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回去?」她转开话题,以樊这才稍微和颜悦色。
「坐计程车。」他拿出钱包,掏出钱放在桌上。「回去前顺便替我结帐吧!」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向之凡。「走吧!」以樊拉著之凡的手,转身想往店门口走。
「走去哪里?」之凡不明所以的问,定在原地不动。
「我们去一个较隐密的地方谈,这里闲人太多了。」他皱眉盯著她。
「到楼上吧!不必特地离开这里。」她挣开他的掌握,走向与店门相反方向的另一扇门。
「楼上?你住在这里吗?」以樊跟上她,看著她拿出钥匙打开门。
「嗯,这间店也是我的。」她开了门进去,以樊则在门口愣了几秒钟。「帮我把门锁上。」
之凡打开灯走上楼梯,以樊照她的话做,迅速的跟了上去。她领著他穿越二楼的大理石走廊,走廊尽头只有一扇白铁门,她打开门让他先进去,以樊则惊讶的打量这宽敞的居家环境。
之凡越过客厅拉开两大块落地窗帘。客厅里有两只茶几,其中一张摆放著才完成三分之一的两千片拼图,除此之外,电视、录放影机、冷气、音响、CD架样样齐全。厨房与客厅相连呈n字型,靠客厅这面是吧台,正中央的天花板有个别致的吊灯,底下则是一方平台和两张高脚椅。
以樊继续参观下去,厨房之後有一条甬道,甬道上有一间相当宽大的浴室,浴室之後有图书室、晒衣间、和式起居室和两间客房,甬道尽头则是一个最宽大的房间,显然是主卧室,也是之凡的卧房。
他又慢吞吞的走回客厅,触目所及均窗明几净、高雅舒适,很难想像之凡除了拥有一家品味非凡的咖啡馆外,还能把住家装潢得这么令人称羡,九年半前她离家出走时是一无所有的。
「发什么呆?」在以樊参观房子的同时,之凡已为他泡好一杯热咖啡,她催促他坐下。
「你一个人住吗?」坐下後,以樊仍不住的打量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嗯。」之凡淡淡的回应,接著又折回厨房。
「看样子你过得很好。」以樊端著咖啡跟过去,坐上高脚椅,看著她为他准备午餐。
「你开这家咖啡馆多久了?」
「六年。」
「六年?没有合伙人吗?」
「他死了。」
以樊闻言浑身僵直。「之凡,告诉我,你这九年半以来是怎么过的?」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妹妹,却发现她有一段神秘的过去,连她的个性也变得冷然、内敛,她的豪华住家和咖啡馆似乎也透露出一股秘密的气息。
「你不用工作吗?」之凡没有回头看他。
「我有自己的工作室,行动电话也带在身边,不必替我担心,也不要想对我隐瞒任何事。」以樊警告道。
之凡仍没有回过头来,沉默了几分钟後,她奉上午餐,在他对面坐下,开始娓娓诉说以樊缺席的这九年半。
# # #
「他又拒绝了?他到底在想什么?」苏权渊拿著袁隼棠送回来的文件夹,激动地挥著。
隼棠耸耸肩,面露无辜之色。
「这些女孩子哪里不好?我帮他找的全是有教养又漂亮的千金小姐,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些女孩子根本没得挑剔!」苏权渊气得把文件夹用力甩在桌上,隼棠仍是默不作声。「难道他真的是同性恋?」仿佛已经绝望似的,苏权渊跌坐在沙发上,喃喃地的自问著,「男孩子长得太漂亮本来就很不寻常……」
「舅舅,你想太多了。」隼棠皱起眉头。「劭深现在已经不能用漂亮来形容了。 」
比起十二年前那个少年,劭深虽然还有当时的影子,但他成长得更加挺拔、健壮,身上不多长一块肉,五官也更为刚毅,由每个角度看去都恍如雕刻似的,就连个性也越发稳健、坚决,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冷酷、强悍,他是个无与伦比的男人。
「他本来就长得比别的男孩子漂亮,如果他打扮成女人,搞不好更漂亮。」苏权渊咕哝道。
隼棠也懒得跟他说了,苏权渊一年见不到劭深几次面,所以老以为劭深还是当年那个瘦削的少年,如果他稍微回想一下,就能发现劭深住在苏家的那三年间,已经有了相当显著的改变,也许是营养太好,劭深整整长高了八公分,现在比一百八十二公分的隼棠高一公分。
「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吧?」苏权渊突来的问题让隼棠感到莫名其妙,但他聪明的静默不语。
「还是你有他的电话号码?我要亲自问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我只知道电话号码,但是他都让答录机来接。」其实不然,劭深若在家,偶尔也会亲自接听隼棠打去的电话,但为了不让苏权渊知道他们俩的交情有多好,隼棠故意避而不提。
「明天我直接去公司找他,你可不要告诉他啊!免得又被他溜了。」苏权渊警告地瞅著他。
「我知道。」隼棠口是心非的回答。他怎么可能不告诉劭深呢?他可是和劭深站在同一阵线上的,只是苏权渊不知道罢了。「没事的话,我出去了。」他说著想转身离开,迫不及待地想和劭深商量应付苏权渊的对策。
「慢著。」苏权渊语气威严地制止道。
「还有什么事吗,舅舅?」
「你觉得这女孩如何?」苏权渊拿起文件夹递给他。
隼棠接过,但是没打开来看,因为稍早之前他已经欣赏过了。
「还不错吧!」他敷衍的评论道,心想苏权渊该不会想要他代替劭深去相亲吧?
