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要我说什么?”不是她不肯说,而是她实在不清楚他在问什么?
“你还装!为什么不说清楚那家伙是谁?都这么多年了,我不会对他怎样!”他咬牙切齿地说。
仓还寒偏着头端详了他好一会儿,还是不知道他究竟在问什么。
算了,三更半夜的,他大概还没睡醒,误把梦境当现实,才会间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唉,他是病人,她也别跟他计较那么多了。
想到这里,仓还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倾身亲了下他僵硬的下颚,柔声道:“我要去倒杯牛奶,你想不想喝一杯?”
一听见他最讨厌的牛奶,骆碠冀冷峻的脸孔陡地皱成一团,还嫌恶地哼了一声。
“不要。”这阵子那一团白白、味道恶心的东西他实在是喝怕了。“给我一瓶啤酒好了。”
“别想。”仓还寒想都没想便拒绝他。“你忘了医生的交代?”
“我连听都没听,哪会记得他说了什么。”谁理那个笨蛋呀。骆碠冀不屑的暗忖。
“他交代过你不可以吃刺激性的食物,更不能喝酒。”
“你别理他。”骆碠冀轻哼一声,吃味道:“那个蒙古大夫小头锐面,一双色眼老在你身上打转,天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注意到我?”
仓还寒轻笑一声,因他充满醋意的抱怨窝心极了。她轻拍他的手臂几下,安抚笑道:
“你别这么说,辛医生是你的主治医生,我看他挺不错的。”
昨天她陪碠冀到医院复检,辛医生才跟她多说两句话,他马上气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她及时阻止,辛医生差点被他用血压计打昏。
“他哪里不错了?”他满脸不高兴地恶瞪她。
“我看他各方面都很不错。”她就事论事地说。
“哼!”骆碠冀偏过脸,气呼呼地不回她的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吃醋啦?”仓还寒好笑地看着他。
“我当然吃醋!”他气呼呼地回过脸,不是滋味地道:“那该死的家伙,一双贼眼直盯着我老婆看,我不应该吃醋吗?你竟然还帮他说话。”
“我没有帮他说话,我是就事论事。”她耸耸肩,不打算再为这事和他争执,昨天他们已经为此吵了一下午。
骆碠冀瞪着她,一副她敢再多说一句就马上要她好看的表情。
仓还寒笑着在他唇上轻吻了下,“不想喝牛奶,喝杯水好不好?”
他白了她一眼,闷声道:“你每次都这样,害我们老吵不起来。”每次他好不容易才开个头,她都一笑带过,害他老觉得自己像个呆子。
“你就这么想吵架啊?”她也回了他一记白眼,无奈地摇摇头,“没见过像你这么无聊的人,为什么每天老想和我吵?”
“不然你要我干什么?你回来之前,我每天无聊到差点尖叫,现在好不容易有你陪我,你又老半天不说话。”骆碠冀抱怨道。
“我喜欢听你说。”仓还寒甜甜一笑,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你又来了。”骆碠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心头却甜甜暖暖的。“你这样我怎么和你吵?”
她柔柔一笑,没多说什么。
骆碠冀轻叹一声,大手轻轻替她梳理落在颊边的黑发,轻声抱怨道:“你想闷死我吗?”仓还寒闭上眼,把脸靠在他温暖的大手中,轻笑道:“有那些莺莺燕燕在,你闷不死的。”
“幸灾乐祸的坏东西。”骆碠冀笑骂一声,突然神秘兮兮地笑道:“你再得意好了,反正再过一阵子就没人会来吵我了。”
她睁开眼,不解的问:“怎么说?”
骆碠冀轻拧了下她的俏鼻,开心地朝她笑道:“等我当爸爸之后,你说还会有女人来烦我吗?”
“当爸爸?你在外头偷生不成?”她好笑地说。
“我干嘛在外头偷生?”他神色暧昧地盯着她,嘴角扬起一抹邪笑,“我最近这么努力,想当爸爸有什么难的。”
“你——”仓还寒羞红了小脸,没好气地啐道:“你很无聊耶。”
“我无聊?”骆碠冀挑了下眉,贼笑道:“怎么会?我每天窝在家里努力‘工作’,哪会无聊?再说我都三十好几了,不趁现在多努力点,以后力不从心怎么办?”
“你还说!”仓还寒又羞又气地拿起一旁的枕头往他丢了过去,“你闭嘴啦!”
骆碠冀眼明手快地接住枕头,得意洋洋地看着她羞红的小脸,促狭道:“骆太太害羞了。”
“你无聊。”仓还寒白了他一眼,拍开他伸过来的手,“我要去倒牛奶,你别指望我替你带任何东西回来。”
骆碠冀开心地笑出声,跟着起身下床,在她走出房门前搂住她的腰。“我跟你一块下去。”
她拉开他的手,“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跟你去。”骆碠冀又把手放回她的腰上,笑道:“我有东西要给你看。”趁她分神之际搂着她往外走。
“什么东西?”
