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拓呼吸一窒,将她耳鬓的发挑至耳后。“好看。你的戒指呢?”
楚映言伸出右手。“在这儿。”
虽然那天她已将戒指收了起来,但因为习惯,她还是又将戒指戴回指上。这枚有许多回忆的婚戒,一直是她无法割舍的。
黑泽拓掬起她的手,眉头深锁。“你的手多了很多伤痕。”
楚映言轻轻一笑。“做花艺的人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能拥有一双美丽的手,被花刺或树材刺伤、割伤是常有的事。”
黑泽拓抚着她手上的每道细疤,接着出乎两人意料之外,他俯身,万般不舍地亲吻那些疤痕。楚映言倒抽了口气,要不是他即时搂住她的腰,她早就虚软地滑坐在地上了。
她揪着他的衣襟。“拓?”
“嗯?”
她审视着他的眼。是他吗?面前这个温柔、柔情、充满爱意的男人,是两年前那个珍爱她、视她为珍宝的男人吗?
“你为什么想送我耳环?”
你爱我吗?那你心中的仇恨呢?你是否依然爱我?
她的一句问话震回了黑泽拓的理智,他宛如被火烫着般,用力推开了她。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恢复成那个犀冷、寡情的黑泽拓。
楚映言惊讶于他所有的变化。他的柔情不见了,他的深情不见了,他所有让她心醉的温柔也不见了!
他的表情冷若岩石。
是真的吗?还是刚才她所看到的,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黑泽拓冰冷地回覆。“你是我的情妇,我送你东西是很正常的事。”
楚映言怔住,感觉心口被挖了个大洞,然后有一道冰寒的水流灌注进她的心,最后再因痛苦而迸裂。
她闭上眼,逼回威胁着要滑落脸颊的泪水。
他转身回避她的心伤,再次开口。“这些东西你可以保留,即便哪一天我厌倦你时,你还是可以带走。”
楚映言愤而拆下耳环,放回首饰盒里。
她要勇敢,要保持冰冷!这些是她的盔甲,是她保护自己唯一的武器!
“我无法接受。”她将首饰盒递还给他。
黑泽拓冷言。“把耳环戴上,你再拆掉,我就毁了楚家。”
愤怒的火焰跃上她的眼。“你只会威胁我吗?”
黑泽拓冷冷地撇起嘴角。“我只是在告诉你,惹恼了我,你会有什么后果。”
楚映言挫败地将盒子放在桌上,她好累,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抗议地尖叫着。“我会戴上,请你离开。”
黑泽拓没再继续刁难她,他迈开脚步,离开了更衣室,反手用力甩上门,轰然一阵巨响。
楚映言再也挤不出任何力气来支撑自己了,她的身子无力地滑落至地板上,接着,她环抱住自己,捣住嘴,掩住那悲恸的哭泣声……
第八章
商界的欢迎会在“晶华酒店”的宴会厅里热闹举办,与会的人士来自各阶层的名流仕绅淑女,大家都想来看看创造商业奇迹、坐镇富可敌国的“黑泽集团”的主要决策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楚映言挽着黑泽拓的臂弯走进宴会厅时,立刻让原本喧闹的宾客都安静了下来。
上流社会是一个排外封闭的世界,他们拒绝平凡的人际关系,所有的社交活动仅只限定在和自己同样出身、门户相当的人。所以在这封闭的世界里,每个人一定会知道各家企业子女最新的消息以及流传中的所有八卦,哪怕是谁家小姐订了套名牌的新装、谁家少爷购进一辆拉风的新车,都是可以聊的话题。
所以,他们当然知道楚映言是“楚氏企业”的千金小姐,想当然耳,当年轰动日台两地的策略婚姻,他们一定也还记得。
更甚者,包括他们已结束婚姻关系,且让众人跌破眼镜的是,楚映言竟变成了黑泽拓的情妇,让他豢养在美丽的宅子里,这些都是上流社会在茶余饭后可以热闹讨论的大八卦。
楚映言深吸口气,挺直背脊,戴上冰冷、勇敢的伪装面具。
“黑泽总裁,我们非常荣幸能邀请您来参加今晚的盛会。”宴会的主办人,是全国商业总会的理事长,他代表与会人士对黑泽拓献上欢迎之意,四周并适时地扬起有礼的掌声。
“劳驾各位。”黑泽拓从容回应,很习惯成为群众注意的焦点。
“您太客气了,黑泽总裁的大驾光临,是我们台湾商界最重要的大事。黑泽总裁,容我向您介绍台湾各企业的菁英……”
楚映言跟随着黑泽拓会见与会的客人,其中不乏和楚家有往来的厂商,但看见她时却仿佛视若无睹,没人和她打招呼。
她“情妇”的身分是让人嗤之以鼻的,这点从楚家人没在受邀名单当中,就能知道。
所有人既对她这个人感到好奇,但同时也鄙夷她。
理事长夫人排开群众走了过来,这名贵妇毫不客气地打量着楚映言,由上到下、从头到脚仔细地审查着,闪亮的目光透露出她对这桩八卦有着浓厚的兴趣。
“楚小姐?好久不见!”
