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朱杏楞了一下,马上解读他的话,“行了,我自己走,我那个呆儿子就交给你了,麻烦你多照顾一点。”
“我会的,那是我们的儿子,我还没无情到连自己的种都不照顾的地步。”他低喃道。欠她的,他会在儿子身上还给她,这是他目前惟一能做到的事。
在他的大仇未报前,他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只能迂回地在儿子身上弥补一些。
朱杏没听清楚,疑惑地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萧不尽深邃的幽眸专注地看着她。他一直猜测她为什么不来找他报复,现在他知道了,不只是因为她做不到,更是为了养大他们的孩子。
她是个好母亲,更是个好女人,只可惜他们相遇的时机不对。
朱杏战栗一下,抚着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满心不解地离去,不想再跟她的旧情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自讨没趣。
一切就到此为止吧,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一切船过水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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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云绣阁没有一丝人声,恍若一座空屋,只是隐约飘散着些许胭脂粉味。
一道尖锐的女声破坏这分寂静。“嬷嬷、嬷嬷!”小爱手中拿着一封信,脚不停地跑,嘴也没停过地嚷嚷着。
她再次打断朱杏的思绪。
“小爱,又是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大呼小叫?”朱杏没好气地走出房间,双手叉着腰问。这丫头总是喜欢破坏她的清静。
“这个月不是要你们全都不必上云绣阁吗?”
之前被陈意暹和朱潇那么一闹,整艘画舫都要大肆重整,她也顺便放了姑娘们一个月长假,让她们可以好好地休息一番。难怪儿子们老是嫌她赚不了什么大钱,转不了业。
“嬷嬷,有急信。”小爱把手中的信交给她。“急信?谁会写信给我?未免太奇怪。”朱杏不解地接过来,她拆了信一看,脸色整个刷白。
“发生什么事了?”小爱担忧地问。
“小爱,帮我雇辆马车,我马上要用。”朱杏赶紧回房里打理自己的行李。
“你要去哪里?”
“对了,你跟姑娘们说,我们云绣阁要停业三个月,这段期间随她们要去哪挂牌,或者不再跟着我都行。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她那个爱闯祸的儿子竟然干出这种事,这一次她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嬷嬷,你不要我们了?”小爱惊慌地叫道。
“小爱啊,该是你们的钱,嬷嬷我可是一文未多收,你们身边的积蓄够你们活上大半年,没有我,你们也死不了。
“但是......”
“小爱,要是三个月我没回来,云绣阁就此收起来。”她吩咐道。
”嬷嬷......”
“好了,快去帮我雇辆马车。’朱杏看向还杵在那不走的小爱,受不了地吼出声:“还不快去!”她迟早会被这个没有脑子的丫头气死。
“是,我马上去。”小爱被她的凶样吓到,马上转头跑了出去。
***
没有心情欣赏沿路的好山好水,朱杏情绪紧绷,不眠不休花了十天的时间,马车颠得她头昏眼花,在她快要受不了晕车之苦时,赭傲山庄终于出现在眼前。
她扶着仍晕眩的头,下了马车,瞪着这栋外表平凡的房子,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每个人都畏惧三分的赭傲山庄。
她还真想不到他是这种朴实无华的男人,想当年他要娶亲时,可是招摇过市地大肆庆祝。他是靠自己一个人起家?真是天大的笑话,要下是做了大布商王狮恩的女婿,他哪有这么简单坐拥偌大产业,还有如今如日中天的名声。
朱杏直盯着大门,最后轻叹一声。纵然不愿,她还是别无选择地迈开脚步走上前,敲了敲门上的铁环。
朱红的大门被人打开。
“请问你找谁?”下人谨慎问着。
“麻烦小哥通报一声,就说朱潇的母亲来了。”下人听到她这样介绍自己,马上敞开大门迎接她,
“朱夫人,请赶快进来,庄主正在等你呢。”
“等我?为什么等我?”朱杏一边跟着他走,一边讶异地开口问。
“半个月之前,我们都以为朱护卫活不了了,所以.....”这些日子庄主的脸色真的是难看到极点,赭傲山庄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
“有这么严重?”朱杏语气激昂,她原本以为只是出点小纰漏,这会儿应该没事了。萧不尽不是答应她会照顾好孩子的?
