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三年前,因为肠炎并发腹膜炎,侬侬病得差点死掉了,当时惶然无助的她想央求他来陪她一起熬过那段痛苦的煎熬,没想到他居然连她的电话也不接。她请雷峰转告他,他的回答竟是:对不起,没空!
这种男人的想法,她要如何让女儿理解呢?
“你还记得爸爸的样子吗?”樱子岔开问题了。
“不太记得,”侬侬老实说。“侬侬只记得爸爸好高好高,好像高到天花板上去了,然后,他的声音好低好低,比大鼓的声音还要低,而且他都不笑,也不抱侬侬,对侬侬都好凶奸凶喔!”
没错,那个男人就是那样,他认为对孩子唯一的责任就是负担生活费用和学费,其他全扔给孩子的妈就可以了,反正他就是没兴趣。
“念念长得跟爸爸很像很像喔!”樱子提醒她。
“爸爸也好漂亮、奸可爱吗?”每个人见了弟弟都这 说。
可爱?
樱子失笑。“不,爸爸不是可爱,大人不能说可爱,不过,你爸爸他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喔!”
“哦!可是……”侬侬仰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爸爸为什 不来看我们呢?”
唉~~小孩子的记性为什么该死的这么好呢?
“等你再大一点,妈妈再告诉你好吗?”
“为什么不可以现在说?”
“因为现在我说了你也听不懂。”
“妈妈怎么知道侬侬一定听不懂?”
“因为你太小了。”
“侬侬已经七岁,不小了!”
“你听不懂的啦!”
“那妈妈先说说看嘛!如果侬侬真的听不懂,等侬侬再大一点之后,妈妈再告诉侬侬一次嘛!”
这小鬼怎么说不通啊!
“念念怎么还没回来?”樱子再一次设法转开话题·
“幼稚园老师说,他们今天要举办小小跳蚤市场,所以会晚一点回来。”侬侬先解释,再催促。“妈妈,告诉侬侬嘛!”
“跳蚤市场啊?”装作没听到最后一句,樱子一脸兴趣盎然。“嗯,真有趣!”
“告诉侬侬啦!”
真是个顽固的小孩!
樱子受不了地猛翻白眼。“我说过,你太小了听不懂嘛!”
“侬侬考试都考第一名,老师说我好聪明,一定听得懂啦!”
“弟弟也很聪明啊!可是你跟他说的话他也不一定懂,对不对?”
“不对,弟弟才三岁,侬侬已经七岁了嘛!”
“七岁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听不懂大人的事。”
“可是侬侬懂啊!”侬侬天真地眨着大眼睛。“做爱是大人的事,可是侬侬懂得做爱是什么喔!”
一听,樱子顿时脸色骤变。“你你你……你说什么东东?”听错了!一定是她听错了!
“做爱!”侬侬一本正经地又重复了一次。
没听错!
“做……”樱子尖叫一声,旋即捂住自己的嘴。
不会吧?她真的懂做爱是什么?!
不!不会的!侬侬才七岁,她怎么可能会懂!也许是她听过这个名词而已……对,现在的电视节目内容越来越没有节制了,不要说限制性的名诃了,甚至青少年不宜观看的镜头也一大堆,半夜的节目连马赛克都省略了,不但教坏小孩,连阿公阿妈都被教坏了!
少年去强暴七、八十岁的老太婆,七、八十岁的老阿公去奸脔七、八岁的小女生,男人玩男人,女人睡女人,充气娃娃、威而刚……我还速赐康呢!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侬侬听过这个名词!
从电视上!
“你你你……你别胡扯!”樱子结结巴巴地说。“什么做不做……那个的,以后不准再讲这种话了!”以后非得限制侬侬可以看的电视节目不可了。
“可那是真的啊!侬侬真的懂啦!”侬侬正经八百地猛点头。“麻美说的,爸爸妈妈做爱才有我们,对不对?”
天哪!不是电视。
“那个麻美是什么玩意儿,居然教你这种事?”樱子气急败坏地问。
“麻美不是玩意儿,麻美和磨乃都是我的好朋友,她还带我和磨乃去看她妈妈和男朋友做爱喔!”侬侬漾出得意的笑容,“好好玩喔!”
“什么?”樱子变调地失声尖叫,仿彿走音的小提琴般又高昂又刺耳。“她带你去看……看……看……”
“她妈妈和男朋友做爱。”侬侬很体贴的替说不下去的妈妈说完,再追加注解。“我们从门缝里偷看的,他们都脱光光的抱在一起,然后在床上滚来滚去,而且咿啊咿啊的叫喔!”
昏倒!
“这太超过了!”樱子大吼。“以后再也不准你和麻美在一起玩了!”
侬侬愣了一下,旋即抗议地大叫,“为什么?”
