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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佳人  第9页    作者:牧芹

  「好美。」郎兵不禁赞叹。

  「是步摇美。」

  东西再美,都比不上她美,她在他心中,是无与伦比的。「羽衣,你知道吗?完全是因为你,才有今天的我,你挽回我的生命,也让我有了新的生活,甚至……连我这条废腿都有了痊愈的机会。」

  羽衣静静看着水中的郎兵。

  「今天我顺着去找了个大夫,那大夫对外伤很拿手,我让他看了我的腿,没想到他竟然说我的腿筋骨早就已经好得差不多,再过些日子,说不定连跛都不跛了,而这全都是你的功劳。」

  闻言,羽衣笑了,但同时间,郎兵却也注意到她的笑的笑里居然带着愁意。怎么了吗?

  「羽衣,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如果有,那就说出来让我们知道。」郎兵敏感地问道。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三个人,有什么苦一起吃,有什么甜也一起分享,但是……

  羽衣抬脸看向郎兵,满怀郁闷的细细低喃:「倘若有一天,我不能再与你们一起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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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一天,她不能再跟他们两个一起了,怎么办?也许她曾想过这个问题,但三人互相扶持的温馨,却让她每每将这个问题丢回了脑后,不去想它。

  一句话,却困扰着三个人,虽然之后的日子依旧过着,但羽衣仍无法从那个窠臼里跳出来──一个仅有她懂得,还有「他」懂得的窠臼。

  经过数日,今天羽衣终于有勇气到女尼暂居的厢房前。

  羽衣还未喊门,厢房的门竟就开启了一道缝,由缝隙往里面看,屋子里似乎没人。

  「天净师父?」羽衣径自推门进入,里头真空无一人,连摆在床边的竹架子上也是空的。出去了吗?

  隐约地,羽衣松了一口气,突然,她感觉身后吹来了一道风,于是她立即转过身,一道从门钻进来的黑影就这么扑向她。

  「啊!」被黑影吓着的羽衣差点往后跌去,若不是她扶住桌子,要不然肯定摔惨了。

  「是羽衣吗」这时。门口来了人,原来是女尼天净。她对关屋内的人影缓缓走去。

  「是我。」羽衣回过神,赶忙向前想挽着天净。

  「没关系,我自己来。」天净婉拒协助,自行走到桌边,而后落坐。「你被它吓着了吗?我的眼睛不方便,刚刚是它带我到外头去的。」

  它?是指黑影吗?回望着床边的木架,她看见了不知何时已回到架上的朱紫鹰隼。刚刚飞过她肩头的,是它吗?但是它拍翅的力道为什么这么软弱?

  羽衣怔怔地看着它,而它亦与她对望,频频由喉间叫出低而尖锐的呜声,一啼一休,一伏一扬,声调就像人在说话一样。

  只是此刻它与她,竟是无法勾通!

  「为什么……」恍神间,羽衣愕然地喃出一声。

  闻声,天净答道:「你是指……鸟吗?如果你问是它为何拍翅无力,那么贫尼也不晓得,因为一年前,在它和我一起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

  也许是受了伤的缘故,那天她从某个猎户的手中将它救下时,它就已经不能高飞,所以她九会一直将它留在身边,直到今天。

  偏过脸,羽衣望住天净。鸟?在和她一起之前就这样?这意思是说,她从来没见过他原来的样子?

  不可能!他们只有在彻底丧失保护自己能力的时候,才会拟化成此状的啊!

  「每次碰上大沟还是山谷什么的,都是它在我耳朵边叫着提醒我,所以要是没有它,今天我肯定不能走到这里,也许是在一年前就已经跌进某个深沟里头去了,这是我佛慈悲,让眼睛逐渐瞎去的我,有了另外一双眼睛。」天净温煦地笑着。

  「我佛……慈悲?」她……似乎只将它当成一只会示警的鸟?

  「如果不是它,我也找不到你呀,羽衣。」

  「是你带着它来找我?」

  天净摇头,「不是我带着它来找你,而是它带着我来找你,嗯……不,不是,也不是它要找你,而是……」天净平静的而容上乍现一丝紊乱,她似乎正苦思着如何表达,而这么一想,她的手更是抵上自己的额,并痛吟了一声。

  「师父?」

  「没关系,这是旧疾了,一用脑子就发疼,一会儿就没事了。」才眨眼,额际已逼出一排冷汗,天净频频喘着大气。

  头痛时,整个脑子就像即将爆裂一般,而每痛一回,她的视力就逐渐失一些。她知道自己再过不久,便会全盲,而全盲之后呢……

  「羽衣,你信因果吗?」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天净虚弱地说。

  「我扶您到榻上休息。」

  天净点点头,被羽衣挽至榻边坐下,「我上辈子肯定是个欠了许多恩情未还的人,所以今世才得毕生归还,又或许,我这一生都还不了吧。」

  话声才落,两人之间竟是沉寂,羽衣望住架上的朱鹰,心绪辗转。终于问道:「师父,你信人间有真爱吗?」

  这问题,困扰了「他们」百千年,与其它族人不同,「他们」是在对人心的失望之下,才会再度折返九天山,并誓言永居九天之巅,不再与俗世的人交往。换句话说,不相信人间有真爱的「他们」……该也算是佛的叛徙吧?

