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蔷赶忙追出去,在他背后喊道:「我真的要回娘家去喽!」
太可恶了,他居然这么做!夫妻之间不是应该要坦承没有秘密的吗?他到底要带纪真到哪里去?为什么那里是她不能去的?
「早点睡吧。」单奕月的声音带着笑意飘荡在空中。
这个死单奕月,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就偏偏不睡,要大街小巷的去乱晃,就不信碰不到他。她赌气的也跑出去。
纪蔷在街上乱走了一阵,没看到单奕月的身影。突然迎面走采一群人,依稀是程府的人,她连忙往旁边药铺的招牌后一躲。
他们人多,她还是避着点免得吃大亏。改天一定要奕月教一些拳脚功夫,这样就不怕这些人了。
「搞什么嘛!要银子难道我没有吗?单二少爷有什么了不起的?」程大正怒气冲冲的说。
「没错!姓单的明明知道少爷每晚都要到春满楼去逍遥,今儿个居然把春满楼包了下来,不是存心跟少爷你作对吗?」
程大正越想越气。「总有一天我会教训他,让全城的人知道我程府比单府还要高竿。」他想到纪蔷不嫁他,却嫁给了单奕月就觉得很呕。
他们越走越远,声音也慢慢的消失,这时纪蔷才从招牌后站出来。「呸!凭你也想教训我相公?下辈子吧。」
不过也还好有他们,她这才知道单奕月包下了春满楼,那可是出名的妓院哪!
哼,上妓院居然不带她去开开眼界,实在太过分了。她本来想马上就去,可是想到自己这么一身装扮,一定进不了妓院大门,因为那儿一向不招待女客的。
没关系,她有办法!
她匆匆忙忙跑回单府,找了一套单奕月的衣服换上,因为太大了,所以丫环们又忙着帮她缝下摆、折袖子,大功告成后,大家看她扮成俊俏小伙子模样都忍不住笑了。
她又寻来一顶瓜皮帽戴上,对着镜子一看还是觉得太秀气,干脆剪了一些头发,贴在脸上当胡子。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兴匆匆的往春满楼去。
「这位爷,今晚春满楼叫人给包了下来,请爷别处快活去吧。」妓院门口的龟公笑咪咪的说。
「我知道。」她装得粗声粗气的。「是老二包的吧?他约我到这喝酒。」
龟公看她一脸威武的大胡子,又听她叫单二少爷老二,马上就猜她是单府大少爷,「原来是大少爷!来来来,里面请。」他殷勤的弯着腰,将她往里面迎。
纪蔷忍不住想笑,多亏了她脸上的一把大胡子呀,嘻嘻,真好玩!
*****
「男子汉大丈夫,居然下蒙汗药来害我,你可真够光明正大呀。」纪真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一张大床上,对着笑嘻嘻站在床头的单奕月怒道:「快放开我。」
「你不帮我,我也没办法帮你。」他耸耸肩。「抱歉喽。」
「死单奕月!你给我记住!」他听见一阵阵女子的嘻笑声,窗子上映了一堆影子,这里的摆设虽然豪华,但看起来免不了有些俗气。
这里会是哪里?
单奕月看他将头转来转去的,干脆直接点破,「这里是春满楼。」
「春满楼?!」纪真开始流汗了。春满楼不就是妓院吗?
「你把我带来妓院干嘛?」他强自镇定勉强笑了笑,但还是忍不住头皮开始发麻。「姐夫带着小舅子来嫖妓,传出去不好听吧?」他想装出轻松的样子,可是语气中却老实的流露出惧意来。
「不会呀。」他笑咪咪的说,「只有你嫖,我是不嫖的。」
「你到底想干嘛?」他拼命的挣扎,大声吼叫,「快放开我、快放开我!」
这家伙过河拆桥也拆得太快了一点吧?
「嘘,小声一点。」单奕月故意提醒他,「要是外面那群姑娘以为你猴急,所以大声叫她们进来服侍你,那就有意思了。」
「好,算你狠,我去福州就是了。」意思很明显了,他要是不答应的话,他一定会叫外面那群女人进来。
「君子一言?」
纪真立刻接口,「快马一鞭!我既然允了,就一定会做到。」
「这不就得了吗?你一开始乖乖的答应,我也不用大费周章了。」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人是怎么回事呀,一定要人家强逼才肯就范。
「好啦,快放开我!」
单奕月正想去帮他松绑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尖叫,「救命呀!」
听起来像纪蔷!
