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都不说话?”刚刚都是她一个人在自说白话,害她洗得紧张兮兮的。
满室的热气宣泄一地,烟雾弥漫中伫立的是穿着过大衬衫的她,看起来纯洁一如女神,却完全魅惑了他的心。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画面!
汪美丽歪着头,不解地道:“你怎么了?表情怪怪的。”好像谁抢了他心爱的东西似的。
她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呀。”
孟逸飞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牢牢的抱在怀里,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嗅闻着她沐浴后的芳香味道。
双手撑在他胸前,汪美丽不解他的怪异举动,而且衬衫底下空无一物的认知让她不安。她抬起头,诧异的望见他一脸的哀伤。
这样的他是她不曾见过的,他的心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楚,可是,为什么?
孟逸飞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汪美丽费劲的撑开上身,却不敢深究他眼底的悲愁。
他慢慢的低头,她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感觉温润的唇瓣贴上她的。汪美丽朱唇轻启,为他。
汪美丽忘情地攀附着他,感受他带来的震撼快感。这是她的初吻,也是他的。
汪美丽四散的理智迅速归位,她用力推开他,气喘吁吁的制止,“不行!我们不能这样做!”
被阻止的孟逸飞依旧眼神涣散,满布激情。
他用力的甩甩头,终于,溃堤的感情回到深藏的角落。
不能承受他毫不隐藏的爱意,汪美丽选择回避。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闷声道:“我们不能……你懂吗?我一定要把完整的自己交给未来的丈夫。”
他懂,同时示无意掠夺。如果她未来的归宿是他,他不必急于一时;如果不是他……他怎能害她?
温柔的大手深情的抚摸着滑细的发丝,“答应我,不管怎么改变,你都会为我留住这头长发。”
他不道歉,因为没有错。他爱她,已经爱得很久、爱得很深。但他承认刚刚做的是错的,那只会让他真挚的爱变成一场激情泛滥。躲在他怀里的汪美丽哭了,他的痛,她懂了啊!
“我答应你。”她保证,“不剪、不烫、不染。”
这是他唯一的要求,她愿意为他坚持。
第二天一大早汪美丽就回到汪家,她小心地没提起昨晚在孟家待一晚的事,只说特地早点回家道别。
汪母当然舍不得,却也为她这难得的际遇欣慰。这个孩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幸亏运气也不错,才能让她碰到这种求都求不来的大好机会。
“凡事都要小心!”
“我知道了,妈。”她依然厌恶贫穷,却对未来有着些微恐慌。
拿着她的存折,汪母迟疑的说:“你把钱都留下来,自己身上不需要摆一点零用吗?”这孩子就是这么贴心!临出国了还把存折印章都交给她,怕她没钱家用。
“你收下吧!万一手工接不上的时候可以救急。”这几年台湾的人工贵了,外销的工厂都转移到大陆、东南亚,妈妈要找做手工的机会就更少了。
“没关系!我有时候会跟你爸爸一起去工地做工,一天就有一千多块可以领。”
“妈……”汪美丽喉咙里像是哽到东西,说不出话来。
娇小的母亲居然为了生计到工地去挑砖、扛水泥?一袋五十公斤的水泥都比她重!汪美丽鼻头酸酸的。
“妈,你放心!等我从法国回来,我就能赚很多很多的钱,你就不必再到工地去了。”所有的不幸都将到此为止。
“时间差不多了。”孟逸飞在门口喊,“我叫了车,先送你回去拿东西再赶到机场。”
“嗯,我马上出来。”汪美丽回答。他总是设想周到。
汪母絮絮叨叨的交代了琐事之后,喊住临出门的汪美丽,“丽丽,逸飞这孩子真的不错。”如果她没看错,那孩子是真心喜欢美丽的。
汪美丽不以为意地漫应着:“当然,他是我的干哥哥呀!”
依依不舍中,汪母的身影逐渐远去。
蓦然,她想起了昨晚擦枪走火的一吻。她偷觑着他的侧面,真的只是干哥哥而已吗?
学生时代,同学们总流行认干哥哥什么的。而她向来对干哥哥这个称呼嗤之以鼻,认为那是男女双方进可攻、退可守的暧昧称呼。那他呢?自己把他摆在干哥哥这个位置的目的又是什么?
感觉到她的凝视,孟逸飞转过头来。
匆匆一瞥,她立刻低下头。因为孟妈妈是干妈,所以他当然是干哥哥,理所当然!
汪美丽为自己找到理由,拒绝去揣测深邃黑眸里的……情感。
纵然有些许不舍,也都在梦想即将成真之际灰飞湮灭。
汪美丽开心的迎上等在机场大厅的路易士。他适巧要回巴黎参加新装发表会,顺便带她去研习中心。
汪美丽为双方介绍过后,路易士赞赏的说:“你有没有考虑当男模?我看人很准的,你一定会红!”
