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这个乌龟王八蛋!要打就打,本姑娘今晚肯定跟你分个胜负!”凌空翻转的倪彩珠娇斥一声,拔下头上的大头娃便往他的头上砸去。
“是你!”
在头套摘下的瞬间,傅天翼立刻认出眼前这张娇俏清丽宛如一尊玉娃儿的脸庞。
“什么是你、是我的?来不及了,今晚本姑娘非要得到你的道歉不可!”站在回廊的栏杆上,倪彩珠踢起脚边的盆栽朝他的门面射去。
傅天翼仅仅闪开两公分的距离,他甚至还能感觉到盆栽里的泥土轻轻飞扬起来扫过自己的脸。
他果然没记错,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娃儿武功确实不错!
只比他略逊一筹。
“姑娘,你忘记我了吗?”
“现在攀关系太迟了!”
“不是,我们的确见过面。”傅天翼矫健地避开迎面而来的小粉拳,“你真的不记得了?就在腊八的那天早上……”啊,她身上有种淡淡的甜果子香,那是唤做什么果儿名?!
“喂,你认真一点好不好?”倪彩珠不悦地抬起左腿凌空就是一记飞踢。
“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他右手手腕一扬,立刻隔开她凌厉的攻势。
她气极了,索性见什么就踢什么。
虽然这般打斗变得有些像个小孩子在耍脾气,可是谁叫他不认真一点嘛!直到此刻,倪彩珠终于能体会娘亲和爹爹对打时的恼怒心情。娘真是太有修养了,顶多事后跑去咬桌脚泄愤。哪像她啊,此刻连脏话都快骂出来了。
“姑娘,咱们停手吧。”
回应傅天翼的是另一个柏木盆栽。
“我承认自己可能误会你了,这样好吗?”
一块屋瓦刷过他的发间。
“喂!”
再开口,他的语调里多了几分警告意味。他已经难得地放低了身段,这位姑娘要是再不识相收手,那就别怪他……
“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
“我不要你的道歉。”
傅天翼挡住倪彩珠挥来的小拳,侧身一闪反而绕到她的背后轻贴她的耳畔……
“那么敢问姑娘,你要我的什么?”
他的气息吹吐在她的颈子上。
忽然间意识到这一点,倪彩珠白玉般晶莹剔透的俏脸没来由的浮起阵阵红晕。
“我要你跟我认真地对打一场!”
难得碰到了武艺和自己有得拼的对手,好武的她怎么可能会放过比划切磋的大好机会?
可是却见傅天翼勾扬嘴角,给她一抹性感摄人的微笑。“抱歉,没兴趣。”
“呵,”隆冬的冷冽空气中传来她娇俏清脆的嗓音,“我会让你有兴趣的!”
只见倪彩珠翻身一跃,纤细的身形利落地伫立在福晋的宅院屋檐上。
傅天翼俊脸上的戏谑神情霍地一敛,眸光转为凌厉。“姑娘,我劝你最好不要。”
“嗳,公子,你说我把这屋檐上头所有的琉璃瓦片踢完,大概要花多久的时间?”
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倪彩珠笑嘻嘻的宛如一尊娇丽的玉娃娃,完美无瑕,然而心思却像个孩子似的古灵精怪。
这怎么成!那么他额娘岂不是要餐风露宿了!傅天翼不想再和她胡闹,打算纵身一跃到她的身边阻止。
突然,一记喝斥声响了起来。“彩珠,还不快下来!”
“爹?”发现亲爹到来倪彩珠着实吓了一跳,踩着了积雪脚下一滑,眼看整个人就要滚下屋檐。
“呜哇——”
傅天翼忍不住微笑。
是了,就是这种独特的尖叫声,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听到!他足尖一蹬,跃到她的身旁预备将下坠的她接个满怀。
这时,又窜出了另一道身影!
