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才转开第一道锁,大门已经整个被拉了开来,郝韫然略显疲惫,却又难掩欣喜的笑脸露了出来。
“你终于回来了,心紧!”他张开双手,将她抱了个满怀。“我等你好久了,我……”
“你还来干什么?”不等他说完,她愤然截口骂道。
“你没良心、大坏蛋,你不是已经把我忘了吗?”
“我……”他愕然地指着自己,哪时干了这么多坏事,他怎么一点儿记忆也没有?
“我恨死你了!”她每骂一句,泪水就多流两行,半晌,一张粉嫩俏脸已被眼泪鼻涕花糊成一片。“你走啊!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心紫,你是怎么了?”他宠溺的声音里半带着无奈,伸手拍拍她的肩。“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她凤目圆睁。以前怎么都没发觉这家伙挺会装蒜的?
“谁欺负我?就是你这个讨厌鬼啦!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心紫!”郝韫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地被她拉出了别墅。“你总得告诉我,你到底气些什么啊?”
“就气你这个没情没义的混帐男人!”她闪身走进屋里,正想关上大门。
他一手挡在门边,突然无厘头地冒出一句。“你是不是MC来了?”
她倒吸口气,肺脏爆出崩裂声。“我要跟你分手,郝韫然,分手——”
他心跳顿时一停。“心紫,别开玩笑了。”
“玩笑?”她笑得好假,双眼朝他喷出烈火。“我们完了,郝韫然,你听清楚了吗?完了!”
砰!好大一声甩门声,她用力关上了大门,顺便落下三道锁。
“心紫!”郝韫然怎能容忍这无缘无故骤然而下的死刑判令,他不死心地拍着门板。“你说清楚,为什么要分手?我做错了什么?心紫——”
“你没良心、没义气,一点都不爱我,你可恶……”明知道他一直是宠她的,但她就是忍不下这一日下来的委屈,叨叨絮絮地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心紫!”他声音顿降了几度。“我不要一时意气用事的理由,你冷静下来把事情说明白。”平日疼宠她是一回事,但他不能忍受她随口将“分手”挂在嘴上,就像他那对一辈子分合不停的欢喜冤家父母一样。
“明明是你的错,还骂我……”颤抖的嗓音突然绷断,她尖声哭吼道。“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讨厌鬼!”
他深吸一口气、再吸口气,猛地一拳捶向门板。可恶!她为什么这么不讲理?
“心紫,你开门把事情说清楚,我不接受无缘无故的分手。”
“缘故在哪里你自己心里明白,还要我说吗?”隔着门板,她也狂喷怒火地回吼。“你自己去反省、反省,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要你来告诉我。”莫非他对她的疼宠还不够?搔着头,郝韫然真是迷糊了。
“大笨蛋!”愤然踱离大厅,奔回房里,时心紫将脑袋埋进软被中,委屈的泪如决堤的洪水,再度奔流不绝。
“心紫!”在门口,得不到回应的郝韫然,温和的心也难忍怒火的侵蚀,暴躁了起来。
“可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越是回忆,郁闷就越如一团被扯乱的毛线将他紧紧缠捆得动弹不得。
房里的时心紫哭了好半晌,猛地抬起头来,耳中郝韫然的叫唤声已然消失了。
“真的走了?”仓皇奔下楼梯,打开大门,一片漆黑的大地里,哪还见得着他无时无刻不洋溢着温柔气息的身影?“韫然……”
才止的泪又坠了下来。她只是耍耍脾气,想要他来哄她的,不是真心赶走他,他为什么这么蠢?
“你就不会求一求我吗?”她又气又哭地跺着脚。
“呆头鹅、大白痴……哇!你真的不爱我了吗?连说点好听话来哄哄我都不肯……”本来的个性不是这么软弱的,时心紫该是坚强的足以撑起半边天的女强人,她从来也不需要别人的扶助。
但习惯了他的疼宠后,在他面前,她总不自禁地卸下所有的防备,当回一个爱娇黏人的小女人,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享受那自幼就失去的温暖。
她……错了吗?可是她真的好喜欢被他宠在心里、捧在手中的感觉,那让她觉得——幸福;对,就是“幸福”!她日思夜想,魂牵梦萦地想拥有的生活,便是与他共度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垂着两行清泪,她神思恍惚地又往房里踱去,蓦地!厨房里几点摇曳的晕黄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什么东西?难道……”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脸色刷地惨白。“小偷!”随手抓了个花瓶,她蹑手蹑脚潜进厨房,心情正差,有个混帐来泄愤就当是老天送给她的出气包吧!
