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个部门?”来者身着铁灰色手工西服,右手插在口袋中,脚步沉稳的朝她走来。
“请问你是……”看着对方价值不菲的穿着、气字轩昂的态势,耀群明白对方的身份地位并非一般员工,但是她不打算回答这陌生人的问题,反而回问对方是谁,为的就是要避免惹祸上身。
言承扬锐利的眼睛看着她手边的资料夹上写着“新闻部”三个字,“你是十八楼新闻部的人?现在并不是休息时间。”
“记者本来就没有所谓的休息时间,但是记者需要有喘口气的空档,否则整日在急迫的截稿压力下,只有英年早逝的下场。”眼前男子的目光、语气都有些张狂,耀群打从心底的反感。
他来不及开口,随即被一声叫唤打断,“老大,你别到处乱逛行不行?要是老太爷随时要找人,我到哪里找人?”
又出现一名男子,一样穿着正式西服,但是相较于先前那位气度不凡的男子,这个男子显得较像是玩心甚重的大孩子。
言承扬皱眉回头,“走吧I”不让车石允有发问的机会,迈开步伐离开中庭。
离去前,他再次回头看耀群一眼,那锐利的眼神似乎在宣示,我一定会知道你是谁。
耀群据傲的盯着他,一点都不回避他的目光,像是在说我接下你的战帖。
今天,她一样在公司待到很晚才离去。
回到豪华的住处,才将钥匙插人孔内,她便敏感的察觉到异样,直接旋开门把进人,屋内竟然灯火通明。
“耀群!”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客厅飞奔出来。
她张开手臂阻止飞奔上前的人,“雅雅,你怎么突然来了?”
“啊,我完了,所以来你这里避难。”雅穗苦着脸,抱着她不放。
“怎么了?有什么事是你杜小姐摆不平的?”耀群不解的问。
雅穗嘴一嘟,“先别说我了,你工作都这么晚才下班啊?”揪着她的衣裳,嘴巴更是没停过。
“喂,杜小姐,你把我架在这里连椅子都不肯让我坐,分明是疲劳轰炸。”耀群拍拍她的肩膀,要她缓和一下激动的情绪。
“是喔,那快进来吧!我等了你很久。”帮忙接过她肩上的皮包,雅穗拉着她进去。
先到房间换下一身绑手绑脚的套装,耀群开门走出来,“你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吃饭了吗?”
“怎么还吃得下?”雅穗瘫在客厅沙发上,吱声叹气的说。
“你到底怎么了?”从冰箱里拿出一些食物到厨房去,耀群一边回头看着反常的好友。
“唉,还不是我那老奸巨猾的爸爸,天知道他去哪里给我弄来一个政策联姻,人就躲到加拿大会养老,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跟我老哥,现在人家要来娶我了!”雅穗咬牙切齿的说着。
“政策联姻?”耀群从厨房探出头来,“跟谁政策联姻?伯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你们家的公司不是经营得还不错,于吗需要你这公主去和番?”
“管他是跟谁政策联姻,反正我明天一早搭飞机逃难去。也不想想生性爱帅哥的我,怎么能够忍受企业界那群脑进肠肥的二世祖,除非我见过他之后觉得还顶用,那才有谈联姻的可能,我怎么可以让自己受一点委屈!”雅趣忿忿不平的捶着沙发。
“你要去哪里?”耀群连忙搁下手边的事,奔出来问。“搞不好对方真是个大帅进呢!怎么不看过了再作打算?”
“我呀!先到欧洲去玩他十天半个月,等我玩过回,再想想要做些什么,届时如果他真是个优秀的男人,那再结婚也不迟。”雅趣挥挥手,不甚在意。“我心目中的男人一定要卓越出众、气度非凡,当然耐心正是不可成缺的,所以他真那么优秀的话,就当作我在测验他的耐心好了,等通过我的考验后,时间一到,我自然会穿着婚纱追着他跑。”
“雅雅,你别乱来啊!一个女孩子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那怎么办?”耀群很不赞同。
“不跑,难道真叫我去和番?我连对方是圆是肩都不知道,怎么可以贸然赌上我这辈子的幸福?要不你代替我去嫁?”
“你别开玩笑了,你……”
“别说了。我每到一个地方就和你联络,放心啦!”
“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国,凭我那三脚猫的英文能力,还不至于太糟糕。”
“真的?”老实说,耀群还是很担心,不过也知道雅穗骄纵惯了的性子,她是不会听劝的。
“放心!”雅穗拍着自己的胸脯,“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这一次我会好好利用机会Shopping。”
“万一你家人找你怎么办?”
雅穗挑眉皱员,“耀群,你可千万要守口如瓶啊!否则我这次真的得去当文成公主第二了。”
“明天就走吗?”
