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间,唐欣紧紧依偎在郝韫礼怀里。
郝韫礼抱着她,发现她的小手像冰一样地冷。
“别担心,没事的,我们一定可以平安回台湾。”
她回给他一抹虚弱的笑容,知道他会保护她,但她还是很害怕。台湾的治安虽然很差,但这么些年下来,政局却也和平到无波无浪,她听过战乱,也知道世上有许多地方民族纷争长年不断,但没亲身经历过,谁也无法体会出它的可怖!
这个夜很不平静,扰攘的不是虫鸣鸟叫、而是轰隆隆的炸药枪炮声,可能每一响都将夺去无数的人命,这让她更是紧张得几乎窒息。
郝韫礼把她抱得很紧,他的身体完全圈住她的,外头乱七八糟,谁晓得会不会有哪颗不长眼的流弹击破车窗飞进来,有他挡着,她也安全些。
“欣,把头低下去。”
“韫礼,还有多久才到机场?”感觉时间已经过了好久。
“大概再半个小时吧!你要累了,就先眯一下眼。”他轻声安慰她。
不一会儿,疾行中的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唐欣浑身一颤,郝韫礼立刻脱下外套盖住她。
“大家别紧张,只是路检。”领队安抚大家。
几个持枪军人打开车门,探头进来查看。
领队对他们比手划脚解释大家只是观光客,绝无任何不良意图,目前正赶往机场,准备回国,请他们放行。
武装军人们颌首表示了解,还是一一查看了每个人的长相、行李。
五分钟后,就在最后一把枪退出厢型车,众人正要松口气时,一名军人忽然拿手比了比一名女模特儿手上戴的钻戒。
众人脸色立刻大变,郝韫礼狠狠地瞪着她。笨女人,什么时候了,连财不露白这种事都不知道,该死的白痴!
“不要——”女模特儿高声尖叫。
所有人仓皇失色,这下子八成要完蛋大吉了。
果然,原先退出去的数把枪又立即伸了进来。
“琳达小姐,你……你就把戒指给他吧!”看到这种情形,领队说起话来都结巴了。
“但……这是我的耶!”琳达死命地抱着她的戒指,就是不舍那颗钻戒。
一把枪对着他们指了指,示意他们下车。
一行人只得抱着脑袋鱼贯步下车门。
郝韫礼在经过她身旁时,低声警告道:“我命令你立刻交出戒指,否则回国后,我马上让你从模特儿界消失。”
琳达这才含着眼泪,心不甘情不愿脱下戒指。
但这时武装军人们已经不甘心于只得一枚戒指了,他们还陆续搜刮了众人身上的手表、旅行支票、链子……连郝韫礼的相机都在他们的觊觎对象里。
当郝韫礼正要交出相机时,又听到琳达的尖叫。
“住手、住手……”原来那些军人以为她最爱藏东西,因此对她加强搜身,它的衬衫都被拉开了,惹得她又叫又跳。
带到这种团员,领队的脸已经是苍白加铁青。他也无力阻止,毕竟在战乱时还带着一颗亮晃晃的钻戒到处招摇,摆明了在引人犯罪,能怪那些军人们起贪念吗?
尖叫声越来越高亢,郝韫礼额上青筋暴跳,他既气琳达的没有知识,又恨这些武装军人的欺人太甚。对于外景队里的每一个人他都有责任的:拳头愤然一握。众人都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红光,他是豁出去了。
“快阻止他!”彼得赶紧拉住他的衣裳。
另有几个人则纷纷压住郝韫礼的手脚,要让“红狮”在这里发了狂,外景队的人大概别想活着回国了。
“放开我!”郝韫礼一个翻身,用力甩开他们,他心底的火山已彻底爆发。
“韫礼!”一声怯生生的娇唤蓦地响起。唐欣温润的小手颤抖拉住他的拳头。
像是一阵春风拂过,他脸上的阴狠瞬间融化了几许,些微冷静窜入火焰奔腾的心肺中。差点忘了冲动解决不了事,这时候要动的是脑筋不是拳头。
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再睁眼,愤怒的激狂已然消失,他平静地拍拍她的手。“别担心,没事的。”这时,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常的音调。
唐欣对他怯怯一笑,他在她颊上一吻后,站起身,走向正在对琳达搜身的军人群中。
“完了!”看到“红狮”脱闸而出的众人全都绝望地闭上眼睛。对他们而言,郝韫礼这一去,等于是宣战的开始。
“他不会乱来的。”唐欣细声为他辩驳。“韫礼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那表示你还不够了解他的火爆个性。”“红狮”是野兽,会懂得理性吗?别作梦了!
