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霜猛摇头。
"后来她们又说,现在有些男人也像妓女一样,要收银子的哩!那些丈夫常常出门傲生意的妻子,和那些不想再嫁的富有寡妇,还有富商的姨太太们,都会固定去找那些男人喔!"
"吃软饭的家伙!"司徒霜冷哼一声。"所以,你才会拿银子去给那个书生?"
"是啊!"水心理直气壮地应道。"毕竟我找他是有目的的嘛!"
"老天!"司徒霜抚额哀叹。"吃了亏还付银子给对方,真是……"
"哪有?"水心反驳。"我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是喔!结果是你被赶出家门了!"
水心不在乎的耸耸肩。在"那一夜"不久后,水心发现计划竟出了岔子——她竟然怀孕了!起初她的计划是真的很顺利,她发誓自己并不知道那个书生是谁,爹亲也对她无可奈何,只是开始暗中想办法将她快快嫁出去,当然,这一点她并不知道。
震骇惶恐、惊慌失措是第一个冒出来的情绪,但在那之外,她有另一股奇妙的预感,一种令她坚决不愿打掉孩子的灵感,坚决到她宁愿绝食(当然,半夜她还是会因忍不住而去偷东西来吃).因为怕爹爹暗中在她的饭菜里下打胎药。
虽然她失身怀孕,又不肯打掉孩子,但冷苍雄却没有古板到残忍地希望女儿就此饿死,一了百了,只是,他也没脸再留下这个丢尽他脸面的女儿,于是就将女儿送到她母亲的妹妹司徒霜那儿,还附上五百两,外加留言,表明自此父女关系断绝,要她千万别再回去等等。
而夫婿刚过世不久的司徒霜,自然很欢迎能有个伴来陪她捱过伤心思念的日子,就这样,水心在那儿住下了。当然,自始至终,她一直没忘记自己要成为侠女的愿望,不过,她知道恐怕要迟些日子了.至少也要等孩子长大到能随她出门旅游时吧!
司徒霜的夫婿留了些微薄的财产给她,再加上冷苍雄的五百两,节省一些也能过上好些年了,更何况.她还有一双巧手,绣出来的女红如真似幻,富有人家制裳添服时常会指定由她上绣。
而水心当然也不甘示弱……呃……应该算是不甘寂寞啦!在生产完后,孩子刚断奶,她便开始到处找工作了,但是……
镖局——"抱歉,我们不请女镖师。"
武馆——"你凭什么让我们请你?"
保镖护院——"哈、啥、哈!"
她处处去问,也处处撞壁.正当她心灰意冷时,或许是运气好吧!她居然"不小心"的救了趁闲逛街,被小流氓骚扰的兰舫头牌红姑娘惜惜。当惜惜知道她的处境后,在双方都极乐意的情况下,水心便成了惜惜的保镖,但却不是贴身保镖,而只是在惜惜出门时才需要随侍在侧的保镖。
惜惜出门的机会不固定,但每月的包银却是固定的,所以,水心也常常到兰舫去作义务保镖。与兰舫中的众位姑娘混熟了后,每每姑娘们出门时,就会上水心家逛逛,而这一逛,便替胖胖逛出一大堆干娘来了。没办法,谁胖胖让长得那么俊俏惹人爱嘛!
"水心……"司徒霜欲言又止地说:"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不嫁人了吗?"
"当然!"水心毫不犹豫的回答。"从我立志要做侠女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决定,如果有必要,我宁愿终生不嫁。"
"为什么?"司徒霜好奇的问。
"你说说,哪一家的丈夫、公婆曾由着媳妇随意出门到处乱跑的?"水心不答反问。
"呃……"
"没有吧?"水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只要女人一嫁过门,公婆就会要求媳妇得待在家里侍奉公婆、生儿育女什么的,而做丈夫的也会希望妻子乖乖的等着他回家.专心伺候他、陪他上床等等。"她冷哼一声。"这样一来,我哪有空闲去做我想做的事啊?"
司徒霜沉默了一曾儿,然后皱眉反问水心。"侠女真有那么容易当吗?那到底有什么好的干?"
"霜姨,别看不起女人哟!"水心不高兴地说:"你知道吗?武林七大高手之一,便有两位是女侠喔!"
"武林七大高手?"