夏令康和傅天翼同时迎向倪彩珠,他们两人对望一眼,傅天翼索性松开自己的手,任由他将她抱回地面。
落地的瞬间,夏令康和傅天翼同时转身面对彼此,打量和试探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
“令康哥哥!”偎在夏令康的怀中,倪彩珠羞赧地跳出他的胸膛。
神情复杂的夏令康率先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而凝视眼前这个活泼淘气又不改小孩子心性的未婚妻。“才一刻钟不见你,原来跑到这里来胡闹了。”
倪彩珠悄悄吐舌,“我没有胡闹啊。”
这一声低呐连自己听来都觉得薄弱,她理亏地撇撇小菱嘴,瞧见对面的傅天翼正噙着微笑瞅看自己,她又朝他鼓鼓腮帮子、皱皱小鼻头。
“贝勒爷,是老夫教女无方才引起今晚的骚动,还请贝勒爷降罪。”尤思宋双手一拱,不卑不亢地来到傅天翼的面前。
傅天翼开口道:“无妨,尤馆主,是我和令千金玩得忘情了。”
“谢谢贝勒爷的忍让,”随后跟来的倪海映先是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这才恭敬地福了福身,“小女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贝勒爷见谅。”
站在父母的背后,倪彩珠暗自吐了吐舌。哇,跟他打闹这么久,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堂堂的贝勒爷啊!心头才想着,她扬起螓首却捕捉到傅天翼戏谑似的眼光。
这个人……他是在挑衅吗?
她皱起眉。
他回以微笑。
真刺眼!于是她开始瞪他。
傅天翼不以为意的耸肩。
喂喂喂!这人真的很想跟她对打是不是!
就在倪彩珠又冲动地翻袖子想抡拳头之际,却传来傅庚年惊讶的嗓音,他指着夏令康道:“这、这位壮士是?”
夏令康主动走上前,“草民夏令康,拜见王爷。”简短的话语间,他一双凌厉的眼神始终没有从傅庚年的脸上收回。
傅庚年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
“爹?你怎么了?”傅天翼担忧地上前。
傅庚年那充满震惊的老脸紧紧盯着眼前的伟岸的男子,“夏令康?那么你的娘亲是……”
“王爷,外头吵吵闹闹的发生了什么事吗?”察葛兰氏在莲香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宅院。
夏令康望了察葛兰氏一眼,转身默默退到尤思宋夫妇的身后,刻意低垂着脸不再开口。
“王爷,”尤思宋微笑启唇,“武京馆既然已经结束表演,咱们就先告退了。”
“这……”傅庚年的目光在福晋与夏令康之间穿梭,“好……好吧,今晚多谢各位的卖力演出。”
“彩珠,走了。”夏令康俊脸沉郁地轻语。
“哦,好!”
倪彩珠应了一声,正想转身随众人离开之际,不知怎么,她又抬起头望了望对面的傅天翼……
发觉他也正望着自己,淡淡微笑。
不晓得是哪来的冲动,她朝他奔了过去!
傅天翼微诧地扬眉,跨前一步迎上她。“怎么了?”
“我叫倪彩珠。”
他闻言,笑了。“傅天翼。”
“哦。”好吧,知道他的名字了。然后呢?好像没话要讲了……她缓缓转身。
但又转回来,“我……”还要说什么?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讲的?
傅天翼背着双手,居高临下地凝望她回望的头颅。扎绑的发丝有些乱了,一绺绺垂落在耳际,却因此让她显得更加清丽可爱!说不出何种理由,注视着她白玉一般剔透的侧脸,他心底突然升起温柔的冲动。
“有空来比划几招吧。”
“真的?!”她晶灿的瞳眸立刻展现耀人光彩!
