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葵停下了手,不好意思的撇开头,她竟然还想继续下去。
舒方翻过身,倒在她身侧,深重的呼吸着。
碧葵不敢看他,也不敢开口。
舒方闭上眼,努力平息满腔的欲火。
☆ ☆ ☆
时间过了好久,他们都没有说话,直到他们有力气可以着衣,他们才下了床,各自穿上被他们随手丢在地上的衣服。
“我们一起走吧。”穿好衣服后,舒方突然这么说。
碧葵愕了半晌,才讷讷的问:“你在说什么?”她不敢相信她所听见的,这不是舒方会说的话。
“我们一起走吧。既然你没有我不肯走,那我们就一起走吧。”舒方语气十分坚定。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舒方低垂着眼睫,并没有回答。
“这里是你的家、你的根,你不可能抛得下的。”这样做他会痛苦一辈子。
“我是不是做得到你又知道了?”老是被她猜得准准的,偶尔也得让她摸不着头绪,挽回一点男性尊严吧。
“别赌气,你会后悔的。”
“不会。”他知道他在做什么。
“为什么突然想这么做?”
舒方转头看向她,“我爱你。”刚才的事让他体认到他的心,他不愿再做出会遗憾终生的事。
碧葵像看怪物一样的看他,然后捂住了耳朵,“我耳鸣了。”
舒方勾起嘴角。
“你没有这样说?”她斜睨着他问。
“我说了。”这有这么不可相信吗?
“可是……可是我没有任何的变化。”碧葵愣愣的说,她的身体没有改变,她的能力没有消失,只是封印解开的速度稍微变暖了。
看来他也许爱她,但他还没有完全接受她这个人。
“什么?”他不解。
“你到底在想什么?”她一点都摸不着他的思绪。
“我要你平平安安的,是你说没有我,你不走,那么我就跟你走。”
“你要带我私奔?”碧葵讶道。
“你不觉得两情相悦更好听。”舒方轻笑道。
“你竟然还有心情说笑?”他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不然,我还能做什么呢?”舒方像在问她,也像在问自己。
“大哥和罗羽舞怎么办?”
“他们会好好的,没有我们,他们会更好。”
“因为罗羽舞吧。”碧葵说出他的顾忌。
“我不能留下来。”处在大哥和大嫂中间,他太碍眼了。
“这样做可以吗?”
“我不走,大哥根本没有机会。”
“你走了,他就有机会了吗?”罗羽舞真的会放弃舒方吗?她那种偏执的人真的会舍下舒方吗?
“至少,罗羽舞不会再为了我,伤了大哥。”他也不会觉得愧疚难当,大哥爱罗羽舞已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碧葵抿起唇瓣,思考了一下后点点头,“好,我们一起走。”不管如何,舒家是不能待了,不管罗羽舞会不会想通,离开的确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
她和舒方只要有彼此,天涯海角哪里都能去。
第十章
舒定到处都找不到弟弟,却在他房间里找到一封信。
大哥:
我带碧葵走了。
我想,这辈子我是不会再踏进家里一步。
对镇上的人,如果非要交代不可,我相信对你并不是太大的难题,那我就不用多此一举的建议。
过去的恩怨情缠,就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再去理清谁对谁错,谁负谁多,谁该欠谁,那已经没有意义了。
也许我们兄弟的情分就到此为止,不会再见面。
你选择保护你的妻子,我选择保护我的,就当弟弟欠你的,下辈子还。
舒方笔
舒定看完信整个人都呆住了,信纸从他手中滑落下来,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舒方呢!”罗羽舞找不到人,也到他房里来找他。
“他走了。”舒方轻声道。
罗羽舞迅速捡起地上的信纸看着,脸色微变,接着她看向舒定,轻缓的开口说:“如果……如果你生病或……死了,你想……”舒方应该会回来吧。
舒定勾起无所谓的笑容,“随你吧,我连花了大半生打下的产业,都可以让你玩了,还有什么是我拿不出来的。”
听到他这么说,罗羽舞整个人像被定身符定住一样,她捂住了口,不敢相倍她竟会说出这种无情无义的话来,但更不敢相信舒定会这么回答她。
舒定转身离开了她。
罗羽舞眼眶中的泪珠,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不久之后,就泪流满面了。
☆ ☆ ☆
一片看不清前方的迷雾,舒方莫名其妙的走着,不解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伸手好奇的想触碰眼前的雾气,但雾气却迅速消散了开来,他看见一座庭园。好熟悉的地方,他常待在这里玩,这里是他和大哥练武的地方。
一道人影站在前头,让他自然的笑了开来。
“蕾姨。”他开口喊着,可是他发现他的声音不对。
舒方低头一看,才知道他变成了一个小男孩。
“小乖乖,怎么了?”女人转过头来,抬手爱怜的抚过他的头,然后蹲下身与他对视。
“我睡不着。”他撒着娇说。
“睡不着?怎么睡不着呢?”女人的微笑像盛开的花朵般娇艳。
“我做了一个恶梦。”他无法形容是怎么样的梦,只知道是一个好可怕的梦。
“恶梦?像这样吗?”女人的脸突然在他眼前放大,她两只尖牙沾满了腥红的血液,一滴滴的滑落下来。
“啊!”舒方骇然的放声大叫。
“舒方,醒醒,你在做梦。”睡在他旁边的碧葵连忙摇醒他。
舒方冷汗直冒的睁开眼,嗓音沙哑的问:“我在做梦?”