  「我信,其实人间的运转,就像这天地间的阴阳变化,有晴就有雨,有善就有恶,如果不静心观望,往往勘探不山其中的奥妙,偏偏人心又是那么地脆弱,所以很多时候是分辨不清这些的。」天净停顿一下,跟着问道:「羽衣,那么你信吗?」

  「我?」

  羽衣正犹疑着,一直蹲踞在木架上的朱鹰忽然朝她扑过来,它朝上一跃,而再落定时,纠实的爪子便已抓上她的手臂。

  望着朱鹰,羽衣楞然。

  「你与它有缘。」天净笑着,思量之余又说:「羽衣,我有个小小请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望住朱鹰的眼,羽衣似乎读到一些情绪。它似乎非常心急,只是它是急着想变回原来的面貌?还是另有其它?

  「羽衣。」天净又唤。

  「嗯?」羽衣回过神。

  「你我萍水相逢,一见面就要求你,实在是很唐突,但是因为我时日无多,所以希望你能收下这朱鹰,也许……某一天能将它归还大地。」

  「嘎──」天净才说完话,朱鹰是两翅一震,转而跃到了天净的肩头,以温暖的艳羽,撩着她苍白的颊,替她带来搔痒的触感。

  抬起朦胧不能辨物的双眸,看向肩膀的方向,天净笑了。

  「你舍不得我吗?我也是,原本以为我们能一起到敦煌的,现在只怕已经到了我的终点,不过幸好你还有机会能飞,如果能你原来的模样,那么就替我去看看那算金色大地,帮我找佛的心吧。」天净伸起手臂偎向鹰爪,让朱鹰站至她手上,经由她的手跃回了木架。

  鹰与人,它与她,他们之间隐隐传达出一种依恋的感觉。这是她的错觉吗?羽衣才由一个迷思中跳出,却又陷进另一个迷思里。

  她和它,究竟是如何相遇的?

  天净看回羽衣的方向沉吟片刻后道:「羽衣,我还没跟你说,是谁要我来找你的。」

  第八章

  梦里的男子,不知其名,他身穿紫金袍衣,头戴八角冠,一身肌肤红如朱赤,如瀑布般飞泄的檀发长及腰间。

  他夜夜都出现在她的梦中,每回都朝着她喊着:「羽衣!带他找羽衣!」

  天净以为这是俗界的魂魄将最后的意念付于梦中,想委托她完成,但她却全然不知,其实梦里的男子,就是跟在她身边一年,引领着她越过山岭,渡过河江的朱紫鹰隼。

  而这鹰隼,则是与羽衣血脉相连的某人幻化而成的。

  「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一整天了!」心急的郎兵在旅店的一角找到了羽衣。

  「你回来了?」由天净房里出来之后,羽衣想事情想得出神,被郎兵忽来的一嚷给吓着了。

  「这样也吓到?」郎兵盯住羽衣讶异的脸,「我有事想跟你说,你去哪里了?」

  「我……去找人。」

  「找人?」

  「一位故人。」

  「故人?你是说,有认识的人来了兰州?」郎兵闻言极为惊讶。

  羽衣望住郎兵,点点头,半晌,又低下脸。

  「来的人是谁?这几天你怪怪的,是不是因为这个人的关系?」

  别说工作时不专注,有时连他和宝驹同她说话,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从他认得她以来,她从来没有如此失常过。

  「我没不一样。」羽衣答了之后,又接了一句,「我……有不一样吗?」

  「看吧,你连说话都恍神,这样还不怪吗?」见羽衣朱唇微启,有话却说不出来,令郎兵不禁无奈。「算了,这件事晚一点再说,你说你朋友来了兰州,他挑得可真是时候,我今天在外头才刚听到西夏军攻占凉州,就快往东边来的传闻,如果是真的,兰州就不安全了,我们可能要作离开的打算,这段时间我们存的钱虽然不多,但是起码足够……」

  郎兵忽然住了口,因为他发现羽衣根本没专心在听他说话。

  「羽衣?」

  「嗯?」羽衣的神绪悠悠回转,瞅着郎兵。

  「你究竟怎么了?有事就要告诉我。」他捉着她的肩,并抬起她的下颔。

  他尚未追问那天那句「如果我不能再与你们一起,怎么办?」的来由,今天就又出现这么不寻常的反应,究竟怎么了。

  犹疑许久,羽衣别开脸,郁闷地答:「这件事,没人能帮得上忙。」

  如果要让他了解,岂不是要坦白她的身分?可是若真要说出她的身分,又有几个会相信?更何况在他的眼里,她早已经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而她……的确想当个平凡女子!

