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克又咧开了大嘴。「好漂亮对不对?大家都说他很像我。」
「是真的很像,」崔特用力点头。「尤其那双灰色眼睛,简直跟你一模一样,还有鼻子、耳朵....」
「耳朵?」凡克摸摸自己的耳朵。「这我倒没有注意到....真的很像吗?那我等一下就去看....」
「别想去吵他!」起居室口立刻传来紫依的反对声。「我好不容易哄他睡了,你不要又去闹他了。」她一边向其他三人頷首示意,一边警告凡克。
「喔,那我等他醒了再去看好了。」
紫依再警告性地瞪他一眼,才转向少将三人。「你们吃过了吧?要不要来点果汁、檸檬汁什么的?」
少将举举手中的酒杯。「我们有这个就行了。」
「那大家别站着啊,坐下来谈嘛!」
紫依说着就先在窗前的倚榻上坐下,凡克则紧靠着她坐,其他人也各自落座。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们?」
紫依一问,三个人立刻不太自在地互覷一眼。
少将轻咳一声才开口道﹕「暂时还没什么进展,这个....我们不能轻易做出什么动作,毕竟双方都很敏感,一个不小心就....你知道。」
紫依了解地点点头,但凡克却擅起了眉头紧盯住少将。
「我了解,但是这样拖下去要拖到什么时候呢?我和凡克总是要回台湾的,不能无限期的在这儿等下去啊!凡克真的很想念他妈妈,你别看他整天嘻嘻哈哈好似无忧无虑的,其实他只是不想让别人跟着他难过而已。」
少将无奈地叹息。「我知道,但是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不能莽撞行事的。你们大可安心在这儿住着,研究室需要时,凡克就帮他们做点实验....这样吧,薪水再加一点,这样可以吗?」
紫依狐疑地打量他片刻。
「少将,你......不是故意要留我们在这儿为研究室做实验的吧?」
「当然不是!」少将忙道。「你想到哪里去了,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紫依立即加以反駁。「据我所知,研究室里一直找不出再次实验的失败原因到底出在哪里,所以他们一直在测试賽门和凡克的脑波,还有研看他们的断层脑剖图,因为他们的能力最高,所以特异处也较明显,对不对?」
她顿了顿又说﹕「而且他们也想查出为什么所有被实验者个性都如此恶劣,却只有凡克是如此单纯善良,他们估计是刺激脑部时连带着也整个改变了被实验者的某些基因組合。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只有凡克拥有不只一种超感应力。」
少将稍微窒了窒,随即又辩解道﹕「真的不是这样,或许研究室真的需要凡克的帮忙研究,但如果真是这样,我会直接和你们说,不会这么拐湾抹角的。」
「是吗?」紫依仍然半信半疑的斜瞟着他。「真的不是这样?」
「真的,我发誓。」少将真的举起了手。
紫依又注视他半晌,终于轻叹一声。「那就是真的没有什么进展嘍?」
「真......」
「不!他骗人!」始终紧盯着少将的凡克蓦地跳起来指着少将大叫。「他骗人,美国政府私底下派人去和俄国政府联系,针对这件事研讨合作的可能性,他们已经进行好久了,却一直没有告诉我们,难怪他们都不敢再来找我们,是他们心虛......」
脸色骤然大变的少将也跳起来大叫。「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这是最机密的事,是谁透露消息给你的?」
崔特和蓝尼也苦着脸喃喃嘀咕。
「该死,又有內奸了!」
「又得来一次大扫除了。」
经他们几句话一说,凡克却突然瑟缩起来。
「不,不是....没人......没人洩漏机密,你们......你们不要乱冤枉别人哪!」
他囁嚅着又坐了回去。
少将一丁点儿也不相信。「那你怎么知道?」
「对啊,」紫依也疑惑地瞪着他。「你怎么知道?」
怎么这样?错在他们不是吗?怎么变成我在受审了?!
