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味?
欧德威一哂,笑自己多想了,以她的背景怎可能纯真呢?用膝盖想都知道不可能。
不过,过去他怎都没发觉她的表情很丰富?
跟她斗了一段时间,他只觉得她很欠揍、很可恶,或许是因为这些因素,而让他没用客观的角度去看她。
伍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随便清咳一声,想化解尴尬,没想到却反让两人的眸光又交迭在一起。
空气突然静了下来,只剩楼下消防车的咿嗡咿嗡声,伴随着人群的吵嚷声。
在双目交接的剎那,欧德威同样怔住,被她的眼瞳所吸引,甚至可以由她水漾的瞳仁里见到自己的倒影,有点怪、有点呆。
伍青很快的注意到一些方才来不及注意的事,啊了一声,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妳笑什么?」他从不知眼瞳能吸引人,只有此刻。顿时,警铃在他的脑中、心间大作。
伍青捣住嘴,看来是极力的将笑声压下。「你、你……的脸!」
噗哧一声,又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我的脸?」他的脸怎么了吗?
欧德威抬手在脸庞抹了一下,将收回的手掌摊在眼前。
一片黑,黑得可怕!
「对、对不起,你的脸黑黑的。」终于,伍青停住了笑。
欧德威的眸光落在掌上,浓眉轻轻地挑起,拉开眸光,移到伍青的脸上,不到三秒,他比她更夸张,哈哈大笑了出来。
「妳不也一样。」
「我?」像花猫洗脸一样,伍青拚了命的用双手去抹,还边抹边看。
「喔,这下我可罢此黑人遢黑了!」
话才说完,她的眸光由掌中重新拉回,两人再度对望,彼此迟疑了下,接着相视着,大笑了出来。
「说实在的,以妳的条件这么好,为何要选择那样的……呃……职业?」多了一分认识之后,让他为她感到惋惜。
「这……」伍青扬扬眉,又偏了偏脸。「你是说那个吗?」
拜托,她从头到尾都不是好吗?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该由哪儿说?又该从何处说起?
「喂,这边、这边,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把云梯升上来了,请到这边来,我会帮助你们安全下到地面。」
消防人员解救了她,看来暂且是不用解释了,至于以后,等到需要的那日,再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好了。
毕竟是他自己先入为主的胡乱猜的。
第七章
伍青和欧德威一同被消防员救下楼之后,两人虽然都无大碍,但仍免不了进一趟医院,让医生做做让人安心的检查。
并没浪费太多的时间,当一个小时过去,两人又同时被推回急诊室时,杨立和关心也刚好赶到。
「青,妳没怎样吧?」关心跑到伍青身旁,拉着她的手,双目焦切的上下就是一阵打量。
「欧先生,还好你没事。」相同的,杨立大步来到欧得威身边,面容亦是一片焦急。
与两人相较,欧德威和伍青倒是先轻松的互看了彼此一眼,很意外的一开口,竟是异口同声。
「我,不要紧。」
算得上是默契吗?
两人同样吓了一跳,眸光忍不住的拉回到彼此脸上,然后又一致的感到有点尴尬,笑得微僵。
这笑容很怪异,若深入探究,绝对不单纯。
杨立和关心同样的察觉到了,先彼此互看了眼,随即又拉开视线,各自盯住一人瞧。
「呃……医生说吸入肺部的烟不多,气管也没有灼伤的现象,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得再等一下,等肺部和支气管的X光片出来,我们就可以出院了。」轻咳了声,为免尴尬蔓延,伍青硬着头皮先拉开嗓子说。
不过,不说还好,经这一提,不仅话中烙了语病,还更让人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联想。
我们就可以出院?
是的,没错,就是最后这句话道出了破绽。
关心出手,将人给拉拉拉,拉到一旁借一步说话。「青,妳跟他,讲和了吗?」她可听得一清二楚。
伍青说的可是「我、们」两个字,不是「那个可恶的男人」、「那个葱油头」、「那个浑蛋男」?
这、这……改变未免来得太快了吧?
那她之前,她所教授的那些招式,不就全成了小人招数?
她……枉作小人了吗?
「没办法。」伍青压低嗓音,附在关心的耳边补充。「关心,妳知道吗?这次我能活命,可是他的功劳耶,妳都不知道他有多英勇,他还不计前嫌的背着我爬了好几层的楼梯。」
不用再多说了,由眼神、由口吻、由表情,关心已可看出伍青的敌意已全消。更正确的说法,不仅仅只是敌意全消而已,她甚至还开始有点欣赏起那个男人。
「但是,妳不总是嫌人家是馊水头、是油葱头吗?」这样她都能接受?
「妳瞧瞧他现在的模样。」伍青扬扬下巴,动作有点僵硬可笑,看似自律神经失调的模样。
拜托,他早不是了好吗?
