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终于成为记者了。”清脆而喜悦的女音夹杂着拉炮声,在幽静的深夜里传开。
小小的套房里,大约只有五坪大,里头有简单的家具摆设,感觉清雅、井然有序,而在床边的小矮几旁坐着两个对视而笑的女人。
“谢谢。”务晴甜甜地笑着,澄澈的水眸弯成半月形。“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个新闻记者了。”
算是圆了她的梦了,也不枉费她和爸妈沟通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得到爸妈的允许,自老家到这繁华都市奋斗,寒窗苦读了好长一段日子,总算是让她成为记者。
这个刚实现的梦想真是得来不易呀!
“是啊,小菜鸟。”徐姿莹淡淡地笑着,面对这一个笑得灿烂、不懂人间险恶小学妹,她不禁在心里暗暗叹息。
她有着一头男人皆喜爱的乌黑长发,还有两道俏丽的眉毛、一双会说话的水眸、挺直的鼻、瑰色的唇。
这样的女人,大概没有几个男人会拒绝吧!她拥有这么好的条件,然而她却没有意思往演艺圈,偏要做新闻工作。
不知道她从事这个工作到底适不适合,不过可以想象当她外出采访的时候,后头必定跟了一堆“苍蝇”。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我可是熬了好久呢!”务晴喜孜孜地说着,双眼仍是注视着手中的工作证,仿佛她只要将眼睛移开,手中的工作证便会不翼而飞。
总算实现了多年来的梦想。务晴勾起唇笑着,而泪水却一滴滴地往下淌。
“喂,怎么了?”徐姿莹见状,忙不迭地抽出一旁的面纸递给她。
唉!对于她这个可爱的小学妹,她真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她总是敏感的说笑便笑、说哭便哭,让她难以应付,倘若不是认识她太久了,只怕她迟早有一天会被她吓出心脏病。
“人家太高兴了嘛!”务晴轻轻地擦去泪,脸上仍带着笑。
徐姿莹无奈地瞅了她一眼,又问:“那你到底是采访哪一条路线?”
还是谈一点比较实际的问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待会儿又多愁善感起来,泪水一发不可收拾地溃堤。
“演艺圈。”务晴笑得灿烂而惑人。
“啥?”
徐姿莹睨着她,不懂为什么她的上司会丢给她这个任务,她不过是才上任的菜鸟记者,干嘛派给她这种工作?
“影视新闻没有什么不好啊!”务晴不以为意地道:“不过,好可惜哦,不能和学姐从事同样的工作。”
“工作性质也差不了多少。”徐姿莹较在意的是她竟然进了最难搞的路线。“只是你怎么会选这一条路线?是上司的安排,还是你自个儿选择的?”
她一点都不认为她会适合这个工作。
“我自己争取的。”
“啥?”有谁会自个儿去争取这条路线?
“我觉得演艺圈里头有太多是非了。若是被过度渲染的就该还以清白,若是被媒体所掩藏的,就该公开,你说对不对?”务晴笑嘻嘻地说着,仿佛她是青天大老爷,专门处理这些事。
“这种事情在整个社会里头都见得到吧?”徐姿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
“可是演艺圈给人很复杂的感觉,而且演艺圈有一个我很讨厌的人,我一定要撕开那个人的假面目。”务晴恨恨地道,仿佛那个人真的是十恶不赦。
徐姿莹翻了翻白眼,真的是无言以对了。果然乡下来的姑娘都比较天真一点,真的以为自己成了个记者便拥有了审判的能力。倘若这个世界真的那么简单的话,又哪里需要新闻的存在?
“我能知道是哪一个人招惹了你吗?”徐姿莹笑着问道。
“桓恺。”
“桓恺?”徐姿莹皱紧眉头,不懂她为什么会提起这一号人物。“他是哪里得罪你了?他不是退出演艺圈很久了吗?”
“谁说的!他还是半个圈内人,现在不过是退居幕后罢了。”务晴恨恨地说,好像他是个罪大恶极的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那么……”徐姿莹蓦地停下问话,不想再问下去,反正这个小妮子向来是随心所欲惯了,即使她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没错,我第一个新闻就是他。”务晴笑得可甜了。
“那你到底想要怎么制裁他?”
“我要查出他为何弃自己的妻子不顾,而又在演艺圈里胡搞瞎搞,对女人来者不拒、去者不留的,俨若把全天下的女人当成他的后宫嫔妃一般!”她机关枪似地说了一串,喘了一口气后又接着说:“倘若他今天没有结婚便罢,可是他已经结了婚,我便不允许他太过藐视媒体的功用。”
“我觉得你可能太过于执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望着务晴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徐姿莹很不得已地浇了她一头冷水。
她在新闻界比她待得久,对于所谓的官商勾结、政治黑暗,各个媒体早已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学会了在真实之中加点虚伪,掩饰真实面的一切。
她还太嫩了,这个社会有太多事情是不能全部公诸于世的。
“这怎么会是鸡毛蒜皮的事?”务晴顿了顿又道:“对了,我突然想到,为何所有的工作同仁都不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我?大家明知道他的恶行,为何大家还要姑息?民众有知的权利,不是吗?”
