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姐?」
她回过头,发现是昨天才去过她店里的四季集团副总裁袁隼棠。
「袁先生,你也住这里?」她吃惊的问,看著他从大门口走向她。
「我是来找人的,你也是吧?」见她点头,隼棠怀疑他们两个找的是同一人,他只是没想到劭深这么快就追上她了,今早柳以樊才告诉他之凡有另两个仰慕音,看来那两人都被三振出局了。
「先生,请问您投哪位?」警卫在此时开口询问。
「十一楼B的苏劭深。」隼棠回答。
之凡两眼圆睁,尼克怎么会和苏劭深住同一间公寓?难道他们是双胞胎?那尼克为什么要否认他认识苏劭深?
「苏先生不在,这位小姐也是来找他的。」警卫微笑说道,隼棠和之凡木然地对望著。
「等等,我是来找尼克的,他也住十一楼B——」
「不可能,劭深是一个人住的。」隼棠惊讶的反驳。
「尼克也说他是一个人住……」之凡倏地住口,她和隼棠都在心中咀嚼这个消息,稍後,他们都露出一副看起来很需要氧气的模样。
警卫愣在原地来回看著他们。
「尼克开SAAB车。」之凡又突然开口,「银灰色的。」
「劭深都开敞篷的宾士去公司,不过我知道他也有一辆银色SAAB敞篷车。」两个人互望一眼,然後有默契的同时开口——
「地下车库!」
警卫被他们的喊叫声吓了一跳,但仍呆愣著看他们两人冲进电梯。
车库里的确有敞篷宾士,而且车号及特徵都和隼棠说的相符,宾士车旁有个应该是用来停SAAB车的空位,之凡知道车位为什么是空的,因为车子还停在咖啡馆前。
他们两个默默的走进电梯上十一楼,之凡用尼克告诉她的钥匙开了门,她找到了电灯开关,灯一开,隼棠突然直直地走向电话。之凡发现答录机的灯亮著,显示里面有留言,而尼克不准她去碰他的答录机。
「你要听电话留言?」之凡明知故问。
「对,我今天起码打了四十几通电话给他,答录机里面应该都是我的留言。」隼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气愤,他按下一个钮,「哔」一声後,隼棠的声音果真如他预期的传出,而且是一连好几通,多到让他们两个都数不清。而在隼棠的繁复留言间,穿插了几通要找尼克的留言,是一个名叫伊恩的男人打来的,他问尼克什么时候要到俱乐部上班,因为太多客人指名点他。
之凡对伊恩这个名字有印象,他是尼克在俱乐部的同事之一。
「什么俱乐部?」隼棠疑惑的问,眼中的阴沉与尼克的如出一辙。
「枪与玫瑰俱乐部,尼克晚上在那里兼差。」之凡解释。她稍微打量一下这间高级公寓,屋内的陈设物虽属高级品,但整理得乾净、整齐,并尽量简单化。
「兼差?」隼棠不太相信的看著之凡。「他是四季集团的负责人,集团营运正常,也没有财务危机,他为什么要兼差?」
「不知道,我以为他白天是个普通上班族,晚上在俱乐部里兼差……娱乐女人。」之凡希望隼棠了解何谓「娱乐女人」,这样她才不用解释得太清楚。
「舞男?」隼棠的神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柳小姐,你确定吗?」
「我确定,如果他不是舞男,我根本不可能认识他,後来我还为了写小说,问了他很多关於舞男的事,他回答得很详细。」
「他现在人在哪?」
「我家。他今天早上发高烧,我来替他带些日常用品和衣服过去。」之凡说著开始寻找尼克的卧室。
「他发高烧?」隼棠跟著她。「他身体强壮得很,怎么会突然发高烧?他今天早上又为什么不去上班而跑到你家去?」他皱眉看著之凡找出一个小行李袋。
「他昨晚住我家。替我整理他的几件衣服好吗?包括贴身衣物。」之凡要求著,隼棠立刻动手替她找。
「他昨晚在你家干嘛?」隼棠漫不经心的问。
「拼图。」之凡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然後红著脸到浴室去收拾尼克的盥洗用具。
# # #
劭深用之凡的被单包住自己赤裸的身体,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等她回来。
先前他打过电话给隼棠,但是苏家仆人说他还没回家,劭深再打到公司去,但他的秘书却说他已经回去一阵子了。最後他决定晚一点再找隼棠,或许他现在陪客户去应酬了。
脚步声显示女主人回家了,劭深关掉电视,改而凝视大门。他的眼睛因为隐形眼镜太久没摘下来而酸涩,但他渴望看到之凡的笑睑,才一个多小时不见,他已经很想念她了。
门开了,之凡拎著一只袋子出现,但是脸上没有微笑,只有浓浓的戒慎。劭深不动声色的看著她,当隼棠跟在她身後走进来时,劭深恍然大悟。
