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顿悟的雪流苏赶着天未亮便起了个大早,端着一盆清水与毛巾,蹑手蹑脚的走过萨辛瑞的房里。
躺在床榻上的男人睡得深沉,异色长发散落在枕际,看上去如同一匹上等光亮的丝绸般,在隐隐的晨光中散发出光亮的色泽。
完了!他这副睡美男的模样瞧得她心痒痒的,再回想起上回品尝到的好滋味,雪流苏不由自主地浑身发起热来。
哎呀!雪流苏,难道你忘了上回主子是怎么对你说的吗?他可是粉怕你再对做出"非礼"的举止,所以,忍着点吧!口水擦擦,该办正事了,她赶紧提醒自己游走于天际的思绪。
"主子、主子!"将水盆与毛巾放在桌上,她来到床边,伸手摇人。"快起来啊!主子。"
爱困的萨辛瑞只睁开眼睛的一条缝,还没来得及眨一下就又合上了。
"起来啦!"她不死心的更用力的摇晃他。"主子,你该起床啦!
"不……"萨辛瑞发出喃喃的抗议声,"我还要再多睡一会儿……"
"不行啦!快点起来洗脸。"她叫得有些火大罗!如果他不乖乖起床的话,她要怎样伺候他快乐嘛?
于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从盆中捞出湿淋淋的毛巾,随便拧了两下,重新踅回床边,认命地替他擦脸。
"嗯?!"冰凉的毛巾虽然霎时驱走了他所有的瞌睡虫,但萨辛瑞抗议似的用力推开雪流苏的手后,翻了个身,困意又找上他,自顾自地继续去找周公续梦了。
"吱!我还没擦完脸呢!"她索性脱了鞋,一骨碌地跨上床铺。
床铺相当宽敞,她一手按着柔软的衬垫,一手用力握着毛巾,以匍匐前进的姿态靠近萨辛瑞的身边,想很用力地擦拭他的脸,让他用力地清醒过来。
嘿嘿嘿……她可不会承认在她心底潜藏的那一丝小小的报复意念喔!
跪坐在他的腰际,她倾身向前,手中的毛巾以极缓的速度降落到他的脸上。
但他还是没有动静。
雪流苏满意地点点头,小手悄悄的覆上毛巾,开始大胆又用力地揉搓起他的脸。
按照常理,任何正常人在睡梦中突然遭到这种冷冰冰的侵犯,应该会吓得火速从梦中惊醒,但萨辛瑞却只是发出一磬咿唔声,依旧是不动如山。
耶!他有这么厉害吗?
雪流苏不怎么服气地跑回桌边,再度将毛巾打湿,这回,她连拧干的动作也省了,就这样直接把湿淋淋的毛巾覆上他的脸。
哼!看他醒是不醒?
"咦…"
不会吧?雪流苏无法置信的瞠大眼珠子,瞪着那个仍然睡得香甜的主子,心底有股极不该有的冲动--
赏两个耳刮子上去试看看?!
不行不行!雪流苏赶快用左手握住右手,并努力的试着调匀呼吸,免得自己真的会将这邪恶的念头付诸行动。
"啊--"此时,萨辛瑞终于神清气爽地张开眼,伸了个懒腰坐起身,他一向是睡到自然醒。"咦?雪儿,你怎么会站在那里?"
萨辛瑞被眼前的人儿吓了好大一跳。
"你……你……"雪流苏则是直接冲出房间,免得被自己的闷气活活的气死。
他……根本就是一根大木头嘛!
☆ ☆ ☆
好吧!既然端洗脸水这项服侍主子的任务失败了,她就再来换下一项好了--用膳!
特地从客栈的厨灶里拿了一份刚做好的饭菜,热气腾腾,香得令人口水直流,三菜一汤均装在白瓷的碗碟里,说有多可口就有多可口!