“因为她都教你一些不好的事!”
“做爱是不好的事?”
是?
不是?
樱子窒了窒。“在……在某种情况下……”
“那如果是爸爸妈妈做呢?”
“这……这……,问题不在这里……”
“那问题在哪里?”
她想活活掐死这个追根究抵的小鬼!
“总之,我不准你和那个什么麻美在一起玩了!”樱子老盖成怒地叫道。
“不要!”侬侬同样尖锐地叫过去,“是妈妈自己说的,只要是对的事,我就可以做!”
这就是放任教育的结果!
够了!俗话说得好:不打不成材。也许这句话的确有其存在的理由,特别是家里有个不受教的小鬼的时候,所以,樱子决定该是好好修理一下某个不知死活的小鬼那个该死的小屁屁的时候了。
可就在樱子刚抓住那个见势不对正想逃跑的小鬼头之际,佣人奈月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边还大叫大嚷着,
“不好了,夫人,不好了,小少爷不见了,小少爷不见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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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也不曾预料到的状况,新来的糊涂幼稚园老师竟然粗心大意的把邹雨念交给一位陌生人,只因为邹雨念一见到那位“欧吉桑”,就兴高采烈地扑上去要人家抱抱。
结果,邹雨念就这样一去不回了。
那天,樱子打电话向所有认识的人--不管熟或不熟--询问,到每一个儿子可能会去的地方寻找,但是,没有人知道邹雨念被谁带走了。直到晚餐前不久,樱子正打算报警,却接到了一通足以令人暂时停止心跳的电话。
“如果想要孩子安全,就绝对不准报警,乖乖等待再联络。”
当晚,樱子所有的亲戚就全部聚集到樱子家里来了。
“绝不能报警,打死也不能报警!”大姨妈不安地喃喃道。“去年事主有报警的绑票案中,只有一位安全的被救回来,其他全都被撕票了,所以千万不能报警,否则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表哥中堂和美堂更是紧张兮兮地互觑一眼。“对对对,听说只要不惊动警方的话,付出赎金之后就没事了。”
“我知道,”樱子看起来反而比其他人更镇定,“所以,我刚刚就已经先打电话去通知幼稚园,说念念是被亲戚带到北海道去度假,所以暂时不能去幼稚园,这样幼稚园才不会去报警。”但是,那双紧紧交缠,并止不住微微颤抖的手,却违背意愿地泄露出她的恐惧与忧虑。
实在令人无法理解,她又不是什么名人富豪,为什么歹徒会看上她的孩子呢?难道已经穷疯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了吗?或者是因为……
孩子的父亲?
“不需要通知孩子的父亲吗?”二舅舅试探性地问。
樱子绽出一抹苦笑。“不必了,就算通知他,他也不会理会这种事的。”
“喂!那可是他的儿子耶!”表姊好子不可思议地脱口道。“他不可能连自己的亲生骨肉的死活都不管吧?”
“他不喜欢小孩……不,应该说他对孩子没兴趣,完全是因为我想要,他才让我生下侬侬和念念的,所以……”樱子摇摇头。“他不会管这件事的。”女儿差点病死了他都不在乎,又怎会在意儿子的小命呢?
没兴趣?众人不禁困惑不解地面面相觑。真是令人难以理解的说法!不过,现在他们真的越来越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行事作风会如此不合常理呢?
翌日清早,整夜未眠,顶着一双熊猫眼的樱子抢起刚响半声的电话,众人不约而同地靠过来围住她。
“摩西摩西……嗨!”樱子双手抓紧了话筒,好似那是救命索一般。“我知道,你……你要多少?”她抖着声音问,然后惊恐地睁大双眼。“欸?!可是我没有那么……我知道,但是……不不不,我不是……可是我真的筹不出……我知道,我知道,但就算我卖了所有的一切也……不,不要伤害他!”她骤然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尖叫。
“好,好,我给,我给,但是……但是你要多给我一点时间,我要卖房子、让出店面,还要……还要去借钱,所以……所以……十天?可是十天太……好,好,好,十天就十天……我明白,我明白,我绝不会报警的,但是你……咦?等等,等等,我还没……喂?喂?喂?”
她绝望地放下只余下嘟嘟声的话筒,其他人则忙着七嘴八舌地追问。
“怎么样?他要多少?”
噎着气,樱子徐徐转过眼来望向其他人。“一百亿日币。”
刹那间,抽气声仿佛沸腾的水蒸气般喷出来。
“一……一百亿?!”大家齐声惊叫。“你哪有那么多钱?!”
“我是没有,但是……”终于下定决心再次拿起电话,樱子迅速按下那个从不曾忘怀过的号码。“孩子的爸爸有。”
“可是你不是说他不会管这种事吗?”
