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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贼贝勒  第4页    作者:丹菁

  德孋无情的话语化为凌厉而残虐的刀刃,刺向玄煚毫无防备的心坎,疼得他扭曲了俊脸。

  他早知道吴世番必定是诓他的,不过他倒没想到他竟诓得他这么惨;原来阿玛与额娘都已……而王府也……

  他只知道德孋仍在世上,遂他可以平心静气地待在贼军里头,曲意奉承,只为得到兵权,只为两者之间的互惠条件,倒是忘了王府竟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以换得他现下的兵权。

  “为了我欲立的千秋大业,这是应该的。”他咬牙说道。

  “应该的?”

  像是被落雷击中脑门似的,她的脑中一片轰然作响。

  他竟说是应该的!谨肃王府被贼将所灭,对他而言是应该的?

  他疯了吗?不过是为了帝位,他居然可以恁地丧尽天良!在黄泉下的阿玛与额娘该要如何接受?“你疯了,你已经疯了!”即使下巴被他掐得又痛又麻,她仍是倔强地喊道:“像你这般无耻的人,本座定是不会让你伤了万岁爷,绝不会让你成就千秋大业的,你不过是在做梦罢了!”

  “我是在做梦吗?”他猛地撕开她的衣衫,露出雪白的酥胸,恣肆地弹跳在他面前。“你是我的福晋,你不为我,却为一个毫不相干的玄烨,难不成你着了玄晔的魔!恋上他的味了?”

  “你在说什么!”德孋羞愤欲死,双手不停地挣扎着,感觉到一阵阵划破肌肤的疼楚传来,却又无法挣脱。“本座与万岁爷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你可别污蔑了本座,也污蔑了万岁爷!”

  “是不是污蔑,让我瞧瞧不就见真章了?”他诡邪地笑着,大手更是放肆地脱下她下身的盔甲,撕扯着她仅剩的遮蔽丢到一旁去,却见一条晶亮的东珠链掉在盔甲上。

  他蓦地将东珠链拾起,眯起邪妄的眼转向一脸无措的德孋,心里直细忖着这条珠链。

  “这是当年我赠与你的东珠链?”他不敢置信地开口道。

  这条东珠链是当年身为公主的额娘下嫁至谨肃王府时,由先皇特赐给额娘的。这精致细腻的东珠链是绝无仅有的,他不可能认错,只因当年他一见着这链子,便决意将这链子送与她,还是他亲手交给她的,他不会错认的。

  “还给我!”德孋怒喊着,神色凄冷。“这条链子是我的夫君玄煚贝勒赠与我的,不是你!我的夫君已死,你不是我的夫君,你不过是个依附在我夫君身上的鬼怪罢了!”

  她真的不愿相信她的夫君竟会变成恁地冷酷无情,他不是这样的,他绝不会是她朝思暮想的人,他不是!

  “孋儿……”他低喃着,恍如鬼魅惑魂。“瞧瞧我,我若不是你朝思暮想的玄煚,我又该是谁?”

  他也不懂自个儿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只知晓当他在大劫之后,便已在这个军营里了;整个胸臆间只淤塞着对她的思念,整个脑袋里想皆是她的倩影,其他人再也进不了他的脑海中,甚至是他至亲的阿玛与额娘也一样。

  然而,狂狷的思念像是一发不可收拾的熔岩爆发似的,令他阻遏不了蛰伏在心底的诡邪魔性,像是自陡峭的山壁上翻腾而下的熔岩,慢慢地腐蚀着他的思念、吞噬着他的理性,待他回过神来,只感觉到满腔磨人的思念已然变成无力抑止的怨怒,迫使着他必要讨伐玄烨。

  偶尔在夜半梦回时,他会不解自个儿为何会对玄烨有那么深的仇恨,但他身上像是覆上了他无法抗拒的邪魔,令他一步步地走下去,即使他不愿意,即使他想挣脱这一切回到她的身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神,他好像已快要不是他了!