没错,她就是要将这份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送去给主子食用,她这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小的真的感到与有荣焉。
没想到饭菜还没捧到房门口,她就在楼梯处碰到萨氏兄弟了。
"雪儿,我要出去一下。"萨辛瑞匆匆丢下一句交代,就一溜烟的走人了。
雪流苏当下脸色闪过一阵青、一阵白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子无视她手中饭菜的存在,而自己则傻愣愣的呆立了许久。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更教她恼火的是,她呆坐在房里等了好几个时辰,好不容易盼到萨辛瑞回来,他却没表示半点关怀之意。
"我累了,"他匆匆瞄过那份托盘里的饭菜一眼。"不吃消夜了。"
"你……你……"谁端消夜给他啦?雪流苏气得脸部直抽搐,又气闷的冲出房间。
可恶的大木头!
雪流苏咬牙切齿地告诉着自己,不然,她就再来进行第三项任务--挨骂好了。
这一回,雪流苏很恭敬、很拘谨、很认真、很严肃地站在书桌旁边,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瞅着他。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呃……雪儿?"萨辛瑞总算开了金口。
"在!"雪流苏高兴得不得了,哈哈!主子总算开窍,要骂人了是吧?这样她就可以开始执行快乐任务罗!
"你……"萨辛瑞顺顺头发、搓搓下巴,最后清了清喉咙。
"主子?"快点快点,快点开骂啊!雪流苏屏气凝神地期盼着。
"你一直那样站着不累吗?不如坐下来歇着吧!"他关怀的话语字字真切的灌入她的耳内。
耶~~怎么会这样?"主子,你怎么不骂骂我啊?"她不得不明示、暗示他一下。
"骂你?"萨辛瑞惊奇的道:"你又没做错什么事,我为什么要骂你?
"做错什么事?"雪流苏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自己做过什么错事。"你……我不管!别人家的小厮也没做错什么事,还不是天天挨他主子的骂!"
萨辛瑞脸色一整。"为人主子的本来就该谨守本分,不能随意打骂下人。
天啊~~她的第三项任务就这么泡汤了不说,他还顺便把她的第四项任务给否决掉了!
这、这、这……教她该如何是好?
"你你你……"又被他气得活蹦乱跳的雪流苏因为受不了他那张看似很无辜的面孔,第三度夺门而出。
他这根……这根笨木头!
"木头、笨头、傻头、呆头……"雪流苏缩在客栈外的墙角边,一只小手恨恨地抓着地上的细砂撒来撒去.小嘴不满的嘟囔着,以发泄心头的郁卒。
"咦?这不是三哥的'小的'吗?女人,你在干嘛?"一双大靴子站在她的面前抖呀抖的。
"是你喔!"她没好气地望着主子的弟弟。
其实,萨多尔对这个眼高于顶的"小的"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因为在他的心里,女人就该是柔、静、乖、巧的,这样才能讨男人的欢心,哪里会像雪流苏这般牙尖嘴利地不讨男人喜欢。
"你不是要伺候我三哥,让他'快乐'吗?你杵在这里干嘛?"萨多尔斜睨着她,不懂她干嘛一副踢到铁板的模样。
"你管我!"雪流苏马上顶了回去。
"哦--我明白了。"萨多尔恶意地蹲在她的身边低语,"你一定是把我三哥伺候得很不'快乐',所以他就把你给轰了出来,对不对?"
"才没这回事呢!"被人说中差不多的事实,雪流苏的嫩颊立刻染上一片粉晕,她禁不住老羞成怒地大声反驳。
"是吗?"萨多尔摆出一副"明明就是这样"的眼神,将她瞧得扁扁的。
雪流苏更不服输地回嗔道:"反正我又不是要让你'快乐',干你什么事?"
萨多尔挑衅的扮了个鬼脸,"哼!我还不希罕呢!你要知道,光是红帐苑里的姑娘就够让我'快乐'的了,还轮不到你呢!
红帐苑?!
雪流苏的思绪立刻变得一片迷茫,那是什么鬼地方啊?