“只要你有空,欢迎随时来找我。”
庆亲王府和武京馆的交情一向友好,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闻。更何况众人都知道他傅天翼虽是庆亲王府的贝勒爷,却喜交各式各样的朋友,为人四海,从不讲究什么门第阶级。所以有什么江湖上的朋友上门探访,实在不是稀奇的事情。
“嗯!”倪彩珠重重地颔首,欣喜地转身跑开,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再度回头喊道:“下一次,你可要认真的跟我比武哦。”
“彩珠,快点啊,回家了!”
“我娘在喊我了,下回见!”
不敢再有稍微的耽搁,倪彩珠赶紧跑回去。奔没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望……
看见月色下的他正望着自己笑,一身的月牙白,伟岸俊美如天神。
他说他叫傅天翼?
第三章
气派恢弘的大厅里,傅庚年刻意摒退了左右侍卫,只留下满总管。
“满总管,怎么样啊,我昨晚叫你去查的事情进行得如何了?”有些刻意地压低声音,傅庚年焦急的神色全写在脸上。
“王爷,关于那位夏令康,奴才自前只知道他是武京馆的东床快婿,预备在年后便要入赘倪家给倪彩珠当夫婿。至于夏令康究竟从何而来、祖籍在哪儿,以及他的母亲是何姓氏目前还没……”
“入赘?”傅庚年缓缓往椅背一靠,怔了!
“是的,王爷……您怎么了?”
“满总管,”傅庚年略显空洞的眼神展露一抹回忆的惆怅,“你说这个夏令康的五官,是不是和夏蝶有点相似?”
满总管闻言,马上不安了起来。“王爷,您说这话万一叫福晋给听见……”
“夏蝶离开多久了?”
满总管悄悄叹口气,“已经二十五年了,王爷。”
傅庚年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坐直身,激动地握住椅把,“这个夏令康今年多大岁数?”
“回王爷,二十四。”
“错不了、错不了,”傅庚年频频点头,此时此刻的他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丝毫没有往日意气风发的贵族气势,“他肯定是夏蝶的儿子!满总管,他也是本王的儿子啊!”
“王爷!小的求您别再说了,这话要是让福晋给听见就不妙了。”
他仿佛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我庶出的儿子……呵,都长这么大了,我和夏蝶的儿子……”傅庚年的心里又苦又甜,百味杂陈。“可我庆亲王的儿子如今却要入赘他人之家?难不成是天在罚我?天罚我啊!”
“福晋到!”
内厅处,满总管事先安排的下人赶紧出声喊道。
太师椅上的傅庚年赶忙用衣袖措去眼角的泪水,佯装无事地堆起和悦的笑容。
“王爷,和满总管在说什么?”
察葛兰氏踩着花盆底鞋施施然地让女婢搀扶着走过来。随着她的一摇一摆,头顶上的大拉翅轻轻摇曳,一旁的珍珠红玉流苏摆荡得煞是美丽,更显她的高贵气质。
傅庚年的笑容僵了僵,下一刻又赶紧堆起满脸笑容。“没什么,只是在说一些京城发生的琐事。福晋,怎么不躺在床上多歇息一会儿?”
察葛兰氏深深地望了丈夫一眼,瞟眸间又将满总管不安的神情看在眼底,然后,她淡淡地笑了。“妾身已经在床上躺太久了,正如翼儿所说的,与其在这儿哭哭啼啼,不如上佛寺拜佛上香,求菩萨保佑兰馨能够平安。”
“嗯,你能看开就好。我答应你,用尽所有办法也要将咱们的女儿找回来!”
“谢谢王爷,那么,妾身就先去准备拜佛的事宜了。”
察葛兰氏优雅地福了福身,在女婢的搀扶下转过身,她又瞟了满总管一眼。
满总管赶紧将头压得更低,“奴才恭送福晋!”
她颔了颔首,“王爷交办你什么事……你可得尽心办妥,知道吗?”
满总管心头一凛,腰身弯得更低。“是、是,奴才知道!”聆听着花盆底鞋错开的声音,他缓缓直起身子。莫非福晋她……察觉了什么?
