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后,她发现有这样细致端正的五官的多半是女人,便从此径爱往女人堆里钻了。拯救那些相似的人儿,看着她们笑,使她觉得自己的思念有了寄托。
“我是去西夷打仗,你跟着我干么呢?”东方妮叹气。
“我可以帮你去打仗啊!你走后,师父又教了我许多新武功,现在我跟你一样厉害了。”
“战场上没有女人,”“我不是女人,我是虎儿!”
该死,又扯上这没完没了的问题!东方用力一摇头,忙把话锋转开。
“不管你是女人,还是虎儿,我不能带你去就是不能带你去。”他已经吃完水饺,把碗重重一放,起身走人。
虎儿把最后两颗水饺一起扫进嘴里,放下多一倍的银两,向女掌厨道过谢后,追在他身后离去。
“为什么嘛?我真的很厉害,我可以帮你打胜仗的,”东方妮埋头疾行,此时他真恨自己以前酷爱掌法、刀招,懒练轻功,现在才会甩不脱这颗扫把星。
不论他如何加快速度,虎儿就是有办法跟在他身后两步远,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那距离硬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东方妮不得不泄气地长叹,停下了脚步。“我这回上西夷是有目的的,你别再跟着我了行不行?”
“什么目的?”只要他肯跟她说话,虎儿才不管他的口气是好、是坏,照样开开心心地蹦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臂。
“唉……”东方妮低头,长喟一声。面对这种脑筋秀逗、又爱死缠烂打的家伙,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被打败的。“你有没有听过‘银月传说’?”
虎儿颔首。“根据古献志记载,西夷国中央,有座常年浓雾缭绕的圣山,山里有一个国家,名换‘银月’,每隔四十九年,银月国会从圣山顶浮起,凡是有幸进入银月国的人,都能够得到大笔的财富。”
“没错,我这回上边关帮助威远侯打仗,为的就是寻找一条进入西夷、登上圣上的快捷方式。”他飞扬的剑眉一耸。“现在你知道啦!这是一趟非常危险的旅程,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还是别跟着我好。”
他以为这样就能吓退她了,没料到虎儿一听完他的话,不仅不害怕,一双晶亮的大眼更散发出兴奋的虹光。
“好好玩喔!我也要去。”
他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个五体投地。
“你疯啦!我入圣山目的是要找寻银月国,众所皆知,银月国诡谲难测且途中危机重重,这样你还要跟着我?”
“可是古献志也记载着,银月国里有一样举世无双的宝贝,叫做‘寻梦枕’。这个枕头可以让人美梦成真,这种稀世难求的珍宝,我怎么地想见识见识。”
“咳!”东方妮差点教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因为他去银月国的目的也是想拿“寻梦枕”。
虽然还不知是否真有其物,反正他也无事可做,不如去试试。只要能得到这样宝贝,让老头儿睡上几夜,他想抱孙子的梦想在夜里得到满足了,大概就不会再逼他娶妻了,一举两得,多好!
“我说东方啊,你上银月国的目的该不会也是为了‘寻梦枕’吧?”虎儿倒也乖觉。“这样你更该带我前往了。传闻银月国之所以诡谲难测,是因为被圣山上的天然阵势守护住了,不懂五行八卦的人一进入圣山,就陷在阵势里出不来了。难得我对阵势有所研究,就算不能帮你过阵,也可以再排一个阵势以阵破阵,救你出危机,这样不是安全许多?”
“是吗?”他剑眉斜挑。“请问你要排什么阵?天雷阵?像轰垮黄山一样,也顺便打崩圣山,将我们两个人一起埋入黄土下?这样确实会‘安全’许多。”他们的“尸身”保证完全,没人或兽可以毁坏之。
虎儿的脸一下子胀得火红。“那……西夷和我朝正在打仗,身为中原人,你想光明正大进入西夷国,除非打胜这场仗。在战场上,我的‘虎啸神功’总能派得上用场了吧?”
他戏谑地笑说:“敢情你想吼得西夷国自动投降?”
“不是啦!”她跺脚。“虎啸一出、百兽俱伏。行军打仗,绝少不了战马,我若能让那些个战马不战而逃,或听我号令,这场仗打起来岂不容易多了?”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东方妮低着头,仔细思考此计的可行性。
打小,他就发现虎儿有一种奇异的能力,只要带着她去打猎,当天一定无功而返。初时,他觉得很奇怪,后来才晓得幼喝虎乳长大的她,身上带着一股万兽之王的气息,较弱小的动物,一闻到这个味道,就自动退离老远了,因此他永远打不到猎物。
而一些较强悍的动物,也只要她登高一吼,便会颤巍巍地伏下,彷佛承认她是兽王的传承,所有的动物都得遵从她的号令。
倘若虚儿连狼、狐狸等这些动物都能够使唤自如的话,要制伏战马更是不成问题……嗯,这的确有助于战事的进展。
“好啦,东方,带我一起去嘛!我的‘虎啸’真的很厉害耶,不信我试给你看。”她说着,立刻扯开了喉咙。
东方妮还来不及阻止她。
“吼……”一声嘹亮霸道的虎啸冲天而起。
汪汪、喵呜、呱呱……镇上所有的家禽、家畜同时骚动了起来。
“你这个笨蛋!”随即,东方妮饱含内力的怒吼加了进去。
离他两人近一点的屋子受不了震荡地摇晃不绝。
霎时,整座小镇被他们弄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乱七八糟……总之,说有多惨、就有多惨!
