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的人根本就是她!
然而……她无助的眼光突然和亚克的双眸对上了。
她了解了,她现在完全都能了解了,了解这一切都是不得已的,了解他必须去做那些恶心残忍的事,但是……她就是不能接受……
为什麽是他?
任何人都可以……她回开视线。
为什麽偏偏是他?
其实,她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麽自己会有如此任性且固执的想法,只隐约了解,这是因为亚克在她心中是特别的!
不是因为他是她救下来的人而特别,也不是因为他的身分特殊而特别,更不是因为他很吸引人而特别,完全只是因为他是他,所以,他很特别,因此……咦?等等、等等!现在……现在她又想到哪里去了呀?
哦!老天,真是超混乱的,连她自己都搞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什麽了!
唯一明白的是,亚克是特别的,所以,她不能接受他是一个残忍无情的冷血凶手!
对,就是这样……哦!拜托,这样又如何?事情还不是没有解决,他还是那个亲手扼杀女婴的凶手啊!
※※※
仰望著朵朵流云飘然而过,水伶合上眼,深深地吁了一口气,而後倚在阳台栏杆上向下望。午後时分,街道上的车辆也减少了许多,懒洋洋的拖著有气无力的喘息声爬向看不到尽头的那一边。
水伶不由自主的又叹了一口气。
搞什麽呀!就算她能够永远保留住时光,做个长生不死的老妖婆好了,可真让她每天这麽混混沌沌的虚度,即使不憋死她,早晚也会无聊到起消的!
她蓦地转过身望向屋里空荡荡的客厅,随风翻起飘飞的窗帘时而卷向一边,时而轻拂过她的膝盖,彷佛在嘲笑她的动弹不得。亚克和卓和的房门同样紧闭著,这也似乎是在提醒她,只要她不能理解他们的作法,她永远也无法真正融入他们的世界中。
可是,这怎麽能怪她呢?
即使她知道杀人有时候是不得已、是被逼的,甚至是对方活该得到报应的,但是,一个无知的幼儿,她会有什麽罪呢?
她又不是杀人魔,这种随意扼杀无辜生命的作法教她怎能理解?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即使生命再漫长,也不需要浪费在终日烦恼上吧?反正怎麽想也想不通,那就不要去想罗!
想到这里,她又回身将整个人挂在阳台上,两条手臂在阳台外晃呀晃的。
那现在她该怎麽办?
再去打工吗?
哈哈!每次打工到最後,总是会变成打架,还是算了吧!
那就……上补习班去学点什麽?
嗯……好像也没什麽好学的,该会的希恩几乎都已经传输到她的脑海里了,好像除了开车之外,也没什麽值得她特意去学习的了。
或者……去旅行?
她忍不住对自己翻了个白眼。
拜托!就算她真的很白痴好了,在现在这种尴尬的状况下,她也不好意思向亚克开口呀!
而卓和……哦!那个家伙,她真是很受不了他耶!虽然他和亚克同样是A级塔莎人,但是感觉上,卓和似乎应该归类於超级塔莎人才对吧?
因为那个家伙就真真正正让她感受到何谓无情的理性了,无论她如何挑衅、无论她如何捣蛋,他总是有办法保持一贯的面无表情,用最冷静的态度让她明白一件事实——
她是笨蛋地球人,所以,他根本不屑理会她的胡闹!
可是!她一向不喜欢承认自己是笨蛋,也不太喜欢认输,而且,既然他和亚克同样是A级塔莎人,那麽,亚克会出现的变化,他也应该会有吧?
因此,这一阵子来,既然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亚克,那她就乾脆专心一意去「发掘」卓和的「潜力」,希望有一天也能看到卓和暴跳如雷的样子。
一想到此,她不觉失笑,随即转身进屋,跑到卓和的门前乒乒乓乓一阵乱敲,然後趴在卓和的门前大吼。
「卓和、卓和,出来啦!陪人家玩电动啦!」
「不要!」
「不要这样啦!人家好无聊耶!陪人家玩一下下啦!」
「不要!」
「拜托啦!卓和,人家真的很无聊啦!」
「不要!」
「玩一下下就好了咩!」
「不要!」
水伶眼一眯,随即举起手来又开始在门上擂个不停了。
「我不管!你要是不出来陪人家玩一下,我就敲到你出来为止。」
「去找亚克陪你!」
手上顿了一下,旋即又继续敲。
「我就是要找你。」
「谁理你!」
就这麽一句之後,卓和就再也没有声音了,任凭水伶敲得天翻地覆、吼得地动天惊,卓和就是毫无动静。於是,水伶猜到卓和肯定是拿耳机塞住自己的耳朵了,她只好无趣地停下来,然後懒洋洋地到电视前坐下。
可是,一台台看过去,不知道为什麽,她的心情竟是越看越烦躁、越看越冒火。终於,她彷佛被火烧到尾巴似的突然跳了起来冲到亚克的门前。
「亚克、亚克!你睡著了吗?」
「没有,什麽事?」
「出来啦,陪人家玩电动啦!」
没有回音,但是,门很快就打开了,亚克扶著门惊讶地俯视她。
「要我陪你玩电动?」
他的口气很意外,水伶当然知道为什麽,因为,她已经有好一段日子连话都不太跟他讲了。
「是啦、是啦!」不管三七二十一,水伶扯著亚克的手臂就走。「不准让我喔!我已经练得很厉害了,这次我要光明正大的赢你!」
接下来的两个多钟头里,水伶就专心在夺标大业上,不过,大概是她练得还不够厉害,所以,始终无法「光明正大」的赢亚克,好胜心强的她!当然是不肯死心地继续挑战下去罗!
