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还笑得出来,这丫环太没规矩了,要是她是我们府里的,早就请出家法来伺候她了。”
他忿忿的说,“居然敢引经据典教训我,简直是在关公面前要大刀,不知死活。”
“是呀,她这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相信相公满腹经纶,一定三言两语就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她笑盈盈的安抚着,却猜想到事实可能刚好相反,相公一定是说不过人家,这才大发脾气,赌气窝到书房来翻书,准备一雪前耻。
有趣、有趣,这么有趣的事,她没亲眼瞧见,真是太可惜了。
张旧学脸上一红,讷讷的说:“那、那是当然的,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小小的丫环也配跟我说大道理吗?”
“相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丫环以下犯上,是该好好的教训才是,不能那么轻易放过。你跟我说是哪一个,我替你出气去。”刘善柔非常温柔的说着,像在哄小孩似的。
她很清楚丈夫的脾气,他一定觉得这件事是奇耻大辱,绝对不会肯说出是败在谁嘴下。
所以她只能用哄骗的方式,让他以为自己是受到支持的,才可能会把敌人的名字给供出来。
其实她倒是想会会那个勇敢的丫环,她家老爷呀,有时候真是迂腐得过分,连她也受不了。
有人能挫挫他的锐气,也算是好事一件。
“这件事不用夫人插手。”张旧学跟她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哪会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主意。“我要是让你知道了,那丫环肯定是从此多了你这靠山而更加嚣张,我不说。”
她盈盈一笑,正想再哄哄他时,突然想到一件事,便神秘的一笑。“你不说,难道我就不会知道了吗?”
他刚刚吼着些什么来着?这丫暑太没规矩,要是她是我们府里的,早就请出家法来伺候了。
不是张家的丫环,却能在张家的地盘把他气得七窍生烟?那除了朱家派过来的丫环之外,还能有谁?
张奋学得意的道:“你慢慢去查吧,就算查到了,我谅那丫环也没那个胆子承认,哼!”
刘善柔只是笑笑的说:“不如我们来打个赌,要是我知道是谁,就算我赢,要是我猜错了,就是你赢。”
“你赢了又如何?我输了又如何?”
“我要是赢了,其昀就得跟我做生意,接手家业,要是你赢了,就让他去考状元吧。”
张旧学大声的斥道:“这种事岂能儿戏?夫人你也太过荒唐了,昀儿的前途无限,怎么能让他跟你做生意去?”“你不让他跟我做生意,他对考状元还不是一样没兴趣。”
“我和他已约法三章,若今年他要是再考不上医官院,就得去参加会试。”他吼道:“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只是……”她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居然会答应这种条件,仿佛很笃定他一定会考不上的样子。”
他有些心虚,所以声音就更大了起来,“胡说八道,我哪会知道!我只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自己想清楚,他根本就不适合当大夫。”
“是呀。”她笑嘻嘻的接口,“他适合当商人嘛!”
下午受了张奋学的一顿气,容素素火得不得了,连医馆也不过去了,借着整理新房来平静自己的情绪。
其实张伯伯说的也没错,她确实是其心可诛,毕竟她偷偷想了几万次,想当其昀哥哥的新娘。
只是她没有那个勇气,把这个念头光明正大的抓出来想而已。
她虽然气他把她侮辱得够本,可是也清楚的明白自己和张其昀是云泥之别。
气恼之后,更多的是沮丧,但她不让自己再多想,只是拼命的工作,一直到天色都暗了下来,吃过晚饭之后,她想到和朱廷儿的约会,于是来到墙下等候。
等了好一会朱廷儿才爬墙过来,一看到她便笑嘻嘻的说了一串话。
“你没有听清楚吗?我可以再说一遍。”她笑眯眯的又说:“怎么样,需要吗?”
容素素摇摇头,“不用,我只是有点惊讶而已。”
“有什么好惊讶的?早上不就跟你说了,我压根不要这个相公。”她说得斩钉截铁的,“我知道你聪明伶俐,一定有办法让他不娶我,然后我爹又不能逼我嫁的方法,总之我要两全其美的法子就对了。”
容素素苦笑着说:“小姐,你别为难我了,我哪会有什么办法啊?”
如果有的话,她还需要为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伤心、难过吗?
“我不管,反正你要卖身契我一定给你,可是得在张其昀那个蠢蛋的婚宴上,而且新娘子不能是我。就这样,没得商量了。”
容素素除了苦笑还是只能苦笑,“小姐,他不是蠢蛋。”
“还有呀,你不能让我爹娘他们知道我在这,除非你想当我二娘,你就尽管通知他们好了。”
“哎呀,小姐,你别吓我了。”别这样威胁她,她不说就是了。
“好丫头。”朱廷儿伸手摸了她的下巴一把,“你真乖,这里好玩得要命,我可真是舍不得走了。”
尤其是早上那头黑猩猩,真是好玩又好笑,她还没遇过这种怪人。
明明气得快死掉,也一副要把她打死的模样,可是说也奇怪,他的拳脚就是碰不到她身上来,真的是奇怪得紧呀。
难得遇到这种有趣的事,所以她打算在张家集多玩一会,再说这件婚事她一定要破坏掉,她可没打算永远不回家。
“小姐……”看她利落的攀上了墙头,容素素忍不住开口,“我、我也想过去武馆看看,可以吗?”
