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郝枢启丢下行李,冲进屋里,揽住两个小小孩童。
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疯妇一般、想对幼童施予残暴行为的女人,会是他尊贵如公主般的美丽妻子。
水如新看着他、然后又看看自己的手,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先前,她只觉得脑中充满各式各样的哭号,吵得她的头几乎爆裂。
她好烦、不安、焦躁、无助、愤怒……所有的负面如海啸般向她袭来。她不是没试过反抗,曾经,她很努力地咬牙忍了。她知道自己已非昔日两手不拈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她嫁人了,已为人母亲,丈夫出门在外,她便是两个孩子惟一的依靠,她必须坚强才行;全世界的人都有资格哭泣,惟独她没有!
她真的很努力了,但,怎会得到这样的结果?一个怨怪她的丈夫和两个畏她如蛇蝎的孩子。
“你疯了是不是?居然打孩子!”郝枢启眼望怀里两个啜泣不停的孩子,心中的怒火如涛天骇浪般涌起。
“我……”她真的打了小然和小礼吗?她………亲手伤害了自己的孩子,她……
“你是怎么做人家母亲的?”他愤怒的指责像支利箭,笔直射中她的心窝!
两行热泪立刻夺眶而出,她没有资格做孩子的母亲,她残忍、懦弱、没用……她是世界上最坏最坏的母亲!
“还有,我问你,这婴儿是打哪儿……”
“啊——”不待他问完,她突然疯也似的发出一阵刺人耳膜的尖锐哀鸣,撞开他,冲出公寓。
“如新!”郝枢启因为手里还抱着两个孩子,阻止她不了,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门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眼望手里一大、一小的幼儿,约略可以猜出这两岁大的小童便是他的大儿郝韫然,那这小的呢?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此刻小韫然已经止住哭泣了,郝枢启试着问他:“小然,认不认得我?”
小韫然圆睁着聪明漂亮的大眼点点头:“爹地。”
“好乖,小然记得爹地呢?”他开心地亲亲孩子的脸。
“妈咪每晚都拿爹地的照片给我看。”孩子天真地说着。
他倏地满心感动,原来水如新这么用心在教孩子,那……刚才又是怎么一回事?“小然,爹地问你喔,这宝宝是谁家的?”他指着小韫然怀里的婴儿问。
“弟弟。”小韫然天真地回答。
“弟弟!怎么会有弟弟?”他哪时又跟她……还让她怀了孩子?这事儿可得找柳亦问清楚才行。他当兵期间,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爹地,饿饿。”小韫然扯着他的衣袖。
“好,爹地带你去吃饭喔!不过……”他皱眉望着那哭嚎不停的小婴儿,这小于还真吵,打他进门到现在,那雷鸣般的哭声就没断过,“我们得先把弟弟哄不哭了才能去吃饭。”
郝枢启试着伸出手去抱那麻烦的小婴儿,想不到他的手才碰到婴儿服,小婴儿沉沉的哭声就变成尖叫了。
小韫然赶紧搂紧怀中的婴儿: “弟弟不哭喔、不哭,乖,弟弟好乖……”
怪了,吵死人的婴儿居然在小韫然的几句慰哄下渐渐息了哭声;郝枢启不觉对大儿子另眼相看:“小然好厉害,弟弟被你一哄就不哭了呢!”
“弟弟怕。”小韫然突然发出惊人之语。
“怕什么呢?”郝枢启很好奇,小小婴儿也会声得害怕?
小韫然歪着头,一副迷惑的样子。
郝枢启了解,他的话对一个两岁小儿而言是太复杂了,摸摸儿子的头,他笑了笑:“小然,爹地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好。”
他立刻一手抱起两个小小孩童,这用餐的目的地当然就是柳亦的家了,他一定得弄清楚,他不在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多少事?将他美丽的妻子折腾得几乎疯狂,而他自己则莫名其妙地多了个爱哭透顶的二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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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写满郝枢启的脸,他终于了解是什么原因害得他美丽又高贵的妻子憔悴、狼狈得一如疯妇。
他分发前的一场情戏叫她怀了孕,为了怕他在军中当兵不安心,她坚持隐瞒这件事,独自怀孕、生子、坐月子。
可她终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再坚强也有限;在没有任何依靠的情形下,她凡事靠自己,兼翻译、会计,筹措不够的生活费,日子在现实的逼迫下,过得紧张又辛苦。
柳亦告诉他,或许就是因为母亲在怀孕期间一直绷紧神经,所以新生儿才会特别神经质,一点小事就哭得震天响!难怪小然会说,弟弟怕!追根究底全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他们母子,以至于他们如此缺乏安全感。
而他还一回家,没有弄清楚事情根由就对她大发脾气,害得她伤心离家;他实在太愧对他们母子了。
“如新。”顺着家门前那条路,他不停呼唤她,“你在哪里?快出来啊!我知道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你出来吧!”他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他们没有多少朋友,亲人也因为他们私下结婚而多已断绝联络,她根本没有地方投奔。如此仓皇离家,她会躲到哪儿去呢?
