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易霁浪动作迅速的侧过身子,左手一记手刀把雷嘉庆的抢劈到地上,右手则利落的掏出手枪顶着他的头。
饶是他动作飞快,因为距离太近,左手臂还是闪躲不及,让子弹擦出一道伤口!
雷嘉庆被制伏住了。
汤雯棱颤颤然的走到他面前,伤痛欲绝的看着他手脚上的伤。
狂乱的心痛让她濒临疯狂!
想都不想地,汤雯棱毫不迟疑的捡起雷嘉庆的枪,冷冷的说:
“你、居、然、敢、伤、害、他!”
然后,在所有人瞠目结舌之下,没有迟疑地连发两枪!
手臂一枪、大腿一枪,与易霁浪身上的位置一摸一样。
雷嘉庆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一脸寒肃的她,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开枪!事实上,早在脚上中弹的同时,他就吓到失禁了……
没再多看雷嘉庆一眼,丢下枪,汤雯棱眼里只有易霁浪。
“你没事吧?”
她粗紧的声音里有浓浓的心疼。
易霁浪用完好的手臂揽住恍若隔世的爱人,“没事,只是擦伤而已。”谢天谢地!幸好她没事。
其他人蜂拥而至,捉下雷嘉庆。
易霁浪不在意自己的伤,柔声安慰脸色惨白,却强装镇定的她,“我没事,真的!”
汤雯棱瞪大眼睛看着别人帮他处理伤口,直到确定子弹确实从旁边掠过,只留下不要紧的擦烫伤之后,无力承受更多的她,释然地昏迷在易霁浪的怀抱里。
易霸鹏拍拍他的肩头,“儿子,看来我这个媳妇比你还狠!要不要劝她接下我的帮派?”冷静果决、不手软!确实有黑道大姐的风范。
最重要的是——她爱儿子,很爱很爱!
“谢谢!”易霁浪跟父亲道了声谢,他知道刚刚如果不是父亲的人危险地替他争取重要的几秒钟,他毫无生存的把握。
父爱,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终于感受到了。
◆ ◆ ◆
啊……
一阵惨烈的尖叫声回荡在漆黑的夜里。
“雯棱,没事没事,我在这里!你做恶梦了!”易霁浪温柔安慰着呆坐在床上的汤雯棱。
无焦距的眼睛显示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而苍白脸上的惊惧依然教人心疼。
易霁浪拥着她,轻声的说:“都过去了。不怕!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得了我们。”
他温柔低沉的话语安抚了慌怕的汤雯棱,她眨眨眼睛望着周围。
这里是霁浪的家……霁浪!
汤雯棱连忙审视他身上的伤,“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易霁浪郑重的摇头,“你瞧,我这不是包扎好了吗?别担心,只是一些皮肉伤罢了。”怕她不信,还挥挥手臂、动动脚,证明行动无虞。
她仔细的观察,直到确实相信他没有大碍,才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昏迷前的意识突然闪进脑海——
汤雯棱瞪大双眼,抓着他的手,“雷嘉庆呢?我杀了他,对不对?”
易霁浪皱眉,“那个败类,死有余辜!”今天发生的事已经够她受的了,所以他压下怒骂雷嘉庆的冲动。
汤雯棱空洞的眼里没有焦距,嘴里呆傻的重复:“我真的杀了他了?”接着抱头喊着:“天哪!我居然杀人了!为什么不能冷静下来?为什么要以暴制暴?为什么要动用私刑?”
“雯棱!你这又是何必呢!”易霁浪轻叹。
汤雯棱抬起满是自责的脸,“我是律师啊!竟然知法犯法!”她想了一下,坚定的说:“我要自首。”
错误已经造成了,她不能容许为恶的人逍遥法外,即使是她自己!
易霁浪箍住她的肩,“你疯了!那种败类死不足惜,你居然还要去自首?”
汤雯棱做个深呼吸,失落的冷静已经回复,“我必须去自首。犯法就应该接受法律制裁,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坚持。”
根深柢固的道德观念,以及长久以来的正义感,不容许她徇私,就算对象是自己!
“没有人可以置身于法条之外,包括我自己。”静下心来想想,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必要伤害雷嘉庆,会开枪纯然是报复心态。
她不后悔开枪,但却必须接受判决。正义是她一贯的信仰,的不能接受有人践踏法律。
易霁浪简直快被她的顽固气疯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自首?你打算毁掉自己的前途,还是巴不得入狱?”
他摇晃着她的肩,“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雷嘉庆不过是中了两枪,没有生命危险,如果你坚持,我甚至可以大发慈悲的让人医治他,不然……以他所做的一切,丢到海里喂鱼都太便宜他了!”
“雷嘉庆没死?”汤雯棱高兴的抓着他问:“他真的没死?我没杀人?”
“嗯。”易霁浪没好气的点头。他就料到她一醒来,就会问起那个败类!