"嗯。"水心点头应声,同时双眼布满憧憬地望向前方。"武林中年轻一辈的七大高手是一狂双魔四剑,而四剑中的七铃剑上官芙蓉,便是一位大大有名的侠女,她行侠仗义、济弱扶倾、豪爽坦荡地不输男人,是白道中最受称颂的女侠。另一位则是勾魂剑吕小蜜。她则是一位武功高强又美艳娇柔的大美女。'"
"又是行侠仗义,你不烦,我都烦了!"司徒霜喃喃地嘟囔着。水心正说到兴头上,没理会司徒霜。
"但是,武功最高的是一狂双魔,双魔属黑道中人,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人。而一狂则是指狂书生。他可就是一位相当神秘诡异的人物了!"她微微蹙眉。又说,"听说他有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内功甚至比少林掌门大师还深厚.足以称霸武林。而最奇怪的是.通常武功深浅是与年龄成正比的,但他却违反了正常的原理,以三十不到的年纪,就达此境界,人大都在猜测,他到底是如何能练成如此一身高绝的武功。"
司徒霜以单手托腮。"说不定那是江湖误传.其实他的武功根本没那么厉害。'。
"霜姨!"水心翻翻白眼。"江湖传言虽然不可尽信.但狂书生既然能名列七大高人之首,那他武功的深浅怎么可能只是误传呢?"
"这些都纯属臆测罢了。"司徒霜耸耸肩"那他是黑道.还是白道?"
"不知道!"水心很干脆地回答。
"不知道?"司徒霜诧异地张大眼。"怎么会不知道?"
"我刚刚不都说了吗?他是个相当神秘诡异的人,行事完全没有正邪善恶的准则。完全依凭个人喜怒而为,而且。传言他个性冷酷绝情又孤僻怪异.明明外表看起来是一介儒雅的文弱书生,可要起人命来,却是眼睛眨也不眨的,暴烈狠毒得令人心惊胆寒呢!"
"那他就该列属为黑道的恶人。"司徒霜评论道。
水心瞥她一眼。"可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有灾患之事传出.他便会率先捐银赈灾,而且每捐必上百万两之巨。就像每一年黄河决堤泛滥,他都固定会出白银两百万两以赈灾。"
司徒霜愣了半晌,方说:"那就……白道……"
水心叹口气。"他名列七大高人之首,认识他的人却寥寥无几,霜姨知道为什么吗?"
司徒霜楞楞的摇头。
"因为认识他的江湖人物统统都死了。"
司徒霜蓦地惊讶的张大口。
"他从不会到处嚷嚷他就是狂书生,可一旦惹毛了他,他便会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所以.当对手明白他的身分时,也就是死亡的一刻。"水心苦笑道:"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算是黑道,还是白道,事实上,也没有人分得清。"
水心吁了一口气,继续道:"今天你可能见到他路见不平。视若无睹、见死不救,但明天,不定又会看到他为了某件欺压良善之事赴汤蹈火、全心卯上。"
她撇撇嘴。"反正.一施一为全视他当时的心境而定,可能是善事,也可能是恶事;可能是正义之举,也可能是邪佞之流。他是个完全没有善恶之分的人,只在于他想不想而已。"
司徒霜又呆愣许久.而后甩甩头."唉!怎么说到这儿了?现在该说的是……呃……是……"她蹙眉想了想."哦!对了,做女侠有什么好?而且,难道做女侠的都不会嫁人了吗?"
"什么好?"水心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盯着司徒霜。"难道你不曾羡慕憧憬过那种海阔天空、天下任我邀游的自由吗?还有那种助人之后的满足与快乐.那种知道自己不输男人的骄傲,那种……"
"好像没有耶!"司徒霜喃喃地道。
水心忍不住嗤了一声。"真没志气?就算女侠,也终究会嫁人,但她们多能自行慎选夫婿,婚后夫妻俩并游江湖,这样不更是美事一桩吗?"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司徒霜以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水心。"你有做侠女的资格吗?"
水心耸耸肩。"试试看罗!若是不行,我还是可以另寻名师学艺嘛!"
"那……胖胖……"
"带在身边啊!他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当然要带着跑罗!"
司徒霜不赞同地摇摇头。"这样不好吧?一个小娃儿哪受得了到处奔波的辛劳,或许你可以先替他找个爹来照顾他……"
"我早说过我不嫁人了,霜姨。"水心立即出声抗议。"好不容易脱离了爹爹的霸道,我才不会笨笨的一头钻进婚姻的监牢里!"
"可是……"
水心的双眼突然定在司徒霜脸上。"霜姨,不会是你自己想嫁了吧?"
司徒霜脸一红,立刻脱口道:"才不是!"
水心眯着眼斜睨她。"是吗?都两年多了,关叔叔还没打动你的心吗?"
司徒霜避开脸,不敢看水心那打量的眼神。"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这回轮到水心叹气了。"我说霜姨呵!别老是那一套什么不事二夫的,男人都可以再娶了,女人为什么不能再嫁?又不是没有前例可循。何况关叔叔也是再娶,你们是半斤八两,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再说.关叔叔人那么老实忠厚,对你又痴情,我看你对他也不是毫不动心吧?"
