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预防一切的发生,他选择与她保持距离。
让她离开,他不放心她;带她回来,他也担心自己。
他是个男人,终有一天……他可能会压抑不住自己真正的心情及渴望。
爱一个人也许不是那么地难,但他却因为背负著太多的包袱及过去,而不懂得如何放心去爱。
他可以给她一笔钱、给她一个落脚处、给她一份工作,然後跟她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这是一件多么简单就能处理的事,而他竟弄得一团糟。
他从来不知道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会让聪明的他处理得像是白痴所为。
他经常在千香的脸上及眼底看见无助地、失望地、懊恼地、无奈地神情及目光,但他却故意视而不见。
他知道自己已经变得怪里怪气,可是他却找不到什么好方法去排解。
对女性,他总是礼让三分,而那种体贴及温柔多数源自於他的大男人心理。不过……他对千香的照顾不是那种心态使然,他是真的想照顾她。
九点了,他还在办公室里犹豫著要不要回去。
他当然不是不想回去,只是担心每见她一次,他心里的矛盾跟挣扎就会更深一点。
「嗨,」突然,他办公室的门口出现了一道窈窕的女性身影。「你果然还在。」
转过头,他看见许久没有约会的三原知里,「怎么来了?」
「你不来找我,」她嫣然一笑,走向了他,「我只好厚著脸皮来找你罗!」
「我最近很忙。」他淡淡一笑。
「忙著跟别人约会?」她话中带话。
他微怔,不解地望著她。
她撇唇而笑,欺近了他的身躯。「听说前阵子你为了找一个女孩,惊动了东京各区的警署。」
他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般。
「太不够意思了吧?」三原知里偎著他的身子,故作娇嗔,「就算我们没有什么承诺,不过你想换人是不是也该通知我一声?」
「她不是我的新欢。」他说。
「是吗?」她挑挑眉,「那她是……」
「她是我大哥结婚对象的女儿。」
「结婚?」她一怔,「你大哥什么时候结婚了?」她知道他大哥到意外身亡前都是个单身汉,哪来的什么结婚对象?
「他有个结婚对象,在他出意外之前,他差一点儿就把入籍申请寄出去了。」
三原知里思索了一下,了然地道:「你是说……那女孩是你无缘的侄女?」
他点头。
「既然入籍申请没有生效,你干嘛收留她?」
「如果我大哥在,他一定会负起照顾她的责任,我只是想……」
「想替你大哥照顾她?」她打断了他的话,续道:「既然如此,你乾脆给她一笔钱让她自立不就得了?」
他微微地纠起眉,「她不要钱。」
「是不要钱,还是嫌钱不够多?」她直视著他困惑的眸子,笑问:「你让她住在你目黑的房子里?」
「唔。」他淡淡地回应。
她若有所思地不发一语,须臾,她不知想起什么地抿唇一笑。「让我去。」
「嗯?」他微怔。
「如果只是侄女,你应该不用担心我去那里吧?」
他略略地皱起眉头,有点挣扎。
「你心虚?」她狡黠地一笑, 「该不是对你那个无缘的侄女有什么吧?」
「你说什么?」他心虚却又力持镇定,「她只是个小鬼……」
「那就让我去啊!」说著,她以一种试探的眼神盯著他。
为了表现自己胸怀坦荡,他答应了她。「走。」
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藉她来淡化他对千香的渴望,在那个屋子里再加上个三原知里,情况也许会明朗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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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香一个人坐在饭桌前,无奈地瞪著满桌的菜肴发呆。
为了他,她买食谱回来研究了半天,就是为了弄顿像样的饭菜讨他欢心,可是等到饭菜都凉了,他却还不见踪影。
自从她跟他回来後,他对她的态度就若即若离,好像她可有可无似的。
她猜想他只是想跟她保持距离,但是她从没奢望过跟他有多亲近啊!她只是希望他偶尔也问问她、关心关心她……
就算是互不干涉,能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也不应该是这么冷淡的吧?
九点多了,他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希望她今天弄这顿饭,能让他多说几句话……
突然,她听到门廊处传来细微的声音。
正想从饭桌旁站起去迎接他,一个女人的声音却随著开门声响起--
「好一阵子没来了……」一进门,三原知里就将皮包甩放在玄关柜上。「好像没人。」
「她大概上楼了吧!」
「是吗?那就不会有人打搅我们了?」
听见女人的声音,千香没有离开饭桌,而是神经兮兮地往桌下一躲。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就算他带女人回来,她只要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打个招呼,然後自动消失就行了啊!这么一躲,她算是什么呢?
