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在,子冷,我会保护你的,」她温柔地低慰道。「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
有片刻的时间,夏子冷都没有反应,之後,他才极为缓慢的俯首望向她,眼底埋藏著脆弱与无助。凯琳不再多说什么,仅只是拉下他的脑袋匆匆给他一吻,而後屏气凝
神准备迎战。
即使心里已经有十足的准备了,可当谢云云甫一见到夏子冷时,脸上骤现的愤恨怨慰,却仍然丑恶得让凯琳大吃一惊。
天哪!这女人是巫婆吗?
「你为什么还没死?」谢云云尖叫著。「你早该死了,为什么还不死?」
哇瀓,这女人可真狠,她真的痊愈了吗?
「你这个魔鬼,你害死了你爸爸、你哥哥姊姊,你居然还有脸活著,你为什么还不赶快去死?」
搞屁啊!讲这什么话嘛!这女人的思想逻辑真的有待改进!
「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死!」
谢云云叫著,随手抓起身旁茶几上的热水壶,夏子聪不但不阻止,反而退开一边冷眼旁观。
「去死啊你!去死啊!」
喂、喂,不是吧!真想扔过来吗?被那个K到会死人耶!
「你这个恶魔,去死啊!快去死啊!」谢云云双手抓著热水壶高举过头,仍然死命叫著,神情狰狞恐怖。「我叫你快去……」
当谢云云正要把热水壶丢过来时,凯琳终於忍不住了,她一个大步挡在夏子冷前面,比谢云云还要凶狠的吼过去。
「喂,你够了没有?痟查某!你到底想干什么?又想杀人了吗?搞屁啊你!你这个真正该死的人都不去死,凭什么伤害别人?魔鬼?你他妈的才是魔鬼,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她这一怒吼,除了她以外,房内其他三人全都傻住了,就连前一秒钟还是一副死人样由著谢云云怒骂的夏子冷,此刻都是满脸的惊愕之色。
凯琳喘了口气,再上前一大步怒瞪著谢云云,後者被瞪得情不自禁地退後两步,热水壶也无力地滚到地上去了。
「告诉你吧!你老公、你儿子、你女儿会死,罪魁祸首就是你!你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女人,说什么最爱你老公,结果呢?你老公的宝贝儿子你居然当他是仇人看!你老公的儿子耶!又不是别人的,你不是爱死你老公了吗?他爱的儿子你也应该宝贝的要命,不是吗?」
凯琳冷哼。
「不过暂时不能和你老公单独相处而已嘛!你就那么恨你儿子,老天!你真是个最失败的母亲,再怎么样,儿子也是你生的啊!既然生了就要负责,负责养他、爱他,这是谁都嘛知道的道理,你居然不懂,你是畜生啊?」
谢云云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出来。
「你还是个最失败的妻子,因为你该付出的关爱你不肯付出,所以,你老公只好帮你付出,因此他才会特别疼爱子冷。这种情况你不懂得反省还不打紧,居然还敢怪子冷夺去你老公的疼爱?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你肯对子冷多少付出一点,那你老公就可以少付出一点,也就是说他就可以对你多付出一些了,拜托,这么简单的加减问题你算不出来吗?你是白痴啊你!」
谢云云瑟缩了下。
「你难道不明白吗?整件悲剧根本就是你一手造成的!无论你如何讨厌子冷,可是孩子的本能就是爱妈妈,所以,他总是在讨好你,为的只是能得到你一点点爱,他会如此缠著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他还没有得到你的爱之前,他就是不愿意死心啊!」
凯琳叹了口气。
「如果你不是这么讨厌他,他也不会这么缠著你,也不会在你们要去旅行时吵著要跟你们去了。你明白了吗?是你逼他这么做的呀!」
谢云云更瑟缩了。
「你问过他为什么要看雪吗?没有吧?因为你根本不关心他,可是他说要看雪根本就是为了你啊!你忘了吗?是你告诉你老公你最爱在雪中漫步,你老公又告诉了他,然後他就死死记住,所以,他才吵著说要看雪,因为他希望能让你在雪中漫步……或者,是希望能和你一起在雪中漫步吧!」
谢云云惊愕地张大眼,头一次,她正眼看向夏子冷,没有怨恨,只是看著。
「瞧!一切的起因都是你,整个家是围绕著你在转动著的,所有会发生的事也都是你造成的。但是,你却从来不去反省自己,只知道任性的作一切自私的要求,任性的抱怨这、抱怨那,却说你最爱的是你老公,你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这种话啊!去说给笨蛋听吧!笨蛋才会信你!」
谢云云垂眸咬唇,神色复杂。
「其实,现在说什么都太慢了,悲剧都已经造成了,但是你是不是该想想,你老公死了,既然你那么爱他,是不是应该为他做点什么?譬如说他生前想做却没机会做到的,或者他最爱的、最想要的,这些,他已经没办法做到了,你是不是应该替他做到呢?」
谢云云一动不动。
「你老公最爱的孩子是子冷,你是不是应该替他继续疼爱下去呢?你有三个孩子已经没有成长的机会,也没有享受人生的机会了,是不是应该让子冷连他们的份一起成长、一起享受人生呢?」
谢云云还是垂首动也不动,凯琳默默转身来到夏子冷身边握住他的手。
「如果你是真的爱你老公,你至少该想想,要怎么做你老公才会开心吧?把一切怪到子冷身上,他会开心吗?杀了子冷,他会开心吗?他死了,但是他的儿子还在啊!子冷身上流的是他的血,他就等於是你老公的替身,难道你想亲手杀了你老公吗?」
凯琳牵著夏子冷往门口走去。
「爱他就要为他想,他曾经带给你幸福,是你自己让它溜走了,你只能怪你自己不能怪别人……」
她在谢云云身边停了下。
「你一直是那么的自私,但是至少现在,为了他曾经带给你的幸福,稍微替你所爱的人想一下吧!」
语毕,她拉著夏子冷头也不回的离去了。谢云云仍像根石柱般呆立著,夏子聪则是阴郁著一张脸,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痛苦和快乐交织成人生,悲伤和无奈在生命中划下创痕,幸福总是在指缝间悄悄溜走。认命的人痛苦,投降的人绝望,只有坚持到最後的人才有机会看到幸福的青鸟。
然而,世界上真正能掌握住青鸟的人又有几个呢?
