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小姐有令,小生岂敢不从。”他装出一副哀凄模样,放下碗筷,竟往屋外走去。
小仙吓了一跳,一个翻身挡在门前。“你要去哪里?”
“谨遵小姐命令,小生领死去了。”他低头,偷笑的快得内伤了。
小仙还以为他难过地哭了,一颗心疼得揪成一团。
“别这样嘛!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这个人向来是心直口快,说话多半不经大脑,其实全是有口无心,你别当真好不好?我跟你赔礼,你不要动不动就要死不活,很没有男子气概那,而且……”她说到一半,看见他双肩抖得像快散了似的,不好的预感。
“慕、容、晓、月!”一把抬起他的脸,小仙险些气炸了。
他哪里难过了,分明笑得嘴巴就快裂到耳朵旁边了,卑鄙下流的无耻小人。
“好啦!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逗你,小仙,原谅我好不好?”晓月笑着赔礼。反正他吃也吃饱了、玩也玩够了,差不多是时候办正事了。再说也不能真气坏小仙,她气死了,他可是会心疼的。
“油腔滑调、嘻皮笑脸、巧言令色、不学无术。”
她转过身去,余怒未消。
原来他有这么多缺点,看来不施展点男性雄风,真的被看扁了。
晓月皮皮地抱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虽说想正经一点,但说出来的话依旧改不了。“小姐、小姐别生气,明天带你去看戏,你坐椅子、我坐地;你吃香蕉、我吃皮。这样可好?”
小仙死命地瞪着他,咬紧牙关,告诉自己千万不可以这么轻易就原谅他,可是……看到他那一脸鬼灵精怪,她还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再有天大的怒气都消失殆尽了。
“真是受不了你那!讨厌。”不依地捶他一下,这死人就会逗她。
他也笑着任她捶,反正不痛不痒的,打完,只要他随便唉叫两声,还有美人儿的灵活玉指按摩,他顶喜欢这样天天闹着她玩的。
“不生气了?”
“嗯!”小仙颔首,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他的胸口,真没用,打没两下就心疼,唐门的脸都叫她给丢光了。
“连在外面受的气也消了?”他搂着她,坐回软榻,十指缠着她如云青丝玩,一股清新淡雅的桂花香味儿冲人鼻端,熏得人心欲醉。
她躲在他怀里点头,一丝羞郝沿着耳垂升到额头,两颊烫得像火烧。她也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随便一受挑拨就发飙。他才会老是故意找机会闹她、逗她开心,其实他是很体贴的,只可惜她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论他多么用心,她就是学不会冷静,个性火暴如昔。
“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晓月心里大概有语,除了那只岳小王八,没人会惹小仙发这么大火,但他仍想听她亲口说出来,毕竟怨气在心里闷久了,对身体会不好的。
“还不是岳王八,他又去路奶奶提亲,那个姑母啊!又说什么只有盈春如此大胆,才敢娶我这只母老虎,奶奶要再不把握机会把我推销出去,过几年成了老姑婆,就真的没人要了,说得好像我多差,一辈子嫁不出去似的,我就算是去尼庵当姑子,也不会嫁岳王八的。”小仙一脸愤愤不平。
“对啊!与其嫁那只小乌龟、还不如嫁给我,我说的对不对?”他依旧嘻皮笑脸。
“你美哦!”小仙白他一眼,这家伙离她心目中英雄豪杰的标准何止十万八千里,简直是天跟地的距离。
“要文采没文采,要武艺没武艺,一事无成,除了那张嘴会说之外,你还会什么?”更差劲的是,她竟对这样一个无赖牵肠挂肚的,可恨、实在是太可恨了。
“你确定?”他装模作样地从怀里抽出一叠纸卷,长吁一口气。“既然如此,我这份重建‘再来镇’的计划书可以丢掉了,反正没人领我的情,我干么还自讨没趣?”
“什么?你真的做好计划啦!”自从得知他来自未来后,好奇的小仙每夜缠着他说些未来趣事当床边故事听,听久了,眼界也开阔不少,知道未来有许多好用的发明,对于促进人们生活进步很有效,她便将主意打到他的专长来了。
她一直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一劳永逸解决“再来镇”的问题,想帮他们迁村,中国人很深蒂固的土地观念难以破除,且她一次也拿不出那么多银两,让大家搬家。
若守住那座山头,贫脊的土地,只会使镇民日益穷困而已,她实在有法子想到没法子了,逼不得已才会去偷钱救助他们,但这种方法究竟不是长久之道、她能养他们多久呢?再说夜路走多了,难免碰到鬼,万一哪天她失风被捕,那些镇民顿失依靠,真的除了饿死别无他途了。
一谈起正经事,晓月立刻收起玩笑心,专注的神色比任何人都严谨。他是很有本领的,虽然行事老是不按牌理出牌,做人又漫不经心、潇洒不羁,但他的才能之高,只有惨败在他手下的敌人能够深刻体会。
否则当年“苏氏”干么高薪把他从“杨氏”挖角过来?他是值这个价码的。
“要马上改善镇里的贫脊土地和缺水问题是不可能的,但镇民的基本生活仍需维持,所以我打算在镇里成立‘联合公平市场’,把农民们自家生产的一些农器、工艺品集合起来,想法子把这些东西凑成一箱一箱完整的货物出售,当然这些买卖就得由我们两个人来做了,所以首先我们得先成立一家商行做代销,或者你有熟悉的店家也可以委托他们代办,这样所需的经费会少一些。”
小仙接过他手上的计划书,一边看着纸上列的执行步骤、一边听他解说。“可是做生意毕竟不是农民的本行,至于那块烂地,你有什么打算?”