她想从桌底下起来,但不知怎地,她的脚却像是冻僵了似的动弹不得。
「英治……」因为许久未温存,三原知里迫不及待地攀住了英治的颈项,非常主动且热情地吻上了他的唇,而他也回应著她。
因为餐厅与客厅相邻,而屋内又采开放式设计,因此从餐厅里是可以隐隐看见客厅的。
不经意地抬起头,千香看见英治与一名成熟女子正热情拥吻,心里一抽,她受挫地压低了头。
她看见了不该看见的画面……这是她最不想看见的啊!
虽然她也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多少会有几个交往中的女性,但亲眼看见时,却还是震撼著她。
接著,她听见一些细微声响,却听不见他们交谈的声音。
那倒也是,忙著接吻的人哪有时间说话?
「嗯……」突然,女子的娇吟声传进她耳里。
她下意识地又抬眼一看,只见英治正啃吻著她的耳际及颈项,而那女子则一脸陶醉。
她不想看,但不晓得为什么,她的眼睛闭不起来,她的头也压不下去,就只能怔怔地瞪著他们两人彼此摸索著对方的身躯……
千香觉得自己的心跳彷佛快停了,而呼吸也越来越弱。
不知不觉地,她竟掐著自己的手臂,狠狠地、深深地掐著--
直到她被自己掐疼了、掐醒了,她脚儿一蹬,整个人跌坐在地。
因为撞到桌脚,发出了极大的声响,她吓得脸色几乎苍白。
「谁?」听见饭厅传来的声响,三原知里警觉地拉拢著自己几乎敞开的衣领。
英治神情一沉,大步地踱向了饭厅。
当千香一脸惊惶地从桌底下站起,他的神情也为之一震。
「千香?」她在这儿?那么说……刚才的事,她全看见了?
看见了又怎样?这里是他的家,他带女人回来不必跟任何人报告,他可以理直气壮、可以大大方方……
然而,为什么他的心却觉得难受、觉得懊悔?
千香浑身颤抖著,两只眼睛惶惑地望著他,还有站在客厅里的三原知里。
好漂亮、好成熟的女人,那就是他喜欢的那种女性吗?看见她,千香更觉自己的渺小及卑微了……
她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成为那样的女人,她知道因为自己无法变成那样,因此也盼不到他回眸一瞥。
就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是这么无可救药地喜欢著他……
「对……」唇片歙动,她喃喃地、碍口地、不安地道,「对不起。」
话罢,她拔腿冲出饭厅,一路朝楼梯口奔去,然後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楼。
「这是怎么回事?」看著千香脸上受伤的表情及他懊恼的模样,三原知里顿觉不寻常。
英治怔望著桌上的菜肴,许久没有说话。
她在等他?她居然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在等他?
虽然那些菜肴实在不怎么样,但他知道什么都不会的她要弄出这些东西,得花多少心思。
而他竟然带三原知里回来,还在她眼前差点儿上演了一出活春宫……
「唷,」三原知里走了过来,「她煮了饭菜等你?」
「你回去,好吗?」他突然冷冷地、淡淡地说。
她一震,「你……要我回去?」
「今天就到此为止,我已经没有心情了。」
「是今天没心情,还是以後都没心情了?」她冷笑地睇著他。
「抱歉,我不送你了。」说著,他旋身走出饭厅。
「英治,」她拉住他的手,微微地拧起柳眉,「你对她……」
「我不知道。」未等她问完,他已经打断了她,并给了她模棱两可的回答。
她知道她是不可能从他嘴里问到什么的,毕竟他不是个会将心事吐露出来的人。何况,她一向也不是那个能教他说出心事的女人。
耸耸肩,她幽幽一叹。「既然这样,那我走了。」话落,她转身走了出去。
拿起玄关柜上的皮包,她踩著高跟鞋离开了他家。
第七章
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千香气冲冲地下楼来,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是因为他带了个女人回来吗?不,她凭什么为这个生气?
这是他家,他是个成年人,他有带客人回来的自由,他也有权利在自己家里跟任何女人亲热,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没有置喙的权利。
既然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那……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老天!她吃醋?!
她居然因为他带了女人回来,还不小心当著她的面亲热而吃醋?
光是想著这些事,她就忍不住发起抖来。这不是她该做的事啊!