“天机不可泄漏。”他故意卖着关子,搂着她往大门走去。“我本来是打算改天再给你的惊喜,不过择日不如撞日,再加上我也等不及了,所以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你到底要带我去看什么?”仓还寒拉着他停下脚步,一脸坚持的说:“你先说清楚我才要去看。”
“不行。”他摇摇头,不顾她的抗议,半抱半拖地搂着她继续前进。
仓还寒无奈地望着他俊逸的侧脸,任由他拖着走。
“你到底要拉我去哪?”她在院子里的回廊停下脚步,不肯再往前走。“我不喝牛奶总行了吧?我们可不可以回去睡觉了?”
骆碠冀对她的抱怨听而不闻,见她不肯走,他干脆拖着她走。“待会等你看到之后,你会兴奋得连觉都不想睡。”
“在半夜三点?”她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嗤笑道:“有什么事比睡觉更让我兴奋?”
骆碠冀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她一时收不住脚,便一头撞进他怀里。
“你干嘛?”她捂着发疼的鼻子,没好气地啐道。
“想到睡觉你就兴奋……”说着,骆碠冀邪邪一笑,眼光暧昧地在她身上打转,啧啧出声地调侃道:“骆太太,三更半夜的,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我在想什么?”她白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想睡觉的事。”
“睡、觉、的、事。”他一字一顿的说,口气暧昧极了。
“想睡觉有什么不对的。”仓还寒握拳朝他肩上捶了下,“睡觉是天经地义的事,你那是什么口气?平时大白天,你不也拉着我一块睡——”
她突然住口,又羞又气地赧红了脸,终于想通他在暗喻什么。
“你变态啊!”她气呼呼地朝他肩膀又打了一拳,羞愤道:“三更半夜的,你不能想些健康的事吗?”
“我是那个想得很健康的人。”骆碠冀睨着她,戏谑道:“你才是想入非非的人喔。”
“骆碠冀!”
“什么事?”他笑嘻嘻地回了句。“你若真的想‘睡觉’,咱们也是可以商量的。”
说完,他还暧昧地朝她眨了眨眼。
“三八!”仓还寒羞怒地推开他,径自向前走,边走边偏过脸轻声骂道:“你自己才想入非非。”
骆碠冀不以为意地耸肩一笑,大步向前搂住她的腰。“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你不是有东西要让我看?”她微红着脸,不自在地带开话题,“东西在哪儿?”
“你别心急。”骆碠冀邪邪一笑,看穿她的目的却没再多说什么。“待会你就会看见。”
说着说着,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院子最内侧。
她转过头看向他,“你到底要我看什么?”
骆碠冀从睡袍里取出一把钥匙,牵着她走到一间四面全是玻璃窗的白色小屋前。“还记不记得这儿?”
仓还寒抚着门上金色的门把,有感而发地说:“我以为这里拆掉了。”两个星期前她刚回来时,忠叔告诉她这间琴室因为年久失修,有时雨下得大些,屋内还会漏水,所以妈要他找人把它拆了。
“谁告诉你它被拆了?”骆碠冀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没你的准许,谁也没有权利拆了它。”
“可是忠叔说……”
“没那回事,你别胡思乱想。”不用她说明,骆碠冀也心知肚明是谁的主意。“这间琴室是你的.没人有权利决定它的去留,就连我也一样。”她离开之后,不知是下意识的关系或是其它原故,十年来他没再踏进这间琴室一步过。
“谢谢你。”仓还寒感激地拥住他。十年前,姊姊坚持要他把琴室拆掉时,他也是这么说。
“为什么谢我?”他拥住她的腰,有些歉然地说:“我没替你好好照顾这间琴室,你该怪我才对。”
仓还寒柔柔一笑,“现在开始还来得及。”丝毫没有怪他的意思。
“是啊,现在开始还来得及。”就像他们俩重新开始一样。
骆碠冀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把钥匙插入钥匙孔,侧过身子对她微笑道:“让你来开门。”
仓还寒奇怪地瞟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伸手转开门把。
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满目疮痍的琴室。
仓还寒缓缓睁开眼睛,待她看清眼前熟悉的景物时,双眸不禁因讶异而圆瞠着,整个人愣在当场。
“这儿怎会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眼前的一景一物就如同十年前那个午后,他拖着她来这儿时一样,同样的白色钢琴、同样花色的沙发组。
骆碠冀从她身后紧紧地拥住她,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对不起。”
“为什么向我道歉?”她偏过脸,奇怪地问。
他轻叹口气,歉疚地说:“我把原先的琴换了。”不止琴换了,事实上整间琴室是重新翻修过。
“为什么把琴换了?”她只是单纯的询问,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原先的钢琴呢?”