镇上的居民还以为有野兽或强盗了,纷纷拿起扫把、锄头、柴刀准备驱逐强敌,捍卫家园。
东方妮和虎儿脸色不约而同一变。
“就是他们。”居民们的武器对准了罪魁祸首。
“老爹,怎么办?”虎儿确信自己又闯祸了,急得求爹告娘。
“我被你气死了……”东方妮破口大骂,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被她害得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还不快跑!”可恨归恨,还是舍不得看她死,只得心不甘情不愿,拖着她逃命去也。
※※※
半个月过去了,东方妮不是没试过,但不论他如何努力,就是甩不开虎儿这颗扫把星,没办法,只好带着她一起来为祸威远侯。
“我警告你,侯爷最近为了与西夷的战事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你要再给人添麻烦的话,小心我一掌劈了你。”
虎儿撇撇嘴又耸耸肩。铜板没有两个能打得响吗?哪一次不是她惹事、他闯祸,怎能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她头上?
“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他散着发、脸红脖子粗地怒吼。这一路行来,不晓得被她拖累而倒了多少楣,将他玉树临风的外表都给磨光了;小命尚未丢去,是因为他祖宗积德,否则他此刻坟前的草都比人还高了。
“听到了啦!”她闷声应道。
“大声一点儿。”
“我说听到了啦!”她也火了,尖着嗓门直喊。“这一路上你已经叮咛过八千次了,你的喉咙不累,我的耳朵都快长茧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千叮咛、万嘱咐,你还不是照样闯祸。”
“那是意外,意外又不会每天发生!”她闷道,一脸的无辜。
东方妮轻啐一口,走上威远侯府的大门。
“站住!”守卫两枝长枪挡在他面前。“这里是威远侯府,岂容你胡乱游闯,还不滚出去?”
东方妮横眉竖目,狂霸的怒气如火飘出,直把两名守卫“烧”得连连倒退、以避烈焰后,他才解下腰间的金牌丢给他们。
那金牌前面雕着双龙抢珠的花样,后头则列了六个大字:钦赐狂虎将军。
守卫们惊疑的视线在金牌和东方妮之间游移着。“你是……‘狂虎将军’……”这是战神的代号啊!行军打仗的人,无人不尊、无人不敬的战神,会是眼前这个人?
“怎么?怀疑啊?”东方妮怒斥。
那已是八年前的往事了。
是年,他十八岁,因为再也受不了虎儿的荼毒,慌忙拜别师门,下山游历。行经江南时,偶尔救了微服出巡的圣上和当时的靖南将军温圣安,也就是现在的威远侯。
刺驾行动经过调查,发现是朝中不法大臣与西夷国王勾结策划的。皇上匆匆赶回宫中平定内乱,而靖南将军则授命扫平西夷。
闲着无事的东方妮也跑去凑热闹,他在战场上大发神威,博得“狂虎将军”的威名,皇上本来是要给他封侯的,但他做价乞丐懒做官;趁人不备,又跑了个无影无踪。
最后是温圣安花了三年的时间,踏遍江湖寻到他,并将皇上的心意,就是这块御赐金牌送给他,还缠着跟他结拜。
东方妮本来不肯的。无缘无故多个大哥管,多秽气!但将军说绝不管他,再不然,长兄的位置让给他无妨;他才勉强答应,认了个干哥哥。
而经过这么些年,温圣安也升官了,荣封威远侯;时间过得确是飞快!
“呃……”是很怀疑!两名守卫一径儿盯着他的脸蛋发呆。
天,多漂亮的一张容颜!怕是连边关第一花魁水仙姑娘,都比不上他。如此俊秀端雅的人儿竟然会是威震天下的“狂虎将军”?别说他们,只怕说出去也没人肯信。
“还看!”东方妮最讨厌被男人盯着瞧,他大掌握住一枝长枪,不过些微使力,铁制的枪头就给他硬生生扳断了。“再看,我就把你们的脖子,像这枝枪头一样,卡!扳成两截。”
两名守卫吓得呆若木鸡。
东方妮却没耐性等他们回神,伸手又扳断另一枝枪头,随手一甩,枪头尽没入“再不去通报,你们脑袋的下场就跟它一样了。”
守卫们惊呼一声,拿着金牌,像后头有鬼在追似地跌跌撞撞跑进了侯府。
虎儿忍不住为守卫们叹息一声,她抬眼细瞧东方妮巧夺天工、完美无瑕的俊脸,颇能理解两名守卫的反常。
只要是人,谁能不迷惑于此等“天姿国色”?
