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愕然地抬头,被这个消息吓得脸色发青。天哪!志熙所言若属实,楚玄策这项计谋安排多巧妙、阴毒啊!
这样一个厉害的敌人是杜家人栽培出来的,杜老大给了他“虹帮”的人手与势力,而她昨天又傻傻地送上了大把金钱扩充他的领域。如今这只野狼被养成了狮子,开始一一反噬了。
“拜托志熙,我求你罢手,别再管我的事了。”
他微笑地摇头,轻触着她仅隔一夜就变得苍白、凹陷的双颊,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布满血丝,大大的黑眼圈直教他心疼不已。
“别担心,凭楚玄策还动不了我。”他坐到她身旁,将她纤弱的肩膀圈进怀里。“首先我跟你保证一件事,我绝对不会伤害杜老大。所以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不语,只是抬着疑惑的眼望他——警察可能包庇罪犯吗——这是她心中最大的疑问。
“我的母亲,未结婚前她的名字叫席秋枫,不过大多数的人都称她‘夜琉璃’,你听过这个绰号吗?”志熙淡淡地笑着,如愿听到她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夜琉璃”,传闻是亚洲最大黑道帮派“黑狱盟”的盟主,它的势力遍布日本、台湾、香港、中国大陆、泰国……甚至远达欧美。
听说它的总部设在新加坡,等于是星国的第二个政权,没人知道这个消息的真假。因为近年来,“黑狱盟”已从犯罪的帮派,渐渐蜕变成高一层的“亚洲黑帮”领导者,它是个资讯站、也是所有势力划分的仲裁人,它完全合法,而且触脚横跨黑白两道。
近几年,还有人传说“黑狱盟”其实是联合国情报员的秘密训练中心,谣言分歧,最终也只是说明了这个组织的强大与神秘。
而想不到,白志熙居然是“黑狱盟”的少主。帮派头子变成了人人尽知的“犯罪克星”,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跟你说过‘黑暗帝国’的事,而这两种身分,全是为了我方便找寻钥匙。”他缓缓解释着。“但白志熙依然是白志熙,不管我的职业、身分是什么?我现在都只是一个一心想要救出爱人的男人。所以告诉我事情发生的经过吧,安安!”
家安闭紧眼睛,用力抱住他。她可以相信这是一个希望吗?不会连累到他、也不会伤害任何人。
“昨天,我接到楚玄策的电话,他说他手上握有爸爸犯罪的证据,若不想眼睁睁看着爸爸入狱,就得去见他……”她心跳的好快,嘴唇也忍不住发抖。“我知道他的目的其实是我名下的财产,我不在乎那些钱,只要可以保护爸爸,我宁愿将所有的钱都给他,可是……”她伸手捂着唇,一想到那可怕的一幕,她就打心底害怕不已。
“他骗了你,他对你做了什么事?”志熙的声音因愤怒而转低沉,额上青筋暴跳。
“对不起,我早该听你的话,小心提防楚玄策的,但我太冲动了……”她轻摇螓首,滚滚热泪湿透了他的衬衫。“我和楚玄策吵了一架,签了一些文件,后来我被打晕了,一醒来……噢!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死在我身边,我不知道……”
志熙感觉到她恐惧的泪滴在他的胸膛上焙下火烫的印痕,他心痛如刀割。
“那个人是被刀子刺死的,你想想看,你醒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些什么奇怪的东西?”麻烦的是,他刚才接到报告,那把凶刀上发现了她的指纹。
“那里好暗,我醒来的时候,根本什么东西都看不见,我挣扎着爬起来,那时……对了!我一直觉得手里、身上黏黏的,想必一开始我身上就沾满了血,我没碰到奇怪的东西,一直到你开门进来,我才发现……”
教她回忆这种恐怖的往事真是残忍。他心疼地握紧她冰凉发颤的小手。
“我知道了,密室里的一切一定是楚玄策趁你晕倒时故意布置来陷害你的,我会想办法教他吐实。”
“可能吗?”她比他了解楚玄策,那个卑鄙小人可是比毒蛇还要阴毒、比吸血蛭更加难缠。
“我保证。”他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顶多一个礼拜,我绝对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嗯!”她柔顺地偎进他的怀里,感觉在这副强而有力的胸膛中,所有的恐惧与不安,全都消失无踪了。
“老大。”阿仁为难地进来通知志熙面会时间已经到了。事实上刚才志熙的辞职令已经批下来,他再也不能随心所欲进来探望犯人了。
“好好待着等我,知道吗?”直看到她乖顺地点头,志熙才放心地走出拘留所。他站定在昔日的手下面前——“是不是我的辞职令批下来了?”他太清楚官场里的一切了,见低踩、见高拜,千万别指望在这里看到雪中送炭的奇景。
“对不起!”阿智走过来,很为难的将文件递给他。“队长,我……”
“没关系,我做出这种事也难怪上头要办人。”志熙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阿智理解似地点头。“杜小姐在这里有我们罩着,保证少不了一根头发。”