“对,你在做梦。”她用袖子擦掉他额上的汗水。
他摸摸脸,显得颓然及疲惫不堪。
“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梦?”她低声问道。
“你不是无所不知吗?怎么还问我?”他故意说着风凉话。
唉,看来他还在气她。她对舒方充满恶意的语气,只能隐忍下来。“你大我八岁,我只能知道你十三岁以后的事。”“可是你不是知道我搬过家?”舒方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
“那是从你和你大哥的谈话中拼凑出来的。”其实她是知道,师父在她通过出庄测试后,就告诉她所有的事,可是她要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你真的想知道?”舒方深深地看着她,像在确定她话中的真实性。
“想。”碧葵肯定的点头。
“好,我就告诉你。”她该知道他为什么不能释怀的怪罪她。
“事情发生的那一年我三岁,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是在爹新婚后的第二天,她穿着一身艳红的衣服,站在……”舒方停顿了下来,他似乎又看到那清楚的影像,一辈子都忘不掉。
碧葵没有出声催促他,从他的语气、表情,她可以知道他对他的后娘既爱又恨,既想忘又深刻入心。
她好想认识那个影响他们一生的女人。
舒方眨眨眼,试着眨掉眼前媚丽的幻影,“她站在一片花海之中,美得令人屏息,我一直都忘不了见到她那一瞬间的震撼。爹在一旁笑得好开心,好满足的把我和大哥介绍给她,她对我们亲切的笑着,就像个母亲。”他期盼已久的母亲。
碧葵搂住他的腰,贴靠在他的怀中。
“她一直对我很好,从来没有错待我和大哥,她对我们好得有时候爹还会吃醋,那时候真的好幸福,幸福得会让天妒。”舒方为过去的美好回忆绽开一抹笑容。
“幸福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那时候,村子里总是传着谁家的鸡,谁家的羊莫名其妙的死掉,死状都是没有血的干扁。直到接近我八岁生日那一天,蕾姨——我和大哥都是这么叫她的,她和爹想给我一个惊喜,可是我按捺不住好奇的在那一天晚上,我……”他皱紧眉,困难的哽咽一下。
碧葵抬头看着他。
“我溜进蕾姨和爹的房间,我想早一点知道他们要给我的惊喜是什么。”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我常在想,要不是我那么好奇,也许接下来的事就不会发生。”这件事改变了他的个性,也影响了他的一生。
“不要这样想,那不是你的错。”她急切的说,那也不是她的错,那都是他们没办法控制的。
舒方抚着她的背脊,继续往下说:“我看到蕾姨就趴在我父亲的身上,她满身的鲜血,像从地狱来的索命使者。”他深吸了一口气,制止住心中的冷寒。“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尖叫,我只知道下一瞬间她看到了我,就要扑向我时,大哥和家里的仆人闯了进来,阻止了她,他们看到满地的鲜血和我一脸的茫然,我父亲就倒在血泊中,接下来是一连串的事。我只知道大哥办了我爹的丧事,全村的人都在找蕾姨。过没多久,家里渐渐没有人上门,仆人一个个的走了,家冷清了、没落了,大哥整天愁云惨雾,跟我说不到一句话,我在村子里被人欺负,也没有人帮我。然后村人找到了她,她死了,全身不知原因的干扁。谣言传得越来越难听,连我和大哥也被大家用怀疑的眼光看,村子是待不下去了,所以大哥毅然决然的带着我离开那个伤心的地方。”
碧葵抿嘴,迟疑的开了口,“你爱我吗?”
她怎么突然这么问?即使他充满疑惑,但还是说:“我爱你。”
“相信我吗?”
“若不相信,我哪敢睡在你身边吗?”舒方勾起嘴角,他可以说是“胆大包天”了,完全不怕她哪一天抓狂拿他开刀。
可是你却没有碰我,证明你的心中还有疙瘩存在。碧葵在心中想着。
“你想听我娘是如何生下我的故事吗?”她轻轻的问。
“你也有故事要说?”她跟平常人一样,也有着悲伤情事?
