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有好处已经都让他一个人给占尽了,连她在练功都跑来干扰,实在太过分了!
云怀霁瞪大眼,「如霜,原来妳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师席先生听到这样的长篇大论一定很高兴。
管他是不是少爷,冷如霜真想一拳打掉他脸上的笑容,事实上她真的做了。
冷如霜的拳头一出,就让云怀霁牢牢抓着,她想挣开,他却笑嘻嘻伸出一直藏在背后的手,在她手中放了个包子。
冷如霜捧着热腾腾的包子,忘了要生气,疑惑的问:「天没亮,厨娘都还没起床,你这包子打哪里来的?」
云怀霁耸耸肩,「我见妳每天都三更就起床练功,昨晚临睡前特地跟厨娘讨了个包子,就煨在我房里。趁热吃,待会再练。」
忘了他烦人的打扰,冷如霜心里满满的全是感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云怀霁搔搔头,「谁叫咱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再说我又比妳早生片刻,哥哥照顾妹妹也是应该的。」
冷如霜失笑,「你记错了吧!明明是我先出生,娘去照顾夫人,接着夫人才顺利产下你的。论起来,我才是姊姊。」
云怀霁嗤之以鼻,「妳又知道了?难道妳刚生下来就有记忆?」
「可娘跟夫人都这么说……」
云怀霁摆摆手,「妳这么瘦弱,我这么强壮,本来就是该我保护妳的。我是哥哥,绝对没有错!这事我说了算,以后不许再争了。」师席先生说了,大的要保护小的,他才不让如霜称大呢!
云怀霁的口齿向来伶俐,冷如霜让他似是而非的话辩驳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横竖谁大谁小好象也没那么重要,就依他吧!
捧着暖到心窝里的包子,冷如霜轻轻的说:「谢谢你。」
她的笑靥看傻了云怀霁。他喜欢看她笑,他发誓,要让她常笑。
窗外有两道黑影对望一眼后,悄悄飞离。
☆ ☆ ☆
后院
张莫调侃,「耀天,看来你这儿子不仅滑溜,还将你怜香惜玉的性子学足十成十了,甚至可谓青出于蓝、更甚于蓝。」
师兄又拿他当年的陈年往事笑话他,云耀天尴尬一笑,草草带过话题,「师兄,依你看,这两个孩子习武情况如何?」
自从冷霁过世,庄里已经没有能够跟他对招的高手了,趁着张莫在,云耀天每天天色还未亮就跟他对练一个时辰,不意今天恰好撞见两个孩子的谈话。
张莫豪爽的一拢长须,「怀霁聪颖,不论武功、心法都参习得不错;如霜认真,虽然先天条件略逊怀霁一筹,不过勤能补拙。假以时日,相信这两个孩子都能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
「这样就好了,也不愧冷霁在天之灵。」
「你真要如霜承袭父志,当怀霁的贴身护卫?」
「冷霁与我虽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兄弟。那夜我们同样心系临盆的妻子,可我要是不答应抄快捷方式,他也不至于跌下阎王崖……」想起好友,云耀天忍不住语带哽咽。
这几年幽娘嘴上不提,可他知道她对冷霁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正因为如此,云耀天更不好说出那夜冷霁在听到老佃农说起山上危险时,是如何的失去冷静到坚持要走快捷方式。
万般皆是命哪!如今,他只能好好照顾幽娘母女,以慰冷霁在天之灵。
张莫拍拍他的肩,「逝者已矣。」冷霁从小就跟随着云耀天,当初也跟他一起拜师习艺,虽然他坚守本分、以主仆相称,实则跟他们有同门之谊。
话锋一转,「对如霜的未来你有何考量?」
如霜那孩子懂事乖巧,张莫见了也喜欢,故而多加关切。
「我瞧怀霁对如霜似乎有那么点意思,如霜这丫头又长得漂亮,何不让他们配成一对。就让我来作现成媒人吧!」
云耀天摇头,「行不通的。荻欢喜欢如霜,疼她疼得紧,这件事已经提过许多次啦!这么多年来,幽娘总是以不合规矩来推却。她的倔强你又不是不了解,除非幽娘松口,否则是没有结成亲家的机会。」
对幽娘的拗脾气,张莫也无可奈何,「就顺其自然吧!好歹她们母女就住在你这里,总不至于出乱子。」
云耀天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章
云怀霁跟冷如霜武功有张莫为师;文才方面。云耀天套用关系,延聘曾为太子师席的严尚书来为两个孩子敢蒙,几年下来,文才武功皆有长足的进步。
经商之道则由云耀天亲自教导,在他倾囊相授之下,云怀霁年纪虽轻,却已具备承揽云家大局的能力了。
「爹。」云怀霁走进书房。如今的他已经褪去稚嫩,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嗯。」云耀天示意他坐下,「这是江南十五商行的岁末营收帐本,你来瞧瞧。」
经过几年的训练,云怀霁已经可以帮父亲查核庄里最复杂的总帐了。
「是。」云怀霁一目十行,迅速盘算盈亏。
尽管各方面都有名师指导,但他的突飞猛进除了天资聪颖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在於他确实致力学习吸收。
怀霁的视线瞥向窗外的人影,迅速又移回桌上的帐本。
云耀天不动声色,却将爱子的心思摸得透彻。如霜的早熟是让怀霁褪除玩笑心性、认真学习的动力吧!
