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回了房,他拉拉一旁睡得像尸体般一动也不动的母亲,“妈,我拉肚子,很疼耶……”
“嗯,别吵——”齐母背过身去,打呼声规律如昔,睡姿也依然豪放,浑然不觉床边微弱的哀求声。
“妈,妈——”他扯着母亲的睡衣。
“走开,你这死老头——”齐母斥责。
“妈,是我……”什么死老头,娘不会是把他当成老爸了吧?
面对母亲的无动于衷,齐勋垮着脸,肚子再度绞痛,无奈之余又爬回了厕所。
整个晚上,他都在呼唤母亲与拉肚子之中拉锯挣扎,直到天色大白,终于出现了救星。
“阿勋,你在干吗?”早起的李裔被在地上爬的身影给吓了一跳。
“表哥,我一定是中了白雪公主后母的毒,所以一直狂拉肚子……”齐勋虚弱的说,“好痛,我已经拉了一晚上的肚子了。”
“怎么不叫你妈妈?”这表弟也真是蠢。
“我叫了,妈妈不理人,就说女生最麻烦了,成天吵吵闹闹,有正经事就睡得跟猪一样,爸爸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他以虚弱的声音叨念着。
李裔眉一皱,大声嚷着,“妈,阿姨阿勋拉肚子,要去医院啦!”
他在二楼房间门来回拍打着,只希望有人醒来,结果出来的是他睡眼惺忪的爸爸,而那对被点名的姐妹花依然赖在床上跟猪一样。
“表哥,以后千万不要结婚,我爸说结婚是倒霉的开始……”齐勋真的痛晕了过去。
练筱茵顾不得那颗人人称羡的虎牙已经尸亡骨毁,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她得亲自去确认。
“茵茵,你不吃早餐吗?”练父喊着。
“我带在书包里了,阿爹,再见——”她匆匆一喊,圆润的身躯飞快的往外奔去,还差点在门口跟只小野猫撞在一块。
“喵喵,不可以挡路喔。”她煞是认真的训诫着小猫。
大清早,练被菌可不是要赶着上学,而是在李家外的围墙等着她暗恋的裔大哥现身,她好一网打经…喔不,是不期而遇……三天前的意外确定了她虎牙的死期,她当场在牙医诊所嚎啕大哭,几乎把整个诊所淹没成灾,要不是练老爹赶紧打电话让李裔来安抚她,怕是一个礼拜诊所都还会是个水乡泽国。
“不会吧!别告诉我裔大哥今天不用上课?”练筱茵赶紧翻出书包里的小手册,仔细的查阅着日期,“今天又不是什么巧立名目的放假日,所以再等等吧!”
嫣然一笑,她小心翼翼的将小手册收回书包,因为那记载着李裔生活作息记事栏表,可马虎不得。
忽尔,门内隐约听见声响,练筱茵满心期待着,“待会儿一定要给裔大哥一个灿烂的笑容。”
继而翻出镜子,练被菌拼命的对着自己傻笑,拉扯着丰腴的脸部线条。
门一开,她赶忙冲了上去,咧嘴一笑,“裔大哥早——”绵绵软软的声调,像棉花糖似的甜。
“吓!早、早、早啊,表哥他……可能还在睡。”我的妈呀,前几天还哇哇大哭的女生,今天会不会笑得太灿烂了点?