“如新,你出来吧,我求求你,是我错了……”天色渐渐暗了,他实在很担心她会出事。来到十字路口,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她会在哪里?而他又该往哪儿找?“如新……”
下意识地,他转向了右边,是被路对面那座苍翠盎然的公园给吸引了吧?记得从前,她每回有事就径往树上躲,而这附近惟一有种树的地方只有那公园了。
“如新……”穿过马路走进公园里,他的目光不停搜寻着那一棵又一棵高耸人天的大树。
而水如新呢?他们不愧是夫妻,她正如他所想的,躲在公园里的一棵大树上。
离家之后,她就直接跑进公园了,是积习难改吧!她总爱在树上想心事,寻着一棵看得顺眼的树,便七手八脚地攀了上去。
凉风吹动她散乱的长发,渐渐地,也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坐在树顶,从这里可以遥望他们的家……那曾经是她最宝贝的地方,曾几何时,竟窒闷得一如炼狱,叫人恨不能逃之而后快。她是个失职的母亲,不敢想象,若没有郝枢启那赫然一吼,自己会对儿子下什么样的毒手?
“唉!我真是差劲到极点。”对着树木哀叹,不期然地想起了柳亦劝她的话。
夫妻不仅要能共享快乐,还得能彼此分担痛苦,她和郝枢启的确是对相爱至深,凡事都会为对方考虑周延的模范夫妻。
但就因为太为对方想了,在这场婚姻里,他们完全奉献了自己,毫无保留,以至于时间一久,精神气力也在不知不觉间耗弱了。
现在才懂得柳亦话中的真理,人要先懂得爱自己,才会晓得怎么样去爱别人!盲目的奉献并不是真正的夫妻相处之道。
“如果能够重来,我一定要告诉枢启,我好辛苦,我希望他能够陪伴在我身边,帮帮我……”
似乎,上天听到了她的恳求。 “如新!”一个兴奋的声音自树底传了上来。
她愕然一低头: “枢启?”忘了身在树顶,她情不自禁站起,却也在臂部离开树干的同时,整个人往下栽。
“如新——”
第七章
一如前几回,他的臂弯总是她最终的落点。水如新稳稳地掉进郝枢启怀里。
“枢启?”疑惑的眼眸困锁在他身上,奇怪,他怎知她在这里?
他二话不说,先紧紧搂住她、确定她的存在不是幻想后,那飞扬剑眉立刻打了十几个死结。
“该死!你想吓死我不成!”
“我……”泪水浮在水如新的眼眶中,她不住地抽噎,“枢启,真的是你,呜呜呜……我好想你……”
“傻瓜!”瞧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有再大的火也给灭了。郝枢启抱着她,寻一张长椅坐下:“你瘦了好多啊!对不起,害你受苦了。”心疼地在她额上印上一吻,她再也忍不住地抓着他前襟嚎啕大哭。
“哇!你一不在,人家就好可怜……”她在他怀中哭出了心底沉积良久的委屈与悲伤。
他不语,只是抱着她、吻着她,听她诉尽所有惨事。为她的辛苦心怜、为她的难过感伤……这两年的分别终究是太久、太久了,在他们各自的心中都划下了一道深长的横沟。
那泪雨像不会停似的,直下了二十分钟,他瞧她哭得快岔了气,才开口安慰道:
“对不起,我知道你辛苦了,你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我还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你,全是我的错,你打我吧!可是……别再哭了好不好?瞧你,眼睛都哭肿了,我看得好心疼。”
她吸吸鼻子,抬起被泪水冲刷得微显浮肿的小脸。
“其实……你也没错啦!我刚才真的很过分,要不是你即时阻止我,我……”
“哎!”他伸出一指挡在她的唇间,“那件事我们就别再提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心烦才会那样,没关系,以后有我保护你,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攀着他已完全成熟、宽广结实的肩,她螓首埋进他怀里,“我告诉你那些事不是想全赖给你保护,我们是夫妻,应该相互扶持、彼此守护才对。”此刻才体会柳亦话中的真义,过分体贴、完全奉献的爱压力太大,不管是施者或受者都不可能永远承受;真正的爱是取中庸之道,有舍才有得。
“呵!”他来回梳刷着她纠结的长发,只当那是她爱他的表现,依然认定养家是男人的责任,与女人无关,“谢谢你这么爱我,如新,我也爱你!”
她眨眨眼,不大明白他这么说,是否代表他已了解她话里的意思。
“枢启,我……”
“去度假好不好?”他抢白说道。
“度假?”她豁地坐起,“干么突然说要去度假?”
