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鼻息间的酒气令她更加不解;今儿个他拂袖而去,直到掌灯时分都没见着他的人,以为他今儿个不会回来了,孰知他不但回来了,甚至还直闯她的闺房。
“你居然没有守门。”如鬼魅般的声音在一阵沉默后响起。
“嗄?”她愣愣地瞪着他。
他不是说过不要她守门吗?
“谁准你回房睡的?”
他手里扬着她方才塞进窗缝的大手巾,醉醺醺地踏进房里,大摇大摆地走到她的床榻上坐下。
“可……三少不是说了不要我守门吗?”她记得事情就发生在不久前,而且他还骂了她一顿,还叫她滚回房……咦?三少怎么在她的床榻上躺下了?这是她的床耶。“三少……”
“冷死了,你不会去把门关上吗?”他舒服地躺在她的床榻上,觉得床榻上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
“可是……哦!”这是主子的命令,她能说什么?
乖乖地关上门,房里登时只剩下自窗缝透进的淡淡光痕,她就站在门边,百思不得其解地瞪着正躺在她床榻上的君从三。
他肯定是醉了,可是醉了……怎么不回房呢?
三少是不是醉得回不了房了?
“你还杵在那儿做什么?”他扬着大手巾。
“呃……”不然呢?
“过来。”他招了招手。
“哦。”尽管一头雾水,她还是顺从地走到床榻边,却没打算坐下。
这是规矩,她是不能在主子身旁坐下的;再者,她也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尽管主子没那心思,可她却不得不捍卫自个儿的清白。
“我不是说了要你过来的吗?”
他眯起黑眸,长臂一探,轻而易举地将她带进怀里,另一只手随即理所当然地环上她未盈一握的纤腰。
“三少?”她惊诧地低喊。
男人醉了都是这副德行吗?二少喝酒向来是浅尝辄止,所以她没见过二少喝醉的模样,现下的三少真的令她有点害怕……三少厌恶她,厌恶得几乎快要将她逐出轩辕门,又怎会……
很羞人耶,她就这样趴在他身上……她这一辈子还不曾与人这般亲密过呢,即使是姐妹淘也不会这样搂搂抱抱的。
怪了!三少到底想做什么?
想坏她名节吗?可坏了她的名节,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他可不可以别搂得这般紧,教她光是要呼吸都觉得有几分难受……她是挺想要挣扎的,可又怕自个儿一挣脱,他便会恼羞成怒……唉!
“你真的想要出嫁了吗?”他嗓音粗嗄地问,浓郁的酒气喷洒在她的鼻息之间。
“我?没有啊。”她连忙摇着手。
她说了,真的没有啊!她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思。
再者,她很清楚自个儿的终身大事得由主子作主,她岂敢自个儿拿主意。
“要不,秦嬷嬷怎会找上门来?”他放肆地将她搂在怀里,唇瓣刷过她温热细腻的脸颊。
或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出嫁……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以为只要将她关在轩辕门一辈子,她就会永远属于他……天晓得当不二决定留在长安不回来时,他有多雀跃;然而雀跃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只因她向来只听命于不二,俨然当他不存在,压根儿不听他的命令。
倘若她真的想要嫁人,他肯定挽留不了她,因为他不是她真正的主子……
该死!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扰乱心神?她凭什么左右着他的心思?
他又为何如此可笑地让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为何他偏是抗拒不了她?他仿若睥睨天下的天之骄子,为何偏会折服于她?
为何老天偏要这般整治他?天下女子何其多,居然教他独独看上了她!教他如此地想得到她……
“我不知道啊,三少……”
怎么这话题说到现下还不停止?她不该私自带秦嬷嬷入内,她承认是自个儿错了,可……罚她便是,犯不着气得转身便走,如今又喝得一身酒臭地回来从头责问一回吧?
到底要她说什么?三少到底在介意什么?
况且,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又将她搂得死紧……虽说三少不至于对她有什么绮思,可他搂得这么紧,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说不过去嘛……
“三少……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她小小声地哀求着。“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男女授受不亲耶!”
不管他到底要问什么,好歹先放她起身,让她先点亮烛火;倘若他有意与她促膝长谈,她绝对奉陪到底,就算他打算耗上一夜数落她,她也会甘之如饴。
但前提是,他总得先松开她嘛。
经过了半晌,发觉身下的人似乎没有半点动静,她不禁轻声道:“三少?”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这可难说了,光是闻这酒味,她就快要被熏醉了,以往二少只要尝了些酒,必定会乖乖地倒头就睡,说不准……他已经昏睡了。
“三少?”她轻唤了声,发觉他没半点回应,想要以双手撑起自个儿紧贴在他身上的身躯,却发觉他环在她腰肢上的手似乎缩得挺紧的,教她拉不开半点距离,只能很难堪地继续趴在他身上。
可,这感觉真是古怪得紧……她如此亲密地贴在他身上,身上只着了件中衣,这岂不是等于赤裸地贴在他身上了?