「那你就和她相亲吧!」
「我?舅舅,你要我代替劭深去相亲?」虽然是意料中事,隼棠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要你去和她相亲,你妈妈挂念你的终身大事也够久了,既然劭深对这个女孩没兴趣,就换你去相亲吧!搞不好那女孩会比较喜欢你,毕竟你比劭深好相处多了。」苏权渊点燃一根雪茄,显然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
「可是我还不想结婚。」
「有人叫你相亲过後马上结婚吗?」苏权渊不认为隼棠敢违逆他的命令,虽然隼棠偶尔会抗议,但通常都会照他的意思去做。
「但是我已经有自己喜欢的对象了,我不想让她误会。」这是隼棠对他撒过最大的谎话,不过隼棠现在才不管这么多哩!
「既然有对象了,为什么不让你爸妈知道?你看不出来他们有多急吗?」苏权渊责备的问道。
「我还在努力当中,不想告诉他们未成定局的事。」
「算了,既然如此,你就别去相亲了。」苏权渊的话让隼棠松了一口气。「没事了,你出去吧!」他挥一挥手,隼棠立刻不置一词的逃离,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电话给劭深。
* # #
夕阳西下,室内洒满了落日余晖,以樊和之凡依然忘我地聊著,从过去的九年半聊到现在的生活,兄妹俩还不时回忆起曾经共同生活的十九年。
以樊不知道该如何评论之凡离家後的生活,虽然不满意她加入了黑社会,但也不否认若她没混进黑道,就不会认识庄兆龙、也不会培养出一技之长经营这家咖啡馆,更不会过得如此平顺舒适。
「你还写书?」以樊既惊喜又讶异的问,「我怎麽不知道你有这项才华?」
「我故意埋没的嘛!」之凡调皮地笑道。
「让我拜读一下你的大作吧!你用什麽笔名?」
「我拿给你看吧!」之凡走进图书室,不一会儿便拿了十几本书出来,一古脑地全放在以樊面前。
「这麽多?楠笙?这什麽怪名字?」以樊不甚满意的盯著作者姓名,然後挑了一本浏览。
「但是我喜欢。」之凡嘟起嘴巴。
「妈妈知道了一定会吓一跳。」以樊期待的说,接著发现之凡的神情变了,只要一提起父母,她的表情总是很快的黯淡下来。「回去看看爸妈吧!」他把书放下,苦口婆心的劝道,「其实他们都很想你,也很担心你,想想看,九年半来你一点消息也没有!」
「爸爸早就不要我这个女儿了。」
「他是死要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爸那个人,更何况现在你都改过向善了,他会重新接纳你的。」对於以樊的游说,之凡没有回应,於是他继续说:「在我看来,最想你的人就是他了,小时候他最疼你、最爱逗你玩的,记得吗?」
「那根本不能和现在相提并论。」之凡嘟嚷道。
「你看你,和他一样顽固。回去看看他们吧!就算你不打算回家住,也让他们知道你一直过得很好,不要让他们再担心下去了。」
以樊看得出之凡有些动容,半晌後,之凡终於点了头。
「太好了!」以樊笑开了。「对了,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难道不觉得太空旷了吗?怎么不找个男朋友或老公和你一起住?」以樊再度璟视四周。
「那也要遇得到啊!先别问我的感情生活,你不是有女朋友吗?你还满有一手的嘛!专挑美女,她叫什么名字?」之凡贼兮兮的笑问。
「曲织旋,两年前找我设计房子时认识的,她老爸有间药厂,她现在替她爸爸管帐。」提起女友,以樊既没腼腆之色,也没特别喜悦。
「看起来是个很精明的女人,你头脑已经够好了,还找个这么聪明的女朋友,该不会想生个全世界IQ最高的小孩吧?」之凡打趣的问。
「谁说两个聪明人在一起,生出来的小孩IQ一定很高啊?」以樊好笑的瞟她一眼。
「这跟遗传多少有点关系嘛!你们感情好像不错,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还没有,其实有时我满受不了她的,她太恃宠而骄了。」以樊不满的皱眉。
「以樊,你该不会是对她腻了吧?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之凡的眼神有点鄙夷,但玩笑的口气颇重。
「随便你说啦!六点了,我该回去了。」以樊边看腕表边起身。
「吃过晚饭再走嘛!」
「妈在家有煮饭,我告诉过她我会回去吃。」以樊拿起那一堆书,转身朝门口走去。
之凡送以樊到咖啡馆门口拦计程车,以樊空出一手搔搔妹妹的头,充分表露出对久未见面的妹妹的疼爱。
「要回家时,先打个电话给我。」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她。「我可以陪你回去。」
「不必麻烦了,我还认得回家的路。我一个人回去没关系,不过你可要在家里等我。 」
