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原来你还是一尾活龙啊,难怪找华婶找得这么急。」君乐水坏坏地调侃他。
轰地,汉伯脑充血。
「乐水。」就连华婶也被她话里的隐喻搞得手足无措。「你是个还未出嫁的小姐啊!怎么可以……羞死人了。」
君乐水哈哈大笑。「说真格的,华婶,要不是看过你以前风光的报导,我真不敢相信你曾是个女强人,瞧你腼的,就像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千金小姐。」
「在职场上与人争强斗胜已是过去的事,如今我只是个单纯的人妻,丈夫与家庭是我的一切。」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好幸福的模样。「乐水,华婶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女人哪,不管在事业上多么成功,都比不上拥有一个可靠的丈夫。你现在年轻也许还没有感觉,待你年龄渐大,你会寂寞、孤独,甚至当你病痛时,床边没人照顾,那种凄凉……」
「汉伯。」君乐水像看到鬼似地,突然大叫一声。「你这么急跑来,是有什么事要找华婶?」她是很喜欢山庄里三个负责人,当他们再生父母似的。而事实上,他们对她的关怀也与亲人无异。
可惜他们叨念起婚嫁问题时,仍让她一阵晕眩。她不懂,女性若能独立自主,何须再找一个人来依赖、管束?
当然,她并非排斥婚姻,她几个弟弟也都结婚结得很快乐。只是她不以为女人仅能依附男人而生,婚姻应该是建立在一种对等的关系上才对。
她绝不会为了想找一张长期饭票、或寻一个人靠而结婚。有朝一日,她若嫁人,绝对是因为想与对方携手相伴一生。
汉伯被她一声大喝吓了一跳。「对喔!我差点忘了。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们,有个记者说要拍摄虹烨山庄,并且采访山庄的经营者。」
「那不是很好吗?」赶在华婶开口前,君乐水拍手欢呼。「我记得你们建立虹烨山庄时曾有个伟大的梦想,想将虹烨山庄经营成全台第一民宿,再逐渐推向全球,发展成一个横跨国际的观光集团。没错吧?」
「那是年轻时的异想天开啦!」汉伯猛摆手。「如今,我们只希望经营一家能让所有住客都感到宾至如归的民宿。既然如此,就不需任何广告,因为客人若来得太多,我们也招呼不过来。」
「乐水,华婶的话还没说完,所谓男大当婚……」华婶想插口。
但君乐水的手脚可比她快多了。「唉呀,说这什么丧气话,汉伯你才五十一,还年轻得很,这时候发展事业正好,来来来,咱们快去见见那位记者。」她一手拖着汉伯就往前跑。
「乐水!」华婶在后头追。「你听我说完嘛!不结婚,将来你老了要靠谁啊?」
「当然是靠我自己喽!」回话归回话,她奔跑的脚步可没慢半拍。但她忘了,她手上还拖着一个人,汉伯。
汉伯与华婶是对很投契的夫妻,想法观念合到不行。因此,他自然而然地开口附和老婆。「话不是这么说,两个人彼此依靠,总好过一个人吧?」
「若他根本不可靠、或不给我靠呢?」十年前的家变让君乐水彻底体悟一句话:靠人人老、靠山山倒,唯有靠自己最好。
「所以当然要在婚前小心挑选啊!」华婶终于追上她。「你若不知道如何看人,我们可以帮你,像那个教书的阿成,捧的是铁饭碗,不必担心失业,生活有保障。」
「我又不是要嫁他的工作。」君乐水翻个白眼。
「那么卖水果的阿威呢?他人忠厚又老实,活到三十七岁还没交过女朋友,保证可靠,不会出去外面花天酒地。」汉伯紧接着说。
「活到三十七岁都没交过女朋友,说不定是同性恋呢!」君乐水狠吐一句。
「隔壁村的王桑总该不错了吧?家里有田、有地,楼房还有好几栋,为人海派又豪爽。去年你来玩时见过的,人家还买了一条金链子要送你,可惜你离开得太快没收到。」华婶又介绍了一个。
君乐水皱眉吐舌做了个恶心的表情。「那个不要脸的大色魔,才第一次见面就想吻我,叫他哪边凉快哪边闪啦!」
汉伯有些无力了。「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君乐水停下急走的脚步,用力深吸口气。「汉伯、华婶,我知道你们疼我,希望我有个幸福的未来。但结婚也得看缘分,缘分未到前强求也是没用的,而且……
现在我也没那个心情。」起码在找出父母失踪的谜底前,她还不想定下来。
「那要怎样你才会有那个心情呢?」一个充满笑意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君乐水惊恐地抬头一望。「魏鞅!」原来想来采访虹烨山庄的记者是他;那个打她在台北就阴魂不散缠着她、日夜在她家门口站岗、每小时一通催命电话,搞得她快发疯的牛皮糖男人天哪!今天是什么黑煞日,先是在前院摔一跤,被个外国男人骗,又被汉伯、华婶训了半天,连她避之唯恐不及的魏鞅都寻上门来,救命,她要去改运!