这……教她怎能不慌?
“三少?”她不由得轻声唤着。“三少?”
放开她啦!她不习惯这样,虽说暖和极了,但她觉得心愈跳愈快,总觉得怪异极了。
“吵死人了。”过了半晌,他才哑声道。
为了她,他把自个儿搞得心力交瘁,如今他累得想要休憩一下,她也不许吗?
“嗄?”“我说你,吵死人了!”他怒吼一声,突地吻上她微启的唇。巧葵蓦然瞪大水眸,在黑暗之中,他那双饱含侵略性的魅眸,更显得阴鸷多情……
感觉他的舌尖窜入她的口中,放肆地点数着她的贝齿,激起簇簇教她难堪又不知所措的火花,从唇舌之间蔓延到全身,燃起教她炫目的火焰……
“蠢丫头。”他啮咬着她丰润的唇,环着她腰肢的手却扣得益发死紧,害怕自个儿会忍不住要得更多。
“嗄?”她傻愣地放任他吮吻自己的唇,她的气息乱了、心跳乱了、一切都乱了。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感觉上像做了一场不着边际的春梦,仿佛一切都是假的,其实她一直是在做梦,其实她根本没有醒来,其实她还在睡……
“睡吧。”见她一脸傻愣,他温柔地将她带到身旁躺下,拉起被子将她裹好。
巧葵傻愣地眨了眨眼,紧紧地攒起柳眉……
她不是正在睡吗,怎么还要她睡?难道……这不是梦!
***
不是梦……巧葵睁着布满血丝的大眼瞪着自窗缝透进的光线,现下她已经可以证明自个儿不是在做梦,因为君从三还躺在她的身侧,睡得正香甜……那么昨儿个的一切,不都是真的啰?
怎么会这样……巧葵见鬼似地缓缓自暖被中爬起身子,背贴着墙,不懂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三少喜欢她吗?不可能吧……
她很怕他的……倘若他真的喜欢她,可不可以麻烦他转移目标?
但,实在是不太可能的,是不?
三少向来嫌弃她,见着她若能不暴跳如雷,算是她运气好,没将她赶出轩辕门已算他颇有人性,这样的人怎会喜欢她?
可他若不喜欢她,为何在这儿留宿一夜,甚至还……亲她?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你在做什么?”身旁的被子一掀,连带地也将君从三自睡梦中吵醒,阴冷的黑眸不解地瞪向一脸苦瓜样的她。
“三少……”怎么这么快便醒了?她……她要怎么面对他?君从三狠狠地拧起浓眉,缓缓地爬坐起身,敛眼思忖了半晌,突地侧眼瞪去。“你还杵在那边做什么?”
“嗄?”不然呢?“见主子醒了,难道你不用去打洗脸水吗?”他没好气地怒吼一声。
“哦。”她傻愣地点点头,反正他是主子,他怎么说,她便怎么做;要不……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更揣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三少,你的脚……”
他的腿那么长,横过整个床榻,要她跳过去吗?
可,若是她没跳好压伤了他的腿,该如何是好?
“你不会跳过去啊?”他没好气地道。“哦……”
她愣愣地看着那一双腿,正爬起身要跳过去时,却见他突地弓起腿,教她险些以脸着地,惨事发生之前,一只有力的臂膀及时将她拉起。
“你……你好歹也先看一下。”他不禁叹了口气。
方才见她犹豫了好半晌,他正想缩起脚时,她偏又跳了过来,真是……倘若不是他眼明手快,她这张脸岂不是要撞在地板上了?“我看了啊……”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嘛。
倘若他真是要让她过去,他不是应该要先把脚给缩起来吗?为何要等到她正要跳过去时才缩起脚来?
他分明是存心不良。
君从三想将她横跨在自己身上的身子捞起,却见她柔软的浑圆不偏不倚地贴在他的腿上……
“起来。”混账!一大清早的,她想做什么?
“我……”她侧眼睐向他,见他一脸铁青,这感觉就如同往常一般,好似昨儿个晚上真的没发生什么事……
“还不起来!”他有些难堪地低吼一声。
“是。”听他一吼她随即优美地跳下床,迷糊地套上靴子便往外跑。“真是的!都已经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他没好气地叹道。
乏力地靠在床柱上,昨儿个的吻仿若还留有余温,教他的心为之荡漾,不禁暗恼自个儿居然会把持不住……
她发觉了吧?她再怎么蠢,也不可能没发觉到他的心思。
往后该怎么办?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只要对着她大吼几声便能粉饰太平吗?然后呢?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倘若她打算出嫁,倘若她不愿意再当他的贴侍,他又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他不禁恼怒地拧起眉,心思纷乱得教他无从整理起,索性倒回床榻上,对着留有她体香的暖被直瞪眼。
该死!他为什么要为一个蠢女人如此煞费苦心?
