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小韫霆似乎略有所感地抱住了她。
“孩子,妈咪现在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你们想好后再作决定,不管结果如何,妈咪都尊重你们的意见。”水如新把三个孩子抱到眼前认真地说着。
“妈咪,你哭了吗?”小韫然体贴地亲亲母亲泪湿的颊,“妈咪,你说吧!我们会很认真听话。”
“韫然好乖。”水如新轮流抱过三个孩子,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说道,“爸爸的公司出了点问题,为了不想连累我们,他想跟妈咪离婚,而妈咪答应了,不是因为怕受牵连,而是爸爸与妈咪之间,这几年真的问题很多,我们必须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一下;而你们………小然、小礼、小霆,现在妈咪让你们自己作决定,要跟着妈咪走,还是留下来陪爸爸。”
“一定要选吗?不能像现在这样大家住在一起?”小韫礼不悦地嘟起嘴,他不喜欢作这种决定。
“恐怕是不行的,离了婚就不是一家人了;不过妈咪还是爱你们,爸爸也一样,只是……不管你们跟了妈咪还是爸爸,怕都是要吃苦的,妈咪离开不会要爸爸一毛钱,而爸爸为了公司,大概会卖掉房子,我们都得重新再来。”
小孩子大概不能很清楚了解何谓“吃苦”?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妈咪希望我们怎么做?”最后由韫然提出了问题。
“其实妈咪是希望你们留下来陪爸爸,这几年你们跟爸爸的感情都生疏了,不该再放任下去,而你们的爸爸生性狂妄,难得一次败得这么惨,身边没人陪伴实在叫人放心不下。”毕竟是自己爱过的男人,她诚心希望他过得好。
“那我们就留下来吧!”三个孩子不约而同地顿首。
“好孩子。”搂紧三个孩子,如果说她这辈子有什么成就的话,就是生下三个好儿子,“那爸爸就交给你们照顾了,妈咪会想你们的。”
“我们也会想妈咪。”分离让母子四人都红了眼眶;但再不舍,人生中的聚散依然难测。
水如新一次又一次吻过每一个孩子,在育儿这一条路上,她走得跌跌撞撞;虽然常人都说母亲是孩子最可靠的依赖,但在这桩婚姻里,无尽的漫长等待中,她和三个孩子,与其说她一肩承起教养责任,不如说他们是彼此依附而生;没有他们,便没有今日累积了足够坚强以面对婚姻变故的她。
如今这条供需脐带却得切断了,她的忧虑不会比孩子们少,但只要孩子们能坚持以对,她相信她也挺得过来。
“妈咪要走了,你们要乖乖听爸爸的话喔!”才起身,泪就往下掉,真是……抛不下啊!
“妈咪别哭,我们会乖的。”三个孩子都很贴心。
“嗯!”抿抿唇,她又一次抱过孩子,“帮妈咪看着爸爸,别让其他坏女人把爸爸抢走,终有一天,我们要再一家团聚。”
“好,妈咪再见。”
终于到了不得不分离的时刻,水如新得将手指放在嘴里硬咬着,才能止住威胁着要溃堤的泣声。迈着慌乱的脚步,她冲出了家门,没带走任何行李。如同当年她孑然一身地来投奔郝枢启,今日依旧孑然一身地走。
这心碎决定的背影完全落人顶楼一双阴鸷深沉的黑瞳里。当大门开了又关的声音传来,郝枢启冷峻僵硬的脸上滑落了两道清澈水渍。水如新给他的试炼他不是没发觉,当然也瞧见了她蹲踞在树顶等候他去寻找的凄楚模样。
这—夜……他就这样遥遥望了她一晚,曾经数度忍不住想要去寻回她,但……理智终是凌驾了激情。何苦拖她一起陷入被迫债的地狱中呢?她不适合的,尊贵一如公主的她,惟一该过的日子是教人呵护在手中,悉心保护着,一生不识愁滋味。
所以他忍下心碎的痛楚放开她,但愿此一别,她仍纵情快意,那他此生也就别无所憾了。
“如新,我的爱,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咦?郝枢启那哀伤的泪蓦地一停。他与她离婚全是为了不拖累她与孩子,可……她怎么自己一个人走了?那孩子呢?
“韫然、韫礼、韫霆!”匆匆忙忙下了楼,在小孩房里瞧见三个泪眼迷蒙的娃儿, “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要留下来照顾爸爸。”小韫然回了话。 …
郝枢启一听,差点昏倒。把孩子留下来陪他受苦,水如新到底在想些什么?