之凡给他一个要他放宽心的微笑,以樊决定不跟她争,毕竟她都二十八岁了,他没有时时刻刻陪伴在她身边的必要。
送以樊坐上计程车後,之凡回到咖啡馆,服务生和厨师们立刻围上前来,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个双胞胎哥哥。之凡笑著承认,他们全都睁著不敢相信的眼眸盯著她,几分钟後,高学刚打了一通电话来找之凡。
「之凡,我有两张『空军一号」的电影票,我们一起去看好吗?」高学刚的口气是极度的期待,刚巧之凡的心情也不错,因此答应了他。
「我正想找时间去看这部片。票是几点钟的?」
「午夜场的,刚好咖啡馆打烊之後。」高学刚的兴奋听得出来。「我去接你。」
「那晚上见了。」挂了电话後,之凡的心情是从没有过的轻松,不是因为和高学刚和好如初,而是因为和哥哥前嫌尽弃;然而,她却没有想起与尼克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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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袁隼棠意料之外,苏劭深很乐意见苏权渊一面。
隼棠原以为劭深在知道苏权渊打算明天到公司会会他之後,会想尽办法不待在公司里,把一切交由隼棠打点;没想到劭深先是一阵沉默,接著意有所图的说让苏权渊放马过来吧!
「我以为你会想办法躲他哩!」隼棠有些失望的说,他还期待看到苏权渊被劭深耍得团团转的模样呢。
「他既然已经急到这种地步,就算躲也躲不了一辈子。」劭深拿著话筒,缓步踱到窗前,目不转睛地盯著楼下的街景。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下班後他就一直没再出门过,只是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脑筋一片空白,现在都晚上九点多了,他还没打开电灯,连晚饭也没吃。
「他看你没有相亲的打算,已经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隼棠悻悻然的抱怨道。
劭深因为他自觉遭池鱼之殃的语气而微微一笑。
「这不是很好吗?你不用为了找老婆伤脑筋。」劭深捉弄他。
「你在开玩笑吧?」隼棠不可思议的叫道,「我情愿伤脑筋,也不要照他的意思去相亲,他满脑子只有财和权,选的相亲对象哪个不是和他自身利益有关的干金小姐?」
「那你总得给他一个不想去相亲的好理由,就像我,有同性恋的嫌疑。」劭深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和玩世不恭。
「我告诉他我现在在追一个女孩子。」
「是吗?」他的声调平板,没有抑扬顿挫。
隼棠倒是不怎么惊讶,能让劭深的表情和音调风云变色的事情并不多,他常觉得,劭深一定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本事。
「唬他的啦!你以为我真会照他的意思乖乖相亲?」隼棠没好气的说,「我真想搬出去住。」隼棠的声音突然变得苦涩、委屈,这令劭深感到好奇。
「过去三十几年来,你倒是一点怨言也没有。」劭深讽刺他。
「你永远不会知道被那老头当成下人般呼来唤去的滋味。」隼棠叹口气,「好歹我也是他的外甥,但是跟他身边的保镖却没什么两样。」
「知道萃英出生才两天就过继给你父母这件事情时,你就应该晓得他有多冷血。」劭深的语气倏地变得冰冷、仇恨。
「知道归知道,但是我们家是仰赖苏老头的『慷慨』,才会有好日子过,一旦我光明正大的违抗他,我现在的工作就不保罗!」
劭深知道隼棠非常热爱在四季集团的工作,因此不怪他到现在还屈就在苏权渊的阴影下。
「我保证你很快就能脱离苦海的。」劭深突然信心满满的说,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十分了解这份信心是打哪儿来的。「不扯了,苏老头的事等明天再说吧!」
挂了电话,劭深仍盯著热闹的街景。今晚他没打算到俱乐部去,因为他早就计画好要给柳之凡来个出其不意,离十一点还有一个多钟头,他有得是耐性慢慢熬,不管这一夜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直觉告诉他绝对不同凡响。
第六章
去他的不同凡响!
苏劭深表情森然的诅咒自己先前的鬼直觉,当然是不同凡响啦!他忖道,店里打烊了,铁门拉下不说,连二楼都是漆黑一片,他按了整整五分钟的电铃,就算柳之凡已经坠入梦乡,也早该被那超出环保标准的电铃声吓得作起噩梦来。难道她和那个叫什么刚的男人约会去了?还是她根本不住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