“你在说什么?”唉!她就是想不开?
婵媛心思又狂乱了,想到将孑然一生,她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泪如雨下。“他们都不理我了!我不要活了,王爷,求求您成全我,让我死掉啊!”
“你不能死,你要为我活下去!”
“不要!我不要!你都不顾我爹了,我何必话为活下去?”
“婵媛,我要你,你要活下去!”朱翊铮抱住她,一字字地命令着。
“你不要我的!”她使劲地推开他,却是无法挣脱他的怀抱,她心头又急又乱,只能哭喊道:“你是王爷,要男人有男人,要女人有女人,你要我做什么啊?你只会玩我、戏弄我……”
“婵媛,我爱你!”
婵媛如遭雷极,这短短五个字穿过她的耳朵,涌进她的血流,直直撞击到她已经脆弱不堪的心脏。
她忘了挣扎,忘了哭泣,更忘了眨眼,泪眸相对,痴心难解。
这怎么可能?他也哭了?
她凄凄地笑了。“你只爱扮作男装的我……”
“小傻瓜!”朱翊铮亲吻她的泪,柔声道:“你穿什么衣服都好,叫什么名字也无所谓,我只认得你这个爱和我吵架、又懂得体贴我心意的小姑娘,只有你才是我一生一世疼爱的妻子。”
“不!”她还是不敢相信,即使他的亲吻是那么真实,但她心里还是有太多的死结。“你喜欢男人。”
“我是不喜欢女人,但可没说我喜欢男人。”他的笑容印在她的脸颊上。“我谁都不爱,我只爱你,婵媛。”
“王爷……”
“别再叫我王爷,我是你的夫君,朱翊铮。”
耳鬓厮磨,气息相依,她贴着他的脸,情绪激动,颤声喊出了低回千万遍的名字。“翊铮!”
“别哭啦,又变成小孩子了。”他搂抱着她,轻轻抚摸她的乱发。“听话,不要乱动,你的伤口裂开流血了,我帮你上药。”
“痛!好痛!”婵媛这时才知觉伤口剧痛万分,抓紧了他的臂膀,泪流不止。
“乖,不痛了。”朱翊铮柔柔地吻上她的小嘴。“你爹没事,安心睡吧!”
“唔……”她又昏沉了。
所有的痛楚和悲伤,随着他的温情,渐渐碎裂消失,融成冬季最后的雪水,与那飘落的梅花长埋地下,又化作来年新生的嫩芽。
--------------------------------------------------------------------------------
这一折腾,婵媛创伤复发,又惹上风寒,足足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呜……姐姐。”婵媛醒来,发现又泪湿枕畔了。
“小姐,你梦到大小姐吗?”喜鹊帮她拭了泪水,努力笑着。“大小姐知道你变得这么爱哭,一定要念你一顿了。”“你不也陪我一起哭?”她轻轻拧了喜鹊脸上的泪痕。“快擦了吧!要是王爷见到了,他也要念你一顿。”
“王爷骂喜鹊,小姐要帮我求情啊!”喜鹊耍赖着道:“好歹人家也帮王爷捏死坏人,害我作了好几个月的恶梦,王爷还没帮我收惊呢!”
“哇!丫头恃功而骄!该把你还退了。”婵媛笑着坐起了身子。
喜鹊扶着她,帮她垫好靠背的枕头,一面扮着鬼脸。“小姐赶不走我的!嘿嘿,只要阿追跟着王爷,我也一辈子跟着王妃当丫环。”
“你要嫁人,不能当丫环了,以后你大肚子,我哪敢让你服侍啊?”
“小姐你取笑我?我就算挺了肚子,我也要每天帮小姐端水送茶。”
“算了吧!你现在有两个小帮手,早就好吃懒做了。”婵媛指了她身后的两个人。
幸儿捧着热手巾,福儿倒了一杯热茶,正乖乖地等候着。
“幸儿、福儿,东西就送上来吧!”喜鹊赶忙招呼着。
婵媛这几个月来老是病着,没空和她们说话,以致主仆之间还是有点陌生,她也是微笑道:“你们两个很乖,不懂的事情再向喜鹊姐姐请教。”
喜鹊让开床边的位置,让她们上前侍候婵媛。“对,我要教你们几招丫环求生秘笈,首先就是躲王爷,你们一定都被王爷吓过,他走路没有声音,所以不时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幸儿学了第一招,立刻向后张望,果然……吓得脸色发白。
喜鹊还是说个不停:“要是王爷来了,你们就要借机尿遁、水遁、茶遁、饭遁,免得王爷吩咐你们去帮哪一个侍卫煮饭倒茶……”
婵媛抿嘴笑着,望向喜鹊身后的人。“一个坏丫头!”
“是该把她嫁人了。”低沉的男人声音出现了。
“呃!王爷好!”喜鹊僵硬地转过身子,呜!她真是时运不济呵!
“追魂回来了,你去帮他泡壶茶吧!”
