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棘爽月开了口,「纳兰姓莫,是文华殿大学士莫道仙的独生爱女。两年多前莫大学士诬告右相,在狱中畏罪自尽后,莫小姐便下落不明,原来是到了邵家当丫头。」
「你胡说!」莫纳兰愤怒的大吼,「我爹不是畏罪自尽!是你逼他的,你为了维护右相逼我爹上吊,是你杀了他,是你!」
当年她用银子贿赂了狱卒,进去看她爹,谁知道爹却说太子亲自来送他上路,他不走不行,这个案子是查不得的,当时她不懂。
隔天她爹就吊死在狱中了。
「我爹一死,你们就说他是畏罪自杀,是诬告,把泄露试题的责任推到他身上。
「人死了,连清白都没有,要抄家、要降罪!我不服、我不服!我爹是清白的。」
差役上门来要抓她,她事先在别人的帮助下逃跑了,可是她不甘愿离开京城,她不甘心,她要替爹爹找回公道。
所以她把自己卖进邵府。只要留在京城,她就有希望替爹爹洗刷冤屈。
没想到过了两年之后,小姐居然当上院使,住进了畅春园。
她跟太子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当想到她就激动得无法克制。
那一天她跟在轿子后面要到医官院时,突然有人撞了她一下,把一封信塞到她手里。
那里面居然写了她的姓,又问她记不记得两年前那个披着黑斗篷的人。
她记得的,如果不是那个人的帮忙,她早就被朝廷发配到边疆去了。
所以她依约去见那个人,她一直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他帮过她,而且有杀太子的计划。
她毫不犹豫的加入了。
本以为她已经一无所有,没有牵绊,可是没想到她会遇到褚严华,也没想到妹妹一般的译嘉会爱上太子。
棘爽月长叹了一口气,「莫大人是清白的,我早就知道了,你不服是应该的,你爹是名忠臣,一名大大的忠臣呀。」
莫纳兰张大了嘴,讶异的看着他,心中乱成一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年你爹说过,用他的一条命换朝廷三年的安稳,太值得了。」棘爽月顿了下,「我答应过你爹,五年后为他平反,看样子是不需要那么久了。」
莫纳兰浑身仿佛没了力气,颓然坐在地上,喃喃的说:「我不懂。」
「你会懂的。」褚严华跟着开口,「纳兰,太子曾经答应过你爹,要照顾你一辈子,当时我就在旁边,只是我没想到命运却是把你送到我身边。」
他并不是富可敌国的商人。
他是皇帝亲任的监察使,用商人掩饰身分接近朝中贵胄,调查他们是否贪赃枉法。
邵译嘉完全不能明白,她轻轻的拉了拉棘爽月的衣袖,「纳兰她……」
「没事了。」他笑了笑,安抚的拍拍她的手,「不会有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真的吗?」她睁着一双无邪的眼眸,看起来还是很震惊的样子。
棘爽月搂着她,坚定的点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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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早就知道了。」莫纳兰定了定神,听完当年的真相之后,虽然不太能接受,但已没有满腔怨愤了。
原来爹爹是被牺牲的,为了朝廷他连清白和性命都赔上了。
「也没有。」褚严华笑道:「一直到项东流跟你接头时,才知道你是莫小姐。」
多亏了项东流,否则恐怕永远找不到她。
当年跟纳兰报信的人果然是他。
「项东流?」
「就是那个披着黑斗篷的人。」他遗憾的说:「他错看了殿下,站错了边。」
项东流是棘爽月心中的刺,要拔或是不拔都是痛。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是他最信任、最信任的人呀。
「为什么他要帮我?」冒着危险来给她示警,要她快点逃走,而她记得项东流是太子的侍读呀,他为什么要帮她?
「大概觉得还用得到你吧。」事实证明他的确用得上她。
那些差役表面上是去押解她没错,但其实太子也装扮成差役模样混在里面,要去跟她说明真相,并且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照顾。
没想到她先得到消息溜了,也因此错过了。
太子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莫小姐会提早离开,如果不是有人泄露了他们那天要去押解的消息,以莫大人头七都还没过的情形,她不可能离开的。
因此他开始注意身边的人事物,不着痕迹的试探周遭的人,但没有任何结果。
太子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好兄弟项东流,直到皇上开始用他传递密函。
皇上曾经表示要给他安排一个最亲近的心腹,而项东流是第一个被考虑的人。
他面临的试验是密函,而他没过关。
皇上用一种特殊药水给太子写信息,如果信封起来之后没再打开来,那他看到的字会是黑色的。
如果有人在太子之前拆开了,字迹会转成红色的。
每次棘爽月拿到密函时,上面的红色字迹总是痛苦的提醒他,他的兄弟背叛了他。
一直到最近,太子才知道皇上替他安排的心腹,其实是他而不是项东流。
他和太子是先从朋友做起的,而项东流却一直都是他的奴才。
「你每一次和项东流碰面,我们都知道。你下午放了那些药之后,我已经换过来了。」
「如果你没叫太子别喝,他也不会有事的。」
他果然早就知道,早就有防备,「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揭穿我?」
「因为我不相信你办得到。」褚严华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而我赢了。」
太子假装发怒,牵连于他也是事先说好的,如此一来他果然知道了她心中有他。
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她仍记得要维护他!
经过这些变故,莫纳兰也无法漠视自己的感情,「其实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到现在我还不清楚自己相不相信殿下的说词。」
「但你爱我,总是确定的吧?」
莫纳兰脸一红,假装生气的啐道:「姓褚的!你少臭美了。」
他拦腰把她一抱,「我是姓褚呀!而你相公正好叫褚严华!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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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了所有的事,邵译嘉吁了一口长气,皱眉道:「难怪阿爹总说官不好当。」
她现在总算更加明白了。
「岂止官不好当。」棘爽月也叹口气,「就连人也难做。」
父皇已经说了,回去之后要他办朋党、办皇长子……唉,为什么他要生在皇家呢?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我当这院使不好,高高在上的,看不得病人。」
「我想过了,等我回去之后我就跟皇上辞官,我想去接刘博士的安济坊。」
「那也要你先考上医学博士才行。」
还没放榜,可不知道结果呀。
邵译嘉笑道:「旁的我不敢讲,笔试一定没有问题,还好技术考还没开始,我可以请阿爹教我,赶紧练习。」
「你接安济坊也好,我怕我回京以后没有很多时间陪你。」
「我也怕自己没时间陪你。」她突然一笑,「你想,我们白天各忙各的,晚上回家之后跟对方说今天自己遇到了什么事,做了什么事,这不是很有趣吗?」
「等我们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公公、老婆婆时,就得凑在对方耳边才听得清楚说什么了。」
「如果那时候还能在一起,当然是最好啦。」她倚在他的臂弯里,「就怕……」
你看腻了我。
棘爽月说道:「就怕你嫌腻,不想跟我说话。」
「我永远都不会嫌腻的。」她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感觉好温暖。
「我也不会。」
他们同时感到心中一阵甜蜜,双方都安静了下来,银白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个相依偎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外头凉风习习,星子满布,月亮看起来份外皎洁。
「好美丽的夜晚。爽月,我想听你吹箫。」那曲眼儿媚正适合。
棘爽月登时傻了眼。
吹……吹箫?
他没带王乐师来呀,这时候有谁可以帮他幕后代吹,博得佳人芳心?
「现在想想,似乎是你那首鸳鸯吟拴住了我的心。就像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一样,那么浪漫又美丽……」
一向以机智闻名的皇太子,这下可糟糕了。
而且是非常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