  然而,现下可以再见到他思念至深的人儿,见到这一张他魂牵梦萦的娇颜,他哪里还管得着这些?

  不管以后会如何,他现下只想要拥紧她!

  德孋哀楚地睨着他痛不欲生的俊脸,望着那一道深刻却又模糊的伤痕,狂乱的心被揪得死紧,疼得无以复加。

  她不知曾在多少个夜里!想着倘若两人有一天重聚了,她会对他说什么;倘若是在战场上相遇了,看见一身戎装的她,他又会说什么话来取笑她?然而什么狂喜的心境都没有,有的只是诉不尽的狂悲。

  什么样的情景,她全都奢侈地想象过了,但她却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的情况。她宁可他早已经死了,她宁可这一世只能带着思念凭吊他,也不愿意相见之后便得由至亲的夫妻转眼变成战场上势不两立的仇人!

  为何老天要如此残酷地摆布她的命运?

  “孋儿,你仍是念着我的,是不?”他低哑地问,大手将她赤裸的身子环住,仍是霸气却又带着微乎其微的温柔。“我俩这辈子再也不分离了,是不?”

  她身上一直带着他惟一赠与她的东珠链,她的心意还需要他忖度吗?倘若不是恋着他、爱着他,她又怎会连上战场也带着这串链子?

  “你愿意降清,愿意归顺万岁爷吗?”她睁大潋滟凄迷的眼瞅着他。

  倘若真是如此,说不定她还可以求万岁爷饶恕,倘若他可以将功赎罪,说不定万岁爷还不会要了他的命。

  “你说什么?”他猛地掐紧她纤细的颈项,诡邪魔魅的眼直视着她。“你为何一直要我降清?你既是恋着我,岂不是该帮我的忙,告知我大清的军事机密,好帮我讨伐玄烨吗?”

  “你杀了我吧。”她幽然道,平静的眸子里只余悲痛。“既然我已是你的手下败将,既然我对你已无利用价值,你何不杀了我?”

  一切全是她想得太天真了,八年了,已然八年了,再也回不到他们年少无知的青涩年代,再也回不到无忧无虑的岁月里;面对残酷的现实,她与他是护清与伐清的仇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你为何要我杀了你?你是我的福晋,我为何要杀了你?”玄煚怒不可遏地瞪视着她,感觉到灵魂深处一阵冰冷的邪魅噬人,却仍是执意不管。“你现下的心里是为我,还是为玄烨?”

  他不服!他不过是离开她八年,她的心底便没有他了吗?

  倘若她心里已没有了他,即使她身上带着东珠链,于他而言,已是再无意义了。

  一直被他压抑而蛰伏在他体内的邪魅随着他高涨的怒焰,不断地由心灵深处往上爬升,像是逮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寸寸地占据他的心。

  “自然是为了万岁爷!”她犹豫了一会儿,坚决地说道。

  倘若没有万岁爷便没有今日的德孋,她的一切皆该奉献给万岁爷。

  当然,这是在她以为玄煚已死的情况下;不过,知晓玄煚没死,对她而言却不再有任何意义。眼前的玄煚在她心里已与死了没两样,遂她侍奉万岁爷的心依旧不变。

  “为了玄烨?”他暴喝一声,手指直掐入她吹弹可破的雪肤里。

  竟是为了玄烨!那他呢?在她心里,他又算什么?

  她可别忘了,她可是他玄煚迎入谨肃王府的福晋,她以为她心底可以悬着他以外的男人吗?

  他的大手蓦地抚上她酥软的椒乳,令她一惊。

  “你要做什么?”她惊慌失措地瞪视着他。

  “我要做什么?”他妖异地笑着,双眸浮现氤氲雾气。“我不过是要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福晋罢了……”

  第四章

  蓦地一阵地动山摇,狂肆地摇醒了睡梦中的德孋。

  德孋全身酸楚地趴在营帐的地毯上,她的双手依旧受缚,但是却已不再缠绑在木柱上,反倒是拉长了线,让她可以自由的在营帐里头走动,然而她身边却只有一件凉被覆在身子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方才会有一阵毁天灭地似的震动,令她的心没来由地战栗不已。

  是震灾吗?

