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个艳阳天,无端被搞得像是西北雨。
“不会吧?车子发不动了!”莱娣一早醒来,准备与冷嶙一同到宝嘉的住所去请出那尊穷困菩萨,岂知车钥匙连转了儿圈,那台中看不中用的跑车却跟中风的老头似的,一动也不动。
“这我怎么知道,它不动又不是我要它不动的。”冷嶙下了车,还踢了车门两脚。
“你拿它出气做什么?这可是全新的跑车,怎么你那天去以恭那回来就不跑了呢?”莱娣也摸索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当然可以不懂这玩意,女人一向对机械是没什么概念的。
“你问我我问谁啊?你急我比你更急。”冷嶙没好气地说,他可不想今晚再跪算盘了。
“什么事啊?”珍珠牵着囝囝朝两人走来,“不是说好要到海边的那栋别墅去的吗?”
“能去早去了,还在这绕圈圈跟他呕气做什么?”莱姊一身高贵的伯爵夫人装扮,要是叫她穿这样去拦计程车,像话吗?
“我说亲爱的老婆夫人,这回可不是我的问题,你要怪就怪这台车不上道,明明我就……”
“这没油了嘛!”珍珠将老花眼镜贴在仪表板上,那油量表的指针都指到E了,当然发不动。
“什么?没油?”还在为自己理直气壮辩护的冷嶙,一下子口气像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地瘫在座椅上瞪着仪表板发呆,“这……这太玄了吧!”
“玄,玄你个鬼!你那天晚上回程时怎么不顺便去加个油呢?”莱娣头上大礼帽的装饰花,抖得连花瓣都掉了下来。
“我还以为油很多。”他沮丧地想,看来今晚算盘又跪定了。
“好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去?”她懒得骂他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认栽了。
“隔壁有个送羊奶的小伙子,我们可以借他的摩托车来用一下。”冷嶙两手摩掌,笑得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
“你要我穿这么名牌的衣服坐摩托车,我随便一条丝巾都比他的车贵了,臭冷嶙,你别忘了我们的身份,传出去会被人家笑死。”他不要脸,她石莱娣的脸可丢不起。
“不然呢,万一赛宝嘉突然跑回来了,你可别说我都没想法子,是你自己配合度不高的。”冷嶙皮皮的。光顾着跟囝囝扮鬼脸玩乐。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宝嘉就在这节骨眼给她跑回来,她可不知拿什么脸去跟人家交代,不行,非要想办法找到隋以恭,骗他来夏都别馆才行。
“这附近都没其他交通工具了吗?”莱娣不死心地问道。
“我是还可以借到滑板和溜冰鞋……”冷嶙还很仔细地想了一遍。
“臭冷嶙、你就想要我给你踢到海里喂鲨鱼是不是?”莱娣翻了个白眼,怎么结完婚他还是那死样子?
“人生何必把每样事都看得那么认真?”冷嶙仍笑笑地说,不过是幽她一默就翻脸了。
“嶙儿,别闹了,你要今晚再被罚跪算盘,奶奶我就不替你说情了,当人家爸爸的,行为举止要端庄一点,不怕囝囝有样学样吗?”在珍珠眼里,五爵爷中,冷嶙永远像是没剪完脐带的小娃儿。
“囝囝,说,学老子这样有什么不好,天天开开心心的,走,我们去隔壁找叔叔来修车,记得我上次教你的,要是对方不答应我们的话要怎么办?”冷嶙抱着囝囝,掐了掐他两坨苹果色的脸颊。
“就说我们很可怜,妈咪要生小弟弟,得马上送医院。”囝囝边说还边替自己鼓起掌来。
“对了,这样就对了,不愧是我冷嶙的宝贝儿子。”冷嶙香他一下,见莱娣两眼冒火,忙脚底抹油,抱起囝囝闪到屋外。
“没一刻正经的,我真怕囝囝被他这长不大的老爸带坏。”莱娣按了按太阳穴,养子不教父之过,真怕将来囝囝会被他老爸宠坏。
“嶙儿会有分寸的,还有,你的囝囝也不笨的。”珍珠皱巴巴的手印在莱娣掌心里,认为她实在不用大惊小怪,她这个老公已改很多了。
两人走回屋内,在莱娣的心中,默默地祈祷宝嘉千万不要这时候回来,真的,千万不要。
一天就这样耗过了,冷嶙也没找到人来帮忙,主要是父子俩看到一群人在放风筝,便正事不管跑去跟别人在天空交战起来,乐得囝囝笑不拢嘴,急得莱娣在家如坐针毡。
相对的,在另一边的宝嘉被以恭羞辱得体无完肤后,心情糟到谷底,她窝进房间内一待就是一下午,午餐,晚餐全都省略不吃了。
以恭坐在餐桌前,就着两管白炽炽的日光灯打电脑,他的视线左前方就是宝嘉的房间,这女人也真会拗,关在房里都快六个小时了,还不出来,不怕闷死吗?
