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过去了,他照着老头给的地址去找她妹妹楚宁,却只找到一间空屋,她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不知道她人在何方。一天找不到她,他的心就越慌越急,总是悬在半空中忽上忽下的,生怕她不爱他。
这支广告最后的镜头是用电脑合成的,她笑着答应他的求婚,每次看到这,他就万分希望那是真的,希望那天晚上可以重来一遍,他绝不会再有那种伤人的反应,就算用拐用骗的都要让她成为他的老婆。
“蒂蒂,给我机会啊,再给我一次机会。”他将片子定格在她的笑脸,忍不住低声祈求。
原本趴在他身边的杰克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瞄了他一眼。
古月诚和它对望,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可悲到极点,他不要再待在家看着她的影子,他要出去找她,就算在路上游荡都比待在这自怨自艾的好。
他才刚起身,电话铃声就响起,他只好接起话筒。
“喂?”“是我。”古杰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找我什么事?”
“齐叔他们回来了,叫你有空回去一趟。”
那两人旅行回来了!古月诚脸一垮,实在不想在这时去见他爸妈,那天和白天羽打架的瘀青还没退,脸上仍然青一块、紫一块的,此时回去,铁定会被某人念到耳朵长茧,被另一人瞪到浑身结冰。
不过,谁教他是人家的儿子呢。轻叹一声,他苦着脸回答,“知道了,我明天回去。”
得把染发剂洗净了,他母亲一向不喜欢他将头发染成黑色,说什么自然就是美。
他是不怎么介意自己的发色,不过黑发比较不引人注意,因为白发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白狼,不过看那些人最近频频出手,大概早已认出他了,发色是黑色还是白也就没有差别了。
第十章
筝姨有位很帅的老公,虽然有点上了年纪,但仍不减其英姿风采。可惜他虽然长得帅,个性却很严肃,不苟言笑、不说废话,整个人像冰块一样的冷。每次他一进屋,楚蒂就觉得温度瞬间降低了好几度,只有在面对筝姨的时候,齐叔才会出现和颜悦色的表情。他们是对奇怪的夫妻。像此刻在客厅,就见筝姨坐在齐叔腿上,虽然现在社会风气开放,但要到哪去找已近六十岁的老夫妻大白天还如此亲密,连老头和白姨都没这么开放呢。
筝姨手中拿着一本书在对齐叔念念有词,一个多小时了,也不见他有不耐的神色,看他那模样好似还乐在其中。
楚蒂在厨房炒菜,不时偷瞄那两个人,开始有点佩服齐叔的耳功,要是她早受不了了。不过,她也不由得羡慕起他们,若是她到了五十岁还有人能这么宠她就好了。
古月诚的脸孔陡地从脑海冒了出来,楚蒂一愣,硬将他踢出脑海。那个没良心的笨蛋,她才不要再想起他。
楚蒂赌气似的开大火翻炒着排骨,然后在水快烧干时才倒了碗冷水,“滋”的一声,炒菜锅冒出阵阵白烟,她这才觉得消了气,锅盖一盖让它继续闷烧。
转身查看一旁的浓汤,她突然想到这两样都是古月诚最爱吃的东西,害她差点把汤和排骨拿出去倒掉,但煮饭是她向筝姨讨来的,若一会儿没得吃,她就得洗好耳朵准备聆听训话了。
为了可怜的耳朵着想,楚蒂只好将这念头作罢。
自从那天找出身分证给筝姨看后,她才相信自己真的已经成年许久了,但筝姨还是将她留了下来,她的理由可绝了,竟然说:“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不是吗?既然如此,这免费给你住,你有空帮我打扫就行了。”
楚蒂想想,她的确没地方去,就这样留了下来。
本想待在没有他的地方把他给忘了,却是适得其反,她做什么都会想到他,连煮个饭,下意识炒的全是他爱吃的东西。
老天,他是不是在她身上下了蛊,为何她就是忘不了他?
楚蒂叹了口气,将菜盛起来端上桌,这才唤齐叔、筝姨过来吃饭。
待一切弄好,她却没打算坐下来的样子。
筝姨见状,便问:“你不吃吗?”