  她艰涩地睁开眼,望着周遭的黑暗,没有丝毫阳光可以透过厚重的布帘筛落到帐内,令她分不清现下究竟是白昼抑或是黑夜,更不清楚自她被掳到这军营到现下,到底过了多久?

  自玄煚要了她的身子后,便不曾再到这儿来,而她泣血思念的心也在那一刻起便停止跳动。

  她真的好傻,以为两人的感情是历久弥坚的,想不到分离了八年多,不要谈情爱,光是最基本的信念都不同了,两人还如何能在一起?

  虚弱地叹了一回气,德孋万般艰难地撑起身子,将凉被紧紧裹在身上,才酸涩地坐在木柱边。

  她要逃,一定要逃。

  既然他不杀她,那她便一定要逃离他身边,必须将这件事往上呈报,必须让万岁爷知晓,当年清军轻易地收服了靖南军与平南军,惟独平西军硬是拿不下来,全因平西军皆由玄煚一人运筹帷帽。

  当年仍在谨肃王府时,玄煚原本便是万岁爷极为宠爱的武臣,御赐“战神”之名,手领万岁爷亲赐的镶红旗,年少时期便随着其余贝勒、郡王出征,自然知晓八旗兵围剿的手法,也难怪清兵每每攻到长沙,总是无法将这个倨点拿下,只因这里有个熟谙大清兵法的玄煚贝勒在此,也无怪清兵几番溃散而败。

  这件事攸关大清的未来,更关系着万岁爷的安危,她必要找到机会逃出这个营帐不可,否则……

  “唷,醒了是不?我道你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呢。”

  猛地一阵刺眼的光线自帐帘处洒落一室,令德孋畏光地眯紧了气虚的眼眸,直到帘幕放下,点上油灯,她才适应了诡亮的光线,识清眼前的女人便是那一天和玄煚待在这帐内的女人。

  “你道你还是个娇贵的格格,还要我来服侍你?”吴丽香大剌剌地在她面前坐下,挑高柳眉,不怀好意地瞪着她。

  啧,不过就是个女人,是长得挺不错的,娇了点、嫩了点,可是瞧她那一双不服输的浓眉,哪里像是个柔弱的女人家?女人就得要像她这副模样,才配称作女人,不是吗?

  晓得是哪根筋不对劲,即使她是他以往的福晋,也用不着待她这么好,好到居然连伤她都舍不得,甚至还要供她三餐,她若是不吃不喝,还得要她来劝她进食!真是笑话,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她哄她吗?真是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女人,难道她不知晓她已是败将,不再是个养尊处优的格格了吗?还把这里当成王府随意叫嚣不成?

  “本座没要任何人服侍。”她气虚地轻声喃着,敛下凄迷的眼眸,不愿多看她一眼。

  她还记得那日,当她第一眼见到这个女人时,她衣衫不整、袒胸露乳地偎在玄煚身上的模样,用不着玄煚告诉她,她也知道那时他们做了什么好事。

  她不想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也不想介入他们之间,横竖他已经不是她的玄煚了,不管他要做什么都与她无关,她无心过问、不想过问,也无权过问。

  “啐,你没要人服侍,可你又偏不进食,”吴丽香瞪着她,望着她瘦削的脸庞,不禁又气又怒。“你该不会是故意断食,好要煚赶回你身旁,要他亲自伺候你吧?”

  “谁要他伺候!”德孋抬起眼,羞愤交错。

  “哼,你这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还同我辩解什么!难道你真敢同我说你一点也不想念煚?”别骗她了,那一日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自然她眼中初见玄煚时的惊讶她也没放过。

  哼,反正她是多余的,人家是郎有情妹有意,她还同人家凑什么热闹。不过话说回来,当初玄煚也是在她的帮助下,才能掌平西军现下的军权,若要靠这格格,她又能为玄煚做什么?