齐勋没想到一开门就会有个人冲着他傻笑,而且还是三天前对他拳打脚踢的小女生,当下被吓得傻愣。
“是你,”练筱茵原本眉开眼笑的脸孔瞬间垮了七、八成,眉头深锁,睥睨的扫了他一眼,连声调都从少女变成了老妪。
“没错,是我啊!唉!我听说你牙拔掉了,而且还哭得很惨。”他随口问问。
原想象表哥那样用手摸摸这个可怜的小妹妹的头,安慰她白白送掉的牙,不过一看到她凶狠的眼睛,齐勋还是选择缩回了手,女生还是少碰为妙。
听说她那天可是大闹牙医诊所,光是要撬开她的嘴巴,一群人就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力,幸亏表哥紧急出马,她才乖乖张开嘴巴,拔了那颗断裂的虎牙。
啧啧,现在的小丫头都特难摆平的,他家老妈的狂放算什么?看来他真的跟不上潮流了。
“废话,我现在拿大榔头敲掉你的牙,看你疼不疼,搞不好还哭爹喊娘咧。”练筱茵咄咄逼人的说着。
一见到他,她新仇旧恨全涌上来。还敢问候她的牙齿,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当下,齐勋捂住嘴巴往后逼一大步。
这小女生还真凶,明明长得还挺可爱的,怎么一开口就如此的杀气腾腾。
“你不是要上学了?那快去啊!”他伸手挥呀赶的,就希望她赶快消失,“要不然赶不及了,我可不会送你去学校。”他记得台湾现在已经开学了,眼前这个小女生不用上学吗?竟然还有时间在这里闲晃。
“才不希罕咧!我可不想又贡献一颗牙在你这倒霉鬼身上。”这回操练筱茵捂着嘴巴捍卫牙齿的往后退去。
什么鬼东西!还敢管她要不要去上学?看他一副矮不隆冬的样子,她就是不喜欢这家伙,谁叫他毁了她准备给阿爹的奶茶慕斯,还害她赔上一颗大家口中可爱的虎牙,这个仇她会牢牢记住的。
就在两人为了牙齿捍卫对峙的时候,二楼阳台的玻璃门拉开,睡眼朦胧的李裔探出头来。
“茵茵,你们再讨论什么,这么热络?”哈哈,其实是很吵,也不想想现在才几点钟,这两个小男生、小女生非得一早便扛上吗?
爱困的李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裔大哥,早啊!你早上不用上课吗?”练筱茵吐着用柔柔嗓音修饰的问候。
见识到雌性动物恐怖的善变,齐勋只得在心里头闷着甘拜下风,他没胆明着挑衅,因为不想被敲掉牙齿,另一方面则想明哲保身。
“晚一点才去,我还困着呢!”他是惯性跷课的高中生。
“是喔……”计划被打乱了。
原本她还想说趁机巴着裔大哥,好搭个顺风脚蹬车的,看来是没望了。怎么都三天了,奶茶慕斯的魔法还没开始运作吗?她得好好问问。
“裔大哥,那天的慕斯蛋糕好吃吗?”
“慕斯蛋糕?”李裔挑挑眉,没啥记忆的模样。
“对啊,有着浓浓奶茶风味的慕斯蛋糕,上头还有小熊巧克力片,你知道吗?那是充满魔法的甜点效!”她兴味盎然的说着。
“是吗……”奶茶慕斯,他是没多大兴趣啦,不过现在如果来套烧饼油条,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嗯,是人间美味,不过做点心的师傅是谁很重要。”
一说起浓浓的奶茶风味,原本打算悄悄落跑的齐勋马上想起三天前品尝的慕斯蛋糕,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因为他像是受到诅咒似的,整整拉了一晚上的肚子。
“人间美味?”齐勋的回答让练筱茵不由自觉的扬高音调。
“对啊,前几天我吃了一个奶茶口味的慕斯蛋糕,浓浓的奶茶风味,加上慕斯蛋糕特有的绵软口感,入口即化,天啊!那真的是人间美味,美国都没有这种口味的慕斯,但是那个东西害我拉了一晚的肚子,所以做点心的师傅是谁很重要。”齐勋说得很中肯。
“你在哪里吃的?”瞧他形容的,练筱茵的心里开始冒出不祥的预兆。
“表哥家里的餐桌上啊!很可口,但是也害惨了我。”
女生只要理智他就愿意沟通,一旦抓狂,他就想落跑。现在的练筱茵是处在理智状态,说的又是他喜欢的甜点,是以他主动回答。
“不会是三天前吧?”她的不祥感泛滥整个腹胃。
“三天前?”他沉吟一下,“是啊,的确是三天前。”
“是不是上面还有小熊巧克力片的装饰?”她压低噪音问着,眼神开始氤氲着怒火,准备随时要燃烧一切。
“小熊巧克力片?”齐勋回想着那个让他难忘的慕斯蛋糕,浑然不觉眼前的女孩已经用凶狠的目光把他紧紧锁住,伺机要宰了他。
“到底有没有——”练筱菌凶狠的问。
“好像有,是有巧克力片啦,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小熊图案的。”耸耸肩。
真麻烦,东西好吃就好,谁会记得是怎样的装饰品,而且他都受到教训了,谁还想记得?