厨房里的长桌上,一排燃烧着暖意的腊烛就是吓她一大跳的罪魁祸首。温暖火光中,满桌的精致美食尽现准备者的巧思与心意。
还有一大束香水百合被置放在桌角,小小的卡片上写着一行娟秀雅致的字体;她颤着手抬起卡片,望向上头的字句。
给我今生唯一的挚爱,心紫永远是爱你的韫然惊愕的视线移向桌子的正中央,那里还摆了一个巧克力蛋糕,上头用鲜奶油写着“情人节快乐”五个大字。
他……韫然没有忘掉他们第一个情人节,他没有……他只是……时心紫泪水再涌,恨自己忘了他不是娱乐圈的人,做不来夸张作秀的事,他有的只是满腔的真情,默默地为她付出一切疼宠。
“对不起、对不起,韫然……是我太坏了,对不起……”她跪着,掩面哭泣痛批自己的愚蠢。
该怎么做才能仟悔自己所有的过错?要如何弥补才能补足对韫然全部的歉意?
她误会了他、错怪了他,即便他大人有大量不怪罪她,她也无法原谅自己方才对他的恶言恶语。
※ ※ ※
离开时心紫,郝祖然又寻了处僻静的公园,将自己近日的所做所为重新检讨了一遍。从不敢夸言自己是圣人君子,但他向来有自信,一切的行为都无愧于良心。那么,他究竟是哪里做错了,竟惹得心紫如此伤心愤怒?
几乎搔光了三千烦恼丝,他依然寻不出半点头绪,偏偏她又不肯明白告诉他,他错在哪里?可恶!为什么会这样?
他爱她啊!她的每一滴泪水都像一根针,深深地刺疼了他的心,他这一辈子最不愿意失去的就是她的笑容,又怎还会蓄意去伤害她?
“心紫,我到底错在哪里?你告诉我啊!”抬头问天,悠悠不尽的郁闷逼退了黑夜,白昼的第一道光明惊醒他沉忧的心。
天亮了,昨日他将煮晚餐的责任推给韫礼,今天,无论如何得赶回去给家人准备早餐才行。
拖着重如千斤的双腿,郝韫然嵝佝偻行在渺无人烟的马路上,映在他通红眼眸里的还是只有一片漆黑;不过一夜,与心紫幸福光明的未来就蒙上了乌云,跌入深不见底的山谷里了。
好灰心、好丧气;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的心情可以忧郁到这种程度,只觉得……生不如死!
“心紫……”郝韫然呢喃念着她的名。
“我是时心紫,我要找郝韫然,你不要挡着我!”耳中突然接收到她清脆如银铃的声音,郝韫然困惑地拍着额头。“我在作梦吗?”迷茫的视线抬起,瞧见自家门口那条窈窕俏丽的身影。“真的是她?”
几个小时前,她还气得说要跟他分手,再不见他的,现在怎么可能来找他?是他的眼睛有问题,还是她的脑袋出了毛病?
郝韫然呆站着,好半晌,弄不清楚状况、也移动不了脚步。
而另一边,与时心紫对峙的正是郝家老二——郝韫礼。
“都告诉你大哥不在了,你是听不懂国语是不是?”他的外号叫“红狮”,脾气是出了名的坏,尤其对于瞎搅蛮缠的女人更是缺乏耐性。
“他半夜就走了,怎么可能还没回到家?”时心紫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他这么没品的。
清晨,她来按门铃的时候,口气本来很温柔的,谁知来开门的郝锡礼劈头就给她一句:“哪个没教养,没常识的家伙?大清早按什么鬼门铃?”气得她差点脑血管爆裂送医急救。
“我怎么知道?”郝韫礼坏环地挑起眉,咧嘴一笑。
“也许是厌腻了哪个没女人味、不会做家事、又凶悍的泼辣货,想换换口味尝尝真正温柔贤淑的女性,所以……”他也不把话说全,留个底叫她猜去。
时心紫柳眉倒坚。“你敢骂我?”
“我说错了吗?”他吼声如雷。“你不过是贪大哥可以帮你料理家务、准备三餐才与他交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骗得了大哥、休想欺骗我……”
“礼!”一声威严的怒斥打断了他的话,远远地只见郝韫然端持着冷凝的脸色走过来。
“大哥!”郝韫礼心脏一窒。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可怕?平日温和无害的人发起飙来最可怕!而郝韫然就属这一类。
见着郝韫然,时心紫吸吸鼻子,早哭得肿如核桃的双眼又自动掉下泪来。
“心紫。”郝韫然心疼地加快脚步将她搂进怀里。
“乖乖,别哭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这一夜,他也烦恼得够久了,真的好想快点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对不起你……呜呜呜……我很坏,误会你,还骂你……对不起、对不起……”她埋在他胸膛里,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那诡异又莫名其妙的景象看得郝韫礼差点掉了下巴。不会吧!同在娱乐圈中,他不是没听过有关“新意经纪公司”董事长时心紫的传闻,她应该是更冷静、冷血、冷漠的,怎么会是眼前这说话颠三倒四,哭得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的蠢女人?