他心底对这儿子著实满意得紧!云家能出这么优秀的子孙,实在是祖上庇荫。看来他享清福的日子不远了!
「爹,米行的帐目有误。」
「什么?」云耀天微讶,帐本他已经大略先看过了,却没发现有问题呀。
云怀霁向前,将帐本放在云耀天桌上,指出错误的地力,「将店租列于亏损的项目里是不对的,这该算营收,这一来一往之下损失的可是上千两。」
「这……」云耀天拢起眉头,「张管事不该出这种错误。」表面上看来是一笔之误,实则收支差之千里!
云怀霁走到架上,拿出米行近年来的帐本,一一摊开,「这不是错误,而是蓄意蒙骗。」
居然年年如此!云耀天蹙紧眉头,「张三利打年轻就跟着我,没想到
「信真不信亲。」云怀霁轻淡的说:「爹呀,这是您教过的。商场无亲人,凡事眼见为凭,不是吗?」
云耀天暗惊。是他老了吗?看着俊逸挺拔的儿子,有这样精明干练的继承人,是该放手了。
「你打算怎么做?」云耀天问。
「论理,要求还予讹诈的银两。」云怀霁瞧一眼爹的脸色,无声轻叹,「论情,让他知难而退即可。」
「总是曾经跟我一起打拚过,或许,张三利其有难处……」年轻时的他会毫不犹豫的公事公办——果然是老了啊!连往日魄力都不再有,张三利就是看出他的优柔才敢蒙骗吧!云耀天长叹一声,「依情处理吧!」
云怀霁没有多言,他知道云耀天的苦处,「就依爹的指示。」
「孩子,云家庄由你当家可好?」云耀天语重心长的说。
云怀霁想都不想就摇头,「不!爹正值壮年,再说孩儿年轻莽撞,实不堪担此重任。」开玩笑,苦学了几年,他还没玩够呢!
书房外突然传来俞荻欢的劫墅首,「如霜,都起风了,妳怎么还站在外面?」
「如霜无妨,如霜候着少爷。」冷如霜的声音一向平淡,听起来比一般女孩的娇嫩嗓音来的低沉。
云怀霁拉开门,「如霜进来。」
俞荻欢扬起眉。这儿子!还没先跟她请安呢!
如霜不为所动,「老爷教导少爷,如霜候在门外即可。」
「起风了。」云怀霁脸上渐起阴郁。
喝!向来笑脸迎人的儿子不高兴了呢!俞荻欢顺手牵起冷如霜进屋,「哎呀!妳的手好冰哪!」
云怀霁一听,向前要拉她的手,却被冷如霜一闪而过。
两人就在方寸之地一闪一进,俞荻欢偎进丈夫怀里道:「如霜的功夫精进不少,你瞧,怀霁就是近不了她身。」
云耀天低笑道:「地方太小,怀霁怕她有所碰撞,所以才处处留情。」
「是这样啊?」俞荻欢盯着两人,在丈夫耳边低语:「你瞧如霜跟怀霁多配呀!」
他也同意。这么多年来,他们一起习武、一起读书,早已培养出绝佳的默契。况且,如霜的娇美配起怀霁的潇洒丝毫不逊色,只可惜:
云耀天低头跟妻子说:「妳还是多在幽娘面前下点工夫吧!」
听到这里,俞荻欢垮下脸,「你又不是不了解幽娘的脾性。而且自从冷霁过世后,她跟我就疏离多了。」
唉!她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却始终走不进幽娘的内心世界。
「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听到如霜喊我一声娘?」从小如霜就特别投她的缘,虽然如霜不会撒娇,但只要瞧见她的粉脸,俞荻欢的心情就好了起来。「人生的缘分就这么奇妙,我就是喜欢如霜,希望如霜当咱们家的媳妇!」
云耀天点头,「我又何尝不是呢?」
话题一转,云耀天提起方才张三利之事,不胜欷歔。
俞荻欢拍拍他的手,「怀霁已能独当一面,干脆让云家庄由他作主,咱们也好享清福。」
「我跟夫人想法相同。」云耀天叹息,「可怀霁这小子滑溜的很,不肯接手哪!」
俞荻欢眼睛兜了一圈,心中已有了主意。
「怀霁。」
在他们谈话间,云怀霁跟冷如霜又过了数十招,云怀霁虽然没有苦苦相逼,可这么多招下来冷如霜也有些疲了,但她双颊泛红,眼眸水亮有神,看来有人气多了。
云怀霁闻言停了下来,「娘,有事?」一双深幽如潭的眸子却锁着如霜的容颜不放。
冷如霜垂首立于云怀霁身侧五步之遥。
俞荻欢笑得无害,「你爹刚跟我说你不想接下云家庄?」
「孩儿年轻识浅,自知无法担此重任。」云怀霁侧身回答,眼角余光却仍瞄向冷如霜。
俞荻欢假意咳了几声,冷如霜赶紧向前轻拍她的背。
她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可是,你爹成天忙着庄里的事,都没有时间好好陪我,咳……」她又咳了几声,拍拍忧形于色的如霜,「没关系,我这是老毛病了。咳嗽时如果身边有人帮忙拍拍,确实舒服多了。」
娘明知道他不会上当。云怀霁瞇起眼睛,忖度着冷如霜那个傻女人是不是真的会跳下陷阱。果然:
「如霜可以陪在夫人身边。」
俞荻欢笑得欣慰,「还是如霜贴心!从今以后,如霜就跟着我好了。」
云怀霁咬牙,「我接。」
俞荻欢像是没听到一般,径自接着说:「耀天,以后你尽管忙没关系,我有如霜﹃整天」陪着就好了。」
云怀霁瞪着娘亲拍着如霜的手,咬着牙说:「我愿意接下云家庄,让爹可以全心陪娘。」
「别勉强啊!孩子。」俞荻欢笑得眼睛都弯成新月形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转头就走,拒绝当走入虎山的大笨蛋,偏偏那个傻女人还愣愣的不时轻拍娘的背!