单奕月没有时间去思索纪蔷怎么会在这,连忙冲出门去,才一打开房门,外头白蒙蒙的药粉当头袭来,急奔的他刚好用力一吸,连叫一声不好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往后仰倒,被迷昏过去。
纪蔷笑嘻嘻的一挥手,「姑娘们,把他抬进来。」
蒙汗药还真是好用呀!单奕月一定会后悔给她这么多的,呵呵。
她刚刚在外面要姑娘们别出声,偷听他们说话,在听到纪真答应了之后,心里又有一个主意。
反正都来了,就顺便治治纪真的恐女症,总不能让纪家真的绝后吧?于是她在听见他要帮纪真松绑时,连忙喊了一声救命,把他引出来迷倒,免得他碍手碍脚的。
一群莺莺燕燕老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听到纪蔷这么说,还以为要开工了,于是兴高采烈的把单奕月给抬进去。
纪蔷进到房里,看弟弟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的躺在床上,嘻嘻笑道:「绑得还真结实呀。」
「纪蔷!」这大胡子居然是纪蔷!瞧她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纪真真的开始发抖了。
她伸出食指朝自己一比,「不就是我吗?」
「姑娘们,我是纪蔷。」她除下脸上的胡子。「躺在床上那位英俊少年,是我的好弟弟。」
姑娘们发现她居然是单府的二少奶奶,都忍不住惊讶不已。听说这位二少奶奶个性凶悍,行事出人意表,往往比男子汉还强势,原来是真的。
「他有个小小的毛病,需要各位姑娘帮个小忙。」
纪真大喊道:「纪蔷!你别胡闹,快放开我!」天哪,他怎么这么倒霉?「单奕月,快醒来啦!你娘子要偷人啦!」他是他唯一的救星了。
「小声一点,你喊破了喉咙他都不会醒。」纪蔷往他旁边一坐,「可怜的孩子,谁叫你刚刚得罪你姐姐呢?」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纪蔷怎么可能不跟他计较?
「我都已经肯了,你就不能放了我吗?」他急切的说:「我是你弟弟,不是别人,你不能这样对我。」那群女人盯着他的样子,简直就像恶狼瞧见了肥羊,说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就是因为你是我弟弟,我才帮你,要是换了旁人,我才不管你呢。」纪蔷理所当然的道,「你这么怕女人,怎么给咱们纪家传香火?」
「我没有呀!我爱女人,非常的爱女人!我怎么会怕她们呢?」
她温柔的擦去他脸上的汗。「瞧你,急得都流汗了。你姐夫银子都花了,姑娘们也包了,不好浪费,偏偏他没这艳福,已经昏了,反正你爱女人,这些姑娘就给你消受吧。」
「不要呀!」
纪真惨叫一声,「纪蔷,我求你,不要呀!」
纪蔷不理他,转身道:「姑娘们,谁能治好我弟弟怕女人的毛病,这锭金元宝就是她的。」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元宝,往桌上一扔。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陡然大笑起来,争先恐后的往床上扑去,一时之间莺莺燕燕全黏到纪真身上。有的摸、有的亲、有的剥衣服,唯恐动作比人家慢。纪真大声的惨叫,可是纪蔷却站着笑弯了腰。
真的这么怕女人吗?奇怪了,到底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哎呀!」
一名妓女大喊,「纪公子出疹子啦!」
接着又有人道:「不好啦!纪公子翻白眼。」
「糟啦!他昏了!」
纪蔷咯咯娇笑,「你们都下来吧!」
他果然很爱女人,爱到会起疹子,还会昏倒呢!
真是个没用的弟弟!
她将那锭金元宝扔给其中一名妓女,「你们自己分了吧,都出去,帮我打一盆水来。」
「多谢二少奶奶。」众人眉开眼笑的,连忙出去了。今晚没开工,只轻薄了一个美男子,反倒赚了一笔钱。
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呢。
纪蔷看着被她迷昏的单奕月,遗憾的说:「你爱来妓院又不给我跟,干脆今晚睡这好啦。」
第九章
「你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单奕月实在不知道该拿他这个娘子怎么办才好。
想到她居然能找到春满楼去,实在不得不佩服她的神通广大。而她不但把纪真吓得昏死在妓院里的床上,还把被迷昏的他也扔在那不管,这总总的胡闹行径,实在令他哭笑不得。
他一把抓住了她,按在腿上准备结结实实的打她一顿屁股。
她挣扎着,哭丧着脸,「你多疼我一些,少凶我一点,这不就好了吗?」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他居然准备打她屁股?
「胡闹!」单奕月寒着一张脸。「你实在太胡闹了,居然使坏使到自家人身上来。」
「我哪有。」纪蔷觉得生气又委屈。「我也是想帮忙呀。」谁叫纪真拖拖拉拉的不肯干脆的帮忙,谁叫纪真那么怕女人!
不管她做了什么,也是为纪真好嘛!
「这算哪门子的帮忙?!」他手一举,作势要打她屁股。「一定得教训不可,这屁股是挨打挨定了。」
「你欺负我!」她嘴一扁,不满的指控,「你就只会跟着别人来欺负我,一点都不替我着想,还怪我胡闹。」
「我什么时候跟别人一起欺负你了?」他都还没打呢,况且哪来的别人哪?