  郎兵听了激动起来。

  「你没说,怎么会知道我帮不帮得上忙,你把我当其它人了?你、我、宝驹,我们三个一直以来不都是同甘共苦的吗?现在你有了问题却不告诉我,这让我怎么办?也许明天一早起来见不到你的人,我也不知道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种感阻,就好象他们三个人的美好的日子就快要因为某个原因而结束。而这个原因……

  「来找你的是谁?」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个可能。

  羽衣十指交抚,心头惴惴不宁。

  「他……是个男人对不对?」虽然他没见到人,但直觉上就是如此,因此他这么猜。

  「羽衣?」

  看她的眼神,没错了,她素来坦然的眼神此刻居然避开了。

  「你和他……」

  他和她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想问这个?但如果据实以告,他可会接受?

  「我和他,很亲。」羽衣斟酌之后,如此回答。

  「是你亲人?」拜托,千万是!

  但羽衣的无语,让他的绮患幻灭。他霍地牵住她的手,他想找人,可是,却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向找。「他人在店里吗?我想和他见个面。」

  「郎兵,纵使你见到他也没有用,这个问题不是你能解央的。」

  「那什么问题才是我能解决的?」郎兵变眉紧扰,端看着羽衣。

  「你……」他的表情令她心慌。其实她并非要瞒他什么,而是……

  「他要带你走吗?」

  「我不知道。」

  「那么你会离开我们吗?」

  「我──」

  从和他们一起之后,她就没再想要到其它地方去,但是今天「他」来了,而且是以这种方式出现,这要她如何能弃之不管?

  眼前能帮「他」的,就只有她,而帮「他」的方法,似乎也只有回九天山了,而回九天山这后要想再回到这里,或许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问不出个所以然,郎兵只以急火中烧。这几天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她身上,她的恍惚、不安、因惑,只要是有那么一丁点和往常不同,他都看在眼底。

  有谁能让她如此失常?想必是她非常在乎的人──而他,是个男人!

  「他在店里吧?」这几天她的目光总会下意识地飘向店里的某处,「在后进的四间房?」

  他怎么知道?羽衣才讶异着,人就被拉着走。「你别拉我,现在过去也是没用的。」

  「要不然你把事情全告诉我!他是谁?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羽衣听了,只是沉默。

  「你说不出来,我只好自己去问。」若要等她说,他恐怕会让自己那急躁的性子给逼死!

  为了不拉伤羽衣,郎兵索性放了她,自己往前急走,羽衣自然地跟了上去,当两人来到天净的房门前,她倏地往前一挡。

  「天净师父人不舒服正在休息,我们别吵她了。」

  「天净?谁?」掠过她,郎兵兀自敲起门板,只是里头却没有人响应,因此他敲得更急,「有人在里面吗?」

  「呀!」地一声,可能没落栓的门,竟被手劲极大的郎兵给敲开来,于是他顺手一推,进了房,来到床边,对着床上的被单就是一掀。

  「郎兵!」没想到郎兵这么冲动,羽衣讶嚷。

  被单一揭,底下睡着的是因身体不适正要休息的天净,她带着愕然坐了起来,以不便的双眼看着床前的两人。「羽衣?」天净听到羽衣的声音,而另一人是名男子。

  「师父,是我。」

  「怎么了?」

  「没事,只是我们弄错房间,真是对不起。」羽衣歉然一答,接着拉着楞在原地的郎兵,「出去吧,出去之后我再跟你说,好吗?」

  人呢?难道真的是他弄错了,这房里居然只有一名尼姑?郎兵不信,转了个方向便往床帷处翻,岂料他才一靠近,那一直歇在床侧的朱鹰竟一扑而上。

  「什么东西?」郎兵的直接反应是强臂一挥,打落了飞过来的朱鹰,同时也被鹰爪抓伤,吃痛的按住臂上的血痕。

  朱鹰虽落向地面,但一眨眼,居然又挺直了身子,似是要再扑飞上来。「不可以!」

  「不可以!」天净和羽衣几乎是同时惊囔,而羽衣更是横身挡在朱鹰与郎兵的中间。

  「来。」天净轻声一唤,并将细臂一抬,朱鹰竟自然地跃上她的手臂,连爪下的力道也放轻了。

  「哪里来的鹰?」郎兵问。

  见朱鹰无异状,羽衣收回心神,并凛着脸色说:「我们打扰了他们,出去吧。」

  「你……」

  「郎兵,快出去吧。」她又说。

  盯住两人护鹰的举动,郎兵竟有种狼狈的感觉,于是他拳头一收,扭头就冲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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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做什么,居然会做出这种冲动莽撞又愚蠢至极的反应?发了疯是吧?那房间里不过住了个尼姑和一只鹰啊,但是看清楚了的他,却还是挥下去心里的那股感觉。

  走出天净的房间,郎兵埋头就往客店外头走,跛着腿走到一湾沙河旁,一见了水,就跃身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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