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非再试一次不可。”她突然握着拳头跳起身。
“还来?”他俊容异变。
“不是你教我的吗?人不能什么都没试就自承失败。”她一手拍着胸膛,豪气干云的样子。
“可是你已经试过了啊!”她试做的人没差,可他这个试吃者很可能死在她的“毒菜”下。
“只失败一次就放弃了,这样的人永远也不可能成功。”她埋头,又冲进厨房里奋战。
郝枢启躲在厨房门边,看着里头刀光铲影、锅碗齐飞,吓得心惊胆战。
不妙!他心里暗自警惕。她看起来真的像永不服输的人,有这种美德是很好啦!可是可怜他的胃了。
“还是溜吧!”他嘴里咕哝着,脚底抹油准备往屋外跑。
“等一下,你别想跑。”她却更快一步地拦住了他的去路,“要走之前先尝尝这道凉拌海蜇皮。”
“凉拌海蜇皮?”他看了眼色泽亮丽的菜,目测……还不错的样子,不过她做的菜目测都很好,只是尝进嘴里很恐怖罢了。
但,凉拌菜没啥儿料理窍门,不必炒、也不必煮,应该没事儿吧?
他举筷,轻尝一口,眼珠随即凸出眼眶。这味道实在太太太……可怕! .
他伸手推开她,又冲进厨房里吐了。
“怎么会这样?”水如新一双美丽的秋瞳全被困惑给逮住了。可是看他吃下去的反应这么剧烈,她也没勇气尝了,整盘菜又喂了垃圾桶,“开什么玩笑,每个女人都会做菜的,我水如新会做不成一道可以下咽的菜?不行!我非再试一次不可。”
“还来啊?”他吐得差点连胃都翻过来,她还要整他?没门儿!
“失败为成功之母,我相信只要我肯下苦功,世上绝没什事可以难得倒我。”
是啊!到那时他十成十已经嗝屁了。
“算了,我来教你吧!”他卷起袖子。
“你会做菜?”一个天天靠泡面、面包过活的男人会做菜,打死她也不信。
“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很难。”说着,他还斜睨了她一眼,好似对她的烂手艺万分不屑似的。
她心中哽着一股不服:“好啊!有本事你做道能下咽的菜来尝尝。”
“绝对做的比你好吃。”做菜嘛!把莱放下锅烧熟不就得了,有啥儿难的?他才不信邪。
这回换郝枢启进厨房里埋头苦干。
水如新蹲在厨房门口双手掩鼻:“喂,你煮大便啊?怎么这么臭?!”
“少哕嗦!”他也不晓得怎么会这么臭,薰得他眼泪都流下来了。
“你好了没?”她快窒息了。
“再等一下。”拜托!靠炉子最近、鼻涕眼泪像溃堤的洪水似的奔流不绝的他都没哀了,躲在门板后的人有什么资格哀?
“求求你别搞啦,我快不行了。”瞧瞧,她的眼白都快往上翻了。
“好了啦!”他关掉炉火,拿盘盛菜,“你尝尝。”
“我?”她瞪凸了眼望着眼前那盘菜,看起来真的很像某样东西! “你自己尝吧!”她撇开头!拒绝将那么恶心的东西送进嘴里。
“你……太没义气了吧?刚才你做的那些恐怖东西,你叫我尝我都尝了,现在你居然不捧我的场。”
“我做的东西在色香味里起码占了‘色’跟‘香’两样,你做的呢?你自己说,它像什么?”
“我……”他欲辩无言、却又不肯认输, “也许我做的东西跟你做的东西刚好相反呢,虽没有‘色’跟‘香’,味道却一流。”
“是喔!”她一脸不屑,“那麻烦你把这盘味道一流的东西吃了吧!”
“我……”他大惊失色。
“怎么?不敢啊?”
“谁说我不敢,男子汉大丈夫有啥儿事是不敢做的。”他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我就吃给你看。”捂着鼻、蒙着眼,他吞下半盘菜,随即,受不住地三度冲进厨房里吐。
“死要面子!”她在他身后说着风凉话。
他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一样的倔、一样的不服输,以至两人一相遇,就好像两块磁铁般互相吸引、又彼此排斥。
他们都想压过对方,虽然两人心底也都有对彼此的怜惜之心,但一触及自尊问题,便又互不相让了。
可以预料,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日子绝不会平顺,还有很多问题得熬呢!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看来我们的厨艺是蛮烂的。”郝枢启趴在流理台边叹气。
“嗯!”水如新则瘫倒在厨房门边哀嚎。
“唉——”他两手用力抓着头皮,还以为自己开伙能省些外食费用呢!这下子日常开销又要节节上升了,“你什么时候可以去家教!”
“随时都可以。”她想,做家教又费不了多少心思,她的伤风虽然才刚好,但自信还有体力应付几个小鬼。
“那好,我明天就带你去。”
“这么快就有人肯请我?”