第二章
逃逃逃,躲躲躲,藏藏藏——
君乐水跑得气喘吁吁,心中暗骂一句:“混帐王八蛋。”
不晓得哪个死人头说了什么“烈女怕缠郎”的浑话,被一些变态男人奉为圭臬,害她被追得像条老狗,快累死了。
“乐水!”魏鞅的声音传宋,她心脏顿时一缩。“我知道你是希望我追来才跑的,如今我人都到了,你又在气些什么呢?快回来啊!”
鬼才要你来追啦!她张嘴才想吼回去,蓦然忆起不能自暴位置,否则就枉费她藏得这么辛苦了;手忙脚乱又把嘴捂住,她偷偷地对魏鞅的声音来向比出一只中指。
不明白魏鞅是哪根神经搭错线,她甚至没应过他一场约,他却笃信他俩是天生一对,对她苦苦追求。
她曾试着与他沟通,让他明了她目前尚无心谈论感情,而且,他也不是她欣赏的那一型,希望他别再纠缠不清了。
他却始终不信,直说她是害羞,这样的女性矜持十足可爱,让他更喜欢她了。
天哪,让她死了吧!认识“君乐水”的人都知道,她这个人会么都懂,就是不晓得“害羞”两字如何写!
天性豪爽是原因之一,父母失踪后,现实逼迫她更加收起女性的矜持,为了生存,她甚至可以开设“贩梦俱乐部”出卖四个弟弟的色相,以谋取金钱重建家园。
她不在乎人骂老鸨、没良心、拜金女;衣食足而后知荣辱,当一个人连饭都没得吃、面临生死关头时,自尊大可送进焚化炉与可燃性垃圾一起毁了,她只求活命。
所以说魏鞅根本不了解她,她这个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绝对不会因为一点点面子问题而口吐违心之论。
“乐水,你别不好意思嘛,顶多我不再当众说我爱你就是,你出来吧!”魏鞅的声音更近。
君乐水愈发将自己缩成一颗小小的球,打定主意不管他在废话些什么,她不理就是不理。
“跟男朋友吵架啦?”一个小小的声音突然窜进她耳畔。
她吓一跳,扯开喉咙,差一点点就尖叫出满心惊慌。亏得几年的社会经验磨去了莽撞,留下冷静,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咽回忧惧,撇头望去。
“唔!”半声惊呼出口,再度强自压下。因为在她身后的是一只泰迪熊,而熊的后面……人呢?怎么没人?一只玩偶熊不可能自己开口说话吧!
“泰迪!”想也不必想,罪魁祸首一定是那个骗子。
从身边的大树后出一条颀长身影,金色的头发、苍穹般的蓝眸,薄唇上挂着一抹乍看之下天真、实则高深莫测的浅笑,不是泰迪又是谁。
“真巧。”他有礼地对她打了声招呼,惹来她两颗指责的白眼。
“骗子。”她低言。
他蓝眸泛彩。“我有骗你什么吗?”
“刚刚在前院时,我问你‘你是这里的住客吗?’你回答我‘可以这么说。’结果你根本不住虹烨山庄。”
“我也没说我是这里的住客啊!何来欺骗之说?”
“你说‘可以这么说’,不就等于承认自己住在这里,是山庄的住客?。
“你以前学数学的时候,有没有学过不等式?”
“这跟那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他一本正经的。“我们都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但一颗苹果加一颗橘子,你可以说等于两颗苹果或两颗橘子吗?”
她吹胡子瞪眼睛。“你在耍我啊?”
“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听不懂,怎能怪我?”他一脸无辜。
她手痒痒,想扁人,拳头方举——
“乐水,你在这里吗?”魏鞅一句问话令她的动作僵死。
该死,都怪泰迪太混帐,让人火大,气得她忘记隐藏行踪,被魏鞅发现,又得逃了。
先喘口气,她才准备起身。
“喂!”泰迪已抢先一步现了行踪。
她横眉竖目瞪着他。这混蛋,想泄她的底吗?给她记着,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现下她忙着处理魏鞅没空理他,有朝一日,定要报回这个老鼠冤。
一边横身移动、小心躲藏,她边在心里叽叽骂个没完。
泰迪却迳自对着魏鞅开口。“你要找人去别处,别妨碍我午睡。”
魏鞅看见他,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嘿,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得很美丽的女孩子?”
泰迪摇头,若有似无地移了一步,挡住魏鞅的视线。
君乐水有点惊讶,这家伙在维护她呢!
