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玉娟看出他是真心诚意要补偿她们母女的,而且她还看出他内心深处的孤独,所以她答应了,那年邓裴侬才高二。
沉耕荣是有计画的在栽培邓裴侬,从她高中的时候,他就让她在寒暑假来到公司打工,从基层人员学习起,到了大学,除了寒暑假之外,课余时间也成了她学习公事的时间。出国修了企管硕士回来,他就将一些需要裁决的企画案子交给她,让她一步一步的熟悉整个企业体的运作,然后在两个多月前,他不见了。
该死的﹗他竟然就将公司丢给她,自己跑去某个地方逍遥﹗害她每天都焦头烂额的,他以为把沉氏企业给她就是补偿她们母女吗?真是他……他……算了,不讲粗话,她是个淑女。
反正哥哥别想把这个责任交由她扛,她可是个「娇弱」的女子,没有那个肩膀扛起这么重的责任,若让她找到他的话,她肯定给他来一顿粗饱。
「裴侬,妳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妳母亲大人我在问妳话呢﹗」邓玉娟生起气来,这个女儿到底怎么了,要死不活的﹖
「老妈──」邓裴侬无奈的喊。
对一个碰了两天壁的女人而言,她还能有此耐性的在这边听她这个伟大的母亲关心那个没良心且是别人生的哥哥,只能说她心性的修养已臻化境了。
「哥哥是存心躲起来的,我有什么办法找呢?我一个人要忙公司的事,要应付客户,还有开不完的会、做不完的决策,又要打发那些三不五时出现的『花痴』,老妈,妳女儿我只是个普通的弱女子,不是神力女超人,妳没看见我快累垮了,妳就不会口头上关心我,慰问我一下吗?」
邓裴侬实在是挺吃味的,这个老妈,从来就不会可怜可怜一下她这个女儿,这并不是说老妈不爱她、不关心她,只是……哦,她们母女的相处模式比较特别,是介于朋友关系而非母女。她这个老妈啊﹗把没法子对她发泄的母爱全往哥哥身上倒,有时她真怀疑谁才是老妈生的。还有啊﹗他那个哥哥搞不好也是被她这个老妈「折腾」得怕了才兴起「逃家」的念头。
「口头上吗?好吧﹗裴侬啊,好好保重不要累垮了。」邓玉娟听话的口头上关心慰问一下,「妳哥哥还等妳去找出来呢﹗还有,公司的事在妳哥哥回来之前还要劳烦妳处理啊﹗」
「老妈──妳就不能去头去尾只说中间那两句吗?」邓裴侬没好气的吼。这个老妈,真是败给她了。
「好吧﹗下次改进,先谈妳哥哥的事。」邓玉娟不在意的挥挥手,「妳不是有找侦探社吗?那么久了还没有消息吗?」
这不提还好,一听到侦探社这三个字,邓裴侬立刻火冒三丈。
「那些混帐窝囊废,全是没用的东西﹗」她不屑的骂道,「他们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全是没用的软脚虾,人家一威胁,连案子都不敢接了。还有那个王八蛋谷氏,把我当皮球踢来踢去,这个说要找那个,那个又说要找这个,反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们就是无能。老妈,妳到底从哪听来的?那个什么侦探界的翘楚谷氏真有如妳说的那么厉害吗?」
「当然是真的,很多人都这么说啊﹗」邓玉娟肯定的保证。
「啐﹗我看是以讹传讹的成分居多。传说都是不可靠的,三人成虎。哼﹗我看他是病猫被说成是老虎了。我自己想办法找,就不信一定得靠谷氏不可。」邓裴侬逞强地说。
「不行,妳能想什么办法?公司的事就够妳忙的了,刚刚听妳这么一说,好象其它侦探社也不敢接,那一定是谷氏希望妳再去一次,妳立刻给我去找他们,请他们帮忙找到妳哥哥。」邓玉娟强硬地说。
「老妈,妳知不知道那个浑蛋要我做什么才肯接受委托啊?竟然要我再去一次﹗」邓裴侬不敢相信的大吼。
「不要对我吼﹗」邓玉娟也吼回去,「难不成那个妳口中的浑蛋那么没眼光的要你陪他上床吗?」
「老妈,妳说那是什么话?」邓裴侬气得差点吐血,这个人真的是她的母亲吗?
