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若以容貌而论,你——又何尝配得起我?」皇甫赤芍轻蔑甜笑。
有多少皇亲国威、英雄豪杰想与她共结连理,她连正眼也不肯瞧上一瞧,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韩暹?
「你——」韩暹脸色刷白,可见皇甫赤芍伤害了他男性自尊。
「倘若我生为男儿身,想必是名更胜你百倍的美男子。」光瞧她老哥那张相同的俊颜,便可知皇甫世家的血统是如何优于常人。皇甫赤芍斜觑他,「连我孪生兄长的容颜在我眼底都视之无物,何况是个连他衣角也沾不上边的『韩暹」?」
伴随皇甫赤芍嘲弄的笑声,韩暹恼羞成怒,一把揪紧她的衣袖,想强行吻上她不饶人的红艳利嘴。
蓦地,微冷刺痛的感觉从胸膛传来,韩暹俯首一瞧,脸色大变。
一根细若丝线的银针略略买穿他的肌肤,虽末深入却已使他疼痛不堪。
与他近得几乎要相贴的花容镶挂着不屑的眠神及笑意,皇甫赤芍既不进也不退,握着银针的指尖坚定地正对他的心脏。
「我看人,是看他的心。」皇甫赤芍清冷乎稳地陈述,「在你眼中,或许牛舍弃先天外貌不若你得天独厚,但他有一副诚恳的心肠,他将你视为朋友,而你呢?韩大公子,饱读诗书的你难道没学过“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吗?」
「牛夫人……」
「呵呵,别担心,扎针我在行。瞧!我的手可不会颤抖知秋叶呢。」皇甫赤芍眸光一凛,露出洁白贝齿,「我喜欢边教训恶徒,边告诫他道理,因为当我话说完,没入恶徒体内的银针毒性便会发作,在我面前痛苦地扭曲脸孔。」
韩暹冷汗直流,瞳仁惊慌地放大,映对着皇甫赤芍明媚的笑颜。
这女人……并非他所想像的柔弱……
「可惜我懒得活了自己的手。」皇甫赤芍将碍眼的身子推离一臂之距,自袖里取出瓷瓶,抛丢给他。「每时辰服用一次,其余解药给或不给,就看你表现。」
若非她尚需留在韩府,她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推开韩暹挡路的身子,皇甫赤芍跨开步伐前行数步,倏然停下脚步,略侧首道:「还有,牛舍秉是我强逼他娶我的,你可别搞错了。」
第八章
自从竹林里教训过韩暹之后,那家伙倒识相地还她清静无忧的自在空间,不再老是假藉探问韩香病情上门,并且在皇甫赤芍的坚持下,没有她准许,严禁外借她相公去做白工。
解清韩香体内的余毒后,仅剩下揪出幕后黑手的工作。
不过情况却末能像皇甫赤芍所想的简单。她花了八天的时间与韩府四大夫人拉近距离,头两天先找上韩明德正妻聂英华,送上一瓶养颜圣品贿赂贿赂,名正言顺地成为座上宾。约略一谈,发觉聂英华作风霸道强势,言论之间他仅是冷冷淡淡,话题围绕在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之上。
按着继续向韩明德二夫人孙筝下手,同样贿赂以女人最爱的养颜药乳,换来孙筝欣喜若狂的善待,可惜两人对谈的内容不外乎孙筝对其夫用情不专及爱好花天酒色的埋怨。
第三位,皇甫赤芍找上韩明志的正妻管釆兰,诚如韩香先前所言,管釆兰胆小怕生,皇甫赤芍足足拜访她三次才得以见她一面。管釆兰长相清秀柔美,可惜胆子只同蚂蚁一般大小,谈不上几句话,她已经抖得像要散了浑身骨头。
最后就是风茄儿,一个温柔婉约到能将女诫倒背如流的妇人,皇甫赤芍还能多说啥吗?话不投机半句多,早早退旸回房里睡她的大头觉。
皇甫赤芍发觉四人对她皆有所隐瞒,压根探不出任何马脚。
烦躁之际,皇甫赤芍颔着闷壤的一黑到庭院活动筋骨,却发觉她的亲亲相公正贴在韩府议事厅外,干起偷听的可耻行为。
她蹑手蹑脚来到他身后,轻声问道:「阿牛,你在偷听什么?」
声音虽轻,但牛舍弃着实让她吓一大跳,皇甫赤芍反应极快地捂上他张大的嘴,封住任何可能自他口中逸出的惊叫声。两人互使眼色,有志一同地乎贴在纸糊门板上,面对面专心偷听——所谓夫唱妇随嘛。
屋内有数名男子正商讨机密大事,嘀嘀咕咕的轻语转变为越来越惊人的如雷暴吼,让隔墙之耳听得更加清晰无碍。
「咱们若不先下手为强,谁知道何时会轮到咱们?你别忘了,阎王门杀人是不看时辰及对象的!」一个声音粗犷急促的男音嚷嚷道。
皇甫赤芍总算明白为何她的亲亲相公会如此认真探听,原来是扯上它的结拜兄弟及阎王门。
「虽然官府不敢将阎王门列为铲除对象,但据说素有铁血之称的龙捕头独排众议,誓必击破阎王门此魔教,咱们不妨与龙捕头合作。」
「合作?你想去吃牢饭吗?嫉恶如仇的龙步云会跟咱们合作?你别藉著有几分臭钱就当真以为自己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咱们若是直接找上龙步云,不等于自缚麻绳送上门去领死?!」粗犷男音猛然咆哮。
皇甫赤芍在门外边听边点头,这说起话来粗粗鲁鲁的家伙倒挺有自知之明的。
「不能与龙步云合作,何妨隔山观虎斗,再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传说阎王门里高手云集,无惧一死。阎王及其下四大鬼差的武艺更是高深莫测,你以为光凭龙步云那嘴上无毛的年轻小伙子真能揪出阎王门虚实?万一龙步云失败了,咱们岂不又回归到担忧的原点之上?」另一名男子轻哼。
教官府定罪可远比落人阎王门之手要来得轻松吧!一则抄家产充公,发放边疆;一则是头身分家,流亡九泉耶!