毕竟是自己以前的故居,她好想回去看看,可是平时人家哪会让她随便走进去乱晃呢?
“咦,你也想学武吗?”看不出来她这么娇娇弱弱的也会有学武之心。
“没有。”她摇头回答,“我只是想不惊动别人,过去看看而已。”
“那有什么问题!”朱廷儿伸手一指,“你踩在那块石头上,我拉你上来。”
“嗯。”她依言而行,伸手和她相握。
她轻轻一提,就将容素素提了上来,于是笑道:“你真轻,活像没骨头似的。”
她脸一红,“小姐,你别开我玩笑了。”
朱廷儿嘻嘻一笑,搂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往下跳。
“哈!”常禄拍了一下手,幸灾乐祸的说:“谜底揭开,人家不肯认你是因为有了新欢啦!这下我们可说是同仇敌忾了。”
既然有了共同的敌人,那哥俩的感情一定会更加好的啦,真是妙极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张其昀皱着眉头,和他一起从屋角转了出来。
他只看见素素跟早上那个他也见到的少年说话,只看见他轻浮的摸她下巴,亲昵的搂着她的腰。
就这样而已,根本不能代表什么的。
根本不算什么……他虽然努力的说服自己,可是却压抑不住心中那股酸溜溜的感觉。
“一定是这样的啦!那臭小子打得我全身是伤,又胆敢跟你抢丫头,真是罪该万死。”常禄看了他一眼,就不相信他真的不受影响。
“兄弟,你放心,我一定找人堵他。”不过得等他伤好了再说。
张其昀一直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变化万千,一下恼怒、一下嫉妒、一下又失落。
“我说丫头也太无情了,一声不响就溜掉,让你满乡满城的去找,结果原来是赶着跑回来幽会。”他同情万分的说,“所以我说女人靠不住,你千万别娶妻,我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娶了娘子后不但会疏远兄弟,而且还会被戴绿帽子。
“常禄,你要不要闭嘴?事实绝不是像你说的那样,绝对不会是!”
他怎么能够接受她之所以绝口不提过去的原因是……是天杀的喜欢了别人?他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你嘴里虽然说不是,可是心里却信了十成十。你就接受事实,好好的祝福她吧。”常禄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伸手揽着他的肩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请你去春花楼喝酒。”
而张其昀竟想也不想就说:“好,我跟你去。”
现在想想,常禄之前提议的办法也并非不可行,他下午干吗拒绝得那么快?
如果丫头还关心他、还在乎他的话,就一定会有所表示的。
可恶,那个天杀的、该死的轻浮少年是打哪来的?为何丫头对他那些亲昵的举动毫不拒绝?
难道就像常禄说的那样,真的不能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太好,表现得越坏她才会越爱?
这是什么鬼逻辑?什么鬼道理?他怎么能接受常禄“女人都犯贱”的说法?
就是因为太过爱惜,所以才要呵护的,不是吗?
“哇!”他这么干脆,反而把常禄吓一跳。“真的假的,你居然会说好?”
“不行吗?我答应要去,很奇怪吗?”
就照常禄说的,他要变成一个坏蛋、坏胚子,以素素爱护他的程度,一定不会不管他。
就算她对他只有兄妹之情,他也要把它变成男女之爱,他什么都不管了,他要他的丫头回到他身边。
而且是心甘情愿的。
“我早就说这主意不错,你还说我无聊,现在后悔了吧!”常禄忍不住洋洋得意,觉得自己非常有先见之明。
“是,我后悔了。走吧,先知。”张其昀反而催促起他,“不过先说好,只是做做样子,你别瞎搅和。”
“你现在当然这么说啦,只怕到时候你欲罢不能,什么吃、喝、嫖、赌样样皆精。”
连张其昀都说他是先知了,所以他说的话一定都对,而且绝对错不了的啦!
第七章
“小姐,不好啦!我还是不去了。”
抬头看着那两串红灯笼,还有那些站在大门阶梯边袒胸露臂、搔首弄姿的女子,容素素怎么样都觉得别扭。
“啐,喊我朱公子!你是怕人家不知道我是女的呀?”朱廷儿啐了声,“不过是家妓院,你怕什么,怕人家把你生吞下肚吗?”