“爸爸不需要你们照顾,你们应该跟妈妈走的。”他抱起小的,拉着两个人的,“快,我们去找妈妈。”
“妈咪说,不管是留下来,抑或跟她走,结果都是一样的。”韫礼说道。
“怎么会一样?你们跟着爸爸会吃苦的,和妈妈在一起才能过好日子。”郝枢启可不要儿子在成长期间一天到晚面对讨债鬼。
“妈咪说她没拿爸爸半毛钱,这一去也是要吃苦的。”韫然解释。
“啊?”郝枢启被水如新气昏了。如果她是打算离开他去吃苦的,那他们离婚做什么?没有意义嘛!
“而且我们要留下来看着爸爸别让其他坏女人抢走。”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小韫霆更在父亲的心伤上洒下一把盐。
“水如新——”郝枢启握紧拳头,突然好想……好想揍人去。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气死他了!“你就别给我找着,否则我绝对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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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水如新,她最后到底有没有被找到?
郝枢启想找她大概很难了。
她离家的第一天就在路旁遇见了一对饿晕过去的母女,时黄意与时心紫。时黄意刚逢丧偶,亲戚又觊觎其夫留下来的庞大遗产,使计赶她们母女出家门;她们在身无分文、又贫病交加的情况下,叫水如新给捡了回去。
不过她方与丈夫离婚,郝枢启又即将面临破产,她想出钱又出力做善事……怕是门儿都没有。
因此她将人带回了娘家,顺便向父亲要到一笔迟来的嫁妆,反正水父也曾向郝枢启要了不少钱,现在她去拿一些回来,让贫富均等些,无伤天理。
不过这两个女人加一个女孩,要在无人保护的情况下在现实的社会里闯荡,是有些麻烦了。水如新思前想后,最后终于决定去找律师咨询。当然,这倒霉律师该是她与前夫大学时代的好朋友柳扬了。
“同学啊!你别这么害我好不好?枢启正到处找你,你却要我窝藏你,要让他发现了,我身上这层皮还能有剩吗?”尤其她还要他帮他们办离婚,有没有搞错?当年他们结婚还是他当的证婚人呢?现在却要他以律师的身份为他们办离婚……唉,时光流转、世事难测啊!
“那也得等到他发现啊!可此刻你要不帮我,你的办公室就保不住了。”她一手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威胁他。
“别摔、别摔,有话好好说嘛!”柳扬算是怕了她了,“何必非闹到离婚不可呢?再想想别的办法行不行?”
“这问题你得问你的好同学去,离婚是他坚持的。”
“你可以不答应啊!”
“我为什么不!”她是想开了、也想透了;在这场婚姻中,她等待了近十年,等他退伍、等他成功、再等到他公司转型……无尽漫长的岁月,她等够了,未来的人生里,她将不会再等待任何人,只靠自己而活。
“如新,你……你们明明还相爱,何苦为了一点小事离婚?”
“柳扬,你也算是看着我们相爱、结婚、生子一路走来的人。我们的婚姻品质如何,你并不陌生,你觉得这样的婚姻有维持下去的必要吗?”
“你们可以沟通啊!这样轻易就把你们的爱情否定掉,不是很可惜吗?”
“就是不想结束掉我们的爱.我才想要这样做。”她深吸口气,神色中有着一抹决然,“我们都到了非改变不可的地步了,再拖延下去,大家都非完蛋不可,我不想那样,你懂吗?”
说真的,柳扬并不明白,他也快三十岁了,不似郝枢启与水如新在情海中打滚多年,他这一生可以说还没真正恋爱过。
“那你要我怎么做?帮你们办离婚?隐藏你的行踪?把枢启耍得团团转?放你们这两大一小的女人去独自求生……天!你们这是拿自己的未来、生命在开玩笑,你们知道吗?”
“不一定。”一直抱着女儿萎缩在沙发角落的时黄意开口了,“女人也可以自己做营生,只要给我机会与资本,我不会做得比男人差。”她的丈夫体弱,夫家的生意本就一直由她经营着,将一家小小的裁缝店扩张成日进斗金的进口服饰公司,她的能力众人皆知。
但就因为太棒了,累积了过多财富惹人眼红,才会在丈夫死后,被一群嫉妒的豺狼亲戚使计逼出家门,并且并吞了时家所有产业。
柳扬这才注意到这身量娇小、兼且貌不惊人的妇人。她的年岁约与水如新相同,却没有水如新的豪贵气质,一身的风霜只透露了她这辈子吃过的苦头,憔悴的脸上依然显病,这样的女人能干什么事?