「中国话,中文妳听不懂吗?」
「老妈──」邓裴侬气急败坏的喊。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中文吗?」邓玉娟装傻地问。唉﹗真是要命喔,为什么她就是这么喜欢逗弄裴侬咧?只能怪裴侬生得一副让人想逗弄的样子好了。
「老妈,妳再说些有的没有的,我就要请妳离开喽﹗」邓裴侬警告。
「好吧﹗那咱们就言归正传,刚刚妳说『那个浑蛋』要妳做什么才肯接受委托,真的不是要妳陪他上床吗?如果是真的就可惜了,我听说谷氏那五个老板都是人中之龙呢﹗还以为这次被妳赚到了,没想到妳还是没那个命。」邓玉娟惋惜的摇头叹气。
喔──让她死了吧,下道雷劈死她吧﹗邓裴侬猛翻白眼在心底哀号。
久久没有女儿的回答。只见她猛在那里翻白眼,邓玉娟忍不住催着。「那他们到底要妳做什么妳倒是说啊﹗老妈我也好替妳拿个主意。」
「那个浑蛋要我求他,求他耶﹗」邓裴侬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求他?他是谁?」
「他是……」邓裴侬愣了一下。对喔﹗他是谁?天啊﹗和人家斗了那么久竟然不知道对方的身分。
啊﹗对了,她好象有听到那些被她打得落花流水的男人们说「赶快去请二老板出来」的话,那么那个人是谷氏的二老板喽?
「他是谁妳倒是说啊﹗妳今天是怎么搞的,怎么好象精神恍惚、心神不宁似的,讲话讲一半的。」
「他是谷氏的二老板。」邓裴侬没好气的白母亲一眼。
「二老板,难怪妳斗不过他,看来妳得去求他了。」
「老妈,那妳倒不如叫我死还来得快一点。」邓裴侬的面孔是又惊又怒。
「死丫头,我叫妳去妳就去,反正不管用什么方法妳都要让他接受妳的委托。」邓玉娟强硬地说。
「老妈,我是妳的女儿吧?妳不是从小就告诫我,做人要有骨气,尤其是我们女人,更不可以屈服在男人的淫威之下,怎么现在妳却要我去求他,这不是自打耳光、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邓裴侬极力忍住将母亲扫地出门的冲动,一再的告诫自己,这女人是长辈,是含辛茹苦、把屎把尿、独立的、好不容易将她拉拔大的母亲──这些形容词都是老妈自己讨人情似的说的。她只能和老妈讲理,不能拿出扫把将老妈赶出办公室。
「唉﹗女儿啊,说妳笨,妳还不承认。」邓玉娟叹气,「我可没逼妳一定要用求的,我只是说不管用什么办法,反正就是不择手段的要他接妳的委托,至于求不求那个浑蛋,那就要看妳有没有那个本事喽﹗」
「不择手段?」怎么个不择手段法?利诱、色诱?说之以理、动之以情?哼﹗那个冷冻男,根本不可能吃这几套。
「对,不择手段,要是妳真的笨得想不出办法来,那妳就认命的求他喽﹗」
「老妈﹗」
「谁叫妳笨?」邓玉娟才不在乎女儿的河东狮吼,「找到妳哥哥比较重要,所以妳的骨气只好暂时收藏起来,反正求人家又不会少一块肉。」
「老妈──」邓裴侬的脸孔已经垮了下来。这个人真的是她亲生母亲吗?她是不是该找一天到医院去做一下DNA的比对?否则哪天被母亲卖了,还在一旁感动母爱的伟大。
「别一直老妈老妈的叫,叫老妈也不会出现奇迹的。反正说什么妳还是给我去谷氏,要那个二老板接了妳的委托,不择手段,求也要去求。」邓玉娟那双和女儿酷似的眼睛狠狠的一瞪,算是下了最后的通牒,转身离开办公室。
看着老妈的背影,听着那甩门声,可以想见那力道有多强,瞧她身后墙壁上的画都为之颤抖,差点阵亡。
唉﹗她真的虚脱了,缓缓的站起来走到沙发上,砰地一声躺平,然后又习惯性的侧身蜷缩起身子,有气无力的对着空气说:「除非美国总统姓陈,三民主义统一中国,要不就是外星人攻打地球,否则说什么我都不会去求他的。」
第二章
一夜之间,是柯林顿下台了,还是国民党反攻大陆成功了?