“你吃了它!你竟然吃了它?!那是我要给裔大哥的奶茶慕斯,充满爱情魔法的甜点……”她语气颤抖。
大受打击的练筱茵口中喃喃自语,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充满神奇魔法的甜点竟然全毁在同一个猪头身上,而那恰恰是她从未料想过的结果。
原来是她搞的甜点,就说吧!
甜点很好吃,但是师傅是谁很重要,瞧他那晚拉得差点脱肛,就是招惹了这个随时会抓狂的女生,他现在不闪更待何时。
“表哥,我要出去玩了,拜——”再怎么陶醉慕斯蛋糕的讨论,齐勋也不想继续面对着个凶狠的小丫头。
急忙跨上他的脚踏车,准备远离爱哭的女生,好悠哉的过他返台探亲的假期,因为过不了多久,他娘又要送他回美国继续小留学生的日子了,下一次回台湾都不知道是民国几年呢!
原来那甜点是丫头做的,可怜阿勋贪嘴受了苦,一大早上医院去帮医生开市。
李裔看着练筱茵发愣的模样,“茵茵,再不上学会迟到喔!”
这话点醒了她的愤怒,连再见都没有,便把锐利的仇恨眼光抛向前头悠哉的家伙。她那丰腴的双腿连番的摆动,大有雷霆万钧的态势,准备狙杀那个毁了她魔法的蠢蛋。
活该他拉肚子,谁叫他造孽!
“不要走,给我停下来,我要杀了你——”她对着齐勋的悠闲背影咆哮。
方圆五百公尺,宁静的别墅全笼罩在练筱茵的愤怒之中。
齐勋正用敬畏的眼神回望着背后宛若狮吼的恐吓,只见身型圆润的练筱茵双眼着火似的瞪着他。
“我?”他停下脚蹬车傻呼呼的用食指指着自己。看来他又无意中得罪了这个火爆的小胖妞。
“对,就是你,不要跑,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泄恨,还我的奶茶慕斯来——”练筱茵激动的浑身发抖,连声带都发颤着。
停下来的是白痴,又不是不想活了。
瞧她那疾言厉色的凶狠模样,齐勋心中警铃大作,二话不说连忙回过头,急踩着脚蹬车逃命去。
太可怕了,台北的女生都这么可怕啊!
早知道他就不回来了,难得的假期,他不想厄运接二连三的缠上他。
“不要跑!有种就不要逃,是男人就停下来,咱门当面的单挑——”齐勋脚下的动作只有更加卖力,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反正他本来就不是男人,只是一个小男生,他才不想逞能。俗话说的好:“惹熊惹虎,不要惹到恰查某。”他虽年轻,这种小道理他还是懂的。
“表哥,你要救我,不要让我横死街头——”“我说表弟啊!表哥我正打算要去睡回笼觉,应该是没啥时间救你了,自己好自为之,多保重,万一不幸横死街头,我会订口上等的棺送你回美国的。”李裔用双手圈起的人工声筒,对着那仓皇逃逸的背影嚷嚷。
“救命蔼—”齐勋大喊。
李裔看着那追逐的身影,只觉得好笑。多青春的年纪!