不过她也为他们感到可怜,东方妮只有那张脸好看,性子却是差到了极点,不小心给他那张脸骗了的人,最好去换一副“铁胆铁心肠”,免得轻轻两下就给吓坏了。
第三章
半晌,随着一声兴奋的呼喊,一名身着侯爷服饰的男人冲了出来,张臂就将东方妮抱了个满怀。“贤弟,真的是你!天,我们几年没见了?愚兄实在是太高兴,太高兴了……”
东方妮朝天翻个白眼,喊了声:“圣安兄。”
威远侯紧抱他不放。“愚兄好想你,这些年你到底上哪儿去了?愚兄派人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
“随便走走。”东方妮闷声回道,身子骨扭了两下,还是挣脱不开威远候的怀抱。
“你难得回来一趟,一定要多待些时候,咱们哥儿俩好好叙叙旧……”威远侯的激情持续了许久。
东方妮额上的青筋终也忍不住地爆了出来。“圣安兄,你抱够了没有?难看死了!”
“啊?”威远侯愣了下,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害羞别扭,讨厌与人亲近,不过愚兄知道你其实心地善良,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可不是,东方妮的脸红得几乎要喷出血来了。
但虎儿很怀疑,烧在他脸上的那到底是怒火?还是羞赧?
“你够了没?”东方妮挥出一掌震开他。“不准再靠近我了,走开。”
掌风扫过威远候的衣袖,把他的衣袖都给割裂了,最后落在青石台阶上,石板被劈出一条缝来。
威远侯身旁的两位护卫脸色大变。“大胆,竟敢对侯爷无礼。”
“不妨事的。”威远侯笑着摆摆手。“你们退下吧!”
“可是侯爷,您……”护卫们可不敢放着主子和一头发飙的猛虎独处。
“义弟的脾气我很了解,他的火发完就算,旁人不招惹他,他不会随便伤人的,你们尽管放心。”而且东方妮已经手下留情了,只割破他的衣服算什么,记得以前他死缠着要跟他义结金兰的时候,他烦不胜烦,还曾打断过他的手臂呢!
不过威远侯一点都不后悔当年的行为,因为东方妮性子虽差,但是为人却非常讲义气。一个人,只要被他认可了,他待朋友的全心付出,可称得上是:绵延无绝,足够人享用终生还有剩。
“遵命,侯爷。”主子都这么说了,做属下的当然只有领命退下。
威远侯重新回过身来,一手揽住东方妮的肩。“义弟,你来的正是时候,愚兄我为西夷国屡次犯境,而头疼不已呢!”
“头疼什么?直接打过去不就得了。”东方妮率性地回答,随着他走进了侯爷府。
虎儿手插腰,看着他们自顾自往府里走,,竟没人注意到她!
“老爹──”她大声叫道。
东方妮僵直了身子,愤然回头。“你叫什么叫?”
“我怎么办?”
“你不会自己跟上来啊!”
虎儿气鼓着双颊踱近他身边。“这里是侯爷府,你们自个儿走了,你以为等会儿守卫们还会放我进去吗?”
“那正好,你就别进来了,找师父去。”
“不要,我要跟着你。”她挺固执的。
又是这个吵不出结果的问题。东方妮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撇开头去,懒得理她。
威远侯直到此刻才发现虎儿的存在。这可真够稀奇的,我行我素、独来独往惯了的东方妮,什么时候也肯接受同伴了?
“这位小兄弟是?”
因为虎儿做男装打扮,言行举止又野性十足,无人提点,还真没人看得出她本是女儿身。
“我叫虎儿,是他儿子。”她恶意一笑,手指东方妮。
“啊?”这答案可大大出了威远候的意料之外。“义弟,你什么时候成亲的?怎么没通知愚兄一声?实在……咦,也不对啊!小兄弟,你今年几岁?”
“十六。”虎儿回道。
“义弟,你几岁?”威远侯覆转问东方妮。
东方妮还来不及回答,虎儿已插口道:“老爹今年二十有六。”
“哇!”威远侯惊呼一声。“义弟,你果真是天人托世,十岁就有了孩子,了不起!”
“谁会生出这种混蛋啊?”东方妮破口大骂。“圣安兄你脑子坏啦,这种浑话你也信?”
威远侯搔搔头。“但向来厌恶与人交际的义弟,居然容许旁人跟随,这……愚兄实在想不出来,除了父子、兄弟、夫妇,此类亲密关系人等,什么样的人能突破你铜墙铁壁般的禁忌,与你结伴同行?”
最重要的是,虎儿还保持着四肢完整、毫发无伤。想他以前……现在也一样,不过多啰嗦了两句,胳臂就差点没了,东方妮能在怒火中把持理智不对虎儿下手,这就称得上是神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