凡克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他心虛地看住别处。「我......我猜的....」
真是有够烂的藉口,连比利都不会相信。
「猜的?」紫依审视着他的侧面。「凡克,看着我!」
凡克的脑袋垂了下去。
「凡克,看着我,否则我要生气了喔!」紫依威胁道。「还有,别又拿你的眼睫毛来向我炫耀。」
好一会儿,凡克才不情不愿地转过来看着她,眸底充满了心慌意乱与无助不安。
「告诉我,凡克,你到底还瞒了我些什么?」紫依平静地问。
「我....我......」凡克囁嚅着双眼又想垂下。
「看着我!」紫依喝斥。「告诉我!」
凡克哀求地望着她。「妈妈教我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你当我是任何人之一吗?」
凡克犹豫了好久,终于暗叹一声道﹕「我可以单独和你说吗?」
紫依一声不吭拉着他就走,只在临出去前向少将交代两句。
「请等我一下,待会儿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来到臥室里,紫依将凡克塞在竹制大圈椅里,然后双手抱胸佇立在他面前,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在等你的解释。
凡克凝视她片刻后,突然说﹕「不,我没有和蒂拉上尉搞什么鬼。」
紫依刚一愣,他紧接着又说﹕「不,也不是基地里哪个女军官。」
禁依皱眉,他又说了﹕「不是到底是谁,而是根本没有任何人。」
紫依双眼一睁,他苦笑一下。
「你还是没搞懂吗?是我自己看出来的啊!」
紫依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继而啊地一声大叫,双眼瞪得老大,右手食指不敢置信地直直指着他。
「你....你......你......」
凡克无奈地对着她。「所有的被实验者里只有我有这种能力,也只有我看出上校有凭藉我们这些超感应力者来夺取政权的打算,而我又不受他的控制,所以他才要杀我。」
双眼又瞪了他良久,紫依才恍惚地走到床边癱坐在床上,手抚着额头,一时无法接受这件事实的神情。凡克起身来到她身前跪坐下来,双手搭在她双膝上。
「妈妈说没有人能够忍受自已所有的心思都被人看得一清一楚,连一丝丝祕密也不能保有,所以警告我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有这个能力,否则没有人敢接近我。」他委屈地叹了口气。「其实只有我想看的时候才会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如果我不特意去看,我也是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的。」
紫依抬眼对着他,但没出声,凡克便赧然垂下头。
「是的,我常常在看你的心思,但绝对不是要探索你的隐私,而是因为我不想失去你。你知道我很笨,不知道该如何讨好女孩子,只能画量去探索你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然后顺着你心里希望的去做。我知道这是很笨的方法,但是我只会这种方法。」他抬眼。「对不起,紫依,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紫依抬手抚向他可怜兮兮的脸颊,只是片刻后,她便微微一笑。这就够了,凡克立即眉开眼笑地叫了起来。
「谢谢你,紫依,谢谢你,我好爱你,真的好爱好爱你!」
可是只一忽尔,紫依又皱起了眉头。
凡克一愣,凝视她几秒后,又说﹕「只有我妈妈、上校、J和賽门知道。我妈妈不会说出去﹔至于上校......我想他应该也不敢乱说出去,除非他不怕他的阴谋被公开。而賽门,我早就和他说过了,只要他不说出我的祕密,我也不会说出他的祕密......」他突然停了停,后又紧接着说﹕「他性无能,所以都喜欢凌虐女人至死。」
紫依倏然瞪大眼,凡克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所以他才说在我身边很恐怖,因为不管多难堪的祕密都藏不住。」
紫依疼爱地摸摸他的脑袋。
凡克立刻咧开嘴。「就是嘛,做虧心事才会害怕,不做虧心事就没什么好担心了嘛!」
紫依眨了眨眼。
「喔,J喔,」凡克笑笑。「他也有把柄在我手里,所以....」
紫依翻翻眼。
凡克立刻抗议。「是妈妈教我这么做的,妈妈才不奸詐!」
紫依摇摇头笑了。
