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忍不住一寸寸结了冰,但是……没办法,为了弟弟,她在父母坟前发过誓要好好抚养弟弟成人的,她一定要做到!
“哇,葵,你知道吗?外头已经喊价喊到八十万了耶!”见习公主小珍一脸欣羡地冲进来喊道。
“是吗?”向日葵抚着发上枯萎的花,过了这一夜,她的生命将如这朵干燥的花,再也回不了光灿了。
但她并不后悔,既然有心要卖,就要卖个最高价,否则怎么甘心?
“你不开心吗?八十万耶!小珍则是兴奋得双颊通红。如果卖一次能得八十万的话……哇!做个一个月就能得到上千万了,多好赚啊!
“有什么好开心的?”当她不再单纯、洁净,还有脸去见崔胤风吗?她什么都可以忍,就是受不了他轻蔑的眼神;与其被他看不起,她宁可死。
“葵、葵、葵……”大班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两只眼睛比天花板上的灯泡还亮。“选……选出来了,大予企业的王董得标,九十万呢!”
向日葵挑起两道秀气的眉。那个老不死都快六十岁了,三天前,想在舞池上非礼她,给她扇了一记耳刮子,不是说过再也不要见到她的吗?怎么会来竞标?
“王姐,我要的可是现金支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喔!”
“呃,当然,不过他说要亲手把支票交到你手中,所以……”
她懂了,原来他是拿钱来羞辱她的!但知道了又能如何?横竖这一遭她是得走一趟的!
“既然如此,我们出去吧!”
“好好好,咱们快走。”
走到一半,向日葵清艳的眼眸忽地转向小珍,冷漠倔傲的脸庞闪过一瞬间的温柔。
“小珍,你也来,睁大眼好好看一看,着九十万我要如何得到手。”虽然她自己就要脏了,但她希望小珍能明白,金钱并非万能,为了钱出卖尊严将是件非常可悲的事!
“我也可以去看?”小珍乐透了,短时间就红透风尘界的向日葵是她急欲模仿的偶像。
走进酒店大厅,一双发泡眼正对着向日葵投射奸狡锐芒。
向日葵悄悄伸手取下了发上的花,塞进跟在身后的小珍怀里。“帮我保管一下。”她可以受辱,但“他”,绝对不能!
王董走上前来,痴肥的身子足足有向日葵两倍大。
“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吧?”
向日葵漠然朝他伸出手。“支票。”
一张纸丢向她的脸,同时,十只肥短的手指在众目睽睽之下撕裂了她衣服的前襟。
“啊——”大厅里响起一阵抽气声。
唯一脸色没变的是向日葵,泼辣的性子、倔傲的内心,令她即使处在贩卖尊严的情况下,也要强撑起面子,决不认输。
默默弯腰拾起支票,她看了看,是九十万的现金支票没错,离弟弟痊愈的路途又更近了一步。
王董见状气得头顶冒烟。如此作为就是要教她屈服求饶,可她这样无动于衷不是反显出他的无能吗?
“钱对了?”他狞笑。
“对!”她点头。
随即,“啪——”王董一巴掌轰向她悄美的脸蛋。
向日葵身后的小珍白了脸,惊吓过度的呜咽细细逸出赤缝。
向日葵微侧身,温柔的眸里写着安慰:明白了吗?要好好珍惜自己,千万别自我作贱!
王董一张肥胖的脸整个黑了。这可恶的女人!今晚他若不能驯服她,他颜面何存?
他又胖又短的腿抬了起来,只踹过去的目标对准向日葵的腹部——
***
崔胤风陪着日本客户山本先生到“夜夜夜狂”酒店应酬,一塔进店门,就看到这令人心跳停止的一目。
他的身影好快。而拳头更狠,只一拳,揍在王董鼻子上,把他将近百来斤的身躯揍飞了十步远。
“你为什么在这里?”崔胤风莽撞地将向日葵搂进怀里。天哪、天哪,他找得她好苦,如今总算给他找着了,他再也不要放手!
向日葵如泥塑木雕的身子僵在他怀里。
自己最难堪的一幕被他看见了!上天为何对她如此残忍?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她本来不怨,亦不恨的……一切都是命,她认了,可是她难道连一丁点纯净的回忆都不能保留吗?
“你这浑小子!这女人今晚已经被我买下来了,你也敢抢?”王董在几名服务生的帮助下,颤巍巍地起身。
买?崔胤风背脊一颤。
“这是怎么一回事?”话是对着向日葵说的,他根本看都不看王董一眼。
她撇开头去,艳红的唇有些儿抖。“如你所见。”
这是酒店;向来不化妆的她难得点上了唇彩,还是这种艳艳的大红;她衣衫不整地被人买走了;综合所有,莫非她……
崔胤风痛心地擒住她的手腕。“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钱!”她清冷的嗓音甚至没有一丝后悔。
他精亮的眼眸闪过一抹痛楚。“钱”,这玩意儿真这么重要?