“有我当介绍人,你安啦!”那份家教本来是他在做,不过现在要让给她来教;那些大老板应该不会介意才对,毕竟他们在乎的只是T大学生这头衔,好像以为有T大这名号做保障,小孩子就一定会考取好学校似的,委实势利得紧。
但家教让给她后,他就得去找新工作了,下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呢!看来他杂工是做定了……唉,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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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如新错了,大错特错,简直错得离谱。
什么教几个小鬼用不着费多大心神?如果授课对象是一群被父母宠坏的小恶魔,那要教他们就不只是一句“费心”可以说得过的,那根本是在拼老命嘛!
吹拂着刚被那些小恶魔整出来的伤口,她心里积着一箩筐委屈的泪。
原来赚钱这么辛苦,她以前都不晓得;在家里那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如今想来简直像场梦。
难怪父母坚持要她嫁人豪门,全是不想叫她去看人的脸色吃饭;她现在惨了,对父母专制的愁怨也减了些,但一心想活出自我的希望却还是没变。
只是她现在需要一副肩膀来依靠,郝枢启为什么还不回来?她的苦只有他能了解,也只能向他倾吐
“呜……”揉着青黑的手臂就想起刚才被羞辱的惨状,她被那些小恶魔从二楼的楼梯上推下来,他们的父母居然不骂小孩,还嫌她一个女孩子当家教缺乏威严,小孩子们才不信服她。
听听,这是什么话?那是不是女孩子都不能担任教职了?还是因为她是花钱请来的,所以就没人尊重她?那些个混账有钱人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可以压死人了,什么玩意儿嘛!惹火她,她就辞职,不干了!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水如新一个箭步跳起来,冲出去开门。
“枢启,我跟你说……”一见着他,泪水就忍不住溃堤而出。
“对不起,如新,有话明天再说好吗?”郝枢启掩嘴打个呵欠,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
“可是……”她泪水滴滴落,心情真的差到极点,现在不说,这一晚她就要垂泪到天明了。
“对不起,我实在太累了,明天一定听你说好吗?”他几乎是爬着进家门,身子一沾上被窝就哐啷一声,倒卧不起了。
“枢启……”她也看出他累了,但是——“枢启,你听我说一下好不好?”这怨气不吐,她睡不着啊!
“乖!”他下意识摸摸她的头,梦呓道:“如新是好女孩,要坚强点好吗?”说完,他翻个身,这回真是怎么叫也没反应了。
她咬着唇!缩在他身畔。他叫她坚强,意思是让她忍耐喽?可是,这么委屈的工作,谁做得下去?
“枢启……”水如新不甘心地拉拉他的手,触碰到的是一片伤痕累累、长满厚茧的肌肤。天哪,他的手还在渗血呢?
她慌张地在屋里翻箱倒柜,找到一只简陋的医药箱,倒出些升碘酒帮他消毒伤口。而郝枢启在睡梦中皱了下眉,却没有清醒,他已经完全累瘫了。
摸着那双手,她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很幸福,再大的担子他都为她扛了,她只得了一点小瘀青算什么?他掌间七零八落的擦伤才可怕呢?
原来工作是要这么辛苦的,骤然明了,心下不免忐忑,但离家时,她早有觉悟会受苦,如果现在一下子就被打倒,从前的努力岂不白费了?
正如他所言,她得更坚强些才行!伸手抹干了泪,她螓首倚在他背部闭上了眼,他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汗味儿和男人味儿,并不特别好闻,却充满安全感。
“起码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你帮我,对不?!”如新苦笑地自我安慰,“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会变坚强的。”她想长大、想实现梦想,就得牺牲某些东西,她记得他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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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她没有放弃!水如新兴奋难耐地领下她人生中第一笔靠自己双手赚取来的薪水。虽然只有少少几张钞票,还不及她以前在家里一个月的零用钱,却叫她感动得红了眼眶。坐立难安地在房里踱着方步,她有满腹的心情故事等着跟郝枢启分享。不过他近两个月都很忙,总是工作到半夜两三点才会回家,甚至好几回都到了凌晨才进家门。
“不晓得他打什么工,要工作到这么晚?”好奇怪,以前他们只能在学校相遇,却常常碰面、聊天;现下两人住在一起,反倒似陌生人般,几天见不着一次,有时就算碰到了,也各忙各的,少了过往那种相处无间的契合感,不觉叫人泄气。
不过今晚不一样,她实在是太高兴了,无论如何都想等到他回家,第一个告诉他,她心底的喜悦。
“如新。”外头传来拍门声。
她吓了一跳,瞄一眼手表,才七点半,他不可能这么早回来吧?
“谁啊?”她决定问清楚才开门。
“是我,郝枢启。”
她“叭”地一声迅速打开门,“你……真的是你?”