从他穿着睡衣冲出屋子,在电梯口救了她,她昂首一看,他直长的黑发没抹着光亮发油起,他那油葱头的印象也随之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限飘逸的感觉,就像前些时日所流行的时尚颓废风,好看得不得了。
关心不敢明目张胆的转过脸去瞧,只好偷偷地,用眼尾的余光偷瞄。
「喔喔喔……根本就是换了个人嘛!」
未免太扯了吧?
方才急着担心伍青是否无恙,根本没心思去注意到欧德威的关心,现在,一对大眼珠简直差点给瞪出来。
「是、是……」伍青连声附和。
就在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的同时,杨立也同样靠在欧德威身旁说话。
「欧先生,听警察说,你救了伍小姐?」先说了,他不是好奇,只是有点忍不住,有一点点想知道。
「嗯。」老板的角色扮演得非常成功,欧德威只闷闷回了一声。
「像她那种女人不是很可恶吗?拚命去救她,值得吗?」就在今夜之前,两人还在拚谁在窗子上挂的东西较歹毒。
「这个……」欧德威回答这个问题,似乎经过深思熟虑,总之,他停顿了一段时间。「其实,我也是方才才发现,她似乎没有那么差。」
仅仅只是没那么差吗?如果他肯扪心自问,他甚至会发现,她是吸引他的。
「这样……」喔,喔,肯定有问题了!
老板的口吻变了,先前的深恶痛绝俨然消失于无形,换上的温和让人想不遐想都难!
「可是……欧先生,怎么说她都是个……」杨立绝不白目,而是想知道老板的改变到底到达何种程度,是否连一开始最计较的、最在乎的原则,都变了?
「这件事别再提了,我想……她搞不好有难以?齿的难处或苦衷。」是喔,当初若能这样想,也不会搞得两人成了恶邻居!
连怀疑都不用,如果有戴眼镜,杨立一定会当场踩到碎了一地的镜片。
「欧……先生说得也不无道理。」哈哈干笑两声,做为错愕的掩饰。
看了他一眼,眸光若有所思。「我没什么大碍,你可以先回去了,等一会儿,等医生看完X光片,确定没问题之后,我就回去。」
未免杨立再提及让人尴尬的话题,最好的法子,就是让提问的人先行离去。
「喔。」能早早回家去睡觉,任谁都欢喜。不过……「欧先生,你房子都没问题啰?」
经过祝融肆虐之后,虽然着火的是下方楼层,不过,因浓烟密布的关系,整栋大楼测烟消防系统?动,恐怕连带也?动了自动洒水系统,水一喷,不成高压SPA,屋内也难逃水漫金山的恶运。
「这……」是呀,先前怎没想到?
「欧先生,需要我帮你订饭店吗?」如果屋子全毁了,至少可以先到饭店去睡上一觉。
养精蓄锐,待明日一早,好回去处理善后。
「也好。」欧德威得感谢有杨立这位好助手。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等会儿订了房之后,我再拨电话给你。」杨立把自己用的手机留给了欧德威。
毕竟在那种兵荒马乱,逃生都还来不及的情况下,有谁会记得带手机?
欧德威伸手接过。「谢了,阿立!」
杨立耸耸肩一笑。「这点小事是我应该做的,何况平日里欧先生对我的照顾,远超过这些。」
说完,杨立颔首一点,转身随即离开。
等他一离开,关心也随着他一道走。
不算安静的急诊室里,毫不起眼的一隅,又剩下一对前嫌尽释的男女,两两相望,迷失在彼此的眼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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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后的第一件事,伍青赶紧拨了通电话回家报平安,免得奶奶和叔叔们一见到电视里新闻转播的火灾画面,又有借口要求她搬回家里去住。
虽然目前的她,真的无处可去。
呃,该说是寄人篱下吗?好像又不是很恰当。
站在饭店的房间里,她面带羞怯的看着眼前的欧德威。
「虽然整夜我已说过无数次谢谢,但无论如何,现在我还是要再对你说一次,谢谢,要不是你肯收留我,我若不流落冲头,也铁定是要到公园去跟游民窝上一夜。」
伍青的眼里挂满了感激,轻声细语的抬眸对上欧德威。
火灾发生时,逃命都来不及了,她哪还记得要拿些什么东西?而现在整栋大楼都被封锁了,得等火场鉴定人员鉴定完火灾发生原因,才能再重新开放。
害得伍青不仅有家归不得,也身无分文。
她想过,也许可以去关心家窝一个晚上,但一想到关心家里小小二十五坪左右的空间,窝了一家将近十人,她也就作罢。
并非全无法子可想,伍家在大台北市可还有好几间房子是空着的,但她却不能去住。
去了,就是得惊动奶奶,刚好让她有最佳借口要她搬回家去住。
「其实妳可以不用这么客气。」欧德威声线平稳的说。
说来人的缘分还真怪,在今夜之前,两人还像仇人一样,一见面,分外眼红。然而,不过是几个钟头前,因为一场生死灾难,却让两人前嫌尽释,不仅不再处处针锋相对,甚至还成了可聊上几句的朋友。
「我哪会客气呀?若要说客气,你比我都不知客套多少倍。」伍青略顿,若她客气的话,现在就不会与他站在同一间饭店的同一个房间里。「现在我才发觉,人跟人之间的相处,是不能单凭第一印象的。」
她笑着说,笑容甜美无比。
其实这个男人是很不错的,不仅肯适时见义勇为,不计前嫌的救她,还大方的收留,与她共享一个房间。
她的话,引发他一阵低头沉思。
「妳说的没错。」他一直以为她是个轻浮虚荣、矫揉造作的女人,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发觉她似乎挺有骨气的。
在经过今夜的共患难,他又觉得她似乎一点也不造作,这样一个女人,又怎会沦落到靠出卖肉体维生?