“确实是如此,不过大伙儿不都是为了讨一口饭吃,没有人会为了这种事情而砸了自个儿的饭碗。”徐姿莹淡淡地说着,面对务晴满腹的壮志凌云,不禁觉得有种苍凉的怅惘。
记得甫入新闻界时,她好像也是这个样子的,不过几年下来,她除了汲汲营营地为自己铺着走上主播位置的路外,那些热情和理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被黑暗的社会给吞噬了。
不是她不愿再热情,是这个社会台面下的规矩逼得她必须冷漠。
“即使要我丢了饭碗,我也要将不实的谎言撕裂。”务晴天真地说道。
徐姿莹仍是笑着,对于她的热情不予置评,只希望她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了,而且她若是真有兴趣去调查桓恺的话,说不定她也可以帮上她的忙。
不管是哪一个圈子,总会有人不择手段地往上爬,而她也终于走到人生的这个阶段。
“那么你就勇往直前吧!顺便……帮我调查一个人。”徐姿莹凑上前去,把她想调查的人告知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不?
第一章
夜凉如冰,尽管已经入春了,但是午夜之后下了一阵骤急的雷雨,温度在刹那间便下降了数度,仿佛再度回到寒冬,冷得站在街角等待猎物出现的务晴直打哆嗦。
“该死,这是什么天气?”务晴直搓着手,拼命地拉紧身上那一千零一件的薄外套。
“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好了。”她身旁的搭档楼继培不禁开口道。虽然他是个男人,他比她耐寒一点,但瞧她冻得嘴唇都发白了,真教他有点不舍。
不就是夜间突袭罢了,干嘛要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
“不行。”务晴毫不犹豫地驳回。
开玩笑,她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岂能要她在这个时候放弃?况且,这个消息可是她安排许久的眼线告知她的惟一消息,她怎能在这个时候打道回府?说不定她再等一下,人就会出现了。
“可是……”楼继培看了一眼手表,又说:“都已经三点多了,离原本说的时间已经迟了两个多小时,说不定是你的消息出了问题,桓恺八成也已经离开了。”
他真不知道这个可爱的女人到底是在想什么。瞧她长得一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模样,不往演艺圈走已经算是暴殄天物了,想不到她居然还走入记者这一途,全然不将自个儿令人惊艳的美貌当成一回事。
这样也就算了,反正拥有一个赏心悦目的搭档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甚至整个报社的同事都认为他艳福不浅,他也是挺开心的;可是,倘若现在他们见到他正受冻地站在街角的话,相信他们也不会说他艳福不浅了。
瞧,她就像个拼命三郎似的,到现在还不愿意离开。天!他真是倒霉透顶了,哪里有劳什子的艳福?
呜……他想回家了。
“不可能的。”务晴斩钉截铁地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相信她一定可以等到他,那种预感就像是一种本能的直觉,一种狩猎者可以感应到猎物的直觉。
“但是……”他想回家了。
他的工作又不是只要盯着桓恺,拿着照相机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他今天一大早便到报社报到,忙了一天,他真的是累了;况且现在的天气实在是冷得可以,就连街上的行人也已经少了一大半。
真不知道她硬是要等桓恺做什么,该不会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想要在现在求个分明不可吧?
“嘘……”
见楼继培还想说些什么,务晴赶紧推着他往骑楼里头走,躲在柱子后头,让晦暗的阴影遮去两人的身影。
“什么啊?”
啧!真是的,她也不想想看,长得一副那么惑人的模样已经很罪过,竟然还不由分说地往他身上扑,她该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不行、不行,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他怎么可以接受她的诱惑?
可是说真的她长得真不错,身材瞧起来也挺像样的,倘若她有意思跟他来个一夜情的话,他倒是可以昧着良心尝试一次,只要别让他那善妒的女友知道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好了,既然她这么大方的投怀送抱,他还犹豫什么?
一想到这里,楼继培便怯怯地伸出大手,打算将她拥入怀里,却见……
“你看!”务晴一把挣脱他,又赶紧闪身到另一根柱子后头。
什么嘛,原来是猎物出现了,害他以为……啧!
