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一点,要是让人知道我又到姐姐这儿来的话,我娘又要念我了。”季渊德连忙捂住她的口,生怕房外的人听到了她的大嗓门。
“渊德,你怎么又来了?”季雪梅不禁又蹙紧了眉。
“姐姐,你也不爱我到这儿来吗?”他走到她的面前,俊逸微白的脸展露着儒雅的笑。“我知道你的心情一定不好,因为爹已经决定要将你许配给观元承观大人了,是不?”
“你也知道了?”她苦笑。
“唉,爹也真是的,明知道观大人都已经年纪一把了,竟要将如花似玉的姐姐许配给他做妾。”他惨白的脸上有一抹落寞。“我同爹说过了,但是爹……”
“我知道,一旦爹决定好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更改的。”她轻抿着唇,似笑非笑。“你还是乖乖地待在房里,免得到外头来又吹风受冻了,到时候二娘又要找我麻烦。”
他是季府唯一的子嗣,但天生体弱,几番差点回天乏术,但这几年来保护得周全,倒也安了二娘的心。不过他三天两头老爱往她这儿来,让二娘对她的敌意愈来愈深,她也受尽了池鱼之殃。
“别说那些了。”季渊德不以为意地道:“我今儿个来是陪姐姐聊天的,要不然天天闷在房里,不生病都难。我还在想,改天我要同你一道到外头去赏秋景、观浪潮,你说好不好?”
“爹不准我踏出房门一步。”
“教瓶静扮你的模样不就得了。”季渊德仿似早已决定似的,年轻的脸庞上净是令人揪心的撒娇气息。“我不管,待你出阁之后,这季府里便再也找不到可以与我闲聊的人了,我自然是要你在这段时日多陪陪我。”
季雪梅不禁笑了,微微露出雪白的贝齿。
说的也是,往后倘若要再见面,实是有点困难,横竖她是爹重要的棋子,爹自然是不可能打死她!更不可能怪罪渊德。
走走也好,要不然她觉得自己真是愈来愈怪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偷偷地改变着她、牵引着她,令她不安又期盼。
第三章
“渊德,别走太远了。”
季雪梅有点担忧地睨着愈走愈远的纤弱身影,澄澈的水眸瞅着他直往堤岸边走去。
“姐姐,放心吧,我只在这堤岸边走走。”
季渊德望着远景揉和着江上华丽的画舫,简直令他睁大了眼,舍不得离开这山水美景,还有身后一大片仿若细雪般的秋荻。
“别走太远了。”她轻喊。
大户人家的千金少有机会出府,而体弱多病的季渊德更是少有机会出季府,倘若他的身子一直没有好转,说不准他这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府里,等着爹为他安排终身大事,替季家传下子嗣。
原本是想听从爹的话,但是一想起渊德少有出府的机会,她便不由得被他给劝服了,强要瓶静待在房里扮她的样,以瞒过家中众多的耳目。
瓶静定是急死了,但这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这么做的话,在她出阁之前,她是绝无机会出门的。
接近中秋了,然而她却没有半点过节的心情!只因那月圆日便是她离府出阁之时,而对方还是个一年过半百的中书令大人。倒不是嫌弃!只是年龄上的差距,又未曾谋面,令她对未来充满了悚惧。
这是以往不曾有过的心情,然而近日来,不知怎地,她的心底藏着太多的色彩,蛰伏着太多诡谲的情榛,在某人的触动之下,蠢蠢欲动。
是他吗?
她不敢断言,不愿再想起那笑得张狂又目中无人的男人,然脑海中却满满的是他肆狂的笑,耳畔净是他带磁性的嗓音,像是扰人的蚊纳,想赶也赶不走,只能无助地任由他霸戾地占据她的脑海。
他到底是谁?仁偲!他有着一个与外貌全然不符的名字,然而她却记得分明,像是怕把他给忘了。这到底是怎么着?是因为她鲜少与男人交谈,遂在她的心底,他便成了一个极为特别的人,让她恋恋不舍地将他锁在出阁前的记忆里?但仿佛又有些不同之处,她却无法理清。
她到底怎么了?
如此烦躁却又郁闷的滋味,还是她生平头一遭尝到。
唉,还是别想了,她即将出阁,倘若心中还挂着一抹男人的身影,她不被爹给打死才怪。
这是她的命,谁教她要出生在这冰冷的季府呢?她知道爹一向不喜欢女儿,所以出生至今仍得不到爹一个拥抱。即使二娘生了男孩又如何?渊德的身体一直未见起色,能不能传子嗣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他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差,不晓得捱不捱得过这个寒冬。
或许她不应该带他出来,毕竟这秋风太狂,又是临江面,只怕一个不小心,他便又惹上风寒,到时候可就糟糕了;尽管他是她的异母弟弟,但这偌大的季府中,除了瓶静,愿意与她交谈的人只有他了。
他对她的尊敬不假,她自然是感受得到,在二娘的阻扰下,她不便与他亲近,倒是他三天两头便跑进她的房里,与她谈笑。
不成,她得找他回去才行。
***
季雪梅思忖了会儿,在如浪的荻田里站起身,才想要前去寻人,脚底一滑,纤弱的身子几欲贴上泥地,却感觉到一双有力而熨热的臂膀撑起了她的身子,让她免于失足滑到堤边。
她惊魂甫定,才想要转身道谢时,却发觉这一双手的主人似乎逾矩了,搂着她的腰不打紧,还想摸上她的胸脯。
“放肆!”