她诧异的望着身旁的孟逸飞,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酸涩。一直知道他很帅,只是没想到在路易士这种见多识广的名设计师眼里,居然也是顶级样貌。但她自私的不愿意跟人分享他的一切。
孟逸飞有礼而疏离的回道:“谢谢,我没有兴趣。”工作,至少该要让自己快乐,这是他的坚持。
“这样啊。”路易士十分惋惜的递出名片,“没关系,如果你有意愿,欢迎随时跟我联络。”真是可惜,他是天生的衣架子,他绝对不会看错的。
对路易士的欣赏不以为意,孟逸飞的眼里只有一个人。在出境之前,他拉住汪美丽,往她手心塞进一张纸。
汪美丽摊开一看——是一佰五十万的旅行支票!
她愕然的抬头,“这……”
“这是我这几年工作存下来的积蓄,不多,你留在身边用。”
薄薄的纸像是有千斤重。这是他辛苦存下来的钱哪!
她不加思索的递回去,“我不能收!”
“收下。”黑瞳里满是坚持,“人在国外,身上摆点钱比较安心。”法国,远在他能力不及的地方哪!
孟逸飞将支票妥切地收到她的皮包里。“出门在外凡事小心,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叮咛让她禁不住红了眼眶,吸吸鼻子,汪美丽努力挤出一抹笑,“我会的。”
广播传出要求旅客登机的催促声,孟逸飞摸摸她的长发,“去吧!”
汪美丽深深看他一眼,义无反顾的走向通关处。她睁大眼睛,不让盈眶的泪水泄出。这份……情,教她如何承担?如何偿还?
孟逸飞双手插入裤袋,幽如深潭的眸子凝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人。
飞机上——
汪美丽恋恋不舍的望着渺小如玩具屋的地面,直到霭霭白云完全覆盖她住了十八年的土地,才颓然放弃无意义的注视。
脚下有她的家人……和他,而她真真切切地离开了。
“舍不得亲人?还是男朋友?”路易士问。
汪美丽直觉的反驳,“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干妈的儿子,从小就对我很好。”
“是吗?”路易士讶异的说:“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
汪美丽转头望着无际的蓝天。他不是!他才不是她的男朋友!
她没有男朋友,目前还没有。等到真正进入F&R 之后,她会以结婚为前提开始交男朋友,当然,对方必须是豪门子弟!她坚定的想。
只要能脱离贫穷,就算要她出卖灵魂她都愿意。
至于孟逸飞……就当个永远的好朋友吧!
旅途无聊,路易士跟她开始闲话家常,“你未来的期望是什么?”
“当上F&R 的设计师。”
“然后呢?”干掉他成为总设计师?路易士想着。这是所有设计师的共同梦想。
“然后努力钓金龟!”
嗄?路易士不知该如何反应。他迟疑的问:“金龟?你的意思是?”
汪美丽认真的回答:“就是豪门子弟,也就是俗称衔着金汤匙出世的二世子。我的终极目标就是——嫁人豪门!”
路易士觉得啼笑皆非。通常拜金女不是应该心事暗藏,哪有人像她一样脸不红气不喘的大声疾呼自己是拜金一族?
“嗯——我很好奇,那你为什么没有觊觎我?”好歹他也是炙手可热的名设计师,平时围绕在他身边的拜金女郎也不少哩!但是照她毫不含蓄的表达方式看来,她根本不曾考虑过他。
虽然平常他也是巴不得离拜金女郎越远越好,可是这么光明正大的被宣判“出局”着实让人不太舒坦。
“你不够有钱。”
一句话堵得路易士霎时哑口无言,他不服气的哇哇大叫:“我不够有钱!?你知道我的年薪有多少吗?说出来吓死你!”
第四章
汪美丽微笑,“可是你就靠薪水过活,没赚就没钱了。我要的是家财万贯,不虞匮乏。”如果光靠薪水过日子,那她靠自己努力试行了,干嘛还找有钱的丈夫?
“你又知道我家无恒产了?也许我老子偏偏有钱的要命!”
汪美丽耐心的解释:“你浑身上下只有F&R.”
“这有错吗?”路易士又不服气了,“F&R 耶,在国际政商名流纷纷穿上我们衣服的同时,身为F&R 的总设计师,我穿自己品牌的衣服有何不对?”
“我不否认F&R 是名牌中的佼佼者,但是,每一种牌子都有最知名的产品,举例来说吧!一般而言像CD的丝巾、Prada 的包都极优;同样的F&R 名于世,至于鞋子……就不是同级中极品的了。”她顿了一顿,“而我,只要最好的。”
婚姻不是儿戏,既然要嫁,她就只嫁最有钱的丈夫,否则宁不嫁!
