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可以进去,但妳必须承诺绝对不可以吵醒我丈夫。」
美国女人果真守信,她在房里上下仔细搜索,连天花板上的夹层也不放过,却始终远离床铺三尺远,直至最后一刻,在即将离开房间的前一刻,她无意中朝床上瞥去一眼,旋即愣住,若有所思地上前认真打量床上的人。
「妳在干什么?」龚以羚不安地跟上去挡在她前面。「不是搜寻完毕了吗?可以请了吧?如果妳们打算留下来用午餐,很抱歉,我们没有准备你们的份。」
「不,不,是他……」美国女人攒眉苦思。「我好像见过他……」
「那也不奇怪,他是斗牛士,常常出现在电视上的。」龚以羚夸张地挥着手。
美国女人瞋怪地横她一眼。「我从不看那种低俗的节目或新闻。」
了不起啊!
龚以羚无声诅咒几句。「可能别人在看的时候,妳无意中瞄了几眼。」
美国女人想了一下。「也许吧!那好吧,我走……」
听美国女人好不容易终于出现欲待离去的口吻,龚以羚不禁暗自松了口气,正想一脚踢她出去,就在这当儿,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旋即睁开眼睛,恰恰好对上即将移开的视线。
美国女人顿时抽了口气,手上的仪器砰然落地,「上帝,是……是他!」她惊惧地低喃,继而转身就跑,但是出口早已被阿盖得医生和爱美达两面墙堵住逃生之路,她不禁更为恐慌地扯高嗓门尖叫,「快!快逃啊!他是妖怪啊!」
阿盖得医生与爱美达同样面无表情。
「妳说谁是妖怪?」
「他呀!」美国女人回手指住床上的人,满脸惊恐。「我……我不骗你们,他真的是妖怪,别以为他看上去好像是个正常人,其实他随时都可能变身将我们所有人统统杀光,哦!天,说不定他也会吃人!」
「变身?」床上的人啼笑皆非地叹了口气。「妳是说这样吗?」刷的一下,他突然伸出佛莱迪的钢爪抵住龚以羚的胸口。
龚以羚看也不看一眼,一掌啪的一下将那只笨爪子拍开。
「你少给我在那边耍宝!」
「我没有啊!」迪卡斯委屈地揉揉被拍痛的手。「我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妳们吵醒,刚一睁眼又被人家骂妖怪,我……」
「你少啰唆!」龚以羚脸色
紧绷。「告诉我,你认识她吗?」
「认识?」迪卡斯望着美国女人苦笑。「何止认识而已,我曾经认为她是我的母亲。」
「是她?」龚以羚双眉猛挑,冷哼。「这下子我就不必考虑太多,杀了她!」
美国女人不敢置信地惊喘,没想到她口中的「妖怪」尚未动手,那个女人就抢着要杀她!
「以羚!」迪卡斯更是吃惊,没想到自己才两句话便引发她的杀机,他不禁气急败坏地大叫,「妳不可以杀人!」
龚以羚根本不理会他。「你们认为呢?」
「如果让她活着会危害到迪卡斯先生,我赞成。」爱美达不假思索地投出同意票。
「杀了她!」
「爱美达!」迪卡斯惊呼。杀机会传染吗?
阿盖得医生则神情严肃地凝住美国女人。「妳能够保守这个秘密吗?」
「我?」美国女人大叫。「我为什么要保守这个秘密,他是妖怪啊!」
「哦!那算了。」阿盖得医生无所谓地摸摸胡子,泰然自若地宣布他的判决,「杀了她!」语气轻松得好像在说要捏死一只蚂蚁。
「阿……阿盖得医生!」迪卡斯吓得差点噎住气。「你们……你们都疯了!」
就在这时,里维拉和维克多也进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在门外就可以听到迪卡斯的叫声了。」
「你们,快,」迪卡斯急忙向难兄难弟求救。「阻止他们,他们想要杀人!」
「杀人?」里维拉与维克多脸色大变,齐声惊叫。「天哪!你们疯了不成?」
「这个女人认识迪卡斯,」阿盖得医生神情自若地解释。「而且不愿意保守秘密。」
惊容瞬间消失不见,里维拉与维克多相觑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时耸了耸肩。
「杀了她!」
迪卡斯险些昏倒。「你你你……你们不可以为我杀人,这……这……无论如何你们不可以杀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前两天大家不是还大大反对龚以羚买凶杀人的企图吗?现在居然心同一致地要亲自动手,大家都疯了吗?