“天气太热,有些吃不下。”楚蒂虚弱的笑笑。其实今早起来她就有些不舒服,只是没想到头会越来越晕,她暗地将这情形怪罪到古月诚头上,谁教他的脸动不动就冒出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筝姨见楚蒂脸色微微发白,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没有啦,只是头有点晕。”
“什么头晕,你这丫头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筝姨翻了个白眼,她的额头好烫。“,是吗?”难怪她直冒汗,还以为是天气太热了。
看她一脸茫然,筝姨连忙推着她上楼,“你先上去躺着。齐,打电话请医生过来。”
“没……没那么严重啦!我躺躺就好了。”楚蒂见齐叔还真的拿起电话,急忙开口阻止。
“你确定?”筝姨想想又摇着头说:“不好、不好,还是请医生来看看比较保险。”
“不用了,筝姨。我真的躺一下就会好了。”她将筝姨推回饭桌旁,“你和齐叔先吃饭,我上去躺一下,要是等会还是没好,我保证一定会去看医生的。”说完,她看向齐叔寻求支持。拜托,小小一个感冒没必要让医生跑一趟吧。
齐阳知道她的心思,嘴角微扬的安抚老婆,“筝儿,先吃饭。”
她闻言看向老公,才妥协的说:“那好吧,你先去休息,但是等一下烧还没退,一定要看医生。”
楚蒂霎时松了口气,“没问题。”这才转身上楼。
真是一物克一物,若没有齐叔,她怀疑筝姨会听任何人的话。
楚蒂刚走进楼上的房间,楼下的大门就被人推了开来。
“好香,什么东西啊?”
古月诚走到饭桌旁,自动添了碗饭,坐下便吃将起来。
筝姨不悦的瞪大了眼睛,“这位先生,你是谁啊?怎么可以随便闯进人家家!”古月诚听了差点噎到,“妈,我是你儿子啊!”
“我儿子才没这么丑,脸上也没有青青紫紫的胎记,他也没这么孝顺记得回家,上次还失踪了一年多没消没息的,这会儿更不可能‘回家吃饭’。”
他听了顿时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齐阳可没空陪老婆搞笑,见儿子一脸瘀伤,眉头不由得蹙起,“怎么弄成这样?”
古月诚脊背一紧,苦笑道:“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儿子,那人呢?”古筝闻言一改冷静,急切的抓着他问。
“妈,你不是没这么丑的儿子吗?”古月诚好笑的看着她。
“那你叫我妈做啥?”她瞪他一眼,又问:“我的媳妇呢?”
“不见了。”古月诚说时心头又是一痛。
“不见了?!你这笨儿子,怎么可以把我的媳妇给搞丢?”古筝瞪大了眼对儿子大呼小叫的。
齐阳看出儿子不大对劲,便拍拍老婆的手,“安静些。”
古筝见到齐阳一脸严肃这才冷静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我……”古月诚开了口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到底怎样啊?”古筝沉不住气,又开口催促他。
“我们有些误会。”“什么误会?”
“就是……一些误会。”古月诚说完这句话,怕母亲没完没了,连忙谄媚的改变话题,“妈,你去学做菜啦?有妈妈的味道喔。”古筝是千金大小姐,从小到大古月诚没吃过几次母亲亲手做的菜,没想到今天她会下厨,而且都是他最喜欢吃的菜。
古筝张嘴本想追问刚刚的话题,却被老公给阻止,她只能不满的瞪儿子一眼,“少拍马屁,这些不是我煮的,是小楚弄的。”
“谁是小楚?”手艺不错喔。古月诚夹了块排骨,吃得津津有味。
“就是前几天我在路上捡回来的女孩啊。”虽然楚蒂快三十岁了,但古筝还是改不了口,仍叫她女孩,谁教她长得一张娃娃脸。
路上捡回来的?!古月诚登时停下吃饭的动作,双眼惊恐的看着他母亲,“不会吧?你捡动物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捡了个人回来!”
他老妈一向爱心过剩,从小到大就见她一天到晚捡些小动物回家,照顾它们的时间比照顾他这儿子还多,连杰克也是她不知从哪捡回来的,幸好古家什么没有就是钱多,要不早被这些动物给吃垮了,最后外婆干脆成立个动物之家,这才解决了问题。
可捡动物是一回事,捡人回来又是另一回事,现在社会这么乱,谁晓得那人是不是心怀鬼胎,他老妈这次也太夸张了吧!
“你爸还不也是我捡回来的。”古筝白了儿子一眼,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捡人回来这种事,她三十几年前就做过了,要不哪来他这不肖儿子。
古月诚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对着父亲说:“你就让她把人带回来啦!”
“小楚这女孩人不错。”齐阳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古月诚这下才稍稍释怀,他老爸既会称赞那女孩,那她大概坏不到哪去。“她人呢?”“感冒了,在楼上休息。”
这么不凑巧。他舀了第五碗玉米浓汤,顺便抬头看了看二楼,有些好奇这位会让他老妈捡回来的女孩是什么样的人。
“咦,你不是不爱喝这汤?老说玉米浓汤是小孩子喝的东西。”古筝奇怪的看着儿子,整锅汤都快被他一个人喝完了。“有吗?”古月诚看着碗剩下一半的浓汤,又喝了一口,然后嘻皮笑脸的说:
“妈,和你比起来,我的确是小孩子啊。”
“你这不肖子!”敢讽刺她年纪大了。古筝作势要K他。
古月诚连忙放下饭碗,“我吃饱了,爸妈请慢用。”随即溜回房去睡大头觉,晚上他还得出去找楚蒂呢。
“真是的,生这儿子有什么用,连媳妇都会搞丢。”古筝不悦的叨念。
齐阳环住老婆的腰轻笑道:“别气了。”
古筝猛地冒出一句,“我看我们再生一个好了。”真个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齐阳一听差点呆掉,他们俩都五十几快六十岁了,怎么生啊?