邓裴侬被一个战战兢兢的男人请进谷聿虑的办公室。没错,她来了,不是屈服在谷聿虑的淫威之下,而是受不了老妈的疲劳轰炸。所以,不是柯林顿下台,美国总统换姓陈的做;也不是国民党反攻大陆成功,三民主义统一中国﹔至于外星人攻打地球,呯﹐她连一个类似盘子的交通工具的影子都没看到。
来到这里已经够窝囊了,这个男人还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他现在在做什么?难道不知道她已经坐在这里半个小时了吗?这半个小时之内就看他坐在计算机前专注的打计算机,瞄都没瞄她一眼,他是存心让她等的是吧﹗
可恶﹗他以为她很闲是不是?闲得来这边喝他们侦探社的乌龙茶吗?以为他们的乌龙茶很好喝是不是?她一喝就知道绝对不是鹿谷的冻顶乌龙冬茶,也绝对不是梅山的高山茶,而是一斤四百块的低等茶。
可是她为了压抑满腔的怒火,却一杯一杯的喝,她已经喝了六杯,而且不是人家专门品茶用的小茶杯,是五百西西的大茶杯啊﹗乘以六,那代表的就是她在这半个小时内已经灌下了三千西西的劣等乌龙茶。
邓棐侬毕竟没什么好脾气,终于爆发出来,「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没看见大小姐我已经坐在这里半个小时了吗?」
谷聿虑只是挑眉,眼光拨出零点零一秒的时间从计算机屏幕上移开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回去,没有开口。
这个男人未免太欺负人,要她三天后来的人是他,但来了之后又把她晾在这边,想到这里她的火气又往上冒了。
「喂﹗你……」
她来不及说完的指责给谷聿虑一个冷厉的眼神给打断,他这次花了两秒钟盯着她,然后丢下一句,「我在忙。」眼光迅速的回到计算机上。
他在忙?哈﹗笑话,她就不忙吗?她现在可是一间规模不小的企业负责人耶﹗他知道今早要来这里是她推掉两个客户的餐会,挪了三个要开的会到下午去,更别说现在她办公室里的公文卷宗企画案一堆积起来,她今晚又不用睡觉了。他忙?哈﹗真是笑话。
她火大的冲到他的计算机前,非要他立刻解决她的事情不可,不过她仍好奇的看一眼他到底在忙些什么。这不看还好,一看让她的火气更往上直冲云霄。
「大富翁?你竟然在给我玩大富翁﹗」她不敢置信的叫嚣着。
这个男人浪费她宝贵的时间,竟然在玩大富翁﹗他也好胆的没开喇叭,所以她没有听到配乐声,他根本是存心玩她。
「满不错的一个游戏软件,妳玩过吗?」谷聿虑冷淡地说,和她的火冒三丈成了一个非常强烈的对比。
「玩过,不过我的是第三代,你这个好象是第四代的。」邓裴侬愣了愣,傻傻的顺着他的话回答。
「要不要借妳回去玩玩?」
「也好……」她倏地住了口,她在做什么啊?「你这个王八蛋﹗谁管你的大富翁?我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竟然花在你玩大富翁的游戏上,你真是太过分了﹗」她一脚踢掉他计算机的电源插头,刷的一声。屏幕变成一片漆黑。
「计算机不按照正常程序关机的话很容易损坏的。」他告诫她。
「我才不管你的烂计算机,你再不尊重一点的话,我就砸烂它,让它变成一堆废铁。」
「好,妳说吧﹗」谷聿虑也不再挑战她的怒火。暂时这样就好,否则他担心她的头顶真的会冒出火来,这栋大楼可是有烟雾感应器的自动灭火洒水装置,他可不想成为落汤鸡。
说?说什么?
邓裴侬被他三番两次的莫名回话搞得一头雾水,他要她说什么?
「妳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他摇头无奈的提醒她。
「废话,当然是要你接下我的委托啊﹗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既然如此,那三天前我说的话妳忘了吗?」谷聿虑再次提醒她。瞧她这种张牙舞爪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有「求」于人的人。
「你不要作梦了﹗」邓裴侬怒吼,要她求他。门都没有﹗唔……该死,先解决她目前的「急事」要紧。
她头也不回的冲出他的办公室,「砰」的一声用力甩上门。
谷聿虑愕然的看着那扇门,怎么回事?她就这样不战而逃了?是他料错了她?他以为她不是这么轻易认输的女人啊﹗可是事实胜于雄辩,她的确从他眼前逃走了,他都还没开始玩呢﹗
其实他早就开始着手调查沉耕荣的失踪案,也已经有了眉目,知道沉耕荣只是很单纯的躲起来,也知晓沉耕荣到底躲在什么地方。之所以没有立刻将人给逮回来,是因为他很想知道这个邓棐侬和沉耕荣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实在的,要查邓棐侬的底其实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不过他有一种「好习惯」,就是不利用职便去调查无关的人的事,所以对她,只知道她和沉耕荣的关系匪浅,但却不知道真正的关系是什么。
如果这个邓裴侬就这样逃了,那不就没戏唱了吗?
「砰」的一声,门又被踹开了,进来的人不就是那个他以为逃了的邓裴侬吗?
「妳不是落荒而逃了吗?」他讥诮的看着她。
「落荒而逃?你有病啊你﹗」她送了一个大白眼给他。
他有病?哈﹗
「要不然妳刚刚是怎么回事?」他好整以暇地问。
「你不知道人有三急吗?」邓裴侬没好气地说。要不是她刚刚灌了太多的茶水,也不会尿急的想跑厕所。
「原来妳……」谷聿虑是很想笑的,不过一来他冷然惯了,二来她怒意盎然的表情警告着他不要轻举妄动。
「啰唆,难道你从不会尿急的吗?」她瞪了他一眼,他嘴角可疑的弧度一定是在取笑她,她发誓,他如果敢笑出声的话,她铁定拿鞋子砸烂他的嘴。
「我的办公室就有化妆室,妳干么老远跑到外面去?」
「你又没说。」
「算了,言归正传。」他不想再和她争论厕所的事,「既然妳没打算逃,就是有打算开口道歉求我喽﹗」谷聿虑又衔接上之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