第四章 登门
云母屏风烛影深,
长河渐落晚星沉,
嫦娥应惠偷灵药,
碧海青天夜夜心。
--嫦娥 李商隐
红帐苑、销魂窟,名妓一笑,倾金万两。
多少的文人才子,以各式个样的优美诗句来形容这座长安城内老字招牌的妓院;多少的官侯将相,都拜倒在"红帐苑"里历任的花魁罗裙下。
这些年来,红嬷嬷光靠现任花魁的"倾金一笑",就不知道发了多少财,但女人年老色衰,她也不得不合计合计,盘算着要引入好看的新血与现任花魁一较高下……嘿嘿!届时还会怕没有万金银两自动滚入红帐苑里吗?
巧合的是,红嬷嬷昨儿个才这么合计着,今儿个就真的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喂!这里就是红帐苑吗?"一大清早,劳动体力了一整夜的妓女、鸨儿正准备安寝,偏偏有人很不识相地来闹场。
"里头究竟有没有人啊?"一阵如擂鼓般的敲门声响起。
"是谁在大呼小叫啊?"红帐苑的打手气得出来赶人,"去去去,快滚!"这是哪家的姑娘来闹场?
"我不走啦!"雪流苏大声的宣布道:"我是来红帐苑问问,这里有没有教人怎么伺候主子'快乐'的方法?"
原本很是单纯的意思,可听在那些打手的耳中,全变成了暖昧的笑料。
"哇哈哈哈!"打手们各个很不给面子的笑得抱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滚。
"你要来这里学怎样伺候男人,让他快乐?"一名面露色欲的打手,不怀好意的伸手想抓她。"不必那么麻烦,老子就可以教你了。"
"唔~~你的手好脏!"雪流苏马上厌恶地躲开。"我才不要你来教呢!
"哈哈哈哈!"其他打手见状,更加卖力地嘲笑起同伴来。
那名打手老羞成怒,上前要抓住她。"老子非好好的教会你不可!"这下子可就事关那名打手的颜面了。
"哎哟!一大早吵个什么劲啊?"红嬷嬷披了件外衣,急呼呼地到外头来看个究竟,一见雪流苏那清灵秀丽的容颜,眼睛不由得一亮!
"哪儿来的小丫头,你来这做啥啊?"
"我是来红帐苑学学怎么伺候主子,让他快乐的。阿妈,你知道谁会教这个吗?"虽然这个老嬷嬷笑得假假的,不过,至少比刚刚那个凶神恶煞好多了。
阿妈?红嬷嬷的招牌笑容差点垮掉。
这个死丫头!她哪有她叫的那么老?"嗯~~我听不太懂你的意思耶!"她没说错吧?一般的大姑娘家都嘛是逼不得己才会跳入火坑,而她却主动要求下海?
"那就是说这里没人在教罗?"雪流苏的耐性本来就很差,当下就决定换其他的地方找名师了。"那我再到别的地方去问问看好了。"
"等等……"红嬷嬷快手快脚地捉住她。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打算留在红帐苑里,学学伺候男人的技巧对不对?"
"对!"雪流苏一发现真的有人听懂她的话,当下开心不已。
"阿妈,这会不会很难学啊?"雪流苏急切又单纯地再问:"我要那种很快就学得会的喔!"
阅人无数的红嬷嬷马上发现到一件大条的事情,在雪流苏那急躁的脾性下,只是一张再单纯不过的白纸。
于是,她的恶念顿生。
哇哈哈哈!这一定是老天听到她的祈求,让红帐苑的"新血"这么迫不及待地主动送上门来。
"好,好!"红嬷嬷喜孜孜的应道:"你很快便可以学会,小丫头。"
☆ ☆ ☆
怪了!雪儿到哪去了?