司徒霜咬了咬唇。"我……"
"别你呀我的了,好好考虑考虑吧!别管世俗的眼光,能求得一个情意投合的终身伴侣,才是最重要的!"
司徒霜不禁叹息。明明是在说水心的,怎么说着说着却扯到她身上来了?而这一扯,也真的令她心乱如麻了起来……
第二章
这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暖暖的阳光懒懒地洒落一地柔和的光影。
司徒霜陪着胖胖午睡去了,闲着没事干的水心,便卷起衣袖到河边洗衣裳,而后又回到屋前晾晒刚洗好的衣物。她抖开湿衣衫,不经心地瞥一眼从前头岸边奔过的一匹白马,然后她继续晾晒衣裳。
然而,马蹄芦在过去不远后,随即复返。水心疑惑地转头正视直直地朝她奔驰而来的白马。全心戒备地往后退两步,等白马一在她身前立定,她便闪过马首朝马上的骑士望去
这一望,她先是一楞,继而不相信地瞪大眼想再清个仔细,然后,她倏地倒抽一口气,大惊失色地又连退了两大步。
皇天保佑,不会是他吧?!她捂着自己愈跳愈快的心口,强自镇定。不会的,不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她哪有那么倒楣.好死不死地居然让他碰上了!不会,绝对不会、不会……
该死!不是他才怪!宛如用同一个模子铸造出来的五官,还有那额心血痣,眼前的男子.不是胖胖他亲爹,难道是他兄弟啊?虽然眼前的他看起来相当冷漠绝情,还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恶气息,尤只是额间那颗如豆般的血痣时暗时鲜,更让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但那只是气质上的迥异.以他们酷似的相貌.绝对没有人会否认他和胖胖是父子的说法。
她用眼角往身后的屋子扫了一眼,心里更加慌乱。她希望胖胖那小子今儿个可以多睡一会儿,千万别在这时候醒来。再度朝那张同胖胖一样俊美的俏脸蛋.在瞧见这个又俊又酷的男人时,恐怕垂涎的口水要令湍河泛滥成灾了!
转念一想,水心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脑中的思绪开始如唱双簧般的你来我往起来——
他要做什么?找我要儿子?!不,不可能?那天夜里乌漆抹黑的,连她这个有功夫的人都看不见他长得是啥德行。他这一介弱质书生。更不可能瞧见她的长相。当然。也就更不可能未卜先知的知道她会怀了他的儿子。好吧!若真是如此。那他又为何摆出这副架式?明明已经往前头去了,干嘛又楞楞的掉回头来,还两眼直盯着她看?若不是有目的。难道是吃饱撑着没事干,瞪大眼睛让眼珠子吹吹风?
他有可能是路过,想讨点水喝啊!哈,市镇就在前头。不去酒馆喝酒,偏上这儿讨水喝,难不成是傻子?要不,湍河的水多得足以淹死一大票人马了!那……那他也或许是来问路的啊?不过,只要抬头看一看.就可以瞧见花舫的踪影,傻瓜才会不知道市镇就在前头,他还问个屁路!
好极了,既然他不认识她,又不知道她不小心的偷了他一颗小小的"种子",也没意思要喝水问路,那他回过头来直直地瞪着她有何用意?
猪头!水心暗骂自己一芦,管他有啥事。只需上前问一声,管他是要水、要粮、或是要银子,快快打发他上路便是了,否则,要是等胖胖起来,让他"老子"逮个正着,不定会上官府告她个 "偷窃"之罪!
打定主意,水心深呼吸几口气。同时告诫自己——他不认识你,更不知道你偷了他的种,所以。千万别自露马脚,泄了口风,还是尽快打发他上路才是!对,就这么办!
"我说这位公子……"她咳了两声,有点讶异自己的腔调何时变得如此沙哑了。"你要水喝吗?若是,请再往前头走。邓县就离这儿不远,城里大餐馆、小食堂一应俱全.你还是上那儿去喝酒吃东西,顺便打尖比较方便。"
水心勉强挤出笑容,一心盼望他能识相的快快滚蛋,可是半晾之后.她"体贴"的建议得不到任何回应。她不禁暗叹。这书生怎么还是同三年多前那般别扭啊!不论干啥都是一声不吭的,他……该不会是个哑巴吧?嗯!她得问问他才行,总不能让她一个人一直傻傻的在这儿唱双簧吧!
"这位公子,请问你是不是不能……"她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看见书生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布包,而后俯下身来递给她。
水心疑惑地接过来打开……天哪!是那两锭元宝,她付给他的"开苞费"!上面还有她因爱玩而刻下的"水"字哩。妈呀!他知道是她!水心仿佛顿时幻化成木桩,动也不动的立在原地。该死!他怎么知道?老天!这会儿她又该怎么办?否认……对,否认!脑袋里只剩下恐慌和混乱,水心忙将元宝递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