「真是超肉脚的!」在第N次死得很难看之後,水伶忍不住咕哝了自己这麽一句。「我就不信邪,再来!」
亚克也没说什麽,只是舍命陪任性的小女孩,继续玩那他绝对不可能输的游戏。
直到好一会儿之後,水伶突然漫不经心似的唤了他一声。
「亚克……」
「嗯?」
「你在下手之前,有没有犹豫?」
不用问,亚克也知道她在说什麽。
「有。」
「但是,最後你还是下手了。」
「是。」
「为什麽?」
「我不能不那麽做。」
「可是,你不觉得自己太狠心了吗?」
亚克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你知道希特勒吧?」他突然问。
「知道啊!他是二十世纪时的一个恐怖杀人狂,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导致三千万人死亡的独裁者,屠杀了五百万犹太人的纳粹狂魔,对吧?」
和水伶一样,亚克的双目依然停留在电视萤幕上。
「如果改变历史不会有任何後遗症的话,那麽,若是给你一个机会到希特勒的幼儿时代去,你会选择下手除去他以挽救那些因他而无辜死亡的几千万人,或者无视那几千万人的生命,只因为他那时尚是个无辜的幼儿?」
有好一会儿工夫,水伶都没有回答,似乎只专注於游戏的进行而没有听到他说了些什麽。然而,当游戏进行到最高潮时,她却突然停了下来,而且,转眼若有所思地凝视著亚克,後者也跟著停下来,侧过头来回视她。
「对喔!我从来没这样想过,如果……嗯、嗯!我想,应该这麽说吧!如果我们可以改变希特勒的人生的话,那麽,我会选择留下来帮助他;但如果只要他活著,就注定会变成一个狂魔的话,那麽……」
她沉思片刻又说:「是的!即使是太残忍了,但为了那五千万的无辜性命,我想,我会狠下心来想办法除去他的……嗯!是的,我必须那麽做。」
亚克无语地再将视线转回到萤幕上,心中一团紧揪的大瘤蓦地松了开来。
「你又输了!」
「耶?」水伶忙转回头去,随即惨呼一声。「怎麽又这样?不管、不管!重来、重来!」
半晌後……
「亚克……」
「嗯?」
「我好无聊喔!你带我到哪儿去玩玩好不好?」
亚克的胸口突然冒出一股很开心的感觉,因为,水伶又回复以往那种半撒娇、半耍赖的口气了。
她终於能释怀了吧?
「你想去哪儿?」
水伶歪著头想了一下。
「到美国去吧!听说美国有个赌场很有名喔!」话落,她又很快地追加了另一句。「可是不要带卓和去,他最讨厌了,才不给他玩呢,」
「他不会想去的。」
「咦?难道他去过了吗?」
「不,他没有去过,但是……」亚克淡淡地瞟她一眼。「在我们A级塔莎人的观念里,是没有玩乐这种字眼的。」
「耶?真的?」水伶惊讶地猛眨眼。「难不成……难不成你们从小就没有玩过?任何小游戏都没有?」
「完全没有!」
「哇塞!那生命不是很无趣吗?」水伶不以为然地猛摇头。「难怪你们一个比一个木头,根本就是理性过头了嘛!我觉得啊!你们实在应该……」
「你又输了!」
「咦?嗄?嗄?怎麽又……不行、不行,你赖皮!这一局不算,怎麽可以趁人家不注意的时候……」她大小声的抗议著,厚著脸皮拚命要赖,做贼的喊抓贼,一副吃定亚克的态势,就好像那件尴尬事件发生之前那样。
然而,很奇妙的,水伶一恢复以往那种顽皮模样,亚克郁结在心中许久的苦闷感竟然就全数不翼而飞了。即使知道很可能不久之後,她又会三言两语就搞得他理智尽失、情绪失控,但他却宁愿这样。
至於为什麽……算了,反正再怎麽分析也分析不出来,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先想想要带水伶上哪儿去玩比较实在,他好久没看到她开心的笑容了……呃!等等、等等,她刚刚说……
赌场?
