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该动手了,早就该动手了,事实上,刚刚一转换过来时就该动手了,可是……
林格突然发现他的手心在冒汗、紧握的手心在冒汗、抓著手枪的手心也在冒汗,甚至连他的额头也在冒汗、他的心脏也在冒汗,他盯著「他」的眼睛更是冷汗涔涔!
老天!他从来没有这麽紧张过,他到底是怎麽了?
他忙放下手枪换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又擦,而後再拿回手枪抓稳,并再次抵在希特勒的脑袋上。
「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早就好了!你呀!真不晓得你在干嘛!刚刚进来後,我们一转换过来时就该动手了,不是吗?你……耶?你……你的眼睛怎麽又……」希特勒错愕地转过来盯著林格的双眼。「又变成圆的了?」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瞳孔是橙色的。
「胡说!」林格脱口道。「你看错了!」
这真是最糟糕的反驳了!
希特勒神情怪异地盯紧了林格。「你……不会是在紧张吧?」
「怎麽可能!」林格立刻否认!可是他的声音却和说词好像搭不太上,好像被掐紧了脖子的女人似的。
「不是吗?」希特勒困惑地挑了挑眉。「可是你的眼珠子不但变成圆的了,而且!上次你的瞳孔是紫色的,这次却是橙色……耶?耶?耶?怎麽又变成黑色的了?」
「你少罗唆!」林格低吼著把希特勒的鼻尖挪开枪口。「你到底准备好了没有?」
希特勒又瞄他一眼,感觉林格似乎有点抓狂的样子。「好了、好了!」濒临崩溃的人最好少惹他,因为枪在他的手里。
林格又把枪换手,狠狠的擦了擦,然後再次抓回手枪放回希特勒的太阳穴上,深吸了一口气……
「OK!」
话刚落,希特勒便接下控制器,瞬间,他的影像彷佛在水中荡漾了一下,随即又清晰了。而林格却花了整整五秒钟来确定眼前的人确实是那个超级该死的大魔头之後,在那个大魔头惊觉自己的处境,正想反抗的前半秒,他才及时扣下了扳机……
「你……」
砰!
枪响过後,一大堆人立刻闯进办公室里,凄惨的景象顿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身著白衬衫、灰西服、黑长裤的希特勒歪倒在爱娃身边,周围墙壁和爱娃的纱裙上溅满了血迹,地上躺著希特勒「使用」过的手枪,呆立一旁的林格一脸茫然,而躲在众人背後的布齐则松了一大口气,随即转身落跑了。
捡回一条命了!
大家遵照希特勒的遗言,把两具尸体平放在地面上,再淋上汽油焚烧。几个小时之後,几名保镖把两人的尸骸合葬在附近。
5月5日,苏联红军从地下挖出了希特勒和爱娃的尸体……
※※※
他不能不承认了!
亚克躲在浴室里,望著镜子中的自己湿淋淋的脸上那圆滚滚的眼珠子、那纯黑色的瞳孔、那深深苦恼的神情。
他不能不承认了!
星人的眼珠子永远是六角钻石,但拥有地球人血统的塔莎人,眼珠子却会在特定时刻里变成圆的。
一个是当他们死亡的时候。
另一个则是当他们的感情丰沛到超越理智,无法用理智去控制的时候,也就是当他们的感情就像地球人那麽泛滥的时候。
而且……
天哪!紫色的也!居然出现紫色的了,那代表深情爱恋的紫色!
没想到那种令人痛苦困扰到极点的感觉竟然就是地球人所谓的「爱」,这真是毫无天理,他怎麽会去爱上那个老是让他气得半死的疯女人呢?!
还有,在这十年多以来他们所解决的众多任务,哪一次不是像喝口水那样轻松简单就顺利达成任务的,可偏偏一和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搭档之後,每次一踏入任务时空,他就得战战兢兢的直到最後一秒。
就算他们离开那个时空了,也不算是安然结束,他还是得绞尽脑汁地回头拚命想:整个任务过程是不是有任何疏失的地方,或者那个家伙是不是背著他偷偷捣了什麽蛋?
而这次……老天!这次居然还让他差点使任务砸了锅!
忆起当时他拿手枪抵著她的脑袋时那种心慌恐惧的感觉,这才让他了解到,当初水伶为什麽无法痛快下手地宰了亚历山大了。
眼中看著的人明明是她,他怎麽下得了手呢?
就算明知道她会先行转换过来,可自己仍会不由自主地担心,若是转换时出了问题,或者程序上有丝毫差错,甚至是他一不小心失了手怎麽办?
这种澎湃到无法抑止的感情真是令人不知所措……不!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情,他不想……啊、啊!原来黛拉就是因为这种感情才失足的吗?真是教人同情……唉——也顺便同情一下自己吧!