楼继培摸摸鼻子,赶紧走到她的身边,拿起照相机锁定二十公尺外的两抹人影,等待着猎物再接近一点,可以完全地暴露在光线之下。
“准备好了没?”务晴小声地问道,自己也拿出相机在一旁伺机而动。
太好了,总算让她给等到了!这么冷的天气,冷得她直打哆嗦,总算是有价值了。
“准备好了。”楼继培淡淡地回道。
说真的,他实在不明白拍摄这种事情到底能够有什么惊爆之处。桓恺的花心在演艺圈是众人皆知的,换女友的速度简直和换衣服一样的快,这又有什么可报导的?
要拍他的话,还不如找上仲恂,可能新闻还多一点,毕竟他最近正有一部新作等待发表,找桓恺的话还不就是那些没意思的绯闻。
况且,在新闻界有个极古怪的现象。桓恺的绯闻通常都是由女记者揭露的,依他猜,说不定那些女记者压根儿不是为了炒绯闻而找上他,而是为了许久见不到他,才找借口接近他的。
不过令他难过的是,想不到连务晴也是抱持着一样的想法。
“他过来了。”务晴小声地说着。她透过镜头望着那张俊俏的脸,双手不知为何的不断打颤着。
“我知道了。”楼继培快速地按下他的单眼相机,卡嚓卡嚓地连拍了数张,把那一对男女的亲密动作都拍摄下来。
不过,身为男人,他真的十分羡慕桓恺,不仅可以左拥右抱,而且美人们都不会争风吃醋,让他坐享齐人之福。这一次更是绝了,他居然连电影界的玉女也勾搭上了。
呜……他真的好羡慕。
“这边拍一拍就可以了,是吧?”楼继培叹了口气,转过身正要将他的宝贝相机放入袋子里头、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时,却蓦地发现身后有一道闪光,吓得他转过身面对务晴。
“你……”他错愕得说不出话。
她、她未免太笨了一点?哪有人偷拍还会明目张胆地使用闪光灯的?
“怎么了?”务晴仍是不太理睬楼继培,径自专心地拍着照片。
怪了,她怎么觉得桓恺好像已经发现她似的,居然对着她的镜头摆姿势,还若有似无地勾起诡邪的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他好像一步步地接近她。
“你还不快走?”楼继培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音量也大了好几分贝。
“你小声一点,要是被发现了……”
务晴往后一瞥,发现楼继培不寻常的表情,而后又往前一看——唉!恒恺好像真的发现她了!
“我先走了。”
眼看着桓恺如鬼魅似地一步步接近,楼继培随即转身离开,留下长长的回音,萦绕在深夜的骑楼里。
务晴愣愣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靠近她的脚步声令她蓦地回过神来。不会吧,他居然丢下她一个人?
务晴傻傻地望着已来到她面前的男人,望着他几绺发丝垂在额前,微掩着那一双慑人的眼眸,那令人不寒而栗的严厉眼神令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她怎么会傻得让猎物发现她这个猎人的踪迹?
她应该是要快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望进他那一双如孤星般充满孤寂的眼眸,她便移不动双腿。
为什么?他明明是个游戏人间的浪子,他的眼眸尽管冷惊却又有着令她感到心疼的孤寂?
“把底片给我。”桓恺声音低沉地道,不带情感的眸子直视着她,等待她老实地将底片交给他。
“嗄?”务晴愣愣地望着他,他的黑眸仿佛有一种妖异的魔魅,令她无法移开视线,只能看着这张淡漠却又俊美惑魂的脸。
她知道桓恺是个少有的演技天才,可她从来不知道他是个这么俊俏的人。也难怪他的从影,有如一道旋风似地横扫整个演艺圈,抱走电影界的无数大奖;却又于绚烂之时屈居于幕后,反而成了剧作家。
所以,今天的他可以如此放肆,可以恣意流连在温柔乡里。
只是,他已经有家室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把底片给我。”桓恺垂下眼,伸出大手,等着她自动交出底片,不要让他动粗。
“我不要。”务晴收回痴迷的眼神,倔强地道。
可恶,他是真的长得不错,但是她怎么可以毫无矜持地直视着他,完全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你……”桓恺微蹙着眉头看她,仔细地观察了她一下。“你是新的记者,我还不曾见过你。”
不是他了不起,而是他几乎见过了所有的记者,而每一个记者对他可都是疼爱有加,没有一个人会对他这么无礼。
“我是‘新鲜报’记者务晴。”她仰起小脸望着他。
没错,她是新来的菜鸟,但是菜鸟不会永远都是菜鸟,有一天她也会展开美丽的翅膀飞向天际。
“新鲜报的……”桓恺暗忖着。“那么你的上司应该是纪姐吧!”
“咦?”务晴瞪大清澄的水眸看着他。
他说的人会不会是总编辑纪姐?可就算他真的认识纪姐那又如何?
“我想你这一段突袭应该是没有经过纪姐的允许吧?”
“我……”确实是没有,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