“我信任他!”唐欣坚持说道。
像是要印证她说的话,一记拳头在没有任何阻碍的情况下印上郝韫礼的鼻梁。
大伙儿同声惊呼,几乎已经可以预见一场血腥冲突将要爆发了。
但令人讶异的是,郝韫礼始终没还手,他的拳头死命地紧握着贴在裤缝边。他的身体感受拳头的疼痛,他的心则浸淫在唐欣温婉和顺的微笑中。尽管每一处伤口都火辣辣地疼,可他的灵魂依旧笑舞着春风。
那些军人似乎觉得好玩,好几人打他一个,他不仅没翻脸,还掏光了身上所有的东西,连相机、钢笔都奉送出来,然后指指琳达,要求用这些东西与他们换人。
也许真是财帛动人心,军人们收了东西后,果然将琳达丢了出来。
郝韫礼拉着她,颠颠倒倒走到车旁。
唐欣忙跑过来扶他。“韫礼……”他证明了一个真正的英雄不是只会动拳头,而是要智勇兼具的。
“没事,我们快走。”他一头一脸血,看起来好不恐怖。
一行人赶紧上了车,路障果然撤走。
车子重新发动,迅速往机场开去。
“韫礼,你觉得怎么样?”唐欣拿着手绢轻拭他脸上的血迹。
他抱着胸口,吃力地摇头。
唐欣解开他的衣衫,发现他被打得很严重,胸膛、腹部一大片瘀伤。
“我还有一颗止痛药,你吃下去会舒服点儿。”她身上的东西差不多都丢了,几颗药丸和oK绷是仅有的了。
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任她喂药,和着口水吞下肚。
彼得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真想不到你会忍下来。”大家都以为绝望了说。
真不晓得是什么伟大的力量,让“红狮”岩浆做成的脑袋瓜子里,也能装进“冷静”这项元素?
郝韫礼困难地址扯嘴角,给了他一抹剩下的事全拜托你了的眼神,随即睡昏在唐欣怀里。
“韫礼——”唐欣抱着他,心碎地嘶吼。“不要,韫礼,你醒醒啊——”
第十章
台湾 台北
六0三号病房里挤满前来探病的人潮,其热闹程度简直媲美国庆大会。
“你们都不知道,那时候情况多危急,我吓得连呼吸都快停了,心想,完了、完了……这会儿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彼得口沫横飞地把逃离S国当晚发生的事吹得天花乱坠。
“然后呢?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四、五个手拿笔记本的记者,还真的拿笔将他说的话一字不漏记录下来。
可以预见,一篇乱七八糟的超现代神话报导又将出现,标题大概会是“死里逃生的红狮”吧?
“……说时迟、那时快,韫礼就这样……”彼得说着,还用力一甩头。“他简直就像一个杀红眼的拚命三郎,蒙着头冲了出去。你们大伙儿都了解他脾气的,那种火爆样子,真是看得人胆战心惊!”
“很恐怖吗?”一名记者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而后,又拿眼偷瞧了这会儿正躺在病床上对众人翻白眼的郝韫礼。
“像一只发狂的疯狮那样恐怖!”彼得边说、边摆出惊惧发抖的模样。
“然后,你们就把那些个武装军人给惹火了,所以郝先生才会被打成这样?原来如此!”一名记者还自问自答得不亦乐乎。.
“错!”彼得食指连摇。“结局是你们作梦也想不到的,韫礼不仅没发狂,那些人动手打他,他更是连还手也没有,琳达那个傻妞今天还有命站在台湾这块土地上,严格说来,全是韫礼的功劳。”
“‘红狮’忍下来了!”显然这出天方夜谭太过不可思议了,没人肯相信,素以火爆著称的郝韫礼,也学会了“忍”字怎生书写?
“郝先生,你当时怎么会……”连口齿伶俐的记者都觉得这种事太匪夷所思,而不晓得如何提问题。
床上的郝韫礼抿唇、皱眉再皱眉。喝!这些混蛋,终于想起他这个病人的存在了喔!
“你们有没有搞错?我正在住院休养耶!你们一大群人在这里干什么?泡茶、吃水果、讲古……你们以为我的病房是野营中心啊?还不给我滚出去!”
怪啦!才说“红狮”转性了,怎么立刻原形毕露?
一名记者悄声问彼得。“你刚才说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我像是会说谎的人吗?”彼得不满地瞪眼骂道。“韫礼,我在帮你接受访问耶!你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我肋骨断了两根、鼻子都被打歪了,你怎么就不顾顾我的里子?”想起连住院都不得安宁,郝韫礼胸腔里的怒火就直往上飙涨。
“我知道,既然你这么不合作,我也有办法。”认识他这么久了,彼得难道还弄不清楚,“红狮”的蛮性是为谁才收敛。
他径自拉开病房门,对着在护理站里,为郝韫礼补救那残缺人际关系的唐欣喊道:“唐欣,你家的火狮子又在喷火了。”
唐欣琼鼻轻皱,她都还在为他的粗鲁向护士小姐道歉,怎么才转眼,他又惹祸了。
“韫礼……”细细柔柔的嗔嗓宛如春风般吹了进来。
“全部出去,我要睡觉了。”他用力拉上棉被、蒙住头,谁也不想理了。
唐欣对他的任性是好气又好笑,不过伤患最大,还是依着他好了。
“对不起,他今天已经累了,请你们明天再来好吗?”