“朱夫人,你见到庄主就明白了。下人将朱杏领至朱潇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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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开厢房的门;一阵呛鼻的药味袭来。
朱杏的心不安地卜通直跳,她一看见躺在床上的爱儿,呆了半晌,再看向站在床畔的萧不尽。
“庄主,朱护卫的母亲来了。”下人上前通报。
萧不尽抬头看向她,而后又撇开头去。
见到萧不尽从没有过的内疚表情;担忧的情绪霎时笼罩朱杏,她再也顾不得其他,飞也似的闯了进去。
她奔到朱潇的床前,手颤巍巍地抚着一个月前还在她面前嘻嘻笑着,如今却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的孩子。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抬头质问萧不尽。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抿着嘴不发一语。
“你说啊!为什么才一个月的时间,一个好好的人会变成这样?”朱杏恨然地站起来,红着眼眶瞪他,“我亲手把孩子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待他的?”
萧不尽对朱杏的逼问仍默然不语。
“你倒是说话啊!不要跟我装哑巴!”她怒气冲冲地来到他面前,“我一个好好的孩子交给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眼含着泪大吼:“你还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他”她忽地伸手捶打萧不尽,泪珠潸然而下,哽咽地叫着:“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儿子,骗子彻头彻尾的大子!”而她竟然还相信他,最蠢的人是她!
“你冷静一点。”萧不尽的语气毫无起伏。
“如果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拿命来赔!”朱杏目毗欲裂地说,她不能原谅他让孩子受到伤害。
“咳!朱夫人,朱潇没事。”一直在旁边的人开口插话。
“你是谁?”朱杏转头看他。
“大夫。”郭石安微微笑道。
“我儿子他......”她终于冷静了一些。
“没事,我保证。”
“真的?”她不相信。
“朱夫人可以自己看,虽然朱潇此刻气息犹虚,但休养个一两个月就会恢复健康的。”郭石安向她保证。
朱杏看向朱潇,慢慢地走回床边,摸摸他的胸口,感觉到他的呼吸平缓顺畅,她才露出放心的微笑。
“没事,真的没事了。她安心地喃喃自语。
等到情绪平静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面色微红,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对不起,萧庄主,刚才我太激动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萧不尽只是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郭石安问道:“朱夫人跟庄主是旧识?”
“不认识。大夫,我儿子他需要什么特别的照料吗?”朱杏乘机问道,故意忽略他的问话。
“不用了,照我给的药方好好地调养,保证什么事都没有。”郭石安审视着她,试着在脑海中找寻此人的记忆。
“谢谢。”朱杏深深地向他一鞠躬。他的大恩大德,她一辈子都会记在心上。
“你太客气了,我还有事,先出去了。”郭石安笑着走出去。他已经想起这个女人是谁,她是不尽的最爱。
朱杏安心地看着沉睡的朱潇,一颗心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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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不尽疲乏地捏着两眼间。这半个月忙着救朱潇,并找出下毒的人;他一直没能好好睡觉,一放松后才知道累。
“揪出内贼后,你打算怎么办?”郭石安踏进书房问。下毒的人是敌人在赭傲山庄内卧底的杀手。
萧不尽看向他,冷冷地抿了抿嘴,“我要继续挖空王狮恩的生意,要他不得不来向我求救,那样才能保证他会一蹶不振。”
“他不会轻易认输,暗杀的行动可能会继续。”
“我也不是好惹的人。”
“要不是朱潇替你喝下那碗鸡汤,躺下去的会是你。看样子,王狮恩已经知道你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对他有二心,我们以后的行动必定要更加小心。”
“我不该让给他喝的。”那一晚是朱潇在他身旁伺候,他没有胃口,看朱潇不舍地直盯着那碗鸡汤看,他就让朱潇喝了,早知如此,他绝不会这么做。
“你太维护朱潇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他微微一笑。不尽简直把那孩子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疼。
“有那么明显吗”萧不尽拧眉,他不知道自己保护朱潇的行为有那么明显。
“原本我以为你喜欢那小子是因为他敢挑战你的权威,指出你的痛脚,但看样子不只如此,还因为他娘吧。”他可是第一次看到不尽这样不设防地让一个女人
打他。
萧不尽默然。
“这件事千万别让那个人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郭石安警告他,那个人会无所下用其极地打击不尽,他们已经委屈这么多年,绝不能在紧要关头前功尽弃。
萧不尽的表情更加深沉。
****
朱杏亲自在厨房熬了药给朱潇送去,才踏进房门就看到萧不尽在跟朱潇说话。
听见她的脚步声,萧不尽回头看向她。
“娘,庄主来看我。”朱潇出声唤道,拉开被子想下床。
“别起来!朱杏赶紧喝道。
“娘,我想下床走动。”他一点都不想再躺下去,这样动也不能动是很累人的,他一点都不喜欢。
“别让你娘担心。”萧不尽说。
“是。”朱潇乖乖地坐回床上去。
朱杏不满地瞪他一眼。萧不尽的一句话,竟比她这个养他十几年的娘还来得有用,但气归气,她还是温柔地喂朱潇吃药。
朱潇一喝完,她马上说:“你现在只能给我睡觉,一根手指动都不准动。”
“可是我的身体......”