“当然!要是被我老哥找到,我还溜得成吗?”她摇头叹息。
“瞧你说的!”耀群知道她说话向来夸张。
“好了,别光是说我的事,你工作还习惯吗?”
“都还习惯。”
“但你老板是不是人啊?这晚了才让你下班。”雅穗很不以为然。
耀群听她这么说,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关老板啥事?是我自己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完,多待一会儿。”
两个女人窝在沙发上聊个不停,忘了肚子饿,忘了明天的事。
编采会议结束后,耀群急忙回到位子上翻阅一些资料,今天的工作特别忙碌,让她一刻都不得闲。
桌上的电话响起,“喂,新闻部您好。”
一听见对方的声音,只见耀群刻意压低音量,单手捂住话筒,和来电的人尽可能简短的对话。
“好,我知道,那就晚上见。”急切的挂上电话后,超群的脸色显得怪异,忧喜参半、心神不定。
肩上突然被人一拍,“耀群,该走了。”
“喔,好。”她先是一怔,随即用笑容掩饰自己的心情。
提着采访包,她抓着手上的资料急忙跟着摄影师的脚步往电梯走去。
“事情都联络好了?”摄影师问。
“嗯,大致上都OK。”今天搭档的摄影师是前辈。
“工作还习惯吧?听说你都很晚才下班。”耀群掩饰的一笑,“习惯。晚下班是在资料中心看些书,反正回去也没啥事。” 面对搭档的好意,她技巧的回应。
“新人辛苦一点是应该的。”
“是啊厂仍是那近乎无害的笑容。
混乱的脚步声传来,正前方迎面走来一群主管,耀群和摄影师刻意靠边站,趁着诸身之际,她眼角往上一瞥,却正巧看到那天在中庭遇上的男子,而他也看了她一眼。
四目交会,虽只是匆匆一瞥,对方的目光如炬,让耀群慌忙的收回视线,借以回避他质问的目光。她深知这男子是极具危险性,她还是小心的回避较好,免得事情没完成反倒引起轩然大波。
进人电梯后,耀群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有预感,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两人势必得再度面对面,因为她知道言德集团对于谜底的真相大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那位“高层人士”可能会影响事情的发展。
“新官上任三把火。”在采访车上,摄影师如是说。
“什么新官?”耀群回过头问。
“刚刚那群‘二十楼’,为首的人就是新总裁。”新闻部里人人戏称主管为二十楼,因为主管的办公室都在二十楼。
“你是说最前头的年轻人?”虽早预估对方来头不小,但是真正知道他的身份时,她还是不免感到诧异。
“可不是,他就是言德集团的第三代继承人言承扬。”
“庚志哥怎么知道这么多?”
“不管是‘二十楼’、‘十九楼’,总会有消息传出!”
“那为什么会是他?他年纪很轻,怎么会接管整个集团?”耀群实在好奇言语华的死因,以及吉德集团当初在投资案里所扮演的角色。
“第二代的言语华十多年前因为车祸过世,所以老总裁才积极培育新的接班人,听说当年言语华的死因很可疑。”
“哪里可疑?”
“我也不清楚,这些都是听人家说的,言语华当初牵涉一起投资案,我在想,可能是黑吃黑所引发的杀机用?证据到现在都找不到,言家也很低调。”
“哇!庚志哥你消息很灵通嘱!”
“都是听说的,以前在我们电视台的一位财经记者很厉害,门路多,有空遇到她,再给你引荐。”
“谢谢。”她知道话题该打住了。耀群听着搭档的话,心中再次思量着,如果直接从言承扬着手,那胜算有多大?
有时候她不免怀疑,凭她的能力和现在有限的人脉,她真的找得出真相吗?难道要再继续等下去?
下班后,耀群难得没有留在资料中心,飞快的离开公司,来到一家人声鼎沸的餐厅。
计程车在门口停下,付了车资后耀群便迫不急待的下车走人约定的地方。
“小姐,一个人吗?有订位吗?”接待人员迎上前。
“我找人,是一位陈小姐。”
“好的,请跟我走。”
接待人员领着她来到隐密处的餐桌前。
“对不起,我来晚了。”
女子抬起头,淡淡的一笑,“无妨,不急。”手一抬,示意她坐下。
“我……”看着对方从容不迫的样子,耀群反倒一时口拙,不知道如何开口问起。
十六年前,她曾见过她,是没想到十六年后,她们还会再见面。
“慢慢谈,反正有的是时间十多年都等了,不差这点时间。”女子从容悠闲的样子,让耀群好钦佩。
陈品清,四十岁,十六年前是耀群亡兄的未婚妻,然而张耀振的自裁,终结一段美满婚姻,透过张耀振留下的通讯资料,耀群才辗转寻到她的下落。
两人不约而同的举杯吸饮一口茶,让彼此的情绪缓和些许。
陈品洁从皮包中取出一只黄色牛皮纸袋,“这是你要我帮忙找的资料,你可以先看一下。”
“谢谢。”耀群有些迟疑的伸手接过纸袋,但她却不知道该不该在这公开场合看阅这些私密的资料。
“你不先看看?” 陈品洁依旧妆点姣好的面容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我能请问你有什么打算吗?”