“阿追回来了?”喜鹊掩不住惊喜,看到门口的莫追魂,还有……“老爷!”
“婵媛,你看是谁来了?”朱翊铮笑容满面,扶她坐直身子。
“爹!”婵媛也望见满脸风霜的父亲,她顿时热泪盈眶,激动地想要站起。
“媛儿,坐。”杨浦走到床前,也是红着眼眶。“你受伤了,要好生休养。”
父女相见,仿如隔世,久久不能言语。此时,朱翊铮把所有的人赶了出去,自己也带上房门离开。
“我都好了!”婵媛抓住父亲粗糙的双手,掉下兴奋的眼泪。“才听说朝鲜停了战事,您就回来了,一切都好吗?”“我也很好,是五王爷运作调我回来的。”杨浦坐到床沿,问了这两年来最担心的事情。“王爷知道了真相,还待你好不好?”
“很好,他对我很好。”
“也许我是多此一问,他对我的用心,就看得出他对你的心。”
“爹?”婵媛不知道朱翊铮做了些什么事,他从来没告诉她。
杨浦笑着解释道:“他叫莫追魂带了密函,以私交请辽东总督出兵支援。我们围王京一个多月,始终攻不进去,莫追魂倒像个神人似地,潜到城里砍了日本人的主帅,城破解围,正好朝廷也下令改派我任浙江总兵官。”
“爹又要走了?”
“盘桓几日就离开。媛儿,你怎么一直哭?你以前从来不会哭的啊!”杨浦安慰着:“你忘了吗?凡朝中官员与皇族联姻,是一律不准留在京师的,这次爹到浙江管教几个海贼,你就不必担心了。”
“爹,我长得愈大,变得愈胆小了。”婵媛抹了眼泪,仔细看着父亲。
两年半不见,父亲须发尽灰,脸上又刻出不少皱纹,形容变得更加苍老,如果在以前,还有晋哥哥可以分劳解忧,如今……
“爹,您不要当官了,留下来让女儿孝顺您。”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媛儿,你爹可是堂堂的天朝飞将,怎能轻言引退?”他笑着拍拍女儿。“你快帮爹生几个外孙,爹就很开心了。”
“这……”婵媛低了头,默不做声,好一会儿又抬头道:“晋哥哥……”
“不要再讲起他的名字!”杨浦脸色一变。“那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那让姐姐留在家里,我好随时回去看她。”
“随你吧!”
看来姐姐的死,让父亲更加无法原谅晋哥哥,婵媛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两年发生很多事,如果姐姐嫁过来,恐怕更会承受不住。我梦见姐姐,她过得很好……”
“别说这些事了。”杨浦气在心头,但他不愿迁怒小女儿,于是放缓了神色。“我们父女难得见上一面,今晚五王爷为我办了一席洗尘宴,你也来吗?”
“还有其他朝臣和王族吧?”婵媛微笑摇头。“翊铮不会让我出面的,正好我这几个月生病,他连宫里的节日宴会也不带我去了。”
“他把你保护得很好?”
婵媛点点头,脸上出现了微微红云。“明天我再为爹接风。”
杨浦看到女儿的幸福神采,他真正放心了,笑道:“王爷对你那么好,你别顾着老爹。快养好身体,为王爷生个儿子吧!”
有了子女,才是真正的幸福吧!婵媛绞着指头,一颗心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
夜里,腊烛从红纱笼透出微弱的光芒,等待夫君的归来。
朱翊铮洗去身上的酒味,轻声进房,解去衣衫,再轻声上床。
他照例检查她有没有踢被子,再在她身边躺下,握住她柔软的小手。
“翊铮,谢谢你。”
“你还没睡?”朱翊铮感到惊讶,她重伤初愈,这些日子来她总是很早就睡了。他转遇脸,笑道:“谢什么?还不快睡觉?”
“谢谢你为我爹做的事。”婵媛也是看着她,大眼轻轻眨着,在昏红的烛光下更显迷幻美丽。
“你爹是我的岳父,我当王爷的使点权谋手段,也要照顾自己的家人呀,”
“你密函请人出兵,万一皇上知道了,又会对你有戒心,说不定还会怪罪下来,你……你太冒险了。”婵媛说出了她的担心。
“既然打了胜仗,那些将军们只会自夸判断得宜,把功劳全揽在自己的身上。况且他们升官发财,还得靠我去游说,所有利害关系,我都请追魂向他们暗示了,没有人会笨到和自己作对。”
“可是皇上……”
“我已经不再去司礼监看奏章,就是要皇兄明白,我完全不管国事了。他做一个堕落皇帝,我就当个堕落王爷。”“你不再管朝廷的事?”