萨辛瑞纳闷地在客栈内内外外绕了一大圈,却依然没有看到那抹娇俏的小身影。
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太久,他以为她只不过是如同往常般到外头走动走动。
阅读着大唐宫廷中派发来的请柬,上面除了邀请字句外,尚有细细麻麻地书写着将共同出席的高官贵族,与各国使节的名字。
突厥、高昌、楼兰、焉耆、于阗……
创览过出席的国家使节名字,接下来便是大唐贵族功臣的封号……
萨辛瑞皱着眉,特别注意到名列高位的璋王爷之名。
也许是他多想了,他疑惑地暗忖,这位璋王爷绝非是出乎对他的好感而急于亲近他,应该是另有所图。
因为,在璋王爷打量他的眼光里,除了阴冷的神色外,更有一抹无法测量的算计,萨辛瑞实在是不明白璋王爷为什么会盯上自己?
"……那就这样了。三哥?喂!三哥,你有在听吗?"萨多尔扯开大嗓门叫道。
"嗯?"他是没在听。
"我说璋王爷又派人来请咱们过去小叙了。三哥,你可知这回璋王爷在哪里设宴?"扬了扬手中的来函,萨多尔笑得很暖昧,慢条斯理的将来函交到萨辛端的手中。
"妓院?!"萨辛瑞也笑了,是种有点儿冷、有点儿酷,以及带有浓浓嘲弄意味的微笑。
"看来,璋王爷是真的很想善尽地主之谊。"
没听到搭腔,萨多尔很有自知之明的闭上嘴。
萨辛瑞的脾气素来好到没话说,但唯独对这个话题不能接受,也会变得火气十足。
原来,楼兰宫中的嫔妃人多嘴杂,没半个人看得起隋朝小公主的流亡身分,当她以十六之龄嫁给五十岁的楼兰王后,后宫中嫔妃便开始大作文章,还暗自在萨辛瑞的背后说长道短,说他这名世子是"公主娼妓"生下的儿子!
这样的生活背景当然不会让萨辛尔对妓院这种地方有好感,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萨多尔干咳了一下,试着转移话题,企图淡化兄长此刻的情绪。"对了,你那个'小的'怎么从一大早就没见着人?"
☆ ☆ ☆
云一髻,发一珥。
眉一描,唇一点。
雪流苏怔怔的看着红帐苑中的小奴婢,东画画、西抹抹的在她的脸上、身上妆扮着。
藉着胭脂水粉的修饰,她仿佛蒙尘的美钻般突然卸去了污垢,重新散发出璀璨的光辉,迸射出无可比拟的光芒。
藉着胭脂水粉勾勒出一张清雅秀气的娇颜,再换上月白色的肚兜及薄纱,映照出她娇软而丰盈的小葫芦曲线。
"太好了!"红嬷嬷夸张地举袖擦拭眼角,高兴得只想哭。
她的眼光果真是正确的,她没看走眼,这小丫头果然是一块和氏壁,只等着她来发掘啊!
"好冷。"雪流苏才刚换上新衣,就打了一个小喷嚏。"这衣裳怎么这么薄啊?我要换一件。"话还未说完,她已经动手想扯下衣裳。
"唉!不成不成,"红嬷嬷赶快上前阻止。"你不是说要学习伺候男人快乐的方法吗?那男人就爱看女人穿这种凉凉的、薄薄的衣裳喔!
"是这样吗?"雪流苏考虑了一下下,勉强接受了。"还有呢?"
"还有……"红嬷嬷又开始为她指点迷津。"他们最爱在你身上摸过来、摸过去的,你都得乖乖的别乱动,那样才会舒服。"
"啥?那样会舒服?"被人家像是搓丸子似的摸来摸去,她会觉得舒服才怪!雪流苏对这位阿妈的话开始产生怀疑了。
"当然!"不过,舒服的人不是你--但是,红嬷嬷才不会说出这个重点呢!
"然后呢!你把衣服脱光光……嗯~~便会觉得又热又重,或许还会……痛了点,不过,只要咬咬牙,一下子便都过去了。"她说得很含糊,相信一定可以把这个小丫头骗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