朱潇想抗议,说他已经痊愈了,不用再这样躺着,但朱杏根本不听他说完。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来给你送终了?”朱杏沉下睑。
“娘,没那么夸张。”他翻着白眼。
“不夸张,那萧庄主叫我来做什么?不就是来给你收尸的?”朱杏没好气地说。
“好,我睡。”朱潇合上眼不想让母亲气坏了身子。
直到朱潇的呼吸逐渐平稳,知道他已睡着,朱杏才向萧不尽道:“我们出去吧。”她有事情必须知道。
“你有话要问我?”萧不尽淡淡地说。
“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朱杏冷哼,他就是凭这点把她吃得死死的,让她恨他,却只能把恨意往肚子里吞。
两人来到房门外,一直在外头候着的戈浩被萧不尽遣退,留他们两人单独相处。
“我要知道是谁伤了我儿子。”朱杏直接地问。
“我会给你和朱潇一个公道。”他不打算把她扯进来,朱杏知道的事越少越好,不用担多余的心。
“我不要什么公道,我只要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咬牙切齿地说。
萧下尽没有回答她。他不能把她扯进危险中,他已经亏欠她太多,这是他唯一的坚持。“我会派人为你准备房间,你暂时住下来,朱潇需要你照顾。”
“我会留下来,直到朱潇的身子养好。”
“等他好了,你可以把他带回去。”那孩子也许并不适合待在他身边。
朱杏瞥了他一眼。朱潇太崇拜他,不可能跟着她离开赭傲山庄。“孩子大了,不是我管得动的,只是我不希望他再因为你而受到一丁点伤害,不值得。”她冷冷地说完,掉头就走。
萧不尽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口气。
当年他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太小看她了吗?
第三章
朱杏回到朱潇的房间,看到他正要撑起身子下床。
“娘,你不是跟庄主出去了?朱潇被当场抓包,语带慌张地问。
“你这小鬼头,连娘都骗。”
“我没事,是你们太大惊小怪。”
“躺回去,你还不能随意乱动。”见朱潇还不放弃,朱杏真的动气了,“躺回去!”她命令道,不准他违抗。
朱潇扁扁嘴,无可奈何地又躺回床上去。
“娘,你可别生庄主的气,那不是庄主的错。”是他自己大贪吃了。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你娘一个弱女子,哪动得了他那个跺一脚就会让整个江湖动荡的大人物。”朱杏为儿子一心维护萧下尽满心不是滋味,她可养了他十几年,竟然比不过才相处不到半年的男人,她的心里真是怄到了极点,却又不好当着儿子的面发作。
“那就好。山庄里似乎出了内贼,庄主为了这事一个头两个大,已经好久没好好休息了。”
“那不关我们母子的事。”朱杏欲与他撇清关系。
“娘,好歹庄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为他分忧解劳。”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已对庄主生出仰慕之心。
“那么说来听听吧。”
“娘知道一个叫王狮恩的人吗?”
“不知道。”她故意这么说。
“那还讲什么?”朱潇翻翻白眼。
朱杏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就是不知道才要你说啊!你当娘是先知啊,什么事都知道。”
他摸摸头苦笑。娘的脾气好大,不能再惹她生气,不然他只能当受气包。
“娘,那个人是个江湖上人人畏惧的大侠士,但私底下却是个狼心狗肺,杀害自己恩人的大坏蛋。他就是要庄主命的幕后主使者,庄主为了他更是花了好多年找寻证据,证明他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坏人。最近,他察觉庄主对他有二心,所以三番两次打算谋杀庄主。”朱潇义愤填膺地说。
“这事不好办,况且那也不是我管得到的。”朱杏淡漠地说,他的世界早已经没有她立足之处。
“娘,我想帮庄主。”朱潇闷闷地说,怕母亲不同意。
“你自己拿捏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朱杏并不希望因为一己的恨意而影响朱潇的决定。
孩子有孩子的未来,她的过去不该加诸在无辜的孩子身上,这是她的坚持,否则当年她早就找萧不尽同归于尽了。
朱潇漾开一抹笑,突然像说秘密般的低下声音,“娘,听说庄主的妻子是个大美人。”
朱杏的脸马上变得毫无表情,掩盖所有的情绪,“你见过她?”
“我只有远远地瞥见,不过没有娘好看。”朱潇马上改口。
“少来。”她是什么德行,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了。
“娘,你好象瘦了,变得更清雅了。”
“还不因为担心你这个兔崽子。”
“娘,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只要你把身体养好,让我能早点回云绣阁去,我就阿弥陀佛了。要不是孩子需要她,她一刻都不想待在赭傲山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