“你再想想,她很漂亮,很容易认的。”魏鞅却不死心,继续追问。“她的头发很长、穿着一袭白衣,清艳绝伦,浑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仙子?”泰迪低喃一声,笑意爬上眼底。“我在午睡,闭上眼睛睡觉的人不会看见任何东西,包括仙子。”
魏鞅叹了一口好长的气。“是啊!那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好了,谢谢。”他走了。
君乐水气闷地直起身子,突然听见泰迪胸膛里来低低的咕噜声。这家伙居然在取笑她,想K他两拳,但——
该死的,她也觉得魏鞅的话很好笑。“你想笑就笑吧,别憋成内伤了。”她咬牙。
他快乐地扬起嘴角,倒是没发出笑声。“你的朋友有色盲,你身上的衣服应该是米色的;而且剪裁大方俐落,十足是现代独立女性特爱的款式,与仙子半点边也搭不上。”
君乐水眨眨眼,这家伙口才不错,一番话说得含嘲带讽却不尖锐,没有引起她的怒气,反消了她满腔火焰。
“错,他根本是个瞎子。”她颔首附和,同时拉拉自己的头发。“看清楚,它只到肩膀,没有很长。”
说她家仙子,真是见鬼了,她明明有张非常性格的脸。
君乐水的五官保证不柔美,若生在古代,十成十会打入丑女之流。
不过近几年流行个性美,她隐含英气的外貌瞬间升格为性格美人,引起一些想赶流行的男人竞相追逐。
而这其中又以魏鞅最为诡异,竟然会将她这副飒爽洒脱的形貌看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眼睛去糊到蛤仔肉了,白痴。
“的确。”他突然靠近她,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
柔软的发丝在他的拨弄下扬起一片发瀑,乌亮亮、衬着金黄日阳,闪出炫人的光彩。
不只他,连她自己都看呆了半晌,喉头蓦地干涩起来。“你……”
“他又回来了。”他毫无预警吐出这句话。
“什么?”她脑筋还没转回来。
他以未伤的手臂圈住她的腰。“准备逃了吗?”
“我……啊!”他居然抱着她快跑两步,跳进身后的排水沟里,冰凉的水瞬间漫上腰际,冻得她牙关直打颤。“你干什么?”她快冷死了。
同一时刻。“乐水,是你吗?”魏鞅的声音远远来。
君乐水目瞪口呆,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魏鞅还在那么远的地方,他就发现他又找回来了,感觉比狗还灵敏,真是了不起。
泰迪拍拍她的肩。“你不走吗?”
她的神智尚未回来,暂时无法回答。
“那我先走喽!”摆摆手,他来得潇洒、去得更爽快。左钻右拐、几个起落,人已消失无踪。
“好身手!”她彻底呆滞,还以为自己正在欣赏一出武侠剧,毕竟现实生活中哪来这种身似苍鹰、动如脱兔的高手?
然后……“乐水,你终于被我找到了。”魏鞅逮到了她。
君乐水气得牙痒痒,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而且——
她又忘了向泰迪询问父母的行踪了。
“你这个骗子,别再我碰到,下回我一定饶不了你。”她仰天长啸。
魏鞅怔忡地望着她。“可怜的乐水,压力过大了。”他目光怜悯,似乎将她当成了疯子。“不过别怕,我会照顾你的。”
君乐水用力一拍额头。“救命,谁来整治一下这个神经病!”她快他搞疯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君乐水越瞧镜中的自己,越不明白魏鞅到底相中她哪一点,要缠得她这么发疯。
明明拒绝他不下N百次啦!软的、硬的,各种方法她都试过,他就是不肯离开,坚持她只是害羞,有朝一日她一定会懂得他的好。
然后,王子与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天哪!”想到都觉得可怕,她跟魏鞅……让她死了吧!
她想逃、想躲,想把魏鞅揍飞到外太空去,一生永不相见。但她做不到因为这件事早被他渲染得哪天他要是挂了,别怀疑,凶手绝对与她有关。
人们都说她太不知足,所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别人盼一辈子都盼不到的痴心人儿,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一个,该庆幸了,再日日夜夜诅咒,恐怕厄运真的会找上门来,压得她永无翻身之日。
“唉!”可惜的是,道理她懂,但……“我就是无法喜欢他啊!”她吼。
“乐水,你在干什么?”华婶的身影蓦然出现在镜中。
“哇!”君乐水吓一大跳。“华婶,你吓死我了。”
“不好意思。”华婶走过来拍拍她的背。“你的朋友在洗手间外头久等不到你,急了,请我进来看看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无心吓你的。”
闻言,君乐水跳更高。“这里是女厕耶!他有没有搞错?我明明叫他在餐厅等的!”
“他说他在餐厅里等了很久,你一直没出来,他放心不下,才来看看。”
“久?”君乐水瞄一眼手表。“不过五分钟,哪里久了?”
华婶笑道:“热恋中的情侣都是这样的,一分钟也舍不得分开。”
“谁跟他是情侣?”拜托,她没那么倒楣好吗?
“可他说……”瞄了火冒三丈的君乐水一眼,华婶一时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原来还在单恋啊!我说乐水,女孩子害羞内向是好,可别太ㄍㄥ,小心他跑了,你就欲哭无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