“救救他!好歹是人命一条啊!”明白他有仇报仇的原则,汤雯棱求着。
“即使他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不是由我们论定的,就算是犯人也有人权!”她就是不喜欢他这种蛮横的黑道作风。
易霁浪也被激出火气,“你忘了雷嘉庆是怎样挟持你的吗?你忘了他想要置我们两个于死地吗?”迂腐!气死他了!
“不管怎么说,动私刑就是不对!台湾是法治的国家,任何事情都该寻求法律途径解决。”
易霁浪不耐的翻翻白眼,“用法律解决?”他嗤笑,“遇到雷嘉庆那种亡命之徒,你跟他谈法律?他要是会怕又何必铤而走险?”
“那是因为你逼人太甚!”想也不想地,伤人的话就这么出口了。
易霁浪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你居然说我逼人太甚?这件案子从头至尾我都是被害者!怎么?难道你的法律只保护弱者?”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汤雯棱知道自己话说的太过,“我不该怪你,只是……只是我真的怪自己冲动!”声音里满是沮丧。
唉!易霁浪将她搂进怀里,“我不是要跟你生气,但是你实在不需要这么自责。像雷嘉庆这种妄想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只射他两枪已经够便宜他了。我真的看不出来,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了这种败类起争执。”
这就是他们之间格格不入的观念,也是她最担心的一点!
与其说她自责开枪伤人,倒不如说她震惊于自己手段的狠绝!才会在见到易霁浪受伤之后,决然的开枪,即使场面已经控制住了。
望着替自己担心的他,汤雯棱如何说出这份隐忧?
他爱的是刚毅正直的汤律师,不可能是举着正义当幌子,实则做尽坏事的假好人!
她配不上他啊!
易霁浪始终敢作敢当,纵横黑白两道却无惧人言;而她却是满嘴仁义道德,手上却染有血腥的虚伪小人哪!
义正辞严劝人为善的行凶者,较之于堂而皇之的黑道,更令人不齿啊!
看着沉默的汤雯棱,易霁浪深深叹了一声。
“我会让雷嘉庆获得完善的医疗,甚至可以答应让他用剩下的钱继续逍遥,只要他从此不再出现在台湾。
敢背叛我的人还能活着看太阳,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会让我做出史无前例让步的原因在你,不要再拿你脑子里那些守旧无用的法律来作基准,也不要再让我听到你的自责。”
大掌抚上她柔嫩的脸颊,“饶了雷嘉庆,为你。事实上,如果你没开枪让他小小受了点伤,现在他应该早就沉人海底,供鱼虾果腹了。雷嘉庆不只不会怪你,相反的,他还该谢谢你让他有机会继续呼吸美好的空气。”
汤雯棱的大眼瞪着黑眸里的残忍邪肆,她知道他是认真的。悲哀的是她没有立场直率的驳斥他的狂妄。
于是,汤雯棱选择闭上眼睛,不看不听不想像!
她心目中的道德在开枪的刹那,由白染成灰色。不再是正义使者的她,却偏偏对黑道深恶痛绝!走不回原先的理直气壮,她,该如何定位自己?
她爱易霁浪,很久很久了。从任性妄为的黑道少主,到纵横黑白两道的大亨,现在的他不但漂白了不少,更能以自己的正义尺规为原则,不作奸犯科。
但是人在江湖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遇到手下背叛,确实必须有个准则,否则如何服众?这就是他说雷嘉庆该死的原因吧!
雷嘉庆诈欺在前,挟持她在后,接着又枪伤了霁浪,如果不是他有两下子,他们可能早就死在雷嘉庆的枪下了!
反观她呢?
高中时她是模范生,恋上了他这个问题学生;现在他是事业有成的企业家,而她却沦于误蹈法网的律师……
造化弄人,何其残酷!
汤雯棱睁开双眼,微弱的声音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坚持。
“让我回家,我需要静一静。”
她的话激怒了他。易霁浪眯起眼睛。
这整件事都是雷嘉庆咎由自取,他没有要他偿命已经够给她面子了,她还要怎样?
自首?赔上前途?
该死的!
汤雯棱迎向他黑眸底的火花,“我知道你觉得我迂腐,但是我真的必须冷静想一想,给我一点时间。”
她眼里的祈求软化了他的心,易霁浪再叹了一声。
“如果这是你坚持的,好吧!”他不懂她的坚持,却心疼她的伪装坚强。
回她家的路上谁也没说话,气氛严重的沉闷。
直到进了她家大门,她脸上的苍白让易霁浪隐隐揪心。
“我留下来?”
汤雯棱感受到他的体贴,仍然轻轻摇头。
“让我自己静一静,求你。”虽然渴望留下他,但是留下了他跟住在他家有何不同?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必须冷静地理清所有的思绪。
易霁浪再度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今天晚上叹的气,几乎比过去二十几年加起来还多!