隼棠并不常表露出凝重的神色,现在他脸上的凝重比往常加深了数百倍,劭深明白自己多年来的谎言已经被拆穿了,他并不担心隼棠会有什么反应,因为他们认识许久,多年来培养的默契和情谊不会为了这件事就结束。他比较担心的是之凡,她知道他对她说了谎,她愿意原谅他吗?愿意再相信他吗。而他要怎么做才能够说服她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想离开她身边,即使未来他们终究会分开,他也不想这么快。
「劭深?还是尼克?」隼棠站在他面前俯视他,语气森然。
「随便你怎么叫吧!」劭深没有抬头看他。
「你真的病了?」听到他异於平常的声音,隼棠皱起了眉头。
「小感冒而已。」劭深轻描淡写的说。
「袁先生,请坐。」之凡泡了一杯热红茶给隼棠。「尼克,你要不要先穿上衣眼?」她没有改变对劭深的称呼,他看不出她是不是在生气,但直觉她心里不太高兴,他不意外,但她没对他叫骂倒是令他有点担心。
「也好。」
他拎著袋子走进浴室後,之凡问隼棠愿不愿意把皮蛋瘦肉粥当做晚餐,隼棠笑著表示他可能得吃好几碗,待会儿才有力气和机智应付劭深。之後他们在客厅里进餐,偶尔聊聊天,而话题绝不偏离劭深和以樊。
当劭深从浴室里走出来时,之凡已因楼下咖啡馆有事而离开十分钟了。劭深坐在隼棠对面,一副已经准备好接受质询的样子,其实他渴望自己手里有香烟帮助他冷静思考,但之凡没帮他带来,隼棠又不抽烟。
「下礼拜一我要去琉球。」隼棠平静的做了开场白,他的怒气似乎已稍稍平息了。「新饭店开幕了,我和柳以樊要一起去剪彩。」
「什么时候回来?」
「星期二早上。今早柳以樊来过公司,是苏老头找他来见我们两个的,他希望柳以樊继续帮我们设计饭店。」
「他凭什么?现在的集团负责人又不是他。」提起自己的父亲,劭深的眼神就冷硬起来。
「但是我们有几家比较旧的饭店的确需要重新装潢。」隼棠就事论事。「听说你跟另一个男人在抢柳之凡,看来是你抢赢了。」
「我怀疑。」
「你打算玩玩她就算了吗?柳以樊很疼她,我想他不会任你玩弄她的。」
隼棠对此感到担心,他从没见过劭深身边有女人围绕,如今得知他兼差当舞男,可见他对女人很有一套。照之凡所说,劭深是俱乐部里最受欢迎的舞男,隼棠倒是不怎么惊讶,这很符合劭深不服输的个性,而且光凭他那张俊脸就足够征服全世界的女人们了。
「我不会让柳以樊有理由觉得我在玩弄之凡。」劭深相当有自信的说。
其实他没想过要玩弄之凡,她从一开始就很吸引他,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吸引,还囊括了精神上的引诱,他没忘记自己曾认为之凡的气质和萃英相似,到现在他仍这么认为。
「如果你对她不是认真的,就早点离开她吧!我觉得她爱上你了。」
隼棠的忠告令劭深的心脏惊跳了一下,之凡爱上他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会?他对她既残酷又霸道,她有什么理由爱上他?她不可能蠢到把性当成爱,她又不是小孩子。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劭深眼里的认真是隼棠不曾见过的。
「不知道,当我知道你和尼克是同一人後,她就一直给我这样的感觉。我回去後,你要怎么和她说?」
「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劭深直截了当的回答令隼棠有些讶异,通常他都会先卖个关子。
「柳以樊说她加入过黑社会,你知道吗?」
「听她提过一次,但了解不多。」劭深想起她昨天为了堵高学刚的嘴而自我表白的过去,但是他不想深究这件事,因为她显然已获得重生,过去那些疮疤就让它们隐没在她的坚强下吧!他不想藉题发挥,增加两人之间的疙瘩。
「你有没有发现她和你一样寂寞?」隼棠试探性的问。
在回来这里的路上,他和之凡聊了不少,他解释过柳以樊向他提过她的事,因此她也坦白的描述了她这些年来的生活。
「你讲了我才想到。」劭深诚实的回答。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差劲,他强行要求她了解他的寂寞,却不曾想到她有可能也需要别人来了解她的感受。她说对了,他真的很自私。
「原谅我多嘴,但是我觉得你们应该彼此多了解一点,她很担心你——」
「担心我?」劭深感到莫名其妙,他做了什么让之凡担心的事吗?除了怕他跳不开舞男的生活之外。
「她认为你太沉溺於萃英和你外婆去世的阴影中。」
# # #
高学刚的神情相当愉快,之凡不知道他在为什么事高兴。她下楼来本是因为有人来收帐,高学刚来找她时,她还以为他会问她一堆关於尼克有没有对她不规矩的事,但他却要求在通往二楼住家的楼梯口和她谈,只因为店员们太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令他很不自在。
「你中了统一发票头奖?」之凡好奇的盯著他。