“老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别人碰到她一根寒毛的。”阿仁冲动续道。
“我已经不是老大了。”志熙凄楚地微笑着,离开警界,他会怀念这两个有趣、又重义气的好伙伴的。
“叫惯了嘛!”阿仁不好意思地搔着头。
“我们不会忘记你的,队长。”阿智笔直的目光望着他。
志熙是他们跟过最好的上司,有功大家享、有过自己背,他永远是他们心目中的队长(老大)。
“保重!”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志熙终于离开了这间他待了三年的警局。
回家后,志熙首先发了几封电子邮件给在新加坡的母亲,要求动用“黑狱盟”人员。
其次,他以“黑狱盟”少主的身分命令全台所有与“黑狱盟”有交情的帮派,自接信日起,切断一切给予楚玄策的援助,并且留意他若出走,绝对不可帮助他逃亡。
然后他来到了家平的公寓里,还有一件事得与杜老大说清楚,他是否真有把柄落在楚玄策手里?倘若楚玄策的要胁属真,为了实现对家安的诺言,帮杜老大脱罪,誓必得先想办法偷回那本记载着杜老大所有犯罪事宜的帐簿。
如若不然!他便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专心对付楚玄策,非叫他招出命案真相不可。
“志熙,你终于来了,大家都在客厅里等你。”唐文替他开门,领他进大厅。
杜老大、杜家平全都神色委靡地瘫在沙发上,他们去警局要求面会家安,遭到拒绝,心下的不安更形扩大了。
“你去哪里?”杜老大因担心女儿,语气难免急躁。
“去看安安。”志熙坐到他对面。
想不到女儿不肯见他,却愿意与白志熙会面,很难形容杜老大此刻落寞的心情。“她……还好吧?”
“还好,她不见你们是不想惹你们伤心、不愿连累你们。”志熙将家安在拘留所里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他们。
“这傻孩子。”杜老大沉痛地低垂着脑袋,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他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与罪孽深重。
“我答应安安,无论如何都以保护你为优先,所以请你老实告诉我,是否真有那本帐簿的存在?”志熙慎重问道。
“你可以不用管我,只要救出安安,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杜老大现出无比激动的神情。
“如果不能两个人都救,安安不会答应出拘留所的。”家平撇开头去,淡然地说道。
杜老大惊愕地看着儿子,他的意思是,他也想救他吗?这个向来以反抗父亲的命令为乐事,从不听话的长子。杜老大不明白,但心底深处却源源不断地泉涌出温暖的感觉。
“我想那本帐簿是楚玄策杜撰的。”突然他觉得“虹帮”不再重要了,只要上天愿意再给他一次全家团圆的机会,他情愿放弃一切的富贵荣华、功名利禄与仇恨憎恶。“自安安骗我,她与唐文结婚后,我就一直有计划的转卖帮里的产业,是我的私心,我很清楚江湖不可能混一辈子,我将帮中大笔黑钱透过瑞士银行,买股票、期货、黄金,而这些财产全都登记在安安名下。当然产业漂白、过名后,势必得缴税,但我找了一个厉害的会计,逃过了一切税则,不过我漂白后的一切产业绝对完全合法,如果说,楚玄策还能找到我什么把柄,应该也只有逃漏税这一条。”
“逃漏税不算大罪,很简单就可以摆平。”志熙很感激杜老大肯说出帮里的机密,如果他抓住这一条线猛钻的话,很简单就可以扳倒“虹帮”,但这一切还是得经过杜老大的同意。“这样吧,杜老大,我跟你实话实说,你的底线在哪里?你希望我做到什么程度?”
家平和唐文都了解志熙问这话的意思,三人都用希冀的眼光望着杜老大,在这个老人的心里,到底是女儿重要?还是一生的心血重要呢?
“只要你能救出安安,你就放手去做吧!”杜老大平静地说出了他的决定。真的,只要儿女平安快乐,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客厅中另外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志熙激动地握住他的手,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我绝对不负所托。”
家平和唐文彼此紧密地倚偎着,两人眼中都有了湿意。
而这一次杜老大没再骂人,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经过了一连串事情后,他发现家平和唐文其实是很适合的一对。等将来安安出来后,他也不再反对他和志熙的婚事了。
毕竟,这个时代里,到哪儿再去找一个这般痴心的男人,愿意为他心爱的女人牺牲一切,贫贱、富贵永不移。*
第十章
今天杜家公寓里来了一个叫所有人瞠目咋舌的大人物。
“妈!”
“席大姊!”