他从齿缝里挤出话来,「我说我接,这是最后一次。」
噢哦!儿子真的生气了!
俞荻欢牵起冷如霜的手放进儿子的掌心里,笑嘻嘻的说:「难得你一片孝心,那娘就成全你啰!」开心的执起夫婿的手,边往门外走去,边说道:「耀天,为恐夜长梦多,你可得尽快办好交接喔!」
这是什么情形?冷如霜有些摸不着头绪。夫人咳嗽,然后她上前拍背,到这里都很正常呀!为什么少爷又要接下云家庄?刚刚不是坚持不接的吗?
冷如霜怯怯的望着包裹住自己手心的大掌,曾几何时,他竟高过她一个头,就连这手掌也大她一倍:
她想要抽出,却抽不出他的禁锢。抬眼一望,望进一双深邃的黑瞳里,他的眼里有着莫名的火花闪烁。
云怀霁倾身向前,炙热的鼻息猝不及防地钻进她娇俏的鼻子里。
好、好奇怪的感觉哪!他们成天在一起,须臾不分,可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让她感觉到压迫!
没错,就是压迫!一直以来,少爷除了偶尔逗逗她之外,不曾给她像今天一样的压迫感,让她忍不住心跳加快。这种心悸的感觉,就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如霜垂着头,避开尴尬的氛围。
「我为妳接下云家庄。」云怀霁以略带沙哑的声音说。
「咦?」冷如霜愕然抬头。云家庄明明是他家物业,怎说是为了她接下的呢?
「如果不是妳,依爹的状况,我还可以逍遥几年。」被娘陷害的浓浓不悦在嗅进她的幽香之后化为淡淡薄怨,气虽然消了,人情却不能不讨回来。
「如霜不懂。」少爷说的话越来越离谱了!「接下云家庄本来就是你该尽的义务,再说,方才明明是你自己答应接手的呀!」
云怀霁微掀嘴角,在他的坚持之下,如霜已经习惯他们单独相处时不称他为少爷。
「妳以为我是为什么要接下云家庄的?」
是……天人!猛然思及前因后果,如霜讷讷的低喃:「如霜可以照顾夫人。」
虽然少爷待她无分别心,但总有一股看不见的诡异感受,相较之下跟夫人相处就轻松惬意多了。
可是,一想到以后不能整天看见少爷的笑脸,心头便觉得闷闷的。这是什么症状?冷如霜紧锁娥眉,理不清思绪。
又来了!云怀霁知道每回只要他略进一步,她就会倒退好几步。
无妨,暂且不逼她。日后相处机会更多,她总会明白他的心意。
云怀霁走到桌前坐下,幽眸牢牢望着冷如霜说:「跟幽姨娘说一声,以后妳要跟着我巡视各地产业。」
好迫人的视线呀!他的眼神像会锁人似的,让她挣不脱他的束缚。
冷如霜压下心底忐忑,不形于色的行礼告退,「如霜先退下。」
背后那道灼热的目光几乎令她难以冷静自持的离开。冷如霜向来冷性,过多的情绪波动让她觉得陌生而不解。
心,无端端地怎会乱成一团?
☆ ☆ ☆
冷如霜自习武以来,每天三更便起床,等忙完回到房里已是深夜。
少了女儿陪伴,幽娘更少踏出居住的院落,成天总坐在阴暗的前厅念着佛经。
「娘。」冷如霜轻喊。
「回来啦?少爷今天做了些什么事?」
唯一能引起娘亲注意的大概只有少爷了。冷如霜答:「老爷今天决定将云家庄交给少爷。」
幽娘表情没变,只有拿着念珠的手指微颤,表露出内心的激动,「少爷答应了?」
「是。」冷如霜有些迟疑,「少爷想要如霜陪着他巡视产业。」
幽娘一瞄眼,看出女儿的挣扎,「怎么?不想去?」
虽然只有淡淡的一句问话,却让冷如霜为之欣喜,娘很少说出关心的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