彼得看看失望的众人,又回望为难的唐欣,一时半刻也拿不定主意。
唐欣从柜子里翻出几卷底片交给彼得。“这是在非洲时拍的底片,可以麻烦你顺便送回‘采利堂’的总部吗?”
“这些底片没被搜走啊!”彼得望了眼正躲在被窝里生闷气的男人,原来要当一名摄影师也不简单,都快被打死了,还得想办法保住珍逾生命的底片。
“这里还有一卷,送给报社吧!”郝韫礼突然掀开棉被又丢出一卷底片。
“这是……”
“S国政变实幕!”郝韫礼冷笑。把他打得这么惨,他不藉此将所有内幕爆出来,这些拳头不就白挨了?
“你拍了?!”讶异的可不只彼得,这是最佳头条啊!“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不知道。”
“若拍到被你发现了,这些底片我还能带的回来吗?”
“可是你的相机明明被搜刮走了啊!”
“韫礼在送出相机前,先把底片取下来了。”唐欣偷看到了,他连在挨打时都不忘拍照,然后用相机与武装军人们交换琳逢时,他送出去的是一台空相机,底片则私A了下来。
郝韫礼笑睇她一眼,还是他的亲亲好女友聪明,其它的家伙还当他转住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却不知道他的报复其实是最奸诈、最厉害的。
“这些照片也可以给我们用吗?”那些记者们眼睛都发亮了。
“只要你们保证不再来骚扰我、留给我一个安静的休养空间,这些照片就免费送给你们做独家头条了。”他忽然笑得极其和善。
可以看见每一位记者眼睛里都对他写满了“心”号,简直当他是世纪末的救世主了。
“郝先生,大家说你转住了,我们本来不信,原来全是真的,你放心,这篇报导我们一定会用尽全力写到最好,再见。”记者们心甘情愿地走了。
偌大的病房里,瞬间只留下唐欣和彼得。
她半带嗔意地斜睨着他。“你分明是故意整他们,照片给大家用,刊得都浮烂了,还算什么独家头条?”
“还是头条啊!只是非独家而已,他们自己不把话听明白,怪得了谁?”郝韫礼躺在床上,心情大好。
好半晌后,彼得才回过神来。“我错了。你哪里是变好了?你的脾气还是一样差,不同的是手段变奸诈了。”
“我告诉过你我要转性吗?”郝韫礼特意压低了声音。“还有,你不去做你该做的事,杵在这里干什么?”
“呃!”他不过是来凑凑热闹嘛,既然现在也没戏看了,不如就……走吧!“我先走了,再见。”
“不用再见了。”郝韫礼没好气地吼了句。“除了唐欣,我不想见任何人。”
“韫礼!”她红着脸跺脚。
彼得饶富兴味的视线在他二人脸上流连了一会儿,原来郝韫礼的“转性”是在这里啊!可怜的唐欣,被这只狡滑的奸狮给骗了。
“你好自为之。”他丢下这句话,一秒钟不敢多留,脚底抹油溜了。
唐欣绯红的双颊染着淡淡的嗔意。“你实在是……老是乱来!”
他闭紧嘴巴、笑眯了眼,对她招招手。
“干么?”隐约察觉他的不怀好意,她退开老远不理他。
“你过来一下嘛!”他嘻皮笑脸的。
“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才不过去。”她觉得他这模样,比他发脾气时更恐怖。
“你过来我再告诉你。”他卖关子卖到底。
“你究竟有什么企图?”她还是内心忐忑不安。
“你难道不信任我?”他拿大帽子扣她。
“唔!”唐欣嘟起嘴。“那你不能乱来喔!”
“我像是会乱来的人吗?”
“像!”她嗔道,却还是一步步走近他。
“再过来一点儿。”他趁她一个没注意,长臂一伸,将她拉跌在病床上。
“啊!”唐欣吓了一大跳,尖叫一声。
郝韫礼乘势低下头,堵住她的嘴。“我老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的唇密密合台吻住她的,舌头启开她的牙关探往她柔软的唇腔,勾引出她艳红的小舌,吸吮、浅尝。
他吻得非常用力,似乎非吸干她口里的甜蜜方才甘心。
他的大掌也没闲着,含带电流的律动安抚着她僵硬的背脊,半晌,就见她面上的潮红越来越深,秀巧的鼻翼一扇一合地逸出阵阵销魂娇吟。
“唔!”唐欣原本推拒的双手在不知不觉中攀上了他的颈项,十指插进他浓密的黑发间,两人热吻得难分难舍。
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送药来的小护士见到这一幕,窘得面红耳赤。
郝韫礼分神,抬眼送她一词恶狠狠的白果子,惹得小护士捧着心脏仓皇而逃。
他满意地抬了抬眉,闭上眼,继续沉醉地品味这梦想良久,好不容易才到手的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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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结婚了!”郝韫礼对着病床前的郝韫然大喊。“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决定的?”
“我这不是来告诉你了吗?”郝韫然笑着把弟弟推回床上。“日子定在三月初三,那一天你有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