第三章
“茵茵,快去换件衣服下来,我们要出门了。”练父在厨房打包着刚出炉的香草派。
香、真是香,他这天才没机会出国学做点心,以后一定要好好栽培女儿。
“出门?要去哪里?”被押着学做香草派已经够她生气的了,阿爹还想怎样?
而且这香草派竟然还是要做给入侵隔壁圣地的齐勋吃,这叫她怎么不生气!
真怀疑阿爹的脑袋是不是错乱了,还是被她凶狠的凛然模样吓傻了。
“当然是过去看看齐勋的伤势,你以为做好香草派就没事了吗?这得要你亲自送过去才表现得出诚意。”
诚意?一斤值多少?还得亲自送过去——他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要她送点心过去给他大爷享用?
“阿爹,我为什么要表现我的诚意,我都已经花时间做香草派了,他聪明的话就会明白我的诚意,不聪明的话就永远都不会懂。”她挑衅的说。
“茵茵,你打伤了人家的脑袋,捧个点心过去道歉是应该的。”
“可是我认……”
“快点,阿爹在门口等着,记得东西要拿好,别砸了。”练父抛下话,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便往外走去。
这乖巧的女儿怎么一碰上齐勋就像个凶婆娘似的,实在很难沟通。
“可恶的臭齐勋,最好把你打得变笨,好回美国当你的蠢留学生。”她忿忿的说。
星期六的下午,练液菌在练父的逼迫、带领下,捧着一个小派,满脸的不情愿来到隔壁的李家。
没错,那天她就力行报仇计划了,由于一时怒火攻心,她顺手拿起路旁的石头,把那个骑脚蹬车逃窜,还不时把脑袋往回望的笨蛋脑袋砸了个大洞,让他在医院躺了一天。
也不过就缝了十针而已。
叮咚、叮咚……
“阿爹,我不要进去。”她还拗着。
“不行。”
“可是我为什么要跟他道歉,是他有错在先,要也是他先跟我道歉。”练筱茵不服气的抗议着。
都是他,害她在裔大哥心中乖巧的形象一夕崩碎,这账都还记着呢,凭什么要她先来道歉。
“茵茵,不可以这么不礼貌。”向来宠溺女儿的练父也板起了面孔。
“可是……”她还想争辩什么,却在父亲的注视下不得不住口。
看吧!如果奶茶幕斯没有被那家伙给毁了,阿爹一定会比现在更疼爱她,才不会这么凶的看着她,那个偷吃人家魔法蛋糕的坏心鬼,活该——李裔出来应门,“伯父,茵茵,快进来。”
见到李裔那一如往常的和善,练筱茵心想,还是裔大哥好,不会为了那个贪嘴猴子凶她。
“齐勋那孩子还好吧?真是抱歉,都怪我把茵茵宠坏了,害她变得这么骄纵任性。”练父说。
“没事的伯父,茵茵还小,况且齐勋先前也有错。”李裔领着他们往客厅去。
“就是嘛……”练筱茵还想嘀咕些什么,不过父亲一眼扫来,她只好又闭上嘴巴。
“这是我跟茵茵亲手做的香草派,当作是给齐勋的赔罪。”
“伯父,你太容气了。”李裔走到楼梯口,“齐勋快下来,伯父跟茵茵来探望你了,快点,有好吃的香草派喔!”
如果说是隔壁小魔女来了,阿动那家伙肯定没胆下楼,他现在的恐女症越来越严重了。
不过一说到甜食,二楼的原木地板却马上传来蹦、蹦、蹦的声响,不一会儿,缠着绷带的脑袋瓜出现了。
刺眼,那缠满白绷带的脑袋比什么都还要刺眼,练筱茵别过脸怎么也不想看到他。
“伯父好!”齐勋迟疑了一下,转向她说:“你来了。”然后高瘦的身躯专注的倾身看着那盒香草派。
应该很好吃吧……
“齐勋,你头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