她娇斥了声,怒蹙着柳眉,却发觉自己无法挣脱。
“姑娘,在下扶了你一把,你是这样子报答在下的吗?”观仁偲带着磁性的嗓音在她的耳际响起,无端地掀起她脸上的潮红。
是他?
她稍稍回眸,睐着他过分妖异的眸,却发觉他竟如此地贴近她的脸,她甚至可以闻到他气息之中掺着醇厚的酒味。
他喝酒了?他该不会是……季雪梅死命地挣扎着,不懂自己怎会如此有缘地与他一再相遇。是他算准了她会到哪儿去,抑或真是缘分捉弄人?
“你放开我!”
“不给我一点报酬?”他轻喃着,笑得益发张狂。
倘若这不是上天注定,可真是有鬼了。这几日来,他逛遍了数个景点,却始终找不到她的踪影,孰知今儿个呷了一点文酒之后,兴起念头想到江堤吹风,倒让他遇见她了。
方才在上头见她月牙白的身影在荻田里驻足,见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仿若才自江边跃出的妖艳水神。然而见她方才几欲跌跤的模样,一个闪神,好似会随着摇摆的秋荻飞上天,永远回不到地面……她无俦的面容如神般地教他转不开眼,让他放不开手。
今儿个再相见,岂不是摆明了她和他之间的缘,已被扯不开的红线相缠了吗?
“什么报酬?”她不解地瞅着他。
见他锦衣华服、香囊玉带,一副公子哥儿的模样,哪里需要什么报酬?更何况不过是扶她一把罢了,他怎会如此地厚颜无耻?
不知为何,他这样子搂着她,并不会使她感到厌恶,甚至有点荒唐地爱上这样的感觉,仿佛随着他平稳的心跳,她亦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偎着他炽烫的身子,她便可以驱走心中的寒冷。
“你说该给我什么报酬好呢?”
他低喃着,不疾不徐的音调中有着挑诱的气息;他不断地靠近她,直到两人的视线相交,直到唇瓣紧贴……季雪梅蓦地睁大清澄的眸,惊愕之时,不禁轻启了柔嫩的唇瓣,他狂佞的舌瞬地窜入她的口中,放肆地侵略她的青涩,令她不禁惶惑地想逃,却又被他攫得更紧,纠缠得更深……她慌、她乱、她羞、她怒,然而她却不懂得如何抗拒他。
他像是头饥饿难耐的猛兽,以舌尖轻挑她粉嫩的丁香小舌!继而吸吮舔逗,仿若要将她嵌入体内般地渴望着,他的大手倏地抚上她丰挺的浑圆,令她不自觉地打颤。
“不要。”
她无助地在喘息间娇斥,然而听在一头微醺又饥渴难忍的凶兽耳里,却是最甜美的邀约。
没有女人拒绝得了他,尽管是未出阁的闺女亦是一般。口是心非不过是她们惯用的伎俩!是她们故作矜持的借口;她们要的是他的抚慰,要的是绝对的占有,但他怎可能被独占?
但倘若是她的话,那就说不准了,毕竟他不曾如此渴望得到一个女人,想她、念她,搞得自己心神涣乱、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住手,我要你住手!”当感觉到一阵凉风刮进了她的襟口时,她立即在他耳边低斥。
天,他把这里当成哪里,把她当成什么了?
他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如此放肆荒唐,在这堤边便想要强占她的清白,难道他忘了这附近人烟稠密,只要她张口一喊,他即使是跳入眼前的江水也摆脱不了这罪嫌?
她抬眼惶愕地瞅视着他,那张渴求的俊容上有着不似以往的嚣狂,还带了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那感觉像是痛苦。
“不知道你家在何方也罢,不知道你的芳名也罢,横竖我是要定你了,你是绝对逃不了的。”他邪佞地低喃,温顺的气息沿着她雪白的颈项吹拂至她襟口微敞的锁骨上头。
季雪梅咬唇噤声,星眸半掩地瞅视着他,不懂他为何能够如此狂妄而大胆。
他的舌挑诱地往下滑动,瞬地扯开她贴身的肚兜,沁骨的风随着他湿热的舌逼迫她娇吟出声。
“你放肆!”她支离破碎地喃着,却又不敢张扬,怕若让人瞧见,只怕爹……他怎么可以如此待她?就算他真的喜欢她,也不能如此疯狂地占了她的清白,她可是等着出阁的嫁娘呀!