「有,就是有!程老头偷了我的布匹叫人烧了四季染坊,还联合牙行不让我接生意,他这么胡闹你不去打他屁股,却来欺负我这个弱女子。」
「你算什么弱女子?十个男人都没有你精明、厉害。」他很不以为然。
「那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你按着打屁股!呜呜……」她假意哭道:「要是给人知道了,我……我还用得着做人吗?」
「你不说,人家又怎么会知道。」夫妻两个关起房门做的事,别人怎么会知道。
「就算我不说,人家还是会知道的。」
「怎么可能?」
「我给你打疼、打伤了,痛得不得了连路都走不得,也坐不得,人家又不是傻子,自然一看就知道了,还需要我去说吗?」
「我轻轻的打,怎么会打疼、打伤了。」纪蔷花样特别多,一张利嘴往往说得让人无法反驳。
「就是打疼了,呜呜……我要给你打死啦!」她语带哽咽,「不过我也不会怪你,反正是我自己不好。我死了以后,你记得初一、十五来给我上香,娶了新媳妇也记得要烧香跟我说一下,呜呜……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变成鬼之后,大概也吃不了醋啦。」
单奕月又好气又好笑的把她扶正,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我真服了你啦,不打就是。」
纪蔷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嘻嘻一笑,「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我对你好,你也应该好好待我才是。」他暖昧的冲着她一笑,「对不对?」
罗纱账缓缓的被放下来,房内响起一阵轻轻的笑声。
院子里的桂花已经开了,香气从窗缝中钻进去,闻到的人都觉得幸福极了。
☆☆☆
「这……这……」县太爷苦着一张脸,沮丧的坐在太师椅里,桌子上放了个眼熟的木匣子,里面摆着两只大小、样式都不同的男鞋。
这木匣子是两广总督柳大人命人送来的,还传了一个口讯给他,叫他好自为之。
七天前县府里闹了飞贼,不但抡走了他的金元宝,还把他和程老爷的鞋各带走一只。他气得命令属下尽全力抓拿飞贼,务必要寻回那失踪的十锭金元宝。
没想到飞贼还没抓到,柳大人就命人给他送礼来。他一看清楚木匣子里面的东西之后,脸上青一阵、黑一阵又白一阵,变换了好几种颜色,而他的心情也从震惊、忿怒转成害怕。
柳大人会送这些东西过来,那表示那晚在他书房里的飞贼,跟柳大人一定有关系。那人一定把他收贿的事全说了,而柳大人是出名的清廉爱民,要是给他知道自己后门大开大发利市,说不定还会上奏参他一本呢!
对了,他说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是警告他吧?
啊,好难猜测呀!总督大人真正的用意是什么?要是猜错了,那他可就倒大霉。
这一晚,县太爷的书房灯火通明,他忖度了一夜,大叹着上意难测,贪官难为。
☆☆☆
「什么!」纪真大吼着跳了起来。「你再给我说一遍。」如果纪蔷不是他姐姐,他一定早就把她给掐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如果不是他姐姐,他也不敢碰到她。
他终于肯偷偷在心里承认,自己其实是怕女人,怕到会昏倒、翻白眼的严重地步。
这都要多谢他姐姐那日在青楼为他所做的一切。有一天,他一定会想办法出这一口气的。
纪蔷讶道:「小声一点啦,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有必要大惊小怪成这样吗?只不过想要他再去福州一趟而已。
「我不干、我不干,我死都不干!」他这次能平安回来,全靠着夜黑风高,才从新房里头逃出来,再回去不是稳死吗?
被一群官兵逼着拜堂已经够倒霉了,好不容易办完纪蔷交代的事,顺利的逃离魔掌,现在叫他再回去?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干嘛一定要找柳大人帮忙?别人都不行吗?」官嘛!到处都是,干嘛一定要柳如雪她爹不可?「再不然叫奕月去呀,他又不是不认识!」他看着站在一旁的单奕月。
他和柳如雪好歹也是结拜兄妹。
「没有你熟嘛!」纪蔷贼贼一笑,「你是他女婿,说起来是半子,当然还是你去比较适合。」
「我宁死不屈!你再逼我,我、我就要离家出走,永远不回来了。」
「不要嘛!」他要是一去不回,她怎么跟娘交代!「我开玩笑的。」
听说他在福州给人押着跟如雪拜了堂,娘可是很高兴。虽然他最后还是逃回来了,不过她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他,弟妹既然娶了当然得迎回家里来。
于是她命人将柳如雪给接了过来,并打算把纪真先骗去办一些事,回来家里就发现有个娇滴滴的新娘子在等他,多惊喜、多幸福呀!
单奕月笑着说:「纪蔷吓你的,没人要你到柳府去。要你到福州去是去做生意。」
纪真狐疑的看着他们,他还是信不过这对夫妻,毕竟上次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大到他对他们有了防备之心,再也不能推心置腹。
「我不信。」
他坚声道:「你们一定又有什么毒计要害我。」
「连自己的亲姐姐、姐夫都要怀疑,你很可悲耶。」纪蔷摇摇头,「男子汉大丈夫,心眼居然这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