「你放心,不必我们亲自动手,」见他快急疯了,维克多忙温言安抚他。「只要我们放出风声,说若是让这女人活着的话,可怜的迪卡斯先生将会很悲惨,你看着好了,我敢保证最迟明天,他们七个人就不会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两眼一翻,迪卡斯差点跳下床去揍他一拳,幸好龚以羚及时按住他,但他仍气得红了眼、白了发,獠牙窜出,五爪怒伸。
「竟敢拖其它人下水,我先杀了你!」
维克多吐吐舌头。「哇,他气疯了!」
「你不要告诉他呀!瞒着他就好了嘛!」里维拉小小声说。
「里维拉!」迪卡斯怒吼。
「你们两个真是的,为什么一定要让迪卡斯先生气成这样。」爱美达忿忿斥责,边急步上前去照拂迪卡斯。「从现在开始,无论你们打算如何解决他们,统统不准说出来。」
「爱美达,妳……」迪卡斯已经气到快没力了,瞬间又恢复原状──反正也吓不了他们。「天哪,头真痛!」他揉着额头嘟囔。
「好吧,好吧!如果你真希望我们不要杀人,那我们就不杀人,」阿盖得医生忙道。「我们只要饿他们三天,再把他们扔到沙漠里,不给他们半滴水,让他们『自然』死亡,你觉得如何?」
迪卡斯面无表情地瞪住他。「『自然』死亡?」
「是是是,保证是『自然』死亡,这方法不错吧?」
「不错?」迪卡斯无语问天花板:到底是他的脑子有问题,还是他们的脑子有问题?
而适才还吓得急忙要逃出去的美国女人愈听愈是错愕,已经忘了要逃命,只困惑不解于为何是「妖怪」在拚命阻止其它人杀她?其它人又是为什么要为了「妖怪」杀她?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保护他?」
众人各自相顾一眼。
「因为他是个白痴,没有人保护他不行。」维克多叹着气嘀咕。
「更精确的说法是,因为那家伙是世上最愚蠢的滥好人,如果没有人保护他,我看他根本活不了多久。」里维拉嘟囔。
「因为他是个善良的好孩子。」阿盖得医生又习惯性地摸胡子。
「因为迪卡斯先生是我们的恩人,」爱美达虔诚地低喃。「我们每一个人都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因为我爱他。」龚以羚的回答最简洁。
「可是他是妖怪呀!」美国女人冲口而出。
「他是不是妖怪妳比谁都清楚。」龚以羚幡然变脸。「如果不是你们这些自私又变态的科学家,他会是这模样吗?」
美国女人窒了窒,「我……我们也是为了科学……」她挣扎着想为自己的不人道行为自辩。
「狗屎!」龚以羚嗤之以鼻地冷哼。「请别假借科学之名来美化你们的私欲,那真的很恶心告诉妳!」
美国女人不自在地别开眼,随即又拉回到迪卡斯那边,若有所思。
「这么说,他并不凶暴?」
「凶暴?」龚以羚轻蔑地翻了一下白眼。「那种词可能适用于任何人身上,却绝不可能用在他身上。」
「可是他会……会……」
「他早就能控制自如了,而且他那模样根本是中看不中用,我们没人拿它当一回事。」
「以羚!」迪卡斯抗议,其它人窃笑不已。
「是这样吗?」美国女人点着头,眼神愈来愈灿亮。「这么说来,他才是最接近成功的试验品啰?嗯嗯嗯!那么如果我们继续在他身上做更多实验,搜集更多的数据资料,成功就不远了……」
她自顾自在那边喃喃自语编织灿烂美好的远景,全然没注意到其它人开始呈现狮狼虎豹的残忍表情。
「……或者我们也可以先做出他的复制人,当然要再稍做一点变化,譬如加上老虎、狮子或大象的基因,然后等我们不需要他的时候,再相互对调脑子看看能不能成功……」
「现在就杀了她!」五个人五声咆哮。
「慢着,慢着!」眼见他们五人俱是一副打算立刻痛下杀手的表情,迪卡斯胆战心惊地急忙喊停。「我……我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还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龚以羚气势汹汹地吼过来。
「当然有啊!妳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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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六个大汉在宅外足足等候了一个多钟头,就在他们即将不耐烦地闯进去时,他们的博士终于出来了。
「既然博士已经找到了线索,那么我们也不好久留,再见!」
「再见」一出口,大门即砰一声关上,而原本一脸茫然的美国女人同时也震了震,彷佛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似的猛眨眼。
「博士?」
「嗯?啊,对了,你们准备一下,我们要到沙漠去。」
「沙漠?」
「是,那两个人逃到沙漠去了……」
同一时刻,聚在迪卡斯房里的人正忙着赞叹迪卡斯的方法实在厉害。
「……虽然我没有办法催眠像她那种意志坚强的女人,但只要替她注射适量的镇定剂使她处于神志恍惚的状态,如此一来,我就有办法在她的下意识里留下我的命令。」
「啧,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解决了。」维克多好似有点遗憾没有机会尝尝杀人的滋味。
「最高明的是迪卡斯还要她回研究所之后,设法偷偷毁去所有有关于他的档案资料和检体等,这就叫釜底抽薪,这样一来,迪卡斯便不再存在于『捉妖』行动的名单中,往后不管他们还要捉人捉妖捉鬼也不必担心他们会找上门来了。」龚以羚竖起大拇指。「厉害,真是厉害!」
「真的吗?那就……」眉开眼笑的迪卡斯马上得意忘形地嘟过嘴来。「奖励一下?」
龚以羚又好气又好笑地横他一眼,不过还是亲过去一下。
「就这样?」
迪卡斯不甘心地再嘟过来一次,却被龚以羚一记如来神掌推回去。
「好了,现在最麻烦的问题终于解决了,我们可以……」
「等等!」眼见今日的「娱乐活动」即将宣告截止,里维拉赶紧举手要求发言。
「我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希望能顺便讨论一下。」
「什么事?」
龚以羚一问,里维拉立刻朝迪卡斯看过去。
迪卡斯不禁怔了一下,指住自己的鼻子──又是我?