没想到两个人都同样毁在错误的对象手里,一个是敌手、一个却是不可理喻的女孩子,而且,也都同样不可自拔地坠入无底的深渊中。
总而言之,那个疯女人对他而言简直是个大灾难,就算他如何抗拒,无论他再怎麽抑制,她就像是一根又长又利的针一样狠狠地刺在他心头上拔不去、忽略不了,更无法否认。
可是不管他对她的感觉如何,或者她对他是什麽样的观感,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破坏此刻的合作状况,否则……
是的,无论如何,他必须维持目前的搭档身分,否则他们很快就会被拆夥了,而在他的预想中,一旦她和别人搭档的话,只要一次任务,新搭档就会据实回报总部,评判她是个不适任的历史纠正者,说她随时都有可能把任务搞砸,甚至是把历史扭曲得更糟糕,然後,总部唯一可能的决定就是把她送回原来的时代去等死——至少他们给过她机会了。
不,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不管是为了他欠她的救命之恩也好,或者是他被私人感情所左右也好,反正他现在唯一的认定是——
他绝对不能让她回去等死!
所以,他必须离她远一点,免得被卓和发现到他的不对劲。那个人跟以前的他一样,凡事一板一眼的,一点儿也不能通融,只要一觉得有什麽不对劲,卓和立刻会「尽忠职守」地往上报,到时候怎麽辩解都没用了!
是的,绝对不能让卓和看出来!
啧啧!陷入恋爱的男人果然是傻的、是迟钝的,他就没考虑到,也许打一开始,卓和就看出来了?
而且,嘿嘿!如果上报的对象是希恩的话,那他就毋需担心了,不是吗?
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阴谋分子,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大概就是渴望能看到好友为情爱变成白痴,所以,只要在不妨碍任务的前提下,他当然会尽量为好友护航掩护,甚至……嘿嘿!找同夥帮他加点油罗!
※※※※
这是一个初秋的夜晚,这年的秋老虎肆虐得比往常还要厉害,暑气久久难以散尽,让人在烦躁之馀,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怒意。特别是在如今这种状况下,更是教人想不顾一切的发泄。
「亚克,出来啦!陪人家玩电动、出去走走、看电视,什麽都可以啦!」
「我要睡了。」
「你要睡了?」水伶不相信地又捶了两记门。「你骗谁啊你,现在就要睡了?拜托!现在才九点都不到也!」
「我要睡了。」
这个王八蛋!
她已经和他隔门喊话十几分钟了,他居然敢都用这同样一句回答来应付她,就跟过去一个多月来一样,真不晓得是该佩服他的超级毅力,还是该诅咒他的霹雳死心眼?
「喂、喂!有没有搞错啊?每次都这样说,亚克!你这一个多月来到底是怎麽搞的嘛!好像把人家当成二十一世纪黑死病一样躲得远远的,我究竟是哪里又惹到你了?你也说清楚一下,让我死得明白一点嘛!」
「没有,我只是想睡了。」
「是喔!这麽早就想睡了,请问你是更年期到了,还是什麽?」水伶嘲讽道。
「要不要我帮你准备成人纸尿布啊?」
没有回声。
水伶不由得罗高了嘴。「臭亚克,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前两个月对你的态度,所以,现在特地回报给我的?去!你也拜托一点好不好?哪有男人像你这麽小气的,人家那时候只是一时想不通而已嘛!你也要给我记这麽多仇,干嘛?存多了还可以拿出来卖吗?」
「不是。」里面还给她正经八百地回了这两个字。
不是?
不是干嘛对她这个样子?躲瘟疫也没他躲得这麽彻底了!所以说,男人有时候也是很幼稚的!
她叹了一口气。「好嘛、好嘛!我跟你正式道歉一下好了,哪!对不起罗!是我笨、是我白痴,所以一时想不通那麽高深的道理!因此错待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人家一次咩!」
「你怎麽这麽罗唆?不就跟你说不是了吗?」
水伶一听见门里那种不耐烦的语气,不禁也跟著不爽起来了。
「不是的话,你至少打开门和我面对面说话嘛!哪有人老是这样隔门喊过来喊过去的,又不是两岸对话!」
又没声音了。
这个家伙!
水伶再也忍不住了。「混蛋亚克,我警告你喔!你要是不打开门的话,我……」
喀察!
呃?喀察?
水伶瞪著仍然贴在她鼻尖上的门。
可是……门没开呀!
咦?她倏地转首向左,果然,卓和正施施然的踏出房门往厨房走去。水伶想了一下,随即冲过去。
「卓和!」
卓和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什麽事?」
「呃、呃……你要干嘛?」
卓和转正脑袋继续往前走。
「饿了?」水伶立刻冲到他前面。「好,你要吃什么?我帮你煮。」
卓和挑了挑眉。「你有什么阴谋?」
「什么嘛!」水伶大声抗议——还满理直气壮的。「人家只是太无聊了,所以好心要帮你的说,你这样讲太没良心了吧。」
「是吗?」卓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在餐桌旁坐下,「我要吃火腿蛋炒饭,不用太多,四碗分量就够了。」
哇咧~~四碗?这叫不用太多?他为什么不干脆说整锅算了?