众人似乎相当头疼,正苦无对策之际,一道尖细且渺远的嗓音发出刺耳轻笑,让人听不出是男是女。
「哈!武艺高深莫测?那就别与他们正面交手,或干脆——下毒废了他们那身自傲的功夫!没了武艺,阎王何足为惧?不过是只断了羽翼的残鹰,单手便能折断了阎王的颈项!」
房内众人皆击掌称是。
牛舍弃脸色微变,双拳握得死紧,一副要破门而入的模样。皇甫赤芍戳戳他的臂膀,以眼神暗示他回房再说。
两只偷听壁虎离开门板,回归偏远客房,皇甫赤芍才道:「捎封信回阎王门,让他们留意。」她深知牛舍秉心神不宁的主因,体贴地为他拿主意,「或者,咱们帮阎王门挖出方才说话的那个人。」
「你有何主意?」牛舍秉忙追问。
「我总认为方才说起话来不男不女的家伙,就是对香儿下毒的幕后黑手,当然这只是我的直觉。」皇甫赤芍双手环胸,正经道:「虽然我心中已有底,却无法肯定究竟是四大夫人中的哪一个……」
那道嗓音她陌生得紧,一时之间也无法分辨是来自何人。她老觉得有某个困惑紧系心头,但始终无法发觉症结所在,更理不清怪异之感。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韩府的四大夫人?或许另有其人呀。」不是牛舍秉想吐她槽,万一自头到尾都将目标锁定在无辜的四人身上,岂不做了白工?
「直觉。」皇甫赤芍想也不想地回答,见牛舍秉眼中愕然不可置信的眼光,她叉着腰道:「怎么?不信任女人的直觉?」
牛舍秉忙乱地摇着脑袋。
「你亲亲娘子的直觉向来准确无误,否则怎么会挑上你这头憨牛呢?」
此时,门外传来轻喀声。
「姊姊,我可以进来吗?」
「香儿?来,快进来。」皇甫赤芍朝她招招手,问道:「整天不见你人影,跑哪儿去啦?」
韩香喜孜孜地神秘轻笑,缓缓自腰间取出一小瓶玩意儿,献宝地递给她。
「姊姊,这是酿甜蜜,很香很醇的,尝尝。天气热闷时泡凉茶喝最好呢。」
皇甫赤芍以指沾蜜轻尝,发现它并非寻常龙眼花蜜。「你忙了整天就为这瓶花蜜?」
「是呀,我和婶婶一块儿酿造,全府上下对这蜜都赞不绝口。」韩香自豪极了,「为了这一小瓶蜜,我还让蜂儿给扎了好几口呢。」她翻起衣袖,露出红肿处。
皇甫赤芍交代牛舍秉,「到我药箱去取些消肿的药粉过来。」
牛舍秉叮叮咚咚地左翻右找片刻,傻笑地招来娇妻大人。「我不知道哪瓶药是消肿的。」
皇甫赤芍与他一同蹲在药箱前,笑觑他手上握住的药瓶,「你手上那瓶是醉仙桃,会毒死人的。」她大略指着所有瓷瓶,快速念过它们的名称、效用及瓶身上所绘制的草药绘图。
牛舍秉迟钝地搔抓脑袋,她说得多,他听得少。皇甫赤芍自己取出其中一瓶,为韩香上药,药粉甫沾上韩香白菖肌肤,引来痛叫一声。
「好疼……姊姊,我不要上药了啦!」韩香急叫。不上药还不会疼,反倒上了药像让人狠狠划了一刀。
皇甫赤芍惑然地盯着手中瓷瓶。奇怪,这药粉温和无害,照理而言不应该会产生任何不适呀,除非……如猫媚眼一眯,揪紧韩香藕臂,发觉红肿处沾上药粉之后缓缓呈现青紫色。
是毒!
一般而言,酿蜜的蜜蜂是不含毒的,只有虎蜂之类的大型蜂才带剧毒,但虎蜂是不酿蜜的蜂群。皇甫赤芍间:「香儿,你们养蜂的园子里种些什么花?」
「我、我不清楚,花朵小小的。」
皇甫赤芍又沾了好几口甜蜜入嘴,突地一笑,随即要求韩香颔着她到花园里——果然不出她所料!