志熙和杜老大几乎是同时惊喊出声。
“妈,你怎么来了?”志熙脸上闪过一丝狼狈。
“来看我的笨儿子怎么被人耍得团团转、丢尽你老爸的脸啊?”席秋枫挖苦地说着。
“妈——”志熙求饶似地低叫了声,随即紧张问道:“你亲自来了,那我要的东西和人员呢?”
“都安排好了。”席秋枫轻颔首,转向始终目瞪口呆望着她的杜老大,“喂!杜小子,我儿子哪里不好?一表人材、头好体壮,你到底不满意他什么?为啥百般刁难他和令缓的婚事?”
“妈,你在说些什么?”志熙无奈地朝天一翻白眼,赶紧推着母亲大人进客厅里坐好。“我跟安安的事,我自己会搞定,拜托你别多事好不好?”
“臭小子,敢嫌你老妈啰嗦。活得不耐烦了你?”年近六旬的席秋枫,鹤发童颜的美艳脸蛋上,除了精明、世故外,江湖味儿依旧浓厚。
“席大姊,您和白警官……”打死杜老大,他也猜不到,号称统领亚洲黑道霸主的“黑狱盟”,其少主居然会跑去干警察。
“杜老大,你认识我母亲?”志熙虽知母亲年轻时是有名的大姊头,但想不到连杜老大都得称她一声“席大姊”。
席秋枫斜睨志熙一眼。“你这么蠢,难怪追不上杜小子的女儿!”
在江湖上的身分地位就像拜师学艺一样,入门先者为大,席秋枫自幼出生黑道世家,她本身才能又属一流,嫁人前,早将家族的“黑狱盟”推向黑帮龙头地位。
她与前任白虎成婚后,经丈夫的循循善诱,不再干些偷抢拐骗的犯罪行为,转而将自己的身分提升成各帮派的仲裁者,有强大的权势为后盾,加上丈夫、儿子两代在白道的绝大影响力,确实均衡了黑白两道的秩序。这也是“黑狱盟”的超凡地位至今无人可敌的主要原因。
“妈,拜托。”志熙一向尊敬母亲,但只要她别老是捉住机会就泄他的气,他会更爱她。
看儿子终于低头求饶了,席秋枫这才满意地放过他。“‘虹帮’也是‘黑狱盟’的友帮之一,我怎么可能不认识杜小子。”
杜老大都快六十了,还被人一口一句“小子”,不由老脸微红,但这位大姊头的口舌之利举世闻名,他可惹不起,只好学志熙乖乖求饶。
“席大姊,我再也不会反对志熙和安安的婚事了。”
席秋枫定定地望着杜老大好一会儿,才蓦地笑了开来。“杜小子,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黑狱盟’坚持不贿赂警政界人士,却依然可以稳住龙头宝座,告诉你——”她骄傲地拍着志熙的肩。“这就是原因了。我们黑道自有一套自己的‘江湖道义’准则,我们也有生存的权利,但先决条件是不能伤害无辜的外人,这一点很多人都同意,只是没多少人做得到,而‘黑狱盟’,严格说来,它不过是一个维持秩序的组织而已。”
杜老大有些汗颜地低下头,很多道理其实他都懂,只是在与利益相冲突的时候,他会故意选择性地遗忘它们。
“请喝茶,夫人。”唐文奉上茶水。
一直保持沉默看着他们寒喧的家平终于忍不住开口。“志熙,你说的办法,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吗?”
志熙望了母亲一眼。
“人员部署都照你说的安排好了。”席秋枫点头道。
“我打算诱楚玄策自动招供。”志熙语不惊人死不休。
“可能吗?”杜老大养了楚玄策五年,对他的脾性再了解不过,那只狡猾的野狼,你就是把他打死了,他也宁愿抱着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绝不会吐实的。
“所以需要你的帮忙。”志熙郑重地望着杜老大。“我想拜托你去向楚玄策求饶。我知道这方法是难为了一点,但楚玄策现在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你的身体己大致康复,由你出面一定可以松弛他的警戒心,你可以求他、威胁他、套出事情的真相。”
“不能由我出面吗?”家平截口道。太清楚父亲高傲的自尊心了,要他向楚玄策低头,那会比杀了他还难过。
“不,我愿意。”杜老大认真地点头道。“没人比我更了解楚玄策,只有我可以套出他的话。”
家平有些错愕地望着父亲,不敢相信这固执的老人居然会同意干这种抛弃自尊的事。
“我也一起去吧!让楚玄策相信杜老先生依旧病重,一个随身看护是少不了的。”唐文自愿请缨道。
“好!请你帮杜老大推轮椅。”志熙表示赞成,复转向席秋枫。“妈,剩下的就麻烦你了,千万别让楚玄策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