“你不愿意?”古筝瞪着他,“是不是嫌我老啊?”
他一脸严肃的看着妻子说:“是不愿意。”
闻言,古筝一扁嘴,便要推开他。
“别闹,听好。”齐阳紧紧的搂着她,一脸深情的说:“筝儿,我们都老了,不再年轻,你若是怀孕会很危险,我不要你有任何生命危险,知道吗?我要你安安全全的待在我怀。”
古筝低头想想,齐说得也对,她要是怀孕了,可就是超高龄产妇,真的是满危险的。“好吧,那就算了。”
见她还是有点不高兴,齐阳便道:“你若是真喜欢小孩子,叫儿子和媳妇生不就得了。”
对喔!不愧是她老公,真是聪明得没话说!古筝兴奋的抱着齐阳亲他一下,“老公,我好爱你喔,你最厉害了!”
齐阳笑开了嘴,这女人到老了都还像小孩子一样。她永远都是他心中的光源,他很庆幸此生能遇到她,三十几年前被她捡回来是他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真的。
※ ※ ※
古月诚虽然住回家,为了找楚蒂却每天早出晚归的;而楚蒂的感冒没好,反而病情加重,烧得更加厉害了,只能躺在床上任筝姨找来医生帮她打针。
一晃眼,三天过去了,这两人仍然没见上一面。
这天晚上,古筝和齐阳坐在客厅看电视,正好瞧见那支行动电话广告。
古筝惊叫道:“齐,你快看!那不是儿子和小楚吗?”虽然广告中的女人是长头发,但那张脸分明就是小楚嘛!
齐阳也有些错愕,那广告的男女主角的确是儿子和小楚,怎么,原来他们两人认识?“啊,儿子跟她求婚啊!”古筝哇啦哇啦的大叫。
“这是广告。”
“什么广告!我可没教他随便向女人求婚的,还有你什么时候见过儿子如此深情款款的看哪个女人?”
他是没见过。齐阳被老婆这么一说,也开始怀疑起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还有你看儿子不是说媳妇不见了吗?小楚刚好被我捡回来,这时间未免太巧合了点吧?”
齐阳微笑地看着爱妻,人家都还没嫁进门呢,她就口口声声的媳妇长媳妇短的,不明就的人还以为他儿子真的结婚了呢。
“你别只顾着笑啊!”古筝懊恼的拍他一下,这男人在人前总像个冰块,两人独处时却老是嘲笑她。“你烦什么?上去问问不就明白了。”
她皱眉摇摇头,“不好,小楚还在发烧呢。再说儿子不是说两人有误会吗?小楚真要是媳妇,她要是知道儿子在这,一定会跑掉的!”
难得她这回竟然开窍了,还真让齐阳对她另眼相看。
“那问儿子吧。”
※ ※ ※
古月诚到楚蒂住处附近又绕了一圈,仍然没有她的踪影。
开车下山,窗外的景物一一晃过眼前。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可能是在她哭着求他别死的时候吧,古月诚想着。也许心底深处从不曾忘却,否则怎会如此轻易的又陷进去。
她的身影总是牵引着他,她的一颦一笑熟悉得就像自己的呼吸。最近他每天都看着那些素描,记忆开始像潮水般涌入,怎能忘呢?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忆起的。他怎么可能忘得了她,她就像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早已烙印在他灵魂深处,再也无法抹灭。
油表没油了,他转进加油站加油。
“咦,你不是楚先生吗?”前面那辆汽车的女驾驶突然朝着他喊。
古月诚狐疑的望着她。“你不记得我啦,我是医院的护士小姐啊。你上次来复诊的时候我们还见过。”
她走过来打招呼,还不时探向车。“楚太太没和你一起啊?不是我在说,你能娶到这种好老婆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刚到医院时情况很不乐观,连医生都打算放弃,只有她还抱着希望,没日没夜的照顾你。不过你能醒来还真是奇迹,你已经成为我们医院的传奇了呢。”
她这一提,古月诚才隐约记得好象真有在医院见过她,但听到后面,胸中的伤口又被撕痛。他勉强扯动嘴角回她一笑,好不容易她的车加满了油,等那女人一走,他表情木然的坐进车,觉得心头在淌血。
他趴在方向盘上,苦涩的自言自语,“我已经知道错了,可不可以把她还给我?”
“可以呀。”
他一怔,连忙抬头,原来是加油站的工读生在和其它人说话。
苦笑一声,他发动车子回家。
到了家门口,古月诚将车停好,一进门却见父母还没睡,一副在等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