“我会娶你为妻的。”这是最折煞他的承诺了。
他是如此迫切地需求着她,不曾有过哪个女人可以如她这般震慑他的心神,更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如她这般让他许下承诺。
他相信她是第一个,亦会是最后一个。
“不可能的。”她轻声反驳。
他的吻夹带著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一步步蛊惑她的心神,令她几欲晕厥,却又令她飘飘欲仙。
随着他灵活的舌尖带给她难言的悸动与诡异的战栗,像是冰又像是火,轮番戏耍着她羞涩的心。
“只有我要不要,没有我得不到的。”他霸气而粗哽地宣言。
他偾张的欲念因为她似霞的红晕而轻颤,因她低切的娇吟而窜动,令他再也遇抑不了一触即发的渴望。
他褪去了束缚,亦褪去她仅剩的遮蔽……“不,我不准你这么待我。”她悚惧地低喃,丽容上有着无法遮掩的羞赧。
当他的长指探进她的体内时,她不自觉地收紧双腿,瞪大一双写满惊骇的眼眸。“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的心里同时夹杂着惶惧和战栗、不安和等待,矛盾得不能自己。
“我正在做你不希望我做的事。”
季雪梅吃痛地低喊,却突地被巨大的痛楚所吞噬。
“不。”她惊喊了一声,却适时地被临近的脚步声掩过。
同人一般高的荻草是他侵略的最佳掩护,他不住地闷哼着炽热的气息,等待着她的适应,然而却听到接近的脚步声夹杂着几许吆喝。
“快点、快点,那个孩子落水了,倘若不快点捞起来的话,怕是会冻死。”
“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出门居然没有带着家仆,瞧他瘦弱得很,怎么捱得过这冰寒的江水?”
一声声的担忧敲进了季雪梅发疼的灵魂,令她猛地清醒过来——渊德?是渊德吗?
也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力气,让她推开了他,酸软的身子随即又跌坐在泥地上,她连忙拉扯自个儿的衣袍,想要掩蔽赤裸绝美的身段,却又被他一把拉进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
“你在做什么?”他眯起妖诡的眸,粗喘着气,难以隐忍双腿间的肿痛。
可恶,她现下是想戏耍他吗?
“你放开我,我弟弟掉落江水了,我要去救他。”她急急地道,尽管她并未亲眼所见,可方才一阵慌乱,却让她心悸不已,她好怕落水的人真是渊德,倘若真是他的话,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方才,即使她真推不开他,至少她可以开口求救,但她却没有那么做,为了什么她不知道,但眼前最重要的不是她的清白已损,而是渊德。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便会信吗?”他低哑地道,紧咬牙根。
“我不管你信不信,但倘若你现下不放开我,我会恨你一辈子。”她蹙紧眉心,抹去脸上的泪痕,定睛瞪视着他。对他,她有莫名的悸动,仿若是前世注定的纠葛;只可惜他们相遇太晚,不管这是什么情悻,她会把这一切都忘了。
“你……”
他才想要斥责她,却见她抓起一把泥往他掷来,他才一闪身,她纤弱的身影已窜出了荻田。
可恶,他不相信她不会动情,她怎能如此待他?
***
啪!
连续数十道巴掌声在季府里响起,直到一声如夜枭哭号般的声音愤恨地传出,那令下人惊惧的巴掌声才停止“你这个妖女,居然害死了渊德,你根本是蓄意的,明知道他不能外出,还带他去堤岸,居然还将他推入江中!你好狠的心肠,你会不知道渊德是我心中的一块肉?你居然……”姚顺娘在大厅上痛打着面无表情的季雪梅,然而这一切仍不足以让她泄恨。
她要杀了她,要将她凌迟至死!
“我要杀了你,我……”
姚顺娘像是发了疯似的,一双勾人的媚眼里满是仇恨,四处逡巡着可以让她泄恨的物品。一见案台上放着一枝掸子,她像是一阵狂风似地将之取走,随即又回到不发一语的季雪梅面前。
光是巴掌压根儿解不了她满腔的恨意,她拿起掸子没头没脑地直往她纤弱的身子落下,那与风摩擦而过落在季雪梅身上的声响,更是令在一旁观看的季府下人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出手阻止,更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你这个下贱的女人,把我的渊德还给我。”姚顺娘像是疯了般地狂打着,仿若多打一下,她的心便能平稳一点。
季雪梅抬眼瞅着她,连眉都没皱一下,只是直咬着自个儿的下唇。
她知道是她的错,倘若不是因为她,渊德怎么会死?在那冰冷的江水中,他到底呼喊了她几次?然而她却连一声都没听到。她沉沦在那个男人的挑诱中,耳里只听得到他沉重的呼吸声,以至于让她忘了渊德。
如此的罪孽,岂是二娘鞭打几下便还得起的?
她甚至希望二娘能够多打她几下,即使爹要将她赐死亦无妨,毕竟这是她的错,是她亲手把弟弟给害死了,她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够了。”季老爷见姚顺娘打得太过火,随即上前握住掸子,丢到一旁。“我不准你将她打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