  格格有什么了不起,不也是个人。

  “放肆!你是这么同本座说话的吗?”她蓦地站起身,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冷不防地又跌坐下来,瘦弱的身子袒露,令她连扯起被子的力气都没有。

  “啐,连拉被子的力气都没了,还本座本座个没完没了。”吴丽香冷眼瞅着她,走到她身旁百般无奈地为她把被子扯好,再将搁在矮几上的膳食端到她面前。

  “吃一点吧,否则你哪里有力气与我周旋呢?”她拿起匙舀了一口粥凑到她低喘着气的唇边。“煚上战场去了,把你托给我,倘若他回来见你瘦了这么一大圈,定是不会饶我的,就算是帮我的忙,多吃个两口吧!”

  真是的,煚没事丢个坏差事给她,定是存心整她的;这格格该不会是嫌弃这里的伙食不如宫中,宁可饿死也不愿吃吧?真是个心高气傲的格格,真想活活把她饿死算了,看她还能不能这么高傲!

  “他上战场了?”德孋瞪大潋滟的水眸,仍是虚弱地大口喘气。

  “否则你以为他上哪儿去了?”吴丽香抬起汤匙,硬是要她把粥喝下。“快吃吧,别让我像伺候个祖宗似的,累煞我了。”

  “他仍是执意要灭我镶红旗军?”她简直不敢相信。

  镶红旗里七千多人,全都是当年玄煚自漠外关内所挑选出来的勇士,他今日竟然能选择灭了自个儿人,他的心是被邪魔给吃了不成!

  “你少罗唆,既然是败将便得要有败将的认知,别当自个儿仍是宫内的格格,我对你客气,你倒是跟我耍娇了?”吴丽香可不理睬她,硬是要把一匙粥送到她嘴里,要她喝下,却被她以被捆绑的双手推开,捧在手中的粥倒了吴丽香一身,怒得她站起身毫不留情的甩了她一巴掌。

  “滚远一点,别靠近本座!”她抬起红肿的脸,一身气势凌人,潋滟的眸子里燃起滔天怒火。

  不是梦,这真不是梦!

  尽管她在心里乞求着老天让这残酷的事实成梦!然而事实是恁地可怕而骇人,即使她闭上眼不愿面对,事实却自动跳到她眼前,无情而冷酷地刺伤她的心。

  “你……真是个该死的贱鞑子!”吴丽香怒不可遏,眼见又要扬手给她一巴掌,却听闻背后传来——

  “住手!”

  第五章

  “丽香,你这是做什么?我可不是要你这样照顾我的福晋!”

  玄煚一把扯住吴丽香扬高的手,狠狠地将她拽到一边去,令她身形不稳、狼狈地撞倒矮几,摔到帘帐边。

  “笑话,她又不把你当是她相公看待,你又何必把她当成你的福晋!”吴丽香猛地站起身子,恶狠狠地瞪着一脸肃杀的玄煚。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你给我滚出去。”玄煚冷冽地道,诡邪的眸子燃着腾腾杀气。

  “用不着你赶,这儿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但是你最好给我记清楚,你能爬到今天的地位,可全都是我帮你的,若是惹恼了我,我会要世番撤掉你的兵权!”吴丽香不甘示弱地撂下狠话,随即扯开帐帘,离开他嗜血的注视。

  玄煚转身看向一脸怒意的德孋!睨着她迅速瘦削的脸庞,不禁蹲下身子,探出温热的大手抚上她苍白的小脸。

  “别碰我!”德孋蓦然别开脸,不让他沾满袍泽血腥的手碰上。“别用你那一双杀了自个儿兄弟的手碰我,别让我在黄泉底下无脸见我军中袍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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