里维拉点点头──对,又是你!
「各位,我建议迪卡斯藉这个机会摆脱斗牛士的身分。」
闻言,大家相觑一眼,「赞成!」异口同声赞同。
「耶?这怎么可以,」反倒是迪卡斯自己强烈反对。「我们还需要……」
「你闭嘴!」里维拉头一回如此凶悍,迪卡斯不禁意外得呆住。「你没有资格反对,因为你不是我,你没有经历过那种可怕的经验!」
他愤怒地大吼。「亲眼见你被牛角顶在半空中兜风兜了半天,亲眼见你肚子上开了一个大洞,我都可以看见你背后的风景了,嘴里不停冒血还抓着我的手拚命叫我去找以琳……」
爱美达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龚以羚死命咬住下唇。
「……在救护车上,一会儿听他们说你失血太快,一会儿又听他们说你休克了,一会儿再听他们说你的呼吸心跳愈来愈慢,事实上,到达医院时,你的心跳呼吸都已经停止了。」
迪卡斯瑟缩一下,不敢吭声。
「当时我的脑海里浮现的是我被华瑞斯所有居民分尸喂狗的景象,如果不是我够坚强的话,你还没被送入手术室里,我已经从医院大楼跳下来自杀谢罪了!」里维拉粗重地喘着气。
「总之,打死我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事,你们谁愿意谁去支持他,我是坚决反对他再继续做斗牛士!」
「那……那是……」迪卡斯吶吶地垂下眼,不敢面对一屋子谴责的目光。「我只是……只是……」他叹息。「对不起嘛!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可是……可是我们还需要很多钱啊!」
「那也不能用你的命来换!」
「我保证下次不会了。」迪卡斯举手发誓。
「谁信你!」里维拉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你之前也都说你绝对不会出事,结果呢?」
「那……那是意外……」
「意外你个鬼!」
「但……」
始终默然无语的龚以羚突然横臂阻止他们继续漫无止境地你来我往。
「我知道哪儿有钱,很多很多钱,用不完的钱。」
「我也知道,银行嘛!」维克多嘟囔。「难道要我们去抢银行吗?」
「不,是……」龚以羚表情怪异。「我可以用的钱。」
静了几秒,众人不约而同发出惊呼声。「妳?」
「是,我,因为……」龚以羚垂眸盯住自己的手。「我爸爸很有钱,虽然全是从女人那儿得到的,他的第二任妻子曾经是排名世界最富有女人第十二位的富婆,在那女人因脑中风过世之后,所有的财产全落到他手里,所以……」
她抬眸,众人张口结舌地瞪住她。
「全球三十大富豪之一的龚承鸿就是我爸爸。」
第十一章
龚承鸿,四十五岁,一个异常俊美又充满成熟魅力的男人,身边随时环绕着众多欲求不满的莺莺燕燕,万紫千红缤纷灿烂,由含苞待放的十几岁到花瓣已半凋零的五十岁都有。
自从来到美国之后,除了与年长二十五岁的第二任妻子的短暂婚姻生活中,他曾老老实实地作个安分守己的小丈夫──以免「老」婆在一怒之下剔除他的财产继承权──之外,其它时间都流连在采之不尽的花丛中,享受自己的外表和口才为自己带来的「好处」,亦藉此证明他始终都很「年轻」。
但最近不知是否流年不利,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竟然一个个消失,更可怕的是,每当他看上一个女人,今天还OK,过两天对方就主动Say bye-bye了。
为什么?他老了吗?
不,他正当壮年,怎会老!
困惑的男人立刻派人去调查,不用几天,消息回报过来了。
「什么?一个比我年轻又有魅力的男人?」这世上哪有那种人!
「什么?他只是和她们作朋友?」这世上哪有那种事!
「什么?她们宁愿和他纯作朋友也不愿意和我上床?」这世界疯了!
他打死不相信调查结果,决定亲自去「调查」。
于是,在某年某月的某个夏日里,他来到纽约中央公园紫藤凉亭附近,远远便瞧见一大群女人围绕着一个年轻男人坐在草地上,几个野餐篮,一把吉他,还有开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