回程车上,无视於夏子聪的存在,夏子冷主动把凯琳紧抱拥在怀里。
「谢谢。」
当然,他不是为了凯琳破口大骂他母亲一顿,然後把一切罪过推到他母亲身上而感谢她。他感激的是凯琳为了护卫他所做的努力,感激的是凯琳在无意中又为他解开了一些心结。
或许不久之後,毋需他人来告诉他,他就可以知道如何让自己活得很好了!
「子冷,待会儿帮我写报告!」
「是。」
「子冷,泡面没了,待会儿记得提醒我。」
「是。」
「子冷,马桶塞住了,去通一下。」
「是。」
「子冷,旺旺仙贝还有没有?帮我拿一包。」
「是……」
「是你个头啦!你就不能换个词儿吗?」
「……」
夏子冷杵在厨房口,面无表情地看看客厅里瞪眼瞧著他的凯琳和颇为惊讶的小薰,再略转头侧过去瞄一下从卧室里探出头来的尚汝屏,他略略想了一下,而後静静地说:「可以重来吗?」
凯琳眨眨眼。「好,就重来!」
尚汝屏立刻好奇地走出卧室靠在浴室边看热闹,小薰也坐正了身子,准备一个字也不给他漏听掉。
「子冷,待会儿帮我写报告!」
「……你自己写?」
凯琳蓦地瞪大了眼。
「子冷,泡面没了,待会儿记得提醒我。」
「……你自己记?」
凯琳脸色开始下沉。
「子冷,马桶塞住了,去通一下。」
「……你自己通?」
凯琳眯起了双眼。
「子冷,旺旺仙贝还有没有?帮我拿一包。」
「……你自己去拿?」
凯琳哼哼两声。
「子冷……」她慢条斯理地说:「过来让我揍你一拳!」
「……我自己揍?」
爆笑声骤起,小薰笑倒在沙发下;尚汝屏跪在地上捧腹,刚好对著马桶;凯琳想笑又不想认输,憋得整张脸全变形了,夏子冷仍是平板著一张脸,却是满眼的无辜。
「这样回答也不可以吗?」
「天哪!原来他一点儿也不像大会长,也不像阿烈,」尚汝屏笑道:「他是自成一格的冷面笑匠嘛!」
「他比阿烈还会搞笑耶!」小薰也擦著眼泪说。
「是喔!」凯琳斜睨著夏子冷。「你爱搞笑是吧?好,我就让你笑死!」
说著,她突然冲向夏子冷,双手活像僵尸一样伸得直直的,夏子冷见了立刻转身落荒而逃。
「逃?好,你给我逃,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这大概是夏子冷最严重的弱点了。
他超级怕痒!
只要是类似尖尖的东西稍微往他身侧碰一下,他就会像被针刺到一样笑著跳开。奇怪的是这个弱点以前并没有,是最近才有的……也不对,听说他小时候就很怕痒,可出事後他就完全没有什么触感了。
据夏仲文说,当时他的伤很重,连医生都没把握他能活得过来,几乎只是在尽最後的心力而已。等他痊愈後,他不但精神崩溃了,连身上的感觉都失去了。他似乎再也感觉不到冷、热、痛、痒各种触感了。
死人是没有感觉的!
而他恢复怕痒的弱点是在接到那通电话之後——
当时几个人都在客厅里看录影带,正紧张时,突然在某个地方窜出手机的叫声,大家面面相觑几秒,而後分别看向两个目标——夏子冷和小薰。两人忙各自回房,夏子冷是回凯琳的房间,因为他的东西都放在她房里。
小薰很快就出来了。
「不是我的。」
那就是夏子冷的了。
但夏子冷虽然有手机,却几乎从未响过,凯琳都有点怀疑他带手机干什么?他却说他也不想带,是夏仲文要他带的。
难道是夏家出了什么事要联络他吗?