两人就这么矗立在她家门口,隔着大门相望。
突然间,易霁浪紧握着拳头狠狠击在墙上。
汤雯棱眼里闪过一丝担忧,然后迅速恢复为无动于衷。
虽然易霁浪怒火满炽,她却不担心,因为他不可能会伤害她的。
对手上传来的疼痛恍若未觉,易霁浪眼里只有她的疏离。
该死的雷嘉庆!居然孬种到拿女人出气!
该死的她!明明受够了今天这一切,却不肯借他的肩膀来依靠。
他可以果决的处断事情,偏偏对她的顽固束手无策!
所有的问题都再简单不过了,在大难不死的今晚,他们应该珍惜彼此,然后火热的缠绵一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闹别扭。
望着汤雯棱的黑瞳里传递着不服的桀惊讯息,她却顽强的不为所动。
良久,他终于屈服在她的疲惫眼神之中,不再越雷池一步。
易霁浪缓缓吻上她冰冷的唇,“不要钻进死胡同里,想想我说过的是非、黑白吧!”
第八章
汤雯棱终究没有想通。
长久以来身体里流的都是嫉恶如仇的血液,要她为自己脱罪……她做不到!
因此这几天她就有如行尸走肉一般。
她的怪异让李秘书都难以适应。
李秘书将公文放在桌上,她只淡淡的说了声谢谢,就面无表情的继续埋头工作。
“汤律师……”李秘书终于忍不住了。
汤雯棱抬头。
“你最近心情不好吗?”
“没有。还有事吗?”冷淡的口吻足以冰退关心者。
“嗯……”李秘书不晓得该从何问起。虽然已经共事多年,可是汤雯棱惯常有礼的态度总让人不易接近,现在又益发的疏离了。真怀念前一阵子那个会笑、会开玩笑的汤律师!
秀眉轻轻的蹙起,“如果没别的事,是不是可以让我看案子?”
李秘书红了脸退出办公室。
汤雯棱放下笔将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旋转向落地窗。
疏离,不是刻意封闭自己,而是事务所里的浩然正气,每每让她这个犯罪者几乎无所遁逃。
一双杏眼瞄向桌上的卷宗。维持正义公理是她毕生的职志,如今却让她自惭形秽。
一个犯了公诉罪的律师,还有什么面目继续替人辩护?
拿起桌上的杯子,才发现又空了,这阵子咖啡喝的越来越凶了。汤雯棱苦笑,曾几何时她也需要借咖啡提神?
想按下内线请李秘书送进咖啡,思及她必然的关心,还是自己走一趟茶水间吧!
一开门,就瞧见小胖跟李秘书两人争执的面红耳赤的,一旁的小其仍然寡言。
“我说不见就不见!”李秘书叉着腰,十成十的茶壶状。
好脾气的小胖也难得大声了,“好歹你也该按个电话问一下汤律师吧!小小秘书这么嚣张!”
李秘书的火气也上来了,“哼!嚣张的是谁还不知道哪!我是汤律师的秘书耶!当然要帮她过滤访客,像阁下这种……”她不驯的从上看到下,“就算要排队,都有得等哪!”
“你!”小胖气呼呼的指着李秘书,“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华鹏集团的特助?”
李秘书双手环胸,没好气的睨着,“特助又怎样?汤律师交代连你们总裁都不见!”
看到他们华鹏的人她就有气!好好一个汤律师变成现在这样阴阳怪气的,害她工作的很没劲!一肚子火早就没处发了,她要是不骂得他们狗血淋头就不姓李!
“你、你、你!”小胖气得说不出话来,恼怒的扯扯头发。
一旁的小其答腔:“小姐,能够问问汤律师,如果她真的没空,那我们马上就走。”
李秘书看看头上冒烟的小胖跟一脸冷凝的小其,不客气的冷哼一声:
“没空就是没空!问一百次都是一样!”
小其制止哇哇叫的小胖,“那么客户呢?如果我们有事需要委托汤律师,她是不是就能会客?”
李秘书呆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她伸出手,“钱呢?”
小其跟小胖面面相觑。
她不耐烦的扬扬手,“汤律师是何等身价?要见她当然得先付钱!记住,半小时起算。”
小胖卷起袖子,“你这个蛮不讲理的……”
小其手一挥,再度制止他的躁动,“多少钱我都付,只要能见到汤律师。”这阵子老大的萎靡实在让他们看不下去了,所以今天不管怎样,他们都一定要跟避了好几天的汤雯棱当面说清楚。
李秘书没料到他们如此坚决,“总、总而言之,汤律师是不会见你们的,你们还是请回吧!”
小胖真的按捺不住了,“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我们要见汤律师,你拦个什么劲?看门狗啊?”
李秘书火气也上来了,“看门狗又怎样?好歹好过你们这几个大男人!我莫名其妙?你们才莫名其妙咧!都是你们这些人害我们汤律师变得难以亲近!”
“我们?”小胖哇哇叫的指着自己,“是我们害的?你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你这个看门狗不知道怎么当的,让雷嘉庆混进去挟持走汤律师,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