他家世显赫,是那种她一辈子都别妄想碰得著的男人呀!像他这样的男人不会看上她这种平凡的女孩,不管他对她做了什么,她都不该对他有所期待才对。
她是怎么了?就因为他吻过她,她就天真的以为他会是她生命的全部吗?
对一个三十几岁的成熟男人来说,她只是个小鬼,而那个吻不过是大人拿来哄孩子的糖果罢了。
从她被他拎回来後,她就该从他冷淡的态度知道他对她仅有不是责任的责任,而没有其他。
养一个人对有钱的他来说不是负担,他照顾她不过是为了尽尽兄弟之义。
为什么她一直没想通?不,也许不是她没想通,而是她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自从他从那烂旅社把她拎回来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一直在骗自己他关心她、骗自己他在乎她、骗自己说她在他心中是重要的……
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他对她只是一种义务,因为她是差点儿成了他大哥继女的女孩。
他愿意收留她、照顾她,也许只是因为她从没要求分得他姬川家一分一毫的财产。
他对她就只是这样而已呀!而她这个傻瓜居然真的对他动了感情,居然以为他对她的好是因为他喜欢她--
真是笨蛋!天真的笨蛋!
就算是再孤单、再无助,她也不能错将同情当爱情啊!
人家是呼风唤雨、随便一通电话就能将她拎出来的大人物呀!像他那么了不起的人,怎么可能把她当一回事?
她敢说刚刚那女人一定是某某企业家的千金,或者是什么贵族之後,再不也一定是个能千的女强人,反正不会是像她这种生父不详、没有身分、没有背景,连工作都没著落的平凡女孩!
她不想再继续待在这儿了,因为跟他靠得越近、处得越久,她对他的期望就更深、更多、更浓,而那是不被允许的。
对他,她不该有期待、不该有不切实际的渴求。
收留她、照顾她、供吃供住不是他应该做的,而她也没有权利要求他对她提供任何的帮助。
再说,她发现自己要的已经不只是他的帮助,她……她要他的爱,而那是他最不可能给她的。
虽然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却还是毅然地选择离开。
现在的她已经一无所有,仅剩的就只有她的感情及自尊,而她知道再继续待下去,她将会连感情跟自尊都失去。
她不奢望一份不可能的感情,就像她不奢望不属於自己的财富般。
抓起行李,掼上房门,她大步地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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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摔门的声音,怔坐在餐厅里的英治警觉到了。
他走向楼梯口欲上楼一探究竟,却只见拎著行李、面无表情下楼来的千香。
见她手里拎著行李,一副又要离家出走的模样,他不觉一震。「你做什么?」
「我要走。」她说。
「又离家出走?」他微微地纠起浓眉。
「这里根本不是我家,算什么离家出走?」她迎上他的眼睛,倔强而坚持地。
听见她这句话,英治不觉有点愠恼。
他也知道这里算不上是她家,可是听见她这么说,他的心里却是懊恼的。
为了她,他已经以这儿为家,他以为她也把这儿当家了,但这会儿他才突然惊觉--原来她从不把这儿当家。
那……如果这儿不是家,那是什么?是旅馆?假如她当这儿是暂时落脚的旅馆,那他又是什么?
「你去哪里?」
「世界这么大,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她一脸不在乎,作势要掠过他。
他猛地攫住她的臂膀,将她拉了回来。「你说来就来,要走便走,把这儿当什么了?」
「别管我!」她挣开了他,秀眉横陈地瞪著他,「你是我的谁?你真以为自己是我的监护人?别忘了我妈妈跟你大哥的婚姻根本不成立!」
「你!」她没说错,他不是她的谁,根本没有权利管她去哪里、或是跟什么人在一起。
「姬川先生,」她神情冷漠,「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及收留,等我有钱,一定会还你的。」
「安藤千香,你这是故意在气我?」她明知他没想过跟她计较,却还用钱跟他划清界线?
是,一开始打算用钱跟她划清界线的是他,但他老早就不那么想了啊!为什么现在反倒是她急著用钱跟他撇清关系?
她是存心气他、报复他?
「我说过我照顾你、收留你是因为……」
「因为你大哥差点儿成了我爸爸,对吧?」她打断了他,口气有点懊恼,「现在是我要走,不是你不尽兄弟之义,你不必太在意。」
她的话就像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脸上似的,教他说不出话来。
是的,是他说他照顾她是为了兄弟之义、是他在吻了她之後却选择逃避、是他……是他不够坦诚、是他不敢面对自己真正的感情。
如果他当时选择坦白,现在他就能理直气壮的留住她,但他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