“那朱公子自己去就好啦,干吗还要我作陪?”她就知道小姐把她扮成男装没安好心眼。
果然,把她拉到妓院来了。
“我要是一个人敢进去的话,何必要你帮忙壮胆?”怎么说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虽然一直想来妓院开开眼界,可是真要她一个人来实在也没那个胆。
看着容素素在武馆里穿梭,熟悉得像在走自家厨房,她嫌着无聊,干脆把她抓到房里扮成男的,一起到妓院来寻乐子。
可惜素素生得太过秀气,扮起男人不怎么像,还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真是没用到了极点。
“朱公子,你找错人壮胆了啦,我比你还怕。”武馆里那么多货真价实的男人,小姐随便找个人都好,干吗一定要她呀?
“不用怕,两个人在一起就啥都不怕了。”
很多事情一个人时都不敢做,可是一旦有人做伴,那可就不同了。
她拉住容素素的手说:“快快快,免得姑娘们都给人家抢去了,咱们就白来了。”
“朱公子!”她苦着一张脸,“我真的不行啦!”
女人上妓院寻花问柳,这太荒唐了吧!
“容公子,你就别客气啦,今儿个算我请客。”朱廷儿哈哈大笑,拉着跌跌撞撞的容素素,大摇大摆的上妓院寻欢作乐了。
“哎唷,公子呀!”
一个高八度的声音在容素素的耳边响起,伴随着的是一阵浓郁得令人头昏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想打喷嚏,接着一团红影扑了过来,她怀里已经多了一摊烂泥……不对,是多了一个人,差点没把她给撞倒。
“你好久没来了,人家好想你喔!”
“你别开玩笑啦!”她七手八脚的把她推开,连忙躲到朱廷儿后面。
她才第一次上门,好久没来这四个字从何说起呀?
“へ,这位阿姨今年贵庚了?”朱廷儿笑着调侃,“孩子生过几个啦?”这种货色也敢出来卖?
“公子真是爱说笑,人家今年才刚满十六,哪里生过孩子来着?”
“是你在说笑吧!你看起来比我娘还老,我看了就倒胃口,让开让开,别挡着大爷我进去花钱。”
那花娘一跺脚,一副不依的神态。“你欺负人家,好讨厌喔。”
反正她的任务就是拉客,既然这两个俊俏小生本来就是要进来花钱的,她当然不会阻拦,只是意思意思的撒个娇而已。
“公子。”容素素低声说道,“真的要进去呀?这里的女人看到人就扑上来,好、好不要脸埃”
“她抱过来,你不会抱回去吗?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不敢的?咱们就来比比谁会抱,抱输的是龟孙子。”朱廷儿豪气万千的撂话,还真以为自己是堂堂男子汉。
她们穿过种满了各式香花的院子,人都还没踏进大厅,就听见丝竹之声、喧哗的猜拳和莺莺燕燕娇嗔的讨好声。
朱廷儿兴奋的抓着容素素就跑上阶梯,进入了大厅。
只见四处都点着巨烛,将大厅照耀得有如白昼般的明亮,厅里有醉醺醺的酒客,有衣着暴露的花娘,还有穿梭着上酒、上菜的下人。
总之里面是热闹到了极点,生意也相当的好,似乎没有她们可以落坐的地方了。
容素素高兴的找到借口可以离开,“公子客满了,咱们走吧!”
一旁的花娘早看到衣饰华丽、长相俊俏的她们,一个大步的围了上来,“两位小公子别忙着走!我们楼上的雅阁可还空着呢。”
“那就最好啦!”朱廷儿将一锭银子往空中一抛,那花娘笑嘻嘻的接住,“公子真是大方,我今晚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来伺候你。”
“不用,你带我们上去就好,你这副首容会害我少吃好几碗饭。”她摇摇头,“真是怪了,这里的妓女怎么一个比一个还丑?”
那花娘听她这么一说有些不高兴,但有钱的是老大,她当然不能翻脸,只好陪笑,“公子你有所不知,我们这里今晚这儿来了贵客,一些红牌姐妹们都叫人给包了下来。”
她朝上面的阁楼一指,只见一间关着门的华房传来一阵嬉闹之声,纸窗上映出幢幢人影,看得出来里面非常的热闹。
“贵客?我们也是贵客呀!”朱廷儿不高兴的跟在她后面上楼,一边跟容素素说道:“咱们难得上妓院来玩,要是第一次就嫖到老母猪,那多触霉头呀!一定得找几个国色天香的红牌花魁来作陪,那才有面子。”
容素素脸一红,“朱公子,你讲话太放肆了!”女孩子家说嫖,好难听呀!
“不如你去换了女装来陪我。”她笑眯眯的提议,“一个素素,可抵得过十个妓女。”
“小姐!”她语气里有些不高兴,“你不要闹了啦,否则我可要回去了。”
说完,她真的回身就要走,朱廷儿连忙笑着把她拉回来。
“好啦,闹着玩的,你别当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