楚映言冷冷地迎视眼前珠光宝气的妇人,突然有股冲动,好想转头就走。她不爱站在这里任人评头论足。
理事长夫人格格轻笑。“听说你和黑泽总裁离婚了?所以现在应该是叫你楚小姐吧?”她不客气地询问。富贵的生活,早让她忘了何谓同情心和尊重。
楚映言客气的笑容冻结在脸上,她审视身旁的高大男子,知道他绝对有听到理事长夫人询问她的问题,但他却选择沉默,不打算出声相助。
“我是楚小姐。”她喃喃回答,明显地感到身旁男人的身体一僵。
楚映言低下头,凄然的眸心闪过一丝悲伤。要不然他想怎样?让她身陷这种难堪的局面,不也是他的安排吗?
黑泽拓凝视着身旁的女人,唇角不悦地抿紧。
“是楚小姐唷,那我可就没叫错了哦!”理事长夫人显得洋洋得意。
黑泽拓目光骇人地盯着眼前猖狂的女人,他虽然痛恨映言的背叛,但却也容不得别人对她口出恶言。他扯开笑,笑容却让人忍不住打颤,头皮发麻。
“夫人,楚小姐是我的重要客人,我希望她能得到该有的尊重。”
呃?!
闻言,理事长夫人的态度立刻大转变。她以为黑泽拓是因为厌烦了楚映言才会要求离婚,更以为黑泽拓收她为情妇,只是为了羞辱楚家,所以才会故意去挖苦楚映言,目的也只是要黑泽拓开心罢了。
“当然当然!黑泽总裁的重要客人就是我们的重要客人!楚小姐,请原谅,内人口拙不善言词,您请勿见怪!”
“楚小姐,真是对不起、真是对不起……”理事长夫人简直快吓死了。拜托,可千万别因为自己一时的口快,而阻碍了丈夫未来的发展啊!
楚映言静默观察。她应该表示她的感谢吗?因为黑泽拓轻易地替她赢回别人对她的尊重,尽管那虚伪得不得了?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他的眼中闪过很多情绪:
是得意,因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别人的态度。
是发怒,因为她不当的回答。
是渴望,因为她看到他深邃的黑眸里,有着赤裸裸的欲望。
楚映言脸一红,尴尬地别开眼,无法继续正视他。
黑泽拓很满意她娇羞的模样,他将她拥紧,揶揄道:“映言,说句话啊,否则理事长夫人可能会道歉到天亮呢!”
她气结,不爱乘人之危,为难他人。“你——”
只是,还来不及做出回应,一名美丽的女子突地拨开人群,直直朝黑泽拓奔了过来——
“拓!”
女子开心地投入黑泽拓的怀抱,娇艳美丽、性感狐媚的模样让在场的男士们无不倒抽了口气。
狐媚的女人名唤浅野裕子,是日本社交界的一朵名花。完美的进退应对和流利的多国语言,再加上本身的聪明伶俐,让黑泽拓非常欣赏。两人曾经交往过一阵子,她陪同黑泽拓参加过不少各种商场的应酬。
“拓,我好想你!”
楚映言硬是让那名女子给挤离开黑泽拓的身旁。
她静静地望着他和别的女人相拥的画面,脑中一片空白。
“裕子?你怎么会来台湾?”黑泽拓问,没有回避她的拥抱。
裕子娇柔地偎在黑泽拓的怀里,丝毫不理会旁人惊讶的眼光。“人家想你啊!知道你来台湾,就马上追来找你了。听说你离婚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重修旧好了呢?”
楚映言听得懂他们之间的日文对话,经由他们的对话,更清清楚楚地明白这名女子和黑泽拓的关系。
她环抱住自己。是空调的关系吗?她突然觉得好冷。
浅野裕子发现了黑泽拓身旁那脸色苍白、气质独特的女人。因为平时就喜欢欣赏美丽的事物,自然会多看这位气质美人几眼,可没想到,就是因为多看了这几眼,她才猛然记起这个女人竟是拓心爱的小猫——
楚映言。
真是刺激呢!浅野裕子坏心眼地笑开,这次来台湾找朋友果真是来对了!
浅野裕子亲密地勾起黑泽拓的手臂,柔情地偎在他的怀里,肆无忌惮地宣告她和黑泽拓匪浅的关系。
“楚小姐你好,我是浅野裕子……拓以前的情人。”
她大方地介绍自己,并很快乐地欣赏楚映言看起来一副受了重创的模样。
她对楚映言是有怨怼的。她认为黑泽拓是个很棒的情人,大方又热情,但因为楚映言的出现,黑泽拓断然结束了和所有女人之间的关系,而她的人生少了他之后,顿觉无味。
楚映言扯起一抹笑。与黑泽拓重逢后,她的人生顿时“精彩”了不少,连她未曾见过的恶意面孔,现在也教她见着了。
该感谢吗?感谢他给她这样的机会,让她得以吸取人生经验?
“你好。”楚映言僵硬地回应。
前任情妇加上现任情妇对峙的场面,引起众人的好奇,这场欢迎会的性质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成黑泽拓的情妇大对决!