满满的西侧园圃种植成千上万棵的断肠草!其上更有许多勤劳奋斗的心蜜蜂来回穿梭飞舞。
高手!以毒花养蜂,让蜂酿毒蜜,杀人于不知不觉。
可怜的小家伙们恐怕不明白自己已成为恶人掌问的杀人工具。
「香儿,你说这蜂蜜是和哪位婶婶共同酿造的?」现在只差最重要的人名。
「筝婶婶、兰婶婶及茄儿婶婶呀,筝婶婶是最近才来帮忙的,以前只有、和两位婶婶在酿。」
皇甫赤芍颔首。虽然不能肯定幕后黑手,但范围缩小到管釆兰及风而儿上。
「阿牛,从现在开始你暗中观察风茄儿,而我将注意力锁定在管釆兰,咱们分头行动。」皇甫赤芍依在牛舍弃耳畔道。
管釆兰怕生,光瞧见阿牛巨人般的身形,不吓破胆才怪。她在短时间内出最佳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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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之晨,清风徐徐拂过湖畔杨柳,扬摆成一片碧绿玉帘。
皇甫赤芍有心地等在湖心凉亭左侧,果真守株待兔地遇上管釆兰,只是今日她身畔跟了个讨厌的韩暹。
「兰夫人,叨扰了。不介意我坐吧?」皇甫赤芍轻问,不待对方同意,她已经自行落坐。
「牛夫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湖畔赏荷?」管釆兰的嗓音小如蚊蝇,若不细听还当真不知道她在开口讲话。
「整座韩府就仅剩这湖我没来游过,碰巧天晴日暖就出来动动身子。」皇甫赤芍回道,眸光淡扫韩暹一眼,「韩公子可真闲情逸致呵。」韩家产业是全败光了吗?干啥坐在这打扰她办正事呀!
「偷得浮生半日闲。」韩暹优雅地甩开扇柄,上头绘着精致墨竹。「怎么不见牛兄相伴游湖?」语气酸溜得很。
「他有『正事”要办。」才不像某人呢!
管釆兰似乎不习惯身畔有人相伴,找了个头疼的借口便想退回房里,皇甫赤芍轻握住她纤细的腕间,「兰夫人,您忘了小女子略懂医术吗?我很乐意尽棉薄之力。」说着,便合目为她诊脉。
管釆兰推也不是、抽也不是,仅能嗫嚅微拒,「不用劳烦牛夫人,只是小毛病,只要休息片刻——」
「婶婶,无妨的,别辜负牛夫人一番好意。」
皇甫赤芍收回手,并无多言。
「有诊出任何疑问吗?」韩暹试探地间。
「兰夫人略受风寒,等会儿我开张药单子,让婢女熬些药汁就没事了。」皇甫赤芍隐去眼底惊骇,淡淡道。
管釆兰神色为难地生回原位,她不明白乎日向来无人喜爱与胆小的她共处,怎么今天一来就是一双?
「芙蕖清雅不艳,出淤泥而不染,花之君子。」皇甫赤芍半合浓长的黑睫,突地道出另番对话,她目光缓移至另一端的桂花林,「桂子浅香不腻,胜荷香数分。」衔着笑意的薄唇伴随星子眸光又换到另一端的牡丹园中,「芍药娇艳不俗,蓓蕾乍露、初放、展现,堪称在中帝后。」饱含深意的美眸回到韩家两人身上,「但这三种花都远不及我手上这种来得珍贵。」
皇甫赤芍打开锦帕,上头躺着两三株略微枯萎的值物。
管釆兰哂栖惶惶一震,慌张不知所措。
她的反应丝毫没逃过皇甫赤芍双眼,韩暹倒是不明所以地问道:「这是什么花?何雅之有?何香之有?何艳之有?」
一株草丛野花也能今她喜爱?不过她眼光与常人迥异,无论是看人或看花皆然,所以他毫不讶异于她怪异的喜好。
「不雅、不香、不艳,但是它——毒。服用其嫩芽、芽尖甚至是含其成分的蜂蜜皆会中毒。」
「牛夫人,你哪儿采来这草药?!」韩暹听完她的简单陈述,急忙询问。他上回才让赤芍给喂了根毒针,现在是闻「毒」色变!
皇甫赤芍无辜眨眨眼,「就韩府北侧的园圃里呀,满满一大片,好壮观呢。」
「我……我身子真的很不舒服,我要先回房了。」管釆兰以乎生最大音量抛下一句,形色匆匆地让贴身女婢半扶半追送回房丢。
皇甫赤芍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她完全能肯定管釆兰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牛夫人,你的意思是韩府裎有人养毒花……难道香儿的旧疾,根本就是这种毒草所致?!」
「废话,否则我干啥蹚浑水?」皇甫赤芍不想与这男人独处,挥挥衣袖欲走入。
「牛夫人!」韩暹叫住她,却没得到她的回眸。
「你身上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毋需我再赏你解药。」皇甫赤芍以为他担忧的是体内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