她涩涩的笑了笑,娓娓说道:“起初我娘只是个在深山中刚修成人形的精怪,她天真烂漫,不知人间险恶,是个单纯到蠢的笨蛋。跟她同在山里修炼的还有一个姐妹,可是那个人比她早成形,已经去人世间历练了,我母亲在成了形之后,就想去找她的姐妹。可是……可能是在找寻的途中遇到我父亲吧,也许她是被我父亲始乱终弃,也许是我父亲另有苦衷的抛弃她,总之,在她找到她的姐妹时,她已经身怀六甲,精神略显错乱。她的姐妹把她秘密的安置在夫家中休养,在那段期间,她腹中的胎儿开始成长,拼命的吸取她的精力,刚遭逢劫难的她根本禁不起怀孕的煎熬,她开始失去理智的……”她停了下来,无法接续的断了声。
“说下去!”舒方拧眉,她的故事扯上他,这怎么可能?
碧葵点点头,他该知道事情真相的,但她好怕说了她会真的失去他,只是她再也瞒不了了,所有的事情不是他的错,他不能一辈子活在愧疚中。
“她失去理智的想要得回自己的精力,不然在孩子还没有生下前,她就会变回原形,那她和孩子都活不成。所以她先向别人家的牲畜下手,每吸一次血,她就回复了一些,但一沾惹血腥,就再也戒不掉了,她要的量越来越多,牲畜的血已经无法再满足她,她开始转向人的身上去,就在那时,她……”
“她怎么样?”舒方僵着声音问道。
碧葵到底要说什么,他一点都不想再听,也要她不要再说了,可是他一开口却说出他不想说的话来。
“她的姐妹不知道这件事,以为我母亲已经恢复正常,于是她把我母亲介绍给她的丈夫认识,母亲也许受了她姐妹幸福的刺激,也许……”碧葵深吸着气,平复满腔的郁窒。“不管原因为何,她相中了第一个人,那就是她姐妹的丈夫。有一天,她挑了她姐妹半夜出外练功的时候,潜入了她姐妹和她丈夫的房间,用力咬上她姐妹丈夫的脖子,但才吸到一半,她的姐妹就回来了。她的姐妹惊得打跑了她,就要救她的丈夫时,她的继子们相继的闯了进来,她根本没有机会解释,只能百口莫辩的逃了。
“后来,她找到我母亲,那时候我母亲已经凶性大发,六亲不认。她跟我母亲大战,结果出乎意料的输了,困为她根本就下不了手伤我母亲,伤害她腹中无辜的小生命。就在她生命垂危之际,魔庄主领事刚好经过该地,她只来得及制住我母亲,却来不及救我母亲的姐妹,我母亲的姐妹临终前要她照顾我母亲,更要我母亲补偿她所造下的杀孽,弥补受到伤害的无辜,而我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就精疲力尽的再也无法撑下去,一缕芳魂就此回归地府,只留下了我。”听完她的故事,舒方整个人傻住,“你母亲那个姐妹叫什么名字?”
“舒蕾。”碧葵困难的吐出话来。
蕾姨?那么第一个当牺牲品的丈夫就是他的……爹!?舒方像从没有看过碧葵模样的看着她。
他爱上了杀父仇人的女儿?他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
她怎么能瞒着他这么重要的事?在他爱上她之后才告诉他!?
她怎么能够这样对他!?
舒方瞠目的瞪着她,即使知道她的异能,他也没有这样看过她。
“舒方,一般成了形的妖魔鬼怪是不会轻易伤人的,只是一旦碰了血腥,他潜心修炼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只剩下最初的兽性,不像我是人与精怪的结合,能力是天生的。”碧葵低下了头,无法承受他似能灼人的目光。
舒方下了床,弯身穿上鞋子。
“舒方,”她咬了咬嘴唇,“不要走,求你。”她哀求的低喃着。
舒方闭上了眼,抑制想回头的念头,硬是狠下心不理她哀求的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碧葵,不知该怎么去面对她的身世,也根本不知道他该怎么去面对他死不瞑目的父亲和被他错怪多年的蕾姨。
他只知道他要远离她,他必须离开她。
碧葵看着他离去,终于忍不住的啜泣了起来。
舒方不要她了吗?
她真的不能再有机会得到他的心了吗?
她不是不对他说,说了,她就没办法接近他,也没有办法完成她的任务,她跟姐妹们约好要一起回魔庄的。
碧葵凄楚的哭泣声飘荡在空气中,却飘不进舒方已经关闭的心里。
☆ ☆ ☆
“舒方,我煮好午餐了,你要吃吗?”碧葵有些紧张的站在他面前,柔声唤着他。
舒方视而不见,只是静静的擦拭着他的剑,只有他的剑不会欺骗他,不会让他伤心,更不会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碧葵咬着下唇,他要避她到什么时候?他知不知道他这样比拿剑砍她,还要令她心痛?
他知不知道他在折磨自己的时候,也是在折磨她?
她脚步不稳的转身走了出去。
舒方停下了手,看向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