“心紫,你别哭了,我不在意的,事情过了就算了好不好?”瞧她哭成这样,郝韫然心都疼死了,哪还有余力去计较过往?
“不是的,我要道歉,我要弥补自己的过错。”她抽噎两声,走过去打开车门和行李箱,数之不尽、灿烂盛开的花朵呈现其中,浓郁的香气几乎传闻十里。
“这是……”天啊!郝韫然一辈子没看过这么多花,怕不有几千朵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每说一句歉语就弯腰鞠个躬。
“心紫!”怕她累坏了,郝韫然赶紧抱住她。“别再说了,我真的完全不在意。”他轻轻抚着她哭得苍白憔悴的花颜。“如果你真想道歉,就笑一笑吧!我只想看见你的笑容。”这才是他唯一在乎的。
“韫然。”见他这么好,时心紫感动的泪水又盈上眼眶。“我好爱、好爱你。”她不只笑了,柔嫩的樱唇还热情地吻上他鬓渍丛生的颊。
外貌邋遢的他,少了几分俊美,却添了致命的吸引力,那勃发于周身的男人味,震荡得她心神俱失。
重修旧好,郝韫然开心地捧起这张令他牵肠挂肚的俏脸;他真的是爱惨她了。
“我也爱你。”这句话,他说进她半启半合的嘴里随着情绪激昂,他勇猛的舌加深再加深,探索进她芳香甜美的唇腔中,连系起那曾经中断的情缘,并激出更浓厚的爱恋。
直到一声干咳惊醒两位梦中人。郝韫礼嘎哑着声音道:“拜托,这里是大门口那!麻烦你们要亲热进屋里去好吗?”尤其有几位晨起运动的老人家,已经仁立在路中央,看了好久的免钱戏,他们不介意,他可难为情得紧。
“呃……”郝韫然和时心紫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烧红的脸写满了尴尬。
“你……”她轻扯着他的衣袖。“帮我把花搬进去好不好?”
“心紫,干么买这么多花?”就算要开花店,这数量也太离谱了。
“当然是送给你的啊!”她抿唇,浮出一朵羞怯的笑花。“昨天……是情人节嘛!我……公司啊,每个人都收到男朋友送的花了,一整天,花店的人来来往往不绝,安妮还收到一千朵玫瑰,而我……都没有,所以……”
“你很难过吗?”原来她在气这个!“对不起,我不知道要送到公司里。”
“不是啦!其实……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我们娱乐圈做事本来就会夸张一点,我一直忘了你不是圈内人,做不来这种事,还以为你忘了我们第一个情人节,就想……
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然后……你走后,我才发现厨房里的花束和蛋糕,你不仅没忘,还特地安排了节目,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我很坏,还骂你……”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
郝韫然在心里长叹口气。这真是一场无妄之灾啊!不过幸好都过去了。
“没关系,明年的情人节我们再补回来,下一次,我一定会记得把花和蛋糕送到你公司。”
“不要、不要!”她双手连摇。“我喜欢跟你两个人一起过节,以后,每一个情人节我都要休假,就我们两个人,在家里过一个甜甜蜜蜜的情人节。”不过说真的,要是蛋糕送到公司,还有她的份吗?廖宛蓉就先偷吃光了。
“你高兴就好。”只要她开心,怎样过节他都没意见。“但这些花……”
“向你赂罪的,你就收下来吧!”她弯腰,抱了一大束玫瑰塞进他手里。“很漂亮对不对?我天还没亮就去花市批来的。”
那束花有他一个人那么大,几乎挡住了他全部的视线,而她车上……目测大概还有十来束,上帝,如此多的花,家里哪来这么大的空间收放?
一声窃笑磨出郝韫礼唇缝。这对情侣实在太诡异了,活了二十八年,他还没见过哪个女人会送这么多花给男人?了不起的时心紫,更伟大的是大哥,受得了这个神经女人。他忍不住拍拍手,送他们一阵爱的鼓励却换来四颗白果子。
“不会帮忙搬吗?”平和而略带不悦的声音是郝韫然发出的。“哼!”冷冷的鼻音则出自时心紫。什么烂男人,把她贬得一文不值,早晚要他对她“挖”目相看。
“是是是!”成迭的不满喷了出来,但是二对一,郝韫礼也得认命做苦工。搬花喽!那满满一车的鲜花,郝韫然在心底打算留一束在家里,其余的载去学校,教授、学生每个人名送一朵应该还会有剩。伤脑筋,该怎么处理呢?
第六章
破天荒头一遭,时心紫准六点就离开了董事长室。
“老板,你去哪儿?”廖宛蓉抱着一堆文件正等着她签名。
“下班。”时心紫指着手表。“六点了,你也可以下班了。”
廖宛蓉的眼珠子险些爆了出来。“老板,你身体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