“无论如何,我非要他拿出来不可!”樱子咬牙切齿地说。
但是--
“他出国了?!”樱子对着话筒尖叫。“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总裁没有交代,我想最快也要半个月后吧!”冯秘书的声音依然温和稳重如昔。
“半个月?!”那就来不及了呀!“那……那……你能帮我联络他吗?”
“没有办法。”
“为什么?”樱子再次尖叫·
“因为这回出国,总裁不要任何人骚扰他,所以连手机也扔给我了,因此才会由我接听总裁的手机。”
樱子差点崩溃,她及时捂住自己即将冲口而出的哭叫。
不,她不能崩溃,现在孩子只能仰赖她一个人来拯救,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崩溃,否则孩子就没救了!
“那……雷特助呢?”
“和总裁一起出国了。”
樱子咬紧牙根,拚命抗拒着,不让自己被恐惧与惊慌所征服。
“真的……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联络到他吗?”
“完全没有。”
“……好,谢……谢谢。”放下电话,樱子闭上眼,开始努力筑建足够的坚强和勇气来面对这场孤军奋战的困境。
现在,她已经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了!
片刻后,她睁开眼,果决地一手抓起话筒,另一手翻开电话旁的小记事本,嘴里则问:“你们谁要帮我卖房子?”
中午前一刻,樱子借到了三笔钱,而福田不但答应把所有的积蓄都借给她,甚至连人也跑来帮忙了,但是,那边一堆人却还没有决定要由谁来卖房子。
“我有熟识的仲介公司,保证很快就能卖掉。”英海表哥说。
“不行!”菊子表姊大声否决。“这种事最重要的就是争取时间,交给我,我保证三天之内就会有消息!”
“不、不,还是我来,”美堂表哥叫得更大声。“我有个客户他有能力买下这栋房子,直接交易的话,还能省下一笔仲介费用。”
“我来,我来,我认识……”
樱子冷眼旁观他们就像在抢生意一样抢着要负责这件工作,而且越吵越大声,越争越火爆,几乎就要打起架来了。她心里有数,他们没一个存着什么好心眼,有十成十是想藉机削一票,搞不好还有人想整笔款项卷走也说不定。
这样能交给他们吗?
心念电转,她转向福田。“福田副社长,你有办法吗?”
福田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这种房子没有多少人买得起,而且要在十天之内成交,这个……恐怕不太容易。”
“可是我急着要钱啊!”
“我知道,但是……”福田又想了想。“除非你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出售,或者向银行抵押借款,这个我就可以……”
“等等!”
猝然一声怒吼,福田吓了一跳,与樱子不约而同朝向发出怒吼的人看去,这才发现刚刚还忙着你争我夺的人,此刻却以同样错愕与愤怒的目光瞪着他们。
“樱子,你……”大姨妈又惊又怒地指着福田。“你不要告诉我你要把房子交给那个人去卖?”
“福田副社长应该比我们更有办法处理这种紧急事件。”樱子很镇定地回答道。
“开玩笑,你不怕他吃了我们的钱?”三姨妈怪叫。
“我们”的钱?
樱子暗暗冷笑。“我相信他。”
“自己人不相信,却要相信外人?”二舅舅愤怒地指责,“樱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意思,舅舅,”樱子冷静地面对三位贪婪的长辈,丝毫没有退缩的迹象。“我说的是事实,在福田副社长认识的人里,有能力买这栋房子的人比较多,所以,交给他来负责机会比较大。”
“可是我们也有办法呀!”中堂反驳。
“而且,这么大一笔金额的交易,还是交给自己人比较安全吧?”幸子瞪着福田。
“我说过,我相信福田副社长。”樱子坚持。
“不行!你相信,我们不相信!”大姨妈大声道。“无论如何,这件事太严重了,不能任你胡来,所以,房子就交给我们处理,我们会帮你卖掉,就这么决定了!”
樱子冷然地望着大姨妈。“不。”
大姨妈脸色一沉,“你说‘不’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不会把房子交给你们处理。”樱子断然道。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们吗?”
已经没有耐性和他们推磨了,樱子同样沉下了脸色,很干脆地承认了。
“对,我不相信你们!”
短暂的默然之后,继而一片愤慨的怒吼仿佛惊天骇浪般涌向樱子。
“你太过分了,樱子!”
“我有什么过分的?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吗?”
“除了帮你以外,我们还能想什么?”
“除了帮我以外,你们什么都想!”
“你……”
于是,他们继续为了该由谁来负责卖房子而争执不休。对樱子而言,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厌烦的事,即便她早已下定决心,决意要独自为儿子奋斗到最后一刻,但才与贪婪的“亲人”交战片刻,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到救回儿子那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