当年他父亲为了钱跟白闵柔结婚,却又为了欲与他母亲私通,后来造成一连串悲剧,他的母亲又贪图荣华富贵,抛下他离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这么爱钱?那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
“我给你,要多少?”没有细想,他冲口而出。
要她卖给他?向日葵俏艳刹那间苍白似雪。不!她死也不要,她已经没有尊严了,怎么可以连灵魂一起抛却?
“我不要你的钱!”
“你们都给我住口。”王董摇摇晃晃走过来,欲拉向日葵的手。“她是我标到的,已经是我的了,不准你抢。”
“滚!”崔胤风一记杀人目光瞪得王董倒退了好几步、二度跌坐在地。“为什么不要我的钱?”他暗黑的双眸只专注锁在向日葵身上。
向日葵低下头,闪躲着他的视线。“我已经是王董的人了。”
“我可以出比他更高的价钱。”
闻言,她的心彻底结冰。从此以后,她再无人格,只余“价码”二字足堪代表了。
“你听过一物二卖的吗?”
“我只知竞标是价高者得。”
向日葵悲恸得说不出话来。
“多少?一百万够不够?”他自口袋里掏出支票本,一下子就开了张百万元的支票给她。
向日葵伸手抢过支票,动手将它撕个粉碎。
“我绝不卖给你,决不,你听不懂吗?”
一旁的王董发出张狂的笑声。“小子,她注定是我的,你抢不走的,哈哈哈……”
崔胤风听不到、看不见酒店里其他人的反应,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向日葵身上。她的严词拒绝深深刺伤他的心,他脸庞上每一根线条都写着无措与痛苦。
自生至长二十五年,他几乎没为自己争取过什么,难得有一样东西在心里生了根,而她那阳光般的笑颜,就是将他的心挖走、把他的脑破坏,也无法令他遗忘。它们早深深烙印在他每一个细胞里,变成他生存所必须依靠的东西,就像水、空气一样。
他打心底不愿失去她;但,他该怎么办?平常人都是如何保护自己重要的东西的?
他搜索枯肠,实在想不出一点办法,毕竟第一次总是比较困难的。
“你绝对只能卖给我!”崔胤风坚定地说,神情认真无比。
向日葵不驯的眼瞪着他。恨死他的自大了,这摧毁她纯净回忆的男人,这辈子决不原谅他!
崔胤风忽地劈出一记手刀,看着她痛昏在他怀里。他面无表情地扛起她,笔直往外走。
“喂!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
“这是绑架啊!”
“……”
此起彼落的责难没有一句停留过崔胤风的心田。从来,他对外界的一切就不甚在乎,唯有向日葵是例外的。
直到一只颤抖的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是小珍。她很怕,怕崔胤风冷漠、酷戾的言行举止;但她更怕王董再度折磨向日葵,那种屈辱根本不是人受的!
比较两个可怕的男人,她觉得崔胤风或许比较不会虐待向日葵。因此,小珍才拉住崔胤风,小心翼翼地将向日葵寄放的花朵塞进他手里。
“这……是葵的,你……她是为了筹措弟弟的医药费,不得已……才来这里,请你别……欺负她……”
崔胤风没听清楚小珍说些什么,他的目光尽数落在那朵枯萎的花上。这难道是那日他买来欲送给她、后来却不慎遗落在她家里的向日葵?
她一直带着它?
崔胤风的胸臆间突然涌进一股温泉。他绝对不会放开她的,绝对不会!
第四章
当向日葵再度清醒时,人已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崔胤风就坐在床沿,专注的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两人个怀心思的眸光在半空中交会,编织出一张难解难分的网。
一个网眼是她的苦,另一个网眼写着他的悲……她震撼地、无措地体会到他对她的执着!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奈何她心里早堆积了太多说不出的痛,只得银牙暗咬,硬生生吞下对他泉涌而出的情
“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干什么?”她必须强迫自己恨他,唯有如此,她的灵魂才不会在他眼前崩溃。
“绿都饭店。”为了怕她突然离开,他还紧紧抓住她的手。“我不会放开你的!”
“你……”她瞳仁儿飙射出两道火光,唯一自由的双脚不停踢踹他的胸膛。“你别想软禁我!”
崔胤风面无表情任她踢,只是擒住她的手加大了力道。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明白自己不想失去她的心情?事实上,他也不懂,自己这股独占欲究竟从何而来?
“放开我——”向日葵尖叫。
他眉头微微蹙起,有些迷惘。前阵子她不会如此讨厌他的,为何才半月不见,两人的关系就生疏至此地步?