第三章 迷惘
群芳过后西湖好,狼藉残红,飞絮濛濛,垂柳栏杆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采桑子.欧阳修
这是个春光明媚、悠然和谐的温暖季节,但是,屋内的气氛却是怎麽掰也掰不出悠然或和谐这种词来。
水伶诧异地来回看著对坐互视的亚克和卓和。
「你们到底是怎麽了啦?怎麽这麽奇怪啊?」
没有人理会她。
冷静依旧的卓和迳自问:「我来?」
神情从未如此严肃的亚克沉思片刻後,回道:「不,还是我来。」
「你……」卓和觑了水伶一眼。「可以吗?」
如果是在碰见水伶以前,卓和绝对不会对亚克有这种怀疑的态度,但就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诚如希恩所言,亚克变了!
一般时候,他依然是个优秀的A级塔莎人,但有时候,他又会表现得比地球塔莎人还蠢!
特别是他和水伶在一起的时候。
这种情况当然令人有点不太安心,但至少到目前为止,贝尔它交代下来的任务,亚克都能顺利的达成,从没出过任何问题,所以,也没有人担心过,可是眼前这桩任务……就真的很难讲了!
不只是希恩和卓和,就连亚克自己也明白,这次很可能不会像往常那般轻松了,除了正在一旁跳脚的水伶外,因为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任务的内容。
「喂、喂!你们这算什麽嘛!怎麽到现在都不跟人家讲到底是什麽任务,光顾着你们自己在那边讲过来讲过去的,人家根本就听不懂!」
还是没人理会她。
「不可以也得可以!」亚克毅然道。
卓和注视他片刻。「或者可以由我们两个来……」
「不,上次他们出现过,这次就一定会再出现,所以,我们之中必须有一个担任防卫的工作。」
「那好吧,如果到时候真的不行,我们再临时换手好了。」
亚克垂下眼睑,坚定的说:「不会有那种事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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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1945年4月,苏联红军突破柏林防线,希特勒指挥部内一片混乱。
4月24日,希特勒紧急召见警卫队长沙乌布,商谈军事文件处理问题。
4月25日,希特勒把贴身侍卫林格叫到屋里,私下宣布一件他生平最重大的决定。
「如果柏林不幸失守的话,我将和爱娃一起自杀。但是,我不想让尸体落入苏联军队手上,所以,在我死後,你必须把我和爱娃的尸体,连同我所居住的防空洞全部焚毁!」
一旁的爱娃虽意外的听到希特勒的死亡决定,却仍显得相当镇定。
「我愿意与你共赴黄泉,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麽要求?」
「我希望能举行一场婚礼,让我正式成为你的妻子。」
苏联军队己接近希特勒的总指挥部,德军高级将领纷纷落跑,於是,格林在暗中准备好两箱汽油放在防空洞的人口处,准备随时可用。
4月29日,希特勒与爱娃的婚礼在简陋的防空洞中举行,柏林街上隆隆的炮声为这悲怆凄凉的婚礼增添了几分肃穆感。德军宣传部的一名高级官员作为证婚人主持仪式,正式宣布他们成为夫妻。
之后不久,希特勒派遣一名军官费格良去外面侦察情况,谁知道,费格良竟然一去不复返,满肚子火的希特勒立刻亲自下令在柏林全城搜索,结果,费格良被逮捕後,老实招供是因为惧怕自己会落入苏联军手里,所以准备逃离柏林。
这个怕死的「叛徒」马上被当场处死。
4月30日,希特勒开始实施自己的「死亡计画」。清晨一早醒来後不久,保镖便把希特勒最喜爱的一条狗带进卧室里,因为希特勒说要检查一下毒药的「性能」。
狗吞食毒药後,马上就死去了!
下午,看起来似乎早已失去往日叱吒风云风采的希特勒告诉属下,希望他们能向西突围,请求德国盟军的支援,之後,他就单独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而他新婚一日的妻子爱娃正等候在那儿。
然而不久,林格也匆匆地带著另一个人遮遮掩掩的溜进希特勒的办公室里了,沙乌布看了不觉诧异不已。那不是希特勒的三位替身之一的布齐吗?林格在这种时候带他来做什麽?难不成……
办公室内——
希特勒瞥向右边,服毒後已停止呼吸的爱娃身著一身薄如蝉翼的纱裙,可怜兮兮地蜷曲在沙发上,他再望向门前——
只见专心地警戒著门外动静的布齐突然双眉一皱,「该死,真的又来了!」随即伸手拉开一条门缝,「你们快动手啊!」迅速说完後,他就闪身出去了。
希特勒这才拉回视线,斜眼瞄著侧方的林格,後者正紧握著一把手枪抵在他的右太阳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