「没有啦!我听说那个尼克今晚没来上班,是不是按捺不住又跑回去做舞男了?」高学刚一点也不掩饰得意的神情,他露出一副「我早看出他是哪种人」的眼神。
「不是,他感冒发烧了,今天请病假。」
之凡没有力气和他争辩尼克的人格问题,尼克的谎言带给她的打击甚大,但她无意责备尼克,因为她一直很清楚他是个不太容易相信别人的男人。她想责怪的是自己,她不应该在对他还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便向他的激情屈服,她简直连心都奉献出去了,因爱恋而衍生的盲目她经历过一次,但是没有学乖,今天依然重蹈覆辙。
「是吗?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今天怎么就突然发烧了?」高学刚讥讽的口气令之凡不悦。
「阿刚,你到底来干嘛的?」她蹙眉,他立刻收敛自己的态度。
「今天是我的生日,几个朋友要请我去唱歌庆祝,我想约你一块去,晚上八点。」他兴高采烈的说。
之凡看一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
「对不起,我得忙打烊的事。」
「打烊之前我一定送你回来,这样可以吗?」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去,我还有朋友在楼上。」之凡很抱歉的看著他。
「那就一起去嘛!我那些朋友都还单身,有女孩子在,他们会乐翻的。」高学刚仍不死心的游说著。
「我朋友是男的。」之凡解释,然後发现他的脸色丕变。
「你和他单独在楼上?他几岁?结婚了没有?你最近为什么老做这种事?一个尼克还不够吗?」高学刚连珠炮似的质问,脸上的妒意写得清清楚楚。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凡的声音变冷。「女人和男人不能只做朋友吗?尼克发烧,他的朋友来看他有什么不对?你为什么每回一听到我带男人回家,就认定我们之间有暧昧关系?」之凡本不想让他知道尼克在她家的,但失去耐性的她可顾忌不了这么多。
「他在你家?他感冒发烧了为什么还会来找你?」高学刚也火了。
「他昨晚住我家,因为发烧,所以我照顾了他一天。」之凡想到他昨晚留宿的原因,双颊不禁烧红,但高学刚气得没注意到。
「他昨晚又住你家?他是不是还打算一辈子住下来?」
「有何不可?」之凡回嘴。
「之凡,我一直不太愿意相信,」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你真的爱上尼克了?」
「我昨天就告诉你那是我自己的事。」之凡厌倦了他的态度,她并不喜欢别人管她的想法,但高学刚一而再的犯了这个禁忌。
「你应该给我个明确的答案,不是让我猜谜。」他提高了声调。「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女朋友,就算你想和我分手,也得给我个理由。」
「对!我爱上他了,这个理由够充分吧?」之凡怒气冲天的瞪著他,事实上,她并不晓得她到底是在对他说谎或承认。
「为什么?我哪一点比不上他?他只是个舞男,天生靠脸吃饭,他一点也不值得像你这样的好女人依靠,你为什么会爱上他?你不可能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高学刚难以置信的问。他发觉自己无法接受这件事,在他心中,之凡一直是单纯、善良,以及贤慧的,就连她说自己以前加入黑社会时,他也还一直保持著半信半疑的态度。
「我说过我没你想像中那么好,对我而言,我和他是天生一对!他做过舞男,我曾经是黑社会大姊,现在我们都想重新开始,我自己有眼睛可以看他值不值得我依靠,而且法律没有规定我不能爱上一个没你优秀的男人,够清楚了吗?」之凡顾不得被尼克和隼棠听到的危险,扯开喉咙咆哮,她已经受够了被高学刚美化,也受够了他歧视尼克的心态。
「你真的很盲目。」高学刚硬声说道。
「对,我很盲目,不过我要说你也是一样!」之凡不客气的顶撞他。「请你回去吧!很抱歉破坏了你要庆祝生日的好心情,等我为这件事自讨苦吃的那一天,随时欢迎你来嘲笑我。」
她语音刚落,高学刚便愤懑的打开门,在店员和客人们好奇的注视下走出咖啡馆。之凡目送他离去後,锁上通往咖啡馆的门,举步走上楼梯,刚走没几步,她便发现尼克两手插进裤袋,倚在楼梯平台的墙上俯望著她。
她想一言不发的经过他身边,不想现在就解释她说那些话的意思,更不想被他逼出心声——虽然她不确定他会不会这么做。她想沉默一阵子,她需要思考,需要理出脑中情丝纠缠的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