“你有没有到过江淮?”晓月抽出另一卷计划书给她看。“江淮之地平原开阔,腹地广大,每百亩田中都备有小小的集水库,当干旱之季,这种直接引入河川的水坝会提供作物足够的水分,我打算在‘再来镇’也找个水源盖水坝,先解决缺水问题,接着让土地彻底休耕一年,这期间可种麦草,不收成,长成之后直接犁掉当肥料,若有闲钱,还可以买些石灰之类的东西来改善土质,以充分培养地利,方便日后农耕。”
“晓月,你真厉害。”小仙越听越惊奇,想不到平常不正经的一个人,内在居然藏有如此丰富的学识,她心里不禁好生佩服。
偶然抬头,见到晓月正专注地看着计划书,沉思着此计划执行的成功率有多少?原本一张斯文俊美的脸蛋,显露出无比威严与气度,周身散发着一股特殊的光辉,闪亮得连屋外的阳光都为之失色了。
格登!小仙一颗芳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直坠进他无边的魅力里,折服在那庞大的才能中,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文士,竟然把她困住了,也许这一次,她真的再也逃不了了,他不是大英雄、大豪杰,但他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这样的结果应该也不错,是不?
第五章
今天小仙打算带晓月上“再来镇”实地了解一下镇里的情形,不过他不能再扮女装了,他在她房里穿的单衣也不适合,最好能够有套文士服,出门会方便些。
她想到大哥的衣服多的是,决定去“借”一套回来给他应应急,改明儿有空时,再带他上市集做几套新装。
谁知才打开秀阁大门,就撞见了大灾星——岳王八竟然一大早就守在院里等她,今天八成是黑煞日,出门不吉,倒霉透顶。
“小仙妹妹,早安。”岳盈春啪一声打开折扇,故作风雅地作了个揖。
“早?你眼睛有问题啊?都快午时了,傻子。”话不投机半句多,小仙不理他,一闪身,准备绕过他继续办事去。
“请等一下,小仙妹妹。”岳盈春脚跟一转,又挡在她面前。这招是昨天他老娘教的,“烈女怕缠郎”,只要缠死小仙,还怕唐门家产不手到擒来。
“岳盈春,滚远一点,我没空跟你啰嗦。”小仙轻功施展,跃过他的拦阻,往唐容房里赶去。
不料岳盈春打定主意,硬是要当牛皮糖,一个鹞子翻身,又挡在她面前。
“小仙妹妹又何必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盈春哥哥是真的喜欢你啊。”
“原来传言真的不假,岳公子确实是个没良心的花花公子。”一个冷漠的声音突然插进他们之间。
“‘慕容姑娘’!你不是走了吗?”岳盈春惊喊。他对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又爱又怕,每回见“她”,心里就像挂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
晓月没说话,只是倚在拱门旁,冷眼瞪着他,他在屋里听到小仙和岳盈春的吵架声,灵机一动,准备给岳王八一个小小的教训,好叫他明白,良家姑娘不是可以随便调戏的。
小仙皱眉看着晓月又扮女装,这家伙有毛病吗?老爱装女人,亏他还是个男人!小嘴一张,正想骂他几句,却收到他打过来的暗号——
晓月朝岳盈春方向努努嘴,暗示他准备整人了,她尽可以先去办自己的事,回头再请她看好戏。
小仙会意,朝他轻点下头,一溜烟跑了。
庭院里又只剩晓月和岳盈春。
岳盈春也很想挠头,前次不小心打伤“她”,万一“小姐”记恨,上太君那儿告他一状,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但心里又有一点不舍,瞧瞧这美人儿,明艳与英气兼具,分明世间少有,哪个男子见了会不动心,除非是瞎了。
“岳公子上次才跟‘小女子’……现下又与唐小姐……原来你不是真心诚意,都怪我太傻了。”晓月的演技怕比戏子更胜几分,才一晃眼,脸上的冰霜尽退,换上满面羞惭、欲言又止、一片哀怨。
岳盈春一听,当下又惊又喜,原来“小姐”早对他有意思,方才的冷淡皆因吃味,哇!这下岂不嫌翻了,这么漂亮的“姑娘”……
但念头一转,又觉不对,上回“小姐”可不是这样说的,“她”还拿发钗刺伤他,怎么可能翻脸像翻书一样?