想到这里,凯琳立刻跳起来跑回房里,却发现夏子冷呆坐在床上瞪著手机直发愣。
发呆?他居然在发呆?天哪!事情真的大条了!凯琳忙蹲到他前面,关心地仰望著他。
「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子冷愣直的视线缓慢的从手机移到她脸上。
「没有。」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没有他会这副德行?
「那……是谁打来的?」
夏子冷又看回手机。
「我妈妈。」
「咦?你妈妈?」凯琳惊叫。「她跟你说什么?又来骂你了吗?」
「不,她只跟我说了两句话,」夏子冷喃喃道:「就是两句话而已。」
凯琳更觉得不对了,他说话的态度太过正常了,他应该只说「没有。」或「两句话。」,这样而已啊!
「什么话?」
夏子冷蓦地握紧了手机。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凯琳倏地领悟了,没空去关心他的态度了,她立刻兴奋地抓住了他。
「子冷,你妈妈是在……」
「跟我道歉,」夏子冷接道。「她在跟我道歉……可是我实在不敢……我是说我已经……」他不晓得该如何解释才好。
凯琳了解地拍拍他的膝盖。
「我懂,你早就放弃去期待你妈妈回心转意了,所以,她现在突然来跟你道歉,你实在不太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对不对?」
夏子冷轻轻颔首。
「可是,它毕竟是发生了啊!」凯琳说道。「你等待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苦,你绝对有权利大大方方的接受这种事!」
夏子冷垂眸。
「我只是……还不能……」
「好,没关系,」凯琳忙说。「明天早上的课上完之後,我们就去看你妈妈,把情况搞清楚。」
夏子冷无助地瞅著她。「下午的课……」
「跷!」凯琳毫不犹豫地说。
夏子冷看了她好一会儿。
「好吧!」
而就在隔天他们再次去探望过谢云云,让他们母子单独谈了许久之後,夏子冷就变了。
他变得很轻松,而且随著时间逝去,他的改变越来越多,之後她们发现其实他也相当有幽默感,只不过跟其他人不太一样而已;凯琳也证实了他的本性的确非常热情,害她不得不开始担心:他及时煞车的自制行为是不是会在哪天突然消失了,然後她就真的要做那种先上车後补票的糗事。
接著,她发现自己真的是个很爱吃醋的女人!
学校里的女同学原来只是看看夏子冷流流口水而已,现在却会跑来找他说话了,而且说的是那种会气死人的话。
「我有两张演唱会的票,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某某花痴一号当著凯琳的面就如是说,摆明了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
「这个……」夏子冷慢条斯理地瞟了凯琳一眼。「不太好,我有女朋友了。」
花痴也跟著轻蔑地瞄了瞄凯琳。
「她真的是你的女朋友?」
「是的。」
「你们不太相配!」花痴断然道。
「不,我们是……」夏子冷瞥著凯琳慢吞吞地说:「天上一对鸳鸯,地上一双贱狗,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而是……我们天生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凯琳失笑,花痴皱眉,然後突地抱住了夏子冷的手臂。
「陪我去啦!一次就好了嘛!」
凯琳笑容消失,脸色蓦沉,而夏子冷仍然是慢条斯理的,但坚决的把花疑的手拉开。
「对不起。」
後来,花痴还是只能找别人去听演唱会,但那只是个开头而已。当夏子冷找回他的心慢慢复活过来,逐渐像个活人该有的样子时,他也开始被公认列为校园女同学们的觊觎物品之一了。
所以,有一回她终於忍不住把小薰抓到一边去讲悄悄话。
「喂,雀斑,告诉我,你怎么能从来不吃醋的?」
小薰眨了眨眼。「我们订婚了啊!」
凯琳翻个白眼,「拜托喔!结婚都可以离婚了,订婚算什么!」
小薰蹙眉,思索半晌之後。
「我想我也是会吃醋的,但是我相信书涵,虽然我们实在不怎么搭配,然而就因为是这样,他才应该是不需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的是吧?所以,既然他这么认真对我,那他当然是真心的了!」
「是吗?」
「应该是那样没错。」小薰说著反问回来,「难道你不相信夏子冷吗?」
凯琳想了想。
「其实,我也不是不相信他啦!只是……怎么说呢!每次看到女孩子看著他那种眼光,我就自然而然的会觉得很不爽……」她苦笑了下。「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也是个很小气的人!」
「也不能这么说啊!在我看来呢……」小薰沉吟道:「男女之间始终是自私的,相互之间应该都会想独占对方,希望对方只看自己一个人,希望对方只对自已说话,希望对方生命中只存在著自己,这是很正常的,但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好就是相信对方,只要对方心里只被自己一个人占据住,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