“满总管!”傅庚年蓦地出声唤他。
“是,王爷。”
“替我安排个时间,我要亲自见一见夏令康。”
“王爷?!”
“你现在即刻去找他,务必尽快!”
这……满总管直觉地望了望福晋消失的方向。这么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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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还不起床吗?”
傅天翼翻了个身,继续睡。
“嗳,已经卯时喽!”
别吵行不行?他累死了……
“你这人怎么不守信用呢?”
傅天翼拉起棉被盖住头。不守信又如何?谁能拿他怎么办?
“起床啦!是你自己说要跟我比划武艺的!”
到底是哪只苍蝇?来人啊,把她拖出去斩了!
“哇!原来你睡觉不穿衣裳呀。”
伴随着那声惊叹,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无视礼教地在他的胸膛戳上戳下。
混沌间,傅天翼开始皱眉。下人怎么还不快来将她拖出去?
“哈哈,你的胸部比我还平耶!”
娇俏清脆的笑语突然间濯进傅天翼迷蒙的脑海里,他浑身一僵,在刹那间清醒!
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竖耳聆听,傅天翼想听清楚那个脆嫩的声音是否就是自己猜测的她……可是,她却不再开口了。他蹙眉,狐疑是不是自己一时睡昏了头,缓缓睁开双眼……
玉娃儿般晶莹柔嫩的脸庞特写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终于醒啦?”
笑靥璀璨,几乎迷眩了他的眼。
傅天翼只觉得喉头蓦地一紧!
自己这个时候应该笑吗?该回应她的好心情吗?
可是现在的情况着实诡异啊!他紧揪着被子不甚放心地转动眼珠环顾四周,对,没错,是他睡了二十二年的房间。
那她……“你为什么在这里?!”
倪彩珠俏脸上的鲜活光彩退了退,“是你昨晚说我随时可以来找你比划武艺的。”
“我是说过,但是……”
弯弯的柳眉开始不悦地颦起,“你该不会就是我爹所说的,那种言不由衷,只会摆场面话的官爷吧?”
一想到眼前这人对自己的和善与友好可能只是纯粹的敷衍,倪彩珠不知怎的心里竟感到沉郁起来。
她怎么露出这种委屈的神情?好似在指责他上妓院不付钱似的。哎,错错错,自己怎么会用这种形容词呢?傅天翼倏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我是说过那种话……”
“什么那种话?你说我可以随时来跟你较量武艺的!”
我知道……傅天翼翻翻白眼。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有问题,还是这丫头的行事作风太特立独行?“有人会一大早冲到别人的床边喊着要比武吗?”至少他所熟悉的官场没有。
傅天翼睇了睇眼前活泼灵动的倪彩珠,看见她正对着自己笑得灿烂,他刻意忽略心头的悸动,硬板着俊脸。
也不知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太特别还是自己的见识太浅薄,每次遇见这个玉娃儿一般的女子,总是叫他以惊讶诧异为开场,紧接着便失去了平常的沉稳自持。
好吧,自己也该见怪不怪了。
第一次相逢,她像一袋米糠挂在雷贯的脖子上,不哭不闹也不叫,只是云淡风轻的跟他说话。
第二次见面,这丫头戴着大头娃跃进他眼帘,把他这尊贵的贝勒爷吓得差点滚到地上去!
第三次……“喂,还不转过头去?我还没着衣呢!”
“小气!”倪彩珠皱皱鼻子在他的瞪视下转过头,小手开始好奇地摸起房内的花瓶摆设。“你太瘦了,胸前都没几两肉,一点看头也没有。”
别理她、别理她!走一旁屏风后更衣,傅天翼忍不住提醒自己。
“哪像我们武京馆的师兄师弟们,他们每天早上打赤膊练拳,那虎虎生风的模样才神气呢!”
随她讲、随地去讲!
“尤其是令康哥哥,他的身子既精实又强壮,你跟他比起来大概就像公鸡和小鸡,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