路易士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再看看她,甘拜下风的说:“所你穿了凡赛斯的洋装,足蹬Chanel的细跟凉鞋,擦的是D&G 香水。”
“没错。唯有能将各种品牌的极品搭配在身上的人,才是标的金龟子,而我要的就是他们。”
拜金守则二:准确、无误的认出隐藏在人群中的菁英,并且自己配得上他们。
路易士受教的点点头,“那你呢?准备拿什么来换?”
“我的美貌、我的青春、我的一切。”汪美丽深深叹气:“只要嫁人豪门,我愿意付出一切,娶我的人能得到完全忠诚的妻子。
望着她微黯的脸庞,路易士沉默了。
她真能付出一切,包括她的真心?下了飞机,路易士带汪美丽搭上TGV 特快车,两个小时后就从巴黎来到位于安日城的F&R 总部。
汪美丽戒慎的看着眼前这座令法国人夸耀的古城。满怀期待与欢欣,她知道这里将是开启她生命的重要起站!
在这里她——汪美丽,将褪去俗不可耐的名字及过去,摇身一变成为引导时尚风潮的名设计师——凯萨琳!
出国前她就选定了一个外国名字——凯萨琳,这个名字才衬得出她不凡的美貌及气质。
汪美丽?多俗气的名字!平凡的一如她极欲摆脱的成长过程。从今以后,她,是F&R 的设计师,不再是上不了台面的贫民!
将汪美丽带到总部的宿舍安顿好了之后,路易士就要回到巴黎,那里有场时装发表会正在等着他。
“你自己待在这,没问题吧?”他果真没有看错人,即使身处在陌生的国度里,她依然优雅如女王。
汪美丽点点头,再确定一次,“只要成为F&R 的设计师,我就能申请人法国籍?”他在飞机上曾经提起。
路易士点头,“不过居留时间要够。”
“我可以等,不在乎要住多久。”
路易士拍拍她的肩,“我会安排的。好好学,我对你有信心。”
路易士走后,汪美丽把简单的行李放好之后,决定出去走走。
充满古堡浪漫气息的安日城是法国颇负盛名的旅游景点,凭着初生之犊的勇气,汪美丽居然能够依着地图,自己找到天主教大学附设的语言学校进修语言课程。
夜晚来临,乡愁慢慢袭上心头,汪美丽躺在松软的大床,脑海中无法自抑的开始想家。
那是她极欲逃离的家啊!四壁皆空的烂砖房子、愁容满面的母亲、自私无情的父亲……还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可是……为什么眼睛一直出汗?不竭的泪水像在诉说她心底最深的牵绊。不该是这样子的!
汪美丽坐起来,进入眼帘的是美轮美奂的古堡建筑,她宛如实身在童话世界里的公主,这样的生活是她梦寐以求的,还有什么不好呢?为什么还会泛起乡愁?
也许只是初期的思乡病罢了,等时间一久就能习惯。她安慰着自己。
辗转难眠,汪美丽干脆起来整理东西,她一古脑儿的把皮包里的东西倒在床上,突然有张纸飘下来——
是孟逸飞的旅行支票。
汪美丽感动地抚摸光滑的纸面,这是他所有的积蓄啊!他一直是这么的无私、默默的在她身后支持着。人生,得此知己夫复何求!
可是,他真的只是“知己”吗?
汪美丽茫然了……
除了出国前不小心的一吻之外,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表示,孟逸飞之于她,像是值得信赖的大哥哥,这样的相处方式令她最没有负担。
而他,也是难堪的眷村岁月里唯一温暖的记忆,就像……慈祥的干妈。
对!干妈是因为自己没有女儿,所以才特别疼爱她。
而孟逸飞想必也是一样,因为从小就认识,他还是她的国语启蒙老师呢!所以把她当妹妹来疼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一定是这样没错!汪美丽努力说服着自己。至于那夜火辣的一吻……不过是因为突然得知她要出国,过于惊讶之余才会有这么不寻常的反应。
但她忘了,那是她的初吻,也是他的。
办完一场成功的展览过后,慈祥的美术馆长与逸飞在办公室促膝长谈。
“孩子,你真的不考虑去法国?”他是逸飞在艺术上的启蒙老师,“我不会看错人的,你有无限的潜能,只要得到适当启发,加上自由的创作环境,孩子,你的成就将不可限量。” .“但是目前我的工作稳定……”孟逸飞一毕业,就进人人人钦羡的大公司里做程式设计师。
“机会难得啊,孩子!这次是法国美术馆要我推荐人才过去,而你是我的第一人选。”
孟逸飞犹豫了。他知道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但是要放弃目前工作,加上出国的庞大花费教他却步。专心投入艺术创作是他的梦想,但是在初期却可能捉襟见肘。
美丽说得没错,梦想毕竟是空泛的,古往今来有几个艺术家能在有生之年获得功成名就?
他喜欢艺术,但美丽才是他心目中的最爱!两者往天秤上一放,孰轻孰重清楚可辨。
她从法国回来之后就是名设计师了,那他呢?毅然的抛下一切,面对的却是不知道何时才能成功的茫茫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