今天被赏了一巴掌后,脸皮上还是热呼呼的,一整天下来那块红腮都退不掉,他不会去可怜那个女人的,就让她饿死在里头,也好腾出房间让他睡。
被她这样一搞,他写起书来更有灵感,他可以把所有恶毒的形容词全用在这种拜金女郎的身上,是的,他为了读者以身试法,成了活生生血淋淋的教材。
爱慕虚荣的女人就跟钻石一样,外表闪亮动人,可是内心却是又硬又冰,她们是不会滴下鳄鱼泪的……
他键人的手打得正起劲时,从房间内却传出丝丝如蚊蚋般的抽泣声,那幽邈的声音好像从一处荒凉已久的深谷中传来,仿佛是吹着送别的萧声,让人听了心底也跟着低沉起来。
她在哭了!拜金女郎也会哭?就他的印象中研判,拜金女郎的哭声都是哇哇喊个两声,充其且不过是想要揩点油,多要些钻石珠宝之类的。
可是她现在哭个什么劲啊,他又不能生出钻石给她止哭。还哭,听得他的心就跟棉花糖一样软了。
看看电脑萤幕上的那些形容词,又硬又冰……可这女人哭得如此肝肠寸断,一点也不硬,更不冷,他这样写是不是有在欺骗读者的嫌疑?改吧改吧!
虽然有时这种纸醉金迷的女子会哭,哭得当然不会好听,哭得让人会烦心,哭得有点楚楚可怜,好想把她抱在怀里安慰……
什么跟什么嘛!他怎会写出这么可笑的字句,他想把她抱在怀里安慰,不可能的,他就算是吃了迷幻药,也不会傻到那种程度,去安慰那嗜钱如命的女人。
他删掉最后的几行句子,整个人瘫在椅背上,他是浑沌不清了吗?竟然打出这种可笑的句子,以恭打了打自己的脸,查查自己是不是清楚了些。
振奋起精神后,他又将手列在键盘上,万籁俱寂中,还间接传来宝嘉在房里啜泣的声音,他的心被搞得像是万蚊钻心般难受,怎么回事?他会被她的哭声搞得心酸自责!
大概是在哭天吧!一定是饿了,这女人从早到晚都没吃东西,才会饿到难受哭出来。他看着准备当宵夜吃的潜水艇汉堡,这是他刚从海边的快餐车上买回来的,上头的热狗还淋着油腻腻的芥末酱,两边的酸黄瓜和番茄切片都是他最心爱的可口食物,特别是里头还涂了层烤芋泥,教他如何割舍得下呢?算了,减肥好了,就让那女人去肥死算了。
“喂!别哭了,外头有吃的你出来吃吧!”他敲了两声,算是仁至义尽。
看着门板依然文风不动,他想,或许这就叫做闭门羹吧!
“喂!姓赛的,你的个性怎么跟你的人一样赛啊?”他藉若谐音骂她。
门板还是没有开启,第二碗闭门羹又迎了上来,以恭搔搔后脑勺,有没有搞错啊?今天被挨耳光的是他,还要让他来当个小太监服侍她,天理昭彰,说出个道理来吧!
“好,你不吃是不是?那我不客气了,这也是要钱买的耶!”以恭心想。不吃拉倒,他现在是两袖清风,能吃这种食物算是天赐鸿福了。
他正要张嘴咬下时,门板突然跟他唱起反调来,咿呀一声,泪人儿故作坚强地站在他面前,还摆出一副不食嗟来食的傲骨。
“我哭关你什么事?你是白天被打不够,晚上还要继续吗?”她的眼睛泡泡的,连亮丽的眼也晕上了红丝。
“哇咧……”好心被雷劈,他好像瞬间被猫咬走了舌头,说不出话来。
“你别得意,到时候我找到莱娣时,你就等着被我轰出去吧!”宝嘉声音有着哽咽,但她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弱不禁风样的样子。
看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像是铁打的身子骨,然而,这些强悍的行为表现不到一分钟,便见她脚步开始虚软,跟着摇摇欲坠地往下倒。
“小心!”他见苗头不对,冲上前去扶住往后仰跌的宝嘉,将她的身子整个拖入怀中,还应验了他刚刚稿子内不经意流泻出的字句,真的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身子好轻,轻得就像是风中的绵絮,让他的心整个抽凉起来。
“说你饿坏了你还不信。”他心想,铁齿,放不下身段无疑是慢性自杀。
“我不用你的假好心,把我放开,”她一整天米粒未食,滴水未沾,怎样也挣不开他的禁锢。
“两只手都软成这样了,不吃点东西怎么行,我警告你,不准死在我的房里,我不会为你去坐牢的。”以恭霸气地将她抱到餐室。
“这是我的房,不是你的房。”
“好好,你的房就你的房,为了保有这栋房,你就吃点东西吧!别再那么逞强好胜了。”都已是风中残烛了,还在争那一口气,他败给她了,这些动作他是压根不会想做,可是,就看不得她咬着牙撑得难受的样子。
以恭将心爱的潜水艇汉堡推到她面前,还为她倒了一杯牛奶,“快吃吧!生命是很可贵的,不为自己想,也替你家人想想。”他一手托起腮帮子,用下巴在跟她回应。