“因为哥哥的遗言,而且我不希望哥哥死得如此冤枉,所以我想查出真相。”耀群坦言告知她的动机。
“不瞒你说,这事情我也曾经注意很久,这些年来也费了许多心力在查,可是总在有些眉目之后,事情就陷入僵局,又得重头开始,原先我想就此放弃,没想到多年后的今天,你竟也积极查访这件事。”
陈品洁欣慰的看着她,“幸运的话,可以挖到头条新闻幄!”
“希望能一切顺利。”如果找出事情真相,不但可以是独家新闻,也可以让该负责的人付出代价,她的确这样希望过。
“你父母还好妈?”陈品洁问起。
耀群有瞬间的失神,凄楚的笑了,“过世了,因为承受不住哥哥的死去,他们都走了。”
陈品法不再多说什么,半晌后才开日,“我也曾经在新闻界工作许多年,当初我是希望透过我的人脉好让这件事情真相大白,但是很显然,要想查探出事情真相,并不如想象中容易。之后,我失望的从新闻界退出,因为不甘心,所以这些资料始终不曾被我遗弃,如果耀振知道你开始调查这件事,他一定会觉得很欣慰。”
“我很想知道哥哥的投资案出了什么问题。”
“当年的杜氏企业失去踪影,不好着手,不过你现在在YDS当记者,如果可以的话,言承扬是个绝佳的线索之一,或许你可以先从他身上下手。”陈品洁建议。
“怎么做?我根本不容易接近他。”耀群想起他火炬般的目光,不由得倍感压力。
“引起他的注意,女人最原始的本钱也是一个方法,但这是下下策。还有,他到台湾这期间,应该会住在言德旗下的华泰酒店。”陈品洁一顿,再次喝口水,“我能得到的消息就只有这些,我已经决定离开台湾,接下来的,我就帮不上什么忙。”
“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开?”耀群不明白。
“有些东西并不需要永远的拥有,短暂的所属关系反而会叫人怀念,我已经决定定居澳洲,所以台湾的事总要做个了结。”
“可是……”耀群还想做挽留。
“别可是了,好好努力吧!我希望会有好消息出现。”说完,陈品洁便起身离开餐厅,留下耀群一人呆坐在原处。
她的眼神很是迷拥,不单对事情未来的发展迷拥,也对言承扬这样短暂出现的一个人很困惑。
离开餐厅后,耀群在夜灯闪烁的红砖人行道上走着。
女人最原始的本钱?从没想过自己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得到真相,唉,难道是自己太天真了?
脚下的高跟鞋踩在红砖道上,彼此的摩擦消去高跟鞋特有的声音,她心里很矛盾。
第三章
一连四天将自己打扮的娇美可人,耀群积极的在华泰酒店留连徘徊,可是却怎么也遇不到言承扬这个目标。
这实在让耀群很苦恼,难道真的没有更有用的手段吗?这样守株待兔根本不是个好方法,她实在不希望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等待,因为她已经等待够久了。
吧台的酒保都觉得她很诡异,连着四晚在这儿点了酒却始终不尝一口,只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往人口处张望,大家不兔揣测她该不会是来钓凯子的吧!
耀群不以为意,因为她也的确称得上是来钓凯子的,只不过钓的不是一般的小开,而是华泰酒店幕后的老板。
眼看今天又是白费心力,耀群懊恼的端起陪了她一整晚的酒,一古脑儿的饮下,像是在跟自己赌气似的。
平日滴酒不沾,今天一下子便饮下一杯酒,着实让她吃不消那陌生的酒精呛味,才不过半个小时,她已脸色配红、醉态可掬。耀群皱皱眉,盯着空空如也的酒杯,不过是杯“长岛冰茶”,怎么会那么快就头晕?
算了,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再这样下去,她不保证自己是不是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足下的高跟鞋一落地,她便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云端般的不真实,整个人宛若要飞起来,她揉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的离去,但脚下一个踉跄,她就这么不偏不倚的跌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中,不省人事。
“小姐?”言承扬诧异的望着撞进他怀中的女子。
“喂,老大,走路都会有落人凡间的精灵撞进你怀里,我真不知你是好运呢?还是衰人一个!”车石允幸灾乐祸的在他身后张望讪笑。
“你少少唆,没事找我来酒吧干吗?看来是我给你的工作太轻松,所以你才有心力来这里消磨。”言承扬冷冷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