莫非,她真有难以?齿的困难?
「伍青,妳……」一抬验,他正想问,谁知伍青的思绪转得快,早已想到了另一件事上。
「对了,欧德威,这房间只有一张床,不如我就睡沙发吧!」人家都借地方给她窝了,总不好喧宾夺主,鸠占鹊巢。
随着她的眸光,欧德威的视线也拉向床铺,吞下方才说了一半的话。
「床让给妳,我去睡沙发就好。」
说是脑子硬也好,但也可以换成另一种说法,他还是挺传统,有顶天立地的男儿气概,怎可能将床独占,而让一个弱女子去睡硬邦邦的沙发?
「这怎么好意思?」伍青边说着边忍不住的抬起一手遮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说我们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了,何必再斤斤计较这形式上的客套呢?」
还好火灾最后以平安落幕,否则两人若死在一块,就真是货真价实的生死之交。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伍青真的累得全身的骨头似被人给拆散了,又酸、又疼、又麻。
「我看妳也累了,就早点睡吧!」有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谈。
他的话让伍青整个人一下子全松懈了下来,看看眼前的床,棉软的床铺似长了两只手,不断地向她招手诱惑,让她眼皮沉重得似挂了两粒大铅球,再也撑不起来。
「那,我就不再客气喽,不过,还是得再向你说声谢。」转头朝着欧德威一笑,不吝给予一朵最美的笑靥,伍青一站到床边,整个人面向床,砰地一声,俯趴到床铺上。
她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丝毫不做作,让欧德威一时不禁看得傻眼。
「晚安。」没等他应话,伍青趴在床上,抬起一手朝他挥了挥,似乎是没打算将脸和身子给翻转过来。
「呃,晚安。」欧德威回应得有点僵硬,脑子里乱烘烘,心里更是有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在酝酿,在酦酵,让人不敢去深究。
隐隐约约地,好似又有那么一丝细细的曙光透了出来,欧德威赶紧砰一聋关起心里的门窗,有一点怕,更有一点慌。
他不想,也不敢去窥探内心深处的那道曙光,怕一瞧见,一触及,会违反了他一向的原则,会违反了他的观念,道德、礼教,还有……
轻咳了一声,他藉以拉回混乱的思绪,抬手拭拭额上的汗滴,命令自己转过身去,脚步僵硬的走到沙发旁,整整衣衫后躺下。
几乎他才刚躺好,伍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喂,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吗?」她已翻过身来,拉好被子盖住自己,只露出颗脑袋在外面。
「妳说是就是喽。」躺在沙发上,他摊开一条薄被盖好。
不是朋友,他怎可能把房间给她借宿?
「你都这么说,那我就当你是将我给当成朋友了,那么……」她声音听来含着浓浓睡意,但脑子似乎还没完全停摆。
「想说什么就说吧!」任谁都听得出来,她整句话的重点在后头。
伍青弓起手肘撑住脑袋,一对眼睛在微弱的光源中发亮,打起精神的瞧向他。「欧德威,有没有人老实的告诉过你?」
真是朋友的话,她就该给他最真实的建议。
「告诉我什么?」他没看着她,而是双手伸向后,撑住后脑仰躺着。
「你或许该去找个造型师,给你一些建议。」根本就是判若两人,现在的他,和平日里见到的他。
一个看来有点颓废,长发及肩,是个百分之两百的标准酷哥;另一个,则是一头让人想到都会觉得害怕的酥油头,和土到不行的西服装扮,百分之两百「台客」的标准版。
谁能把两个造型连想在一起呢?
唉,不知道他平日里和女友在一起时,到底是以何种模样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