“你们想做什么营生,摆面摊?”他笑,“营生没那么好做的,夫人。”
“我们不摆摊。”时黄意将水如新推向前,“如果我们有什么东西是要卖的,那么就是她了。”
“你们……”他的脸蓦地刷白,“千万别想不开啊!枢启知道你去卖是会杀人的。”
“卖的是我这张脸,你想到哪儿去了?”水如新一个指骨头敲上他的额头, “黄意以前是做服饰百货的,她说我这张脸若去当模特儿肯定有看头,我决定试试。未来,我们会成立一家模特儿经纪公司,而你就来当我们的顾问。”
“你在开玩笑。”柳扬一下子将水如新拉寓时黄意身边。要他说,那病妇人疯了,公司哪有这么好开?“你还是回娘家吧!水家应该不介意多养一张嘴,你何苦……”
“如果你不帮我们,我们就自己闯。”水如新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啦!“而且,你别忘了,当年在大学时!我虽然样样不如郝枢启,但毕业成绩我也是堂堂第二名,有什么道理他做得成生意,我就不行?黄意有经验、我有知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功。”
“如新啊!这社会没有那么简单,你们……”柳扬还想说此一开么。
“废话少说,你不想帮就算了;不过我警告你,若敢向郝枢启泄漏我的行踪,我就和黄意到外国去,让你们翻遍全球也找不到。”水如新也懒得与他多费唇舌,“黄意,咱们走,找别的律师去,我就不相信,没有他我们便做不成生意。”
“等一下。”柳扬算是被打败了,“我帮你们就是。”至少有个熟人看着她们,比放她们进这混杂的社会中乱闯会安全些。不过……柳扬不悦的眼扫向时黄意,他不信养尊处优的水如新会生出创业这种疯狂的念头,八成是她带坏小公主的,可恶的女人——
时黄意送上了两道无畏的目光,这种眼神她看多了,有什么关系,她会让事实来证明自己的话。
第九章
结果情况大出柳扬意外,两个女人的公司居然经营得有声有色。
时黄意,别看她瘦瘦小小,像个乡下妇人,行事手腕却异常的强悍,把一票大男人都给比下去了。
而水如新,她最叫人跌破眼镜;一名自幼娇生惯养、婚后又让丈夫像朵花似的供奉起来的小公主,竟懂得六国语言,无限知识尽藏脑中,机灵巧变让她在商场中如鱼得水,自在得不得了。
她们两人,水如新负责规划、时黄意则铁腕执行,才成立不过数月的“新意经纪公司”已被勾勒出宏大的远景。
“如何?女人创立的公司也不差吧?”独立之后的水如新显得自信多了。
柳扬艰难地扯扯嘴角:“是不差,不过你们今天找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向我夸耀这份成功吧?”他被她们搞惨了,郝枢启不时追着他问:水如新送去离婚证书时有无留下口讯说她要去哪里?这么大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任凭他指天咒誓地说不知她去向何方,可是郝枢启说不信就不信,不时盯着他、威胁他、警告他……弄得他都快脑神经衰弱了。
而这残忍的女人不同情他也就罢了,一通电话就命令他得立刻到场,天晓得要摆脱郝枢启的跟监,让他费了多大一番心力。
“要请你帮我们看一份合约。”时黄意递出一份文件。
“你们要去法国!”柳扬手一抖,差点把合约掉了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就你们两个小女人要进军法国模特儿市场是很辛苦的。”
“我们知道,不过这是一个机会。”水如新拍拍他的肩,“你只要帮我们看看,这合约里有没有陷阱,我和黄意签约后会不会吃亏就行了。”
“呵!”他用力喘了口气,“如新,我不能再放任你乱来了,我知道你们办了几场不错的秀,但……到法国,与香奈儿、圣罗兰……这四大公司合作,你不觉得以你们这样新成立的公司能够争取到这份合约,内情不简单吗?”
“这是因为亚洲模特儿很稀奇,而如新恰巧搭上了这一波潮流,我说过,她是个很好的卖点。”时黄意淡然解释道。
柳扬就是看这冷漠的女人不顺眼。她懂得什么现实?一意孤行的,早晚害死人
“如新,跟我回去,咱们一起到枢启面前认错,所有的事都可以重来的。”
水如新愣了下,仰头大笑:“柳扬,拜托,你到底认为我做错了什么?”
“你……”他也不晓得该怎么说,只是一个女人……四处抛头露面,总是让人觉得不妥。
“我告诉你法国方面为什么看中我。”她笑,原因真是叫人拍案叫绝,“最近国际流行中国风,很多衣物都附上这特殊的民族风味,不过我觉得民族服饰还是得由该族人来穿最能穿出其味道,所以我让黄意带着我的资历照片到各大服饰公司毛遂自荐,当然,有很多公司对于我们的行为一笑置之,理由同你一样——女人能干什么?但努力也不是全无成果,终于有一家代理公司愿意接受我们的企划,并且将它带到法国总公司,然后,我们得到了这份合约。”
“你们……”他想不到这两个小女人能努力到如此的程度。
“这合约是我们走过了不下百家服饰公司,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凭什么我们不该得到它?”为此,她们遭受了无数的奚落,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怕早放弃了,而女人就是有这一股傻劲儿,所以她们成功了。
柳扬沉吟了片刻:“如新,你真要这么做?法国这一行,也许一两年你都不能回来了,你抛得下枢启和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