“有事的话,内阁大臣还是会来找我商量。另外,我和司礼监那边很熟,若有什么重要奏章,只需关照一声,也可以请他们批红。”
他做事小心谨慎,处处用心,婵媛明白,其实他可以不必这么麻烦,不只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她。
“翊铮。”她主动偎进他的怀中,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有什么事吗?”朱翊铮转身搂抱她,准备哄她入睡,却摸到一片滑腻柔嫩的肩背。
“你!”他好像摸到烫红的铁块,立刻缩回手,弹跳坐起。
棉被骤然掀起,一股凉意袭上婵媛裸露的身躯,她打个冷颤,望看他沉默的背影,听到他浊重的呼吸声,她突然慌了。
“快把衣裳穿了吧!”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好冷漠,好无情。
他还是不想碰她!婵媛失望至极,既难堪,又惊惶,心底仿佛卷起寒风,一阵阵地吹进她的毛孔里,狠狠地扯出她的空虚、害怕、畏惧、伤害……
她拿起被子掩住自己,声音几乎破碎。“我的衣裙……在……长榻上,请王爷……请……”她泪珠一颗颗掉落,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的哽咽声敲醒了朱翊铮,他瞬间结冰的心情再度瞬间爆融,他在做什么啊?她是他的妻子,是他所至爱的亲人啊!
“婵媛,对不起。”他转过身,以被子裹住她颤抖的娇躯,再把她紧紧抱入怀里。“对不起,我不是要拒绝你,我只是习惯这样做……”
“王爷,是臣妾不好。”婵媛泪水直流,依恋着他的胸膛,只怕下一刻他又要推开她。“我会在后边找了一间房,以后我去那边睡,不会再吵你。”
“你多心了。有些事情,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清楚。”
低头吻上她的唇,以行动说出他的歉咎,一再地熨贴、吸吮,直到她的啜泣稍止,又温柔地舔舐她的泪水,一面娓娓道来:
“婵媛,我们新婚时,我以为你别有目的,所以我不愿意碰你。后来知道了你的实际年龄,你那么小,我整整大你十岁,我更不敢动你。”
婵媛吸了吸鼻子,卧在他怀里,静静听他说话。
“我从小跟着皇兄在宫中行走,他为所欲为,毫无人性。有一次他抓了两个宫女,自己脱了裤子就扑上去,把另外一个宫女丢给我,叫我跟着他做。”
朱翊铮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平缓思绪。“那个宫女很小,大概只有十三、四岁,我拉开她的衣服时,她一直哭,求我放过她。那一刹那,我忽然想到娘亲,她十五岁生下我,那时候父皇还在裕王府,娘亲只是裕王妃身边的小丫头,身分低,小小年纪大了肚子,别的妃子老是欺负她,甚至父皇登基之后,也忘了给她一个名分,她……娘亲她十六岁就含郁而终……”
婵媛听到他剧烈震动的心跳声,她从被子伸出柔美,握住了他的大掌。
“看到那个小宫女,我想到娘亲的下场,我没有碰她,皇兄在旁边耻笑我,竟然把她抢了过去,我不敢再看,只听到她的哭喊……唉!我那年十五岁吧!从此我再也没有办法接近女人,特别是年纪幼小的姑娘。”
婵媛低声道:“所以你一直在等我长大?”
朱翊铮抚了她的秀发,又继续道:“二十岁那年,皇兄封我为亲王,所有的人都想和我结为亲家,王府一下子送进来两百个美女和丫环,酒池肉林,香鬓如云,每天回房睡觉时,床上总是躺着一丝不挂的女人。”
“这张床?”
“我们大婚时候,早就换过新床了。”他忽然喜欢她那酸溜溜的口气,笑着揉了她的发。“她们没有真情,使尽手段,只求达到目的。即使是绝色天仙,我只为她们感到可怜,就像刚刚那样,我会严厉地把她们骂走。”
“那些女人呢?”
“一个月内,全部被我送走了,从此五王爷断袖之癖的传言不断。”
婵媛抬起眼,笑得很温柔,她好喜欢这种感觉,夫妻相拥,柔情谈心,在言谈之中,她触摸到他内心不为人知的一面,就像此刻心贴心,他们毫无距离。
“我都明白了。”她的额头轻触他下巴硬硬的须根,来回摩挲着。“请你帮我把衣服拿过来,你一定累了,我们睡吧!”
“不拿。”
“啊……”婵媛蓦地全身发烫,窘得把脸埋进被子里。
“你诱惑我之后,就要睡觉了?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朱翊铮开怀大笑,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温香软玉,心之所爱,投怀送抱,他如果再没有感觉,就表示他有病。
“你不是不能接近女人?我不勉强你呀!”婵媛抓紧了里身的被子,满脸通红。
朱翊铮轻易地拉开她的被子,情意绵绵地吻上她的唇瓣,两手轻抚她光洁的臂膀:“这种事勉强不来的,今晚我要跟你证明,我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原来这就是他要证明的事情!婵媛不敢再看他,粉颈低垂,羽睫轻眨,眼睛有点湿热,她怯声地道:“其实……我今天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生儿子……我肚子上有一个伤,很深,可能没办法生孩子,可是……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