他的好心让宝嘉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惶恐,她早上才赏他一耳光,不把她拖到浴室吃水就够我佛慈悲了,还拿食物给她吃,里头会不会放老鼠药啊?她望着垂涎欲滴的汉堡,迟迟不敢下嘴咬上一口。
“怕有毒啊?那我吃给你看。”
就在以恭准备抢过来之际,宝嘉却快他一步地咬了一口。
她一连咬了满满的三大口,跟衣索匹亚难民一样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芥末酱已挤到汉堡外,将她的嘴染了黄黄的一圈,两侧腮帮子鼓得涨涨。
以恭见状,忙替递上牛奶,“拜托,吃慢点。”他喂她一口后,见宝嘉一时喝得太过猛烈。竟呛了一记,急得他忙替她拍胸顺气。
他的手触及到女人上半身的私密之点,一时竟忘了松手。那种接触的感觉让他的手掌倍感幸福,仿佛可听见体内所有的器官都在向他抗议,为何只让右手吃香喝辣,飘飘欲仙。
暖暖的手停在宝嘉圆挺的酥胸前,只感到那短促的呼吸让以恭的手忽上忽下,就像是冲浪选手,悠游徜佯在一波又一波的巨浪狂涛之中。
宝嘉仰高眸子凝望他,只见以恭的呼吸更是急剧,有着欲罢不能的欲波荡漾。
他感觉自己的手停在她的乳峰上整整有一世纪之久。
宝嘉咬了一半的汉堡停在嘴边,她有点不懂这男人是脸皮厚到什么程度,竟然整个掌心贴在她的胸前而脸不臊不红。
“你想要我把你的手剁下来吗?”宝嘉出声了,两团拥簇的火炬似乎要把他的手烧成骨灰。
他一个震惊,忙忙将手抽回来,“我……我是看你呛到才替你顺顺胸的,别把我想得那么下流。”以恭拉回理智。暂时将欲望的大门闭锁。
宝嘉将剩余的汉堡往桌上一扔,拉整胸前被摸皱的衣领,“少在那边替自己找台阶下,男人有几根作坏的神经,我都摸得一清二楚。”
“有几根?”他想听听她能发表些什么长篇大论。
“你少在那边跟我耍嘴皮子,不过就是吃你一点面包、喝你一点牛奶,别以为你发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慈悲,就能在我身上吃香喝辣。”宝嘉希望他算盘别打得太如意,事情并非他一相情愿能怎样就怎样的。
他的好心全成了驴肝肺,什么跟什么嘛,养老鼠咬布袋,看她可怜才把自己的宵夜贡献出来,这小妮子懒得说声谢字也就算了,还把他想得这么低俗不堪。
“你讲话别那么尖酸刻薄,我也是个正人君子,要我真的想对你怎样的话,你就算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以恭拉远与她的距离,反而用一种“你也不过尔尔”的眼光脱着她哼气。
“谅你也没那胆子!”
宝嘉吃完汉堡,准备进房休息时,这会,以恭学聪明了,连忙跑进房里去,一屁股地坐在床上。
“我睡一晚的沙发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睡床上。”他整个龙骨都快僵掉了,要再让他睡沙发,隔天他铁定全身要绑复建铁架。
“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床,有沙发给你睡你应该偷笑了,别那么不知好歹。”宝嘉伸出手拉他,岂料他整个人就像山一样固定着,怎么挪也挪不开,“你这人到底想怎样?”她回来干什么,活受这种罪孽。
“我不想怎样,我只想要在这舒服的天鹅绒床上好好作上我的无限春梦。”他整个人呈大字状躺在床上,连个可容宝嘉窝一块的小空地也没有。
“梦你的大头鬼,你给我到外头睡,后头还有一间客房,你去睡那边。”宝嘉想不到才了一点东西,就要搞得神经衰弱。
“拜托,你有点良心行不行?这间房间是我整理干净的,况且那间客房铺的是榻榻米,睡起来哪有这张床舒适,你吃了我的宵夜,就要用这张床来回馈我。”他死都不肯弃床投降。
她不屑地道:“你以为我稀罕吃你的东西啊?”是招谁惹谁,一回来就血压频频升高。
“那你吃了没?”以恭躺在床上,掀半边眼瞅着她。
宝嘉一时嘴里像是塞了两颗橄榄,吞吞吐吐地说道:“吃……吃了吃了,但……但是难吃死了。”她此刻真想到厕所去将东西催吐出来。
“难吃也都吃光了,不然这样好了,也别说我这个当男人的小心眼不大方,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让一边给你睡,反正这双人床本来就是给两个人睡的。”以恭侧到一边,拍拍另一边的枕头说:“来啊!这应该够你睡的了。”
什么?要她跟一个从早到晚羞辱她的人睡在一起,他以为他是谁啊?古代的皇帝老子,想哪个女人陪寝就陪寝,他也未免太过精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