第七章
三少他……到底是怎么着?
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不上来,却老觉得古怪。
唉!真是教她百思不得其解啊……
冷风飕飕扑面而来,吹得楼台上的帷幔随风翻飞,而倚在栏杆边的巧葵似乎不觉得冷,攒眉直视远方。
这些日子以来,三少对她时好时坏,可至少他不会不准她踏进书房;不过倘若她又打起盹来,他定会不客气地对她鬼吼鬼叫,甚至二话不说地赶她走……感觉上,好似一切都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可她却老是记挂着那一夜。
不是她故意要记着的,她不是那种会惦记一些小事的人,可那一夜所发生的事,实在不算是小事啊……
他闯进她的房里,搂着她又亲了她……这算是大事了吧?
好大的一件事呢!害得她现下只要一见着三少,身子便会忍不住发颤,心就会怦咚怦咚地跳个没完;他愈是靠近,她的心就跳得愈快,总觉得她就要昏厥了。
这些天,她因他那日莫名其妙的举止烦恼得浑身乏力,总觉得自个儿像是病了。
不!根本就是病了,她一定是病了,要不她岂会全身无力,成天懒洋洋的,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儿来?
唉!累啊,就是觉得累啊,她到底是怎么了?
都怪三少啦!无端端地轻薄她,却又摆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他是醉了,或许醉了便不记得那一夜的荒唐,可她没醉呀!尽管她努力地想要忘了那一夜,不想将那件事搁在心上,可是一见着三少,她便会忍不住地想起,然后心跳便会失序。
唉!三少像是没事人一般,唯独她依旧忘不了。
记着作啥?忘了吧、忘丁吧……
“你这蠢丫头在这儿做什么?”
“三少?”喝!三少是什么时候飘到她身后的?
“你又是哪条神经不对劲了,没事打自个儿的额头做什么?”他微蹙起眉,睇着已经被她打红的额头。
远远的,便见着这个蠢蛋站在栏杆边,不断地敲着自个儿的额头……她是疯了不成?
“没、没呀。”
她干笑着,想要退到一旁,可他堵住了她的去路,想要绕到东边,却见到他的身子往东移去,打算移向西边,他又偏向西走;把心一横,往东跨上一大步,想要赶在他再次堵住路之前绕过去,谁知道下一刻她竟不偏不倚地往他身上“砸”去。
说对了!这感觉就像是砸了上去般地使劲。
“你……”君从三咬着牙,怒瞪着一头撞进他怀里的她。“你在搞什么?”
混账!他的身旁就是栏杆,她该不会想要一头撞断栏杆往下跳吧?
“呃……对不住、对不住……”哎哟!他没事干嘛晃过来?乖乖地站在一旁不就得了?
“还不起来?”他没好气地道。
“我……”
哎呀!不知道是她撞得太猛,还是病了,她觉得浑身乏力,又觉得头昏脑胀,教她一时半刻站不起身。
“你……”感觉她在自己怀里蹭啊蹭的,蹭得他欲火猝发,他不由得一把扯起她。“你到底在搞什么?谁准你赖在我怀里不起来的?你这是怎么着,该不会是对我有非分之想吧?”
“咦?”她傻眼地瞪着他。
到底是谁对谁有非分之想啊?
那一夜是他对她又搂又亲的,她可是什么都没同他计较,现下他反倒说她对他有非分之想,真是……做贼的喊捉贼!
“啐!瞧什么?难不成你真是对我有非分之想,让我给猜中了?”见她睁大了眼,他没好气地转过身,准备下楼。
他当然知道她不可能对他有非分之想……瞧她这副蠢样,证实了他的想法一点都没有错。
“我没有、我没有。”
她摇着手,跟在他身后下楼。
“知道了,你吵得我的耳朵都快要聋了。”她犯得着说这么多次吗?
“哦……”
嫌她吵……倘若不是他无端端地替她安罪名的话,她又怎么会义正辞严地加以澄清?
就说了,三少真是有些古怪,老是说些古怪的话,让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好……无端端地说什么非分之想,说着说着,她几乎以为自个儿对他真的有了非分之想。
可惜的是,她向来怕他,怕他多于敬他;倘若能不见着他,她心里头会觉得惬意得紧。
“微柘押船回来了,你要不要和我去接她?”他走在前头,嗓音意外地轻柔。
“微柘回来了?”
啊!可不是?算算日子,已经十多日了,去一趟汴州是该回来了,倘若不是三少,她怎会忘了。
“想去的话,现下一道走吧。”他淡声道,下了楼台,似风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