“不然还会有谁?”郝枢启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你怎么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
“我以为你要到半夜才会回来嘛!”她关上门后,走到他旁边,“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提前收工,又发了薪水,就回来喽!”他拿出两包薪水袋, “喏!你下学期的学费。”他庆幸将家教让给她,自个儿去干苦力,薪水高多了,不过有些累就是了;但他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赚足两人的学费,还是很值得。
“我……”她捧着薪水袋,眼眶不住发酸, “谢谢你,枢启,谢谢!”这包薪水比她的起码厚上三倍,可以想见他付出的辛劳也是她的三倍;他这般辛苦,她该如何做才能回报他呢?
“谢什么?”他挥挥手,打开手中的袋子,“瞧,庆祝我们筹足学费,我还特地买了些卤菜、两碗牛肉面和两打啤酒!我们今天好好打打牙祭。”
“耶!”她欢呼,已经好久没吃一些像样的东西了。为了省钱,他们不是吃泡面、就是啃面包,胃都给饿扁了。
他倒了碗牛肉面给她:“快趁热吃。”
“嗯!”她唏哩呼噜吞下一口牛肉面,才想起自己也领了薪水, “枢启,你瞧。”她完整无缺地奉献出自己的薪水袋。
“什么?”他接过来一瞧, “你赚的啊,了不起喔!第一次自己赚钱感觉很不一样吧?”
“嗯!”她搔搔头,傻笑着,“不过还不到你的三分之一,我……好丢脸,赚不到更多的钱。”
“那有什么!我工作的经历比你长,赚的钱比你多很正常啊!”他又把薪水袋还她。
“咦?你不要吗?”她拿着钱发呆。
他拿卤菜的手顿了下,“我怎能拿你赚的钱?”
“但这是要贴补家用的啊!”她住在他家里、用他的水电、花他的钱……自然也想尽一份心力。
“不必了,这个家我还供得起,你不用担心家用问题,你自己赚的钱就自己存下来,看有什么要买的就去买吧!”他还有一点儿男人的骨气,不想用女人的钱。
“可是……”她觉得家是两个人的,不该只交付给一个人扛。
“我说你别担心嘛!”他开了罐啤酒,仰头灌下一大口,“你们女孩子有很多时候、很多机会得花一些钱,这种事我身为男人是无法明白的,所以你身边好歹得留些钱才行。”
“我要用什么钱?”她有得吃、有得住,食衣住行他都供应了!她还要其他花费吗?
“当然要啦!像是化妆品、保养品、卫生用品之类的,哪一样不用花钱?”千万别指望他会去为她准备那些女性用品,男人搞那玩意儿,多丢脸!
“那个……一定要吗?”其实她不介意做个单纯、简朴的女人。
“你是女孩子嘛,那些东西哪能少?”他仰头,整罐啤酒下了肚,“再说,女孩子身边有点私房钱,也会多些安全感,所以喽,把钱收好,别再拿出来了,知道吗?”
“那……好吧!”水如新把薪水袋塞进口袋里。她想,不如就把这些钱存下来。当作两人以后共同生活的救急基金,“喂,你喝什么?也给我喝一口啊!”
“啤酒。”他自塑胶袋里掏出一罐冰啤酒丢给她。“喝啤酒、配卤菜,人生至乐,不过……你能不能喝啊?”他看她不过轻尝一口,五官都皱成一团了。
“哇,好苦!”什么人生至乐?分明是人生至苦嘛!
“哈哈哈……”他拍掌大笑,“这证明你还没长大,小孩子都不喜欢喝酒的,拿来。”他抢过她手中的啤酒,“这种甘美的滋味只有大人才懂得享受。”
“我是小孩子!”水如新从来就受不得激,这下子别说啤酒,就算农药她也照灌不误了, “我们两个同年!你搞清楚点好不好?”二度抢过啤酒,她像水牛饮水般,咕噜咕噜地灌个不停。
“喂,你行不行啊?虽然是啤酒,但这样喝也是会醉的。”
“你才不行呢?”喝完一罐啤酒,她双颊已经酡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废话少说,敢不敢跟我比啊!”
“你敢跟我挑战?”他已有了两三分的醉意,笑得无比猖狂,“我是酒王,干杯不醉的。”
“比过才知道!”她虽没饮过啤酒,幼时却常陪父亲上法国品尝葡萄酒,自信酒量不输人。
“比就比。”酒意助长胆量,却煽灭了理智,郝枢启打开了整整一打啤酒,与她捉对厮杀了起来。
“来,干了它。”连续几罐啤酒下了肚,水如新摇摇晃晃跳起舞来。
“哈哈哈……好丑,好像猴子在耍猴戏……”他也醉得不轻,拿筷子在桌上又敲又打。
“你敢说我像猴子?”她手插腰,“有本事你来跳啊!”
“我跳就我跳,绝对跳得比你好看。”他脱掉外套,也跟着颠颠倒倒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