“旧了,加上没人保养照顾,所以过于潮湿而生锈了。”她离开之后,琴室也被锁起来,里头的摆设也因缺乏专人照料而过于老旧不堪使用。
仓还寒转身望着他,等着听他往下解释。她明明记得忠叔提过琴室过于老旧,为什么她眼前所见和忠叔所说的全都不符?
“你一声不响地离开后,我气得只想做些事情来报复你,便要忠叔把琴室锁起来,不准任何人再踏进一步,更不准人进来打扫。”换句话说,他把对她不告而别的怒气转移到她的琴室上。
他搂着她的腰一块走进琴室,轻抚着白色的琴盖,忍不住叹息道:“一开始我气疯了,严禁任何人接近琴室。后来日子久了,连我都忘了这回事,而忠叔根本不敢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自然也就不敢让人去打扫琴室。”
“后来呢?”仓还寒掀开琴盖,伸手试弹了几个音。“你什么时候找人整理这间琴室?”
骆碠冀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忠叔说你向他问起琴室的事。”
“所以?”
“我看了琴室之后,被里头的满目疮痍吓了一跳,怕你看了生气难过,连忙要忠叔偷偷找人来整修琴室。”
“所以你才硬拖着我去垦丁。”还对她说是补度蜜月。
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怕你知道琴室因为我的原故而毁了,所以要忠叔找人赶工整修好。”他知道还寒有多爱惜这间琴室,不然在她离开之后,琴室也不会成为他泄愤的目标。
仓还寒拉着他在琴椅上坐下,偏头带笑地问:“想不想听我弹琴?”
“你不生我的气?”
“我干嘛生你的气?”她好笑地问。
“我间接毁了你最爱的琴室。”
“但你让它又恢复过来,不是吗?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当初她会那么宝贝这间琴室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这是他特地为她盖的。
“你真的不生气?”骆碠冀不确定地又问:“不止钢琴坏了,连墙壁也会渗水进来。”
仓还寒微笑地摇头,“你想不想听我弹琴?我十年没弹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前的水准?”离开台湾后,她非但没再碰过钢琴,甚至连看都不想再看到。
听她毫无芥蒂的话,骆碠冀这才吁了口气,终于放下忐忑不安的一颗心。
“放心。”他朝她豉舞一笑,大手在琴键上弹了首当初她教了他一个多月才勉强会弹的小蜜蜂。“你瞧,我十年没弹了,也还弹得不错,更何况是你。”
仓还寒失笑地看着他,一首小蜜蜂练了十年,还弹得七零八落.这种大言不惭的话他也说得出口。
“以你的水准来说,的确还弹得不错。”她捧场地附和道。
被她这么一吹捧,骆碠冀满意地笑咧了嘴,得意道:“就是嘛,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音乐白痴,不过是没遇到明师而已。”
“是啊,你说得对。”她敷衍道,“你想听我弹什么?”
“你替我作的那首曲子。”他想也没想,便直接点了那首歌。
“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她轻摇头,有些为难地说。当初她费尽心思想忘掉所有有关他的事,这首为他作的曲子更是她极力忘却的第一样事物。
事隔多年,再加上她刻意忘记,她实在没有把握可以记得全。
“没关系。”骆碠冀笑容可掬地说:“你记不得没关系,我全记得,我可以哼给你听。”
仓还寒神色怪异地睨了他一眼,干笑道:“不用了。我再多想想就会想起来了,说不定开始弹了之后,记忆会慢慢回来。”若让他这走音天王哼过之后,她这辈子大概真的别想记起那首曲子。
“你确定?”骆碠冀依旧一脸兴致勃勃,亟欲参与的神情。“我真的还记得,我可以哼给你听。”
“不用了。”她急忙回绝。察觉到他狐疑的目光,她干笑地说:“我现在就开始弹。”
也不给他机会开口,仓还寒修长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滑动起来,丝毫不见任何停顿,往昔的记忆像是开敝的水闸,缓缓涌回脑海之中。
骆碠冀在她脸上轻吻了下,惹得她回首顾盼一笑。
他微笑地朝她眨眨眼,闭上双眼,细细聆听优美的琴音,嘴角漾着一抹醉人的微笑,过往的记忆犹如倒带一般,两人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也在他脑中回放……
第七章
季忠端着托盘,空出一只手试探地敲了下二楼休息室的门,在没得到响应后,他根据以往的习惯推开门。
“太太,书房有通美国打来的国际电……啊!”他倏地瞠大眼,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惊慌失措地叫道:“对不起!”
骆碠冀轻咒一声,从沙发上翻坐起身,再拉起仍旧躺在沙发上的仓还寒。
“可恶!明天一定叫人来装锁。”他恼火地瞪着垂低脸,僵直地站在门口的季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