凡克不由噘起嘴。「你别老是喜欢逗我嘛,我都会当真的咧!」
紫依看着他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然后进臥房后首次真正开了口。
「妈妈说的对,还是别让人知道你有这种透视别人思想的能力比较好,否则真的没人敢靠近你﹔尤其一些政府或军方高阶层的人物,哪个不怕被你瞧出什么国家机密,要是一个弄不好,恐怕他们也会想杀你咧!」凡克怕怕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怎么每个人都想杀我?」
紫依轻叹。「人类就是这样,心里齷齪又怕人知道,像你这样超級单纯的傢伙实在已经是稀世品种了。」
凡克怯怯地扯了扯她的裙子。「那现在怎么办?」
「少将那边吗?嗯......」紫依沉吟。「你去孩子那边待着,少将那边由我来应付。不过.....」她警告地盯着他。「下次别出这种紕漏了。」
凡克忙点头。「不会了,我保证!」
「你保证?」紫依不屑地哈了一声。「你保证有个屁用,傻呼呼的人家一说就露餡儿啦!」
凡克愧然垂头。
紫依又忍不住心疼了。「好了,好了,以后再多注意一点儿就是了。快去孩子那边吧!」
凡克立刻站起来,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下,随即碰碰碰跑了出去。望着他孩子气的背影,紫依再度轻叹。
「真是,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以后可有得我累的了。」
*****紫依给少将一个最简单的解释﹕凡克透视到少将经手的文件报告。
非常合宜的解释,少将很容易便接受了,而且严正要求凡克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试图透视他所经手的任何东西。
再过两个月,美苏祕密协定合作研究,至于苏俄与非洲某极权国家和恐怖份子的合作关系,则以将苏俄现有的超感应力者全移交给他们使用而告终止。
安博士算是救回来了,但仍是要继续研究实验。因此在与凡克共处欢乐的三个月之后,她和比利留在坦帕,而凡克和紫依则带着儿子回到台湾。
这是安博士的乐观期望,她希望凡克能在其它国家安度单纯的日子。但世间事却不一定能如此美满,因为那个杀人魔J仍在噬血为乐,而唯一可能克制得了他的人却是凡克。
至于第二次实验失败的原因恐怕他们是永远也找不出来了,因为在第一次实验中,没有人注意到那部剌激脑部的裝置被某人轻轻碰撞了一下,而愈是精密的仪器愈是敏感,所以就有了些微的变动差距隐藏在看不见的暗处。
之后,美方的第二次实验是另做的裝置,而苏俄搬去的旧裝置却因为搬移的缘故而重新检视调整过,同样是根据研究员既有的数据。于是,最正确的反而不正确了。
当然,这件事只有我......和你知道,我也不怕你去密告,因为即使他们知道是这个因素,也是找不出来那个变动到底在哪里。
终曲
电话铃声大响。紫依匆匆忙忙从育嬰室里跑出来,刚接起电话便看到凡克也慌慌张张地从后院跑进来。
「我听,肯定又是大姐要找我的麻烦了。」她说着朝育嬰室挥挥手。「牛奶已经泡好了,你去喂一下儿子吧!」
「喔,好。」凡克随即转身向育嬰室走去。
「喂?......嘎?喔,你打错了。」
紫依挂断电话又回到育嬰室里,每次叫他去喂奶,他总要和儿子先玩个痛快再说,结果还不是她在喂。这次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吧?
没想到她一踏入育嬰室,却只见凡克站在门內两步处发呆。
「不是叫你喂奶吗?怎么还杵在这儿当木头?」
凡克彷彿中邪似的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只是呆望着前方。
紫依不由大大皱眉。「凡克,你到底是怎么了?」
凡克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两眸直勾勾地瞪着前方某个目标移动。
紫依下意识地随着他的视线瞧过去,只一转眼,她愕然惊叫一声便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气。
两人一同呆视着原本放在桌上的奶瓶缓缓朝嬰儿床飞去,到了床上方,奶瓶便头下尾上地落下一头塞入宝宝嘴里,接着就是宝宝快乐的吸吮声。
紫依和凡克同时转头对视,眼中传递的訊息是同样的。
老天!
半晌后,两人同时转身落跑,同样的速度,同样的阿Q想法。
我没看到!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