“耶,既然你们离婚了,那拓是不是应该要还给我了呢?”浅野裕子挂着笑,轻柔地说。
“‘还’?”楚映言呼吸一窒。
“是啊!拓和我很早以前就在一起了,我们分享过许多激情浪漫的夜晚,甚至在你们婚后,我还陪拓参加过很多次日本政商界的晚宴呢!”她骄傲地宣战。
楚映言闭上双眼,感觉有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口,令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直到这一刻,她心中的疑问总算得到了解答。她终于明白,为何嫁给他两年,他从不曾带她参与过任何公开场合的聚会。原因很简单,因为有比她更合适的浅野裕子可以陪同,他根本不需要她。充其量,她只是一只被他豢养在笼子里的、无忧无虑的金丝雀罢了……
他口口声声地宣判她的罪行,而他呢?
谁才是爱情的背叛者?
“原来……”楚映言笑了,笑声却显得颤抖、空洞。
“背离爱情的人,是你。”不争气的泪水沿着她苍白的脸庞滑落。
黑泽拓没有解释,表情冷硬如石。
浅野裕子得意地笑着,这一局的胜利者明显是她。
周遭人津津有味地观赏着这出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戏,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落,明天社交界大概又有新的八卦内容了。
没有人会去同情她的感受,没有人会和她站在同一阵线。
所有人都在观望,所有人都在暗自讥嘲……
但,戏该落幕了。
楚映言扬高下颚,转身,旁人自动让出一条通道,她笔直地迈开步伐,神情像个尊贵的皇后。
她咬紧牙关,挺直背脊,离开。
可泪,始终无法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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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
她缓缓醒来,清楚地明白昨天一整夜,她的“主人”并没回来。
楚映言坐起身,表情难掩抑郁和悲伤。
她是在乎他的,否则在见到他拥抱别的女人时,她不会心痛欲狂!
她当然是在乎他的,这两年,所有难以谅解的憎怨根本不及对他思念的千万分之一!
只是,故事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她被囚禁在他完美的“金丝宫殿”里,每天耐心地等待他的注目与眷宠,除了一张床,她不再拥有他其他的世界……
窗外阴暗的天空似乎也像在同情她的悲惨遭遇似的。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她到底给了自己一个怎样的人生?
楚映言苦苦一笑。
她缓慢起床,像缕游魂般地进入浴室。
她必须冲个澡,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才能坚强地面对接下来的各种状况。也许会是绝望和悲伤,也或许会是椎心和难堪,但无论如何,就算仅有的傲气少得可怜,她都必须勇敢地面对一切。
她褪下睡衣,走进淋浴间,站在莲蓬头下,然后调整水温,任由强大的水注淋打在她的身上。
天啊……
她捣住脸,感觉到不同于热水的水气噙在自己的眼眶里。
突然,淋浴间的拉门被人猛力拉开,她一惊,睁开双眼,由模糊的水雾中,她看见了他,心顿时狠狠地一揪!
他依然穿着昨夜的燕尾服。
“昨天……”她很想问他为什么一夜未归?但在思及自己的身分后,她咽下了问话。
黑泽拓站在淋浴间前,水花打在他的身上,他的黑眸燃烧着浓烈且灼烫的欲望。
“你不问我为何现在才回来?”他问,声音因情欲而沙哑。
她凝视着他,两人的视线锁住了彼此。
“我……”
在她提出疑问前,黑泽拓已托住了她的背,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性感的薄唇抵向了她。
她惊呼,但那并不是抗拒的挣扎。她无法对自己撒谎,说她对黑泽拓只有恨意,没有性爱的渴求……她根本无法拒绝他。
“我要你,你总是让我难以控制!”
两人的唇舌热烈地交缠着,她轻吟出声,举高双手搂住他的颈项,黑泽拓灼热的舌头狂野地吸吮着她需索的舌……
热水浇淋在两人交缠的躯体上,炽热的欲望像烈火般燃烧着他们,他们紧拥着彼此,所有的怨恨、所有的怀疑,在此刻全都不再重要!
“我要你!”
“好。”
……
黑泽拓打横抱起了无力的她,将她抱回大床,并将她置于床的正中央,无视两人潮湿的身体沾湿了黑色的绸被。
楚映言偎在他怀里——一个最让她沉醉迷恋、无法自拔的位置。
她闭上眼睛,压抑着即将滑落脸颊的泪水。
黑泽拓发现她的挣扎,他扯开笑,指腹轻轻地刷过她纤细的肩。
“爱我吗?”他问。
楚映言一愣,随即恢复冷静。“你不缺我爱,多的是女人向你示爱。”
“你指的是谁?”黑泽拓扬高了眉。“你在嫉妒?”
她猛然想起浅野裕子挑衅的美丽身影。“别傻了!”楚映言故作不屑地轻哼,但紧绷的情绪却让她几乎放声尖叫!
楚映言竖起了所有的防备。“我没有嫉妒,但请您顾及我的颜面,不要让您另外的女朋友在公开场合中和我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