「好,没问题,再帮你多加一点火腿和蛋,不过……」水伶边说边打开冰箱拿配料。「我一个人这样做很无聊,你陪我聊聊天吧!」
「随便。」
趁她开冰箱时,卓和也顺便去把牛奶拿出来,再拿个杯子後,又回到餐桌旁坐下。水伶把配菜放到调理台上,同时好奇地瞥他一眼。
「喂!卓和,为什麽我都只看到你们喝牛奶或白开水,却从来没见过你们喝可乐汽水或啤酒什麽的?」
「牛奶对身体好,糖类饮料只会发胖,酒精类的更伤身,对身体根本没益处,傻瓜才会去喝它们。」卓和淡淡地道。「我劝你也别去喝。」
是没错啦!可她就是傻瓜,怎麽样?有本事来咬她啊!
水伶哼了哼,迅速打蛋、切火腿、葱末,一边又问:「喂!卓和,你知不知道亚克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端起牛奶喝下大半杯後,卓和才慢条斯理地说:「他没有生你的气。」
「咦?没有吗?」
「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你确定?」
这个女人的确是惹恼人的高手!
「我确定。」
「骗人,那他为什麽会对我那样?」
卓和耸耸肩。「他心虚吧!」
「耶?心虚?」水伶诧异地睁大眼。「为什麽?他做了什麽亏心事,或者偷抽菸被抓到了?」
卓和缓缓转动著玻璃杯。
「这种事、你应该去问他才对吧?」
「问他?哈!」水伶一面开火热油锅,一面不屑地撤了撤嘴。「我连见他一面、说上两句话都不容易了,教我怎么问他?溜进他梦里去对他催眠,还是干脆绑架他算了?」
卓和默默地看著她炒饭的动作片刻後,他突然问:「你很讨厌他吗?」问这种事、干涉这种问题实在不是他的专长,事实上,如果不是希恩「逼」他,连话他都懒得跟她说,因为跟她说话实在很累。
「讨厌他?」水伶似乎很惊讶,随即反问:「我为什麽要讨厌他?你很讨厌他吗?」
「我不特别喜欢什麽人,也不特别讨厌什麽人。」卓和淡淡地道。「但跟你讲话很累,所以,我不太喜欢跟你讲话。」
水伶斜睨著他那双同样不停的流转著的六角彩虹眼,总觉得他的眼睛虽然跟亚克一样,却又似乎少了点生气与光彩。
「为什麽跟我讲话会很累?」
「因为我们的思想逻辑不同,而且,你很容易感情用事、任性不讲道理、顽固不认输,又自私霸道,甚至……」
「喂、喂、喂!」水伶越听越不爽,忍不住打断他「中肯」的评论。「我又是哪里惹到你了呀?干嘛讲话这麽不客气?我们连话都没讲过几句,你就那麽了解我了吗?哼哼!请别忘了,我现在炒的饭是要给谁吃的喔!小心我多加点料给你!」说著,她彷佛要证明自己的威胁似的,拿起胡椒粉罐就拚命往炒饭上尽情的挥洒下去。
「我有眼睛、有耳朵,」卓和满不在乎地说。「你跟亚克相处的情况我看得一清二楚,也听得明明白白,就算你死不认输,或再怎麽否认,你也骗不了自己,我刚刚说的人的确就是你,不是吗?」
不是吗?
见鬼啦!就因为是,所以才令人火大呀!
水伶想否认,可在他那副了然一切的神情下,却是什麽也说不出口了,只好把气出在炒饭上,乒乒乓乓、哐哐当当的乱炒一通,恨不得把炒锅炒出一个洞来似的。
直到她把一大盘香喷喷的火腿蛋炒饭放到卓和面前,再回到炒锅前瞪著锅底发愣。
搞啥呀?怎麽会剩下这麽多ㄋㄟ?简直是昏头了才会炒那麽多,就算她自己也要吃,也吃不了这麽多吧?何况,她根本没想到要吃,当然更不可能想到要给某某人吃……
算了!反正是「多馀」的,不吃也会被倒掉,太浪费了,人家老人家也说过:讨债(台语)会被雷亲,所以,就分点给那个家伙,算是销点货底吧!想到这儿,她立刻拿盘子装了更大一盘,然後,直接往卓和眼前一挪。
「喂!帮个忙吧!拿去给那个人吃吧!」
卓和嚼著食物看看那像小山也似的炒饭,再抬眼瞄著水伶,等嘴里的食物吞下去後,他才问:「那个人?」
「废话,亚克嘛!」水伶不由得瞪了瞪眼。「你是故意的是不是?这屋里除了你跟我和亚克之外还有谁?难道你以为除了喂饱你们以外,我还得负责饲养这屋里所有的蟑螂和老鼠吗?或者,你觉得我太无所事事了,所以,楼下卖槟榔的老阿妈、公园里独身的老阿公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