“好痛……”她扯着手,几滴泪珠滑下眼眶。
他吓了一跳,赶紧放开她。“对不起,我太用力了!”她的手腕都被他捏青了,可恶!崔胤风暗暗恨起自己的蛮力。
才得自由,向日葵蓦地连人带被整个撞向他。而崔胤风没料到她会使此诡计,一个不察被撞下了床铺。
她趁乱以棉被盖住他的头,利落的身影跃过他,逃向大门。
但崔胤风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用力一挥手即甩开棉被,比她更快速地挡在大门前。
向日葵闪了两次都没能避开他,一时恼恨,随手取了玄关旁的花瓶扔向他。
“住手!”崔胤风微侧身,花瓶自他肩膀掠过,撞到门板,摔成碎片。
“别想!”从来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她向日葵可是泼辣出名的早餐店小老板娘,怎可能乖乖地任他摆布而不反抗?
娇小的身影在房里窜高窜低,崔胤风一时还捉她不住。
向日葵恼他的自作主张,随手摸到什么就拿来丢他,烟灰缸、茶杯、水壶、挂饰……仅半晌,豪华的总统套房就被她摧残得乱七八糟。
崔胤风躲得从容潇洒;这种攻击他小时候遇多了,更严苛的也见识过,她的只能算是小儿科。不过她的激烈反抗,也使他想要制伏她的过程平添了些许波折。
“你死心吧!你出不去的。”
“我非出去不可。”向日葵正钻过茶几底,心里想着仍昏迷不醒地躺在医院里的小弟,这地方她一秒钟也待不下去!
崔胤风忽然一使蛮力搬起茶几扔向一旁,令她避无可避。
“啊!你做什么?”
他反翦住她的双手,解下衬衫上的领带充当绳子,将她的手反绑在身后。
“你这个混帐,快解开我!”她挣扎不休。
崔胤风充耳不闻她的抗议,一手扛起她走入内室,把她丢在床铺上。
“哇!”向日葵娇小的身躯在弹簧床上蹦了几下,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立刻又起脚踢他。“野蛮人,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放开我!可恶、卑鄙、下三滥、流氓、恶棍……”
浑然不将她的漫骂放在心时,崔胤风一言不发地松开了自己的皮带。
他想做啥儿?她心底一突,小脸蓦地惨白。“不准你——咦?”半句警告尚卡在喉头,她发现那皮带竟是用来绑她的脚的。“你这个混帐!我要告你绑架、非礼、蓄意伤害他人的身体……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她叫骂得面红耳赤,然而崔胤风却始终冷静自持,丝毫不受她的威胁影响。
向日葵气死了,她不服输地拼命扭动身子,还险些摔下床铺!崔胤风及时将她拎了回来,她继续挣扎,并且放声尖叫。
如此反覆四、五次之后,他终于失去耐性,精壮的身子压向她,将她锁在床铺和他厚实的胸膛间。
向日葵吓得倒吸口气。“你——你别乱来喔……”
他抬头,两道坚实如铁的目光注视她。“我不会放开你的!”
他只会不停地重复这句话,她实在无法了解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为什么是我?我不行的,拜托你放开我,我还有事要做呀!”想起小弟,向日葵心急如焚。
崔胤风抿紧唇,再不说话了;倘若知道原因,他也就不必如此辛苦使蛮力禁锢她了。
他就是什么都不懂;不晓得该如何理清自己心底的想法、不知道要怎样与她沟通,得用什么方法、何种手段方能令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在无记可施的情况之下,他唯有使蛮力先留下她再说;只要她不走,他相信这种凝窒的情况终有改善的一天。
“崔、胤、风!”她咬着唇,悲凄的眼逐渐凝聚了恨意。“为什么?为什么要教我恨你?为什么……”
他回不出话来,唯有别开脸,不见她眼里的恨意,紊乱的心就不会受到伤害!
她愤恨地瞪着他,空气中布满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
他沉默着,良久,才心怀愧疚地回头偷瞧她一眼,却见到她下唇渗出点点血丝。该死!她居然将自己的唇咬破了!
他心底溜过一抹不舍,不及细思,舌头主动伸出舔去了那点艳红。
向日葵瞪大眼,呆了。而崔胤风的舌碰触到她柔软芳郁的樱唇时,他的心头也在同时敲响了大鼓。
四道目光愕异地交缠。
他情不自禁缓缓俯下头——
“不……”她想拒绝的,但被他专注的目光一凝视,万般的抗议立刻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的唇覆上她的,像在珍视一件稀世珍宝般;他半点力不敢用,只轻轻地、柔柔地吻着她。
向日葵震撼地倒吸口气,不明白他为何要在对她如此残忍后,又给她山高海深的温柔?她压根儿承受不起啊!
不敢沉溺,她闭上眼,关上心门。
她整个身体所表现出来的拒绝彻底摧毁了崔胤风心底初萌芽的情苗。真的不行吗?他只不过希望她再回去卖早餐,然后,他每天去喝一碗豆浆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