“慰劳你辛苦的这两年啊!”他执起她的手,庄敬地印下一吻, “谢谢你,老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辛苦你了。”
她俏脸微红地低下头去:“怎么这样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嘛!”
“可是你做得这么好,所以要慰劳你啊!”他搂紧她的纤腰,“何况我们自结婚后就忙着课业、工作、生活,连蜜月都不曾去度过,这回一次补回来,你觉得如何?”
“可是……我们两个都去度假,那孩子怎么办?”
“我已经把他们寄放在柳扬家里了,他们和柳大哥自然会开心的。”
“他们看不见妈妈会哭的。”
“就算是母亲,偶尔也得放假啊!不然你会累病的,走吧!”他鼓动她, “趁着我还没开始工作,有时间,咱们好好去玩它一趟。”
她是有些心动,但身为母亲的责任又绊住她的脚。
“可是柳扬和柳大哥又没照顾过孩子,行不行啊?”
“可以的。”不给她打退堂鼓的机会,他强制地扫起她,“不然也有柳伯父、伯母撑着啊!他们能顺利养大柳大哥和柳扬,不会照顾不来我们那两个可爱的孩子的。”
“啊!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给小儿子起了个名字……”她被他拉着跑,已无闲暇去思考到底要不要跟他去度假的问题了。
“郝韫礼。”
“你知道了?”
“柳大哥告诉我的。”
“那……你觉得好不好听?”
“你起的,哪会不好听?”他笑着,在不知不觉中将她拖上了公车。
“其实孩子的名字应该跟你商量过再起的,但……我怕你在军中听到我又生孩子会担心,所以就自作主张了,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你给我生了一个这么健康的宝贝,我高兴都来不及,哪会生气?”只不过那小子脾气大了些,可以想象未来抚养他的过程中还有许多苦头好吃。所以郝枢启决定听从柳亦的建议,先带她远离孩子一阵子,让她疲惫的身心获得充分的休息后,再重新投入忙碌的育儿工作,这样对孩子和母亲都好。
“只是小礼脾气好坏,一点都不称我给他起的名字!”倚在老公怀里!她情不自禁抱怨,真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小孩。
“他这么坏,那干脆给他改名叫‘郝坏’算了!”他顺着她的语气开玩笑逗她。
果然,她立刻就上当了,黛眉颦蹙地瞪着他:“‘好坏’?那么难听的名字你也敢用在我儿子身上,皮在痒了。”
“嘿,我是心疼他欺负我最最亲爱的好老婆耶!”
“讨厌,公众地方,你在说什么浑话?”她羞得快要钻进地洞了。
“赞美自己的老婆叫浑话吗?”他故意装出——脸无辜的样子。“难不成得开口吼骂才算正经话?”
“你敢骂我?”她手叉腰。
他大声一叹。“老婆,你好难伺候耶!”
“现在才知道我难伺候采不及啦!既然嫁了你,我就打定主意赖你一辈子了!”
“那正合我意。”他笑咪咪地亲吻、啃咬她白嫩的耳垂、颈项,“我最爱伺候武则天了,我的女暴君。”
“贫嘴!”在他连番的逗弄下,水如新终于彻底放
下心中重担,笑开了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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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了两年的蜜月旅行依然甜美动人。
昨天以前的不幸仿佛是场梦,水如新卸尽了一身的疲惫,换回娇丽可人的清新。
郝枢启半倚在温泉池里,看着美丽的妻子罗衫半解地款款步下浴池,比之十八岁初相识的时候,她又更娇艳了完全成熟的妍丽胴体在他眼前晃荡出一波旖旎的情潮,他清楚感觉到身体的亢奋。直到乳白色的温泉水漫淹了身子,水如新含羞带怯地解下围在胸前的浴巾,缓缓朝丈夫靠近。两年的军队生活将她的丈夫磨炼蜕变成一个沉稳内敛的大男人,他的身子明显结实了,肌肤是一片均匀的古铜色,精壮的肌肉让他全身的比例完美得一如美术馆里的大卫雕像,惹人遐思。光是这样看着他,她就脸红心跳、呼吸急促。
还有一臂之遥,郝枢启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将她拉进怀里。
那结实的胸膛紧箍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枢启,唔……”螓首拼命摇晃几下,好不容易总算给她偷得了几口空气。
然而他却不想这么快放开她,低下头,他的唇很快便接住她的,在她每一下喘息中,与她抢争那珍贵的氧气。论力道,她当然是败战的那一方,被他吻得气喘吁吁、手脚无力,差一点点就栽进温泉池里淹死。幸亏他还有一点点良心,及时扶住她。
“我的好老婆是只要激情不要命呢?”他笑语地调侃道。
“是谁害我的?”水如新不满地轻捶下他坚硬的胸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不好吗?”他眨眨眼,笑得发邪,“难道你比较喜欢软弱无力的病秀才!那样闺房生活会很乏味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