“‘慕容姑娘’,你上次明明拒绝小生了,怎么……”
“你老是要选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跟人说话,叫我……唉呀!怎么说嘛?”晓月一跺脚,可把含羞带怯的小姑娘演活了。
岳盈春果然立刻色心大起,“小姐”这话不就是最好的暗示了。“‘姑娘’见谅,是小生唐突了,就不知有何地方是既隐密、又有气氛,可以……”
不要脸的下流胚子。晓月决定让岳王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轻盈倩笑,纤纤玉手朝他一勾。“岳公子请随我来。”
岳盈春早色迷心窍了,哪还有半点警戒之心,呆呆地跟着晓月走,连到了唐门禁地,后院的小厨房都没发觉,他的眼里、心里只剩下美人儿的玲珑身躯了。
晓月打开小厨房的门,领先走了进去。“岳公子快来嘛!”
这声娇嗔,消魂夺魄,岳盈春哪抗拒得了,一箭步冲进小厨房。“小美人,哥哥来疼你了。”
乘着岳王八往前冲之际,晓月一闪身避出门外,毫不客气把门用力一关,落上门锁。
岳盈春心下大惊。“‘慕容姑娘’,你怎么把我关起来了?快放我出去啊!这样咱们如何谈话?”
“岳哥哥,你对我不忠实,我要罚你面壁思过,好好反省一下吧!”晓月才不理他,三步并做两步溜了。
官道上有两匹骏马并行,左边一骑上坐着一名年轻书生,他有着一张漂亮又白皙的面孔,映得一双飞扬剑眉与眼瞳益加深邃不可测。高瘦端正的身上罩着一袭白衫,满头乌发只简单用一条白色缎带扎紧,整个人自得潇洒又飘逸。
右边马上坐着一位美丽姑娘,秋水为神、玉为姿;鹅蛋脸上,樱唇不点而含朱,眉似远黛,一双黑白分明,灵光闪黠的眼眸,水灵灵地更是逗人。
这两个人正是慕容晓月和唐小仙。他们正准备上“再来镇”去了解镇民的生活状况。
一路上,小仙一直拿眼偷看晓月,想不到他恢复男装后竟是这般俊美、帅气,面如冠玉、貌比潘安,这一路行来已经有好多姑娘看他看得发呆,叫小仙一颗虚荣心直往上冒,因为伴在这位大帅哥身旁的正是她——唐小仙。
“小仙,有话就说,不要老是盯着我看。”晓月实在被她看得别扭极了,就算今天是他第一次恢复男儿身,她也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吧?好像他是突然变性的人妖似的。
“晓月,你刚才是怎么整岳王八的?有没有给他一顿好打?”一句话泄漏了她火暴的本性,老爱打打杀杀的。
晓月摇摇头。“我有更好的法子,比直接揍岳王八更具杀伤力,保证他脱一层皮,又不敢发作,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小仙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心已被挑起。
“什么法子?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你猜!”反正离“再来镇”还远得很,晓月现在很有兴致玩游戏。
“不要嘛,你快告诉我啦!”她最不喜欢动脑子了,更恨他老是吊人胃口,讨人厌。
“唉!”长叹一口气,看来想要改造小仙成为动脑不动手的才女,这条路还有得走呢。“这样吧,我问你,唐门里除了太君之外,谁最难缠?”
“姑母?她成天只想着要谋夺唐门家产。” ‘
“不对,唐姑母的野心虽大,但她人并不怎么聪明,称不上难缠。”
“那是谁?我猜不着,你快说嘛。”小仙很没耐性。
“是容婶。”晓月公布答案。“她是当年太君的陪嫁丫环,终身未嫁,对唐门忠心耿耿,太君对她极为信任,衣食住行少她不得,因此她在唐门有一定的权势,加上容婶有一项怪癖,最讨厌外人进她的小厨房,或胡乱碰触她的东西,我听说曾有一名新来的侍女不懂规矩,误犯条规,差点被容婶打死,是不是有这回事?”
“你怎么知道?”小仙很惊讶,这些事都是仆人间口耳相传的秘闻,以晓月一个客人身份,又因养伤,未曾踏出她的秀阁一步,如何得知此等消息?
“耳朵、眼睛、大脑是生来干么的?我虽未出门,但每天上秀阁打扫的仆佣却不少,我可以听、可以看,再动动脑子拼凑拼凑,也许我现在比你更了解唐门的内幕也说不定。”他笑得自信昂扬。
小仙心中好生佩服,论脑子,真的很少人比得过晓月。
“那你整岳王八和容婶有什么关系?”
“我呢,吊岳王八上小厨房幽会,我人在这里,你说岳王八在哪里?”一想到自己的杰作,他就忍不住笑得好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