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现在每一个人看她的眼神都盛满浓浓的笑意了。
而她知道,那样的笑意是带着七分好奇,以及三分嘲弄的。
该死的黎之鹏!竟在还没让她成为众所瞩目的悲情女主角前就先让她成了社交圈的笑柄。
他这样做让她还怎么有脸挽着他手臂一一向前来道喜的宾客们致谢?她连双眼直视他们都不好意思,更何况还要举杯回应敬酒外加吐出一串客套话?
而他却仍旧一副优闲潇洒的态度,将志得意满的新郎角色诠释得尽善尽美,甚至还不时火上加油地偷她几个香吻,故做亲昵之状!
袁真澄只觉体温直线上升,双颊的滚烫不曾稍稍退抑。
好不容易两人远离众人,随着华尔滋优美的旋律在大厅中央的舞池翩然开舞,她立即抓住机会悄声抗议:「你能不能别那样做?」
「怎样?」他故做无辜地问道,晶亮的黑瞳毫不在意地回应她不友善的眼眸。
「不要动不动就……碰我。」
「咦?」他浓眉一扬,「你不喜欢吗?」
「当然不。」
「别骗我,宝贝,」他不怀好意地笑,「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着迷得很。」
「什么?」
「你的眼睛。」他微微笑着,拇指占有性地抚过她下颔柔美的线条,「它们可是意乱情迷得很,每次我吻你,就会忽然蒙上一层烟雾。」
「你——胡说八道!」她咬牙切齿。
他不理会她的抗议,「那种烟雾该就叫做情欲吧?」
情欲!
她娇躯蓦地一凝,映在眼底的怒火差点席卷全身,连身上刚刚换上的苹果绿雪纺礼服也几乎燃烧起来。
情欲。
她咬着樱桃般的下唇,忽焉燃起的怒火熄灭得也快,不到几秒,她滚烫的胸腔已然一凉。
他说的不错,她是对他怀有这种罪恶的情结,每一次眸光触及他粉红色的饱满嘴唇,她就有股冲动想凑上去好好亲吻,更别说当他钮扣半解,裸露出宽广胸膛的时候了。
她当下就会成为欲求不满的老女人。
怎么办?就连现在脑海里忽然转起这些念头,她都觉得双腿忽然一软,得紧紧攀住他才不至于让自己像果冻般软倒在地。
「你怎么了?」黎之鹏察觉出她的异状。
不能让他发现,他会更加得意的。
袁真澄低垂眼睑,掩饰眸中神色,一面在心底祈祷着某人前来救她。
她的祈祷应验了。
一阵清朗浑厚的男声扬起,「喂,之鹏,你独占新娘也够久了,能不能让一让?」
她扬起头,眼瞳映入一张含着笑意的俊秀脸庞,一张几乎和黎之鹏一模一样的脸庞。
是黎之鹤,他的哥哥。
他的舞伴并不是她方才见过的「大嫂」——徐清晓,而是一个她不曾见过的女人,一个剪着俏丽短发的美人,凝望她的眼眸灿亮如星,隐隐送来一阵暗香。
她是谁?袁真澄几乎是着了迷似地回凝那女人璀璨的眼眸,不自觉地呼吸着那阵自她身上传来、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清香。
「思思,你什么时候赶来的?」她听见黎之鹏讶然地喊着,嗓音掩不住强烈惊喜。
「刚刚。」女人清浅一笑,灿丽的眸子不曾稍离过袁真澄,「敝姓齐,齐思思,」她柔声打着招呼,「是他们兄弟的老朋友了。」
「我们可以说是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黎之鹏补充。
「交换舞伴吧。」
「交换?」对黎之鹤的提议,黎之鹏似乎有些犹豫,浓眉微微一紧,眸子悄悄瞥向齐思思。
「快!」齐思思抿嘴一笑,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我有话审你。」
他几乎是半被强迫地拉离。
袁真澄蹙眉,无法将眸光自逐渐远离的两人移开。他似乎很怕齐思思,对那个青梅竹马的态度完全不像对她一般潇洒自若,相反地,还有点小学生见了级任导师般手足无措的况味。
她心底一阵莫名的酸涩。
不论他们之间是怎样的交情,她直觉那是她无法了解的关系,他们共有的回忆与联系是她无法介入的。
「别担心,他们只是好朋友。」黎之鹤低柔的嗓音唤回她随着黎之鹏走了大半的心魂。
她蓦地回转眼眸,凝定面前轻轻揽着她,带领她翩舞旋转的男人。
这一个与那一个有着极为相似的五官,黑眸藏蕴的神气却不似他弟弟那般调皮不羁,而是温煦和婉的,静静地锁住她。
却同样让她透不过气。
就算他看着她的眼神毫无威胁,她仍不自觉地产生一种被看透的狼狈感。
她怀疑自己脸上的神气究竟泄漏了几分强烈在乎。
「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本来就比较好,」黎之鹤微笑解释着,「但绝对非关男女情爱。」
「他似乎有些怕她。」她低声一句,不敢看他的眼眸。
黎之鹤一阵朗然大笑,「之鹏的确怕思思。」他缓缓说道,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嘲弄,「思思是我们当中看他看得最透的人,从小到大,他没一件心事逃得过她的眼睛。」
而她却总是弄不清楚他的意图,总是被他轻易玩弄在掌心。
袁真澄不觉咬住下唇。
她嫉妒齐思思,真的,就算她怎么拼命说服自己不必在乎,仍然无法阻止内心升起的酸涩感。
她嫉妒齐思思可以轻易看透黎之鹏,而他,也唯有在齐思思面前不敢造次。
她更嫉妒的是,虽然他面对齐思思时态度有些慌乱,却仍然因为见到她而喜悦至极。迟到的齐思思绝对是这场婚礼最受他期待的贵宾。
绝对是的,否则他不会对齐思思笑得如此灿烂——他从不曾在她面前展露如此爽朗愉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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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齐思思扬起螓首,薄薄的唇角衔着淡淡的嘲弄,浓密的眼帘俏皮地上下摆动,「想必现在得意非常吧?」
黎之鹏别过眼眸,「我得意什么?」
齐思思耸耸肩,「如果眼光可以灼人,我现在大概已经被烧得体无完肤了。」
她仿佛答非所问,但黎之鹏明白她的意思,嘴角半带得意地扬起,「你说她现在是不是嫉妒得想杀人?」
「是不是想杀人我不知道,不过她显然对之鹤的魅力完全免疫,那双眼睛几乎没有认真看过他一眼。」
「那当然。有我在她怎么还有心思去看别的男人!」
「你倒对自己的魅力有自信。」齐思思嘲讽道。
「我知道她迷恋我。」
「你不也同样迷恋她?」
「我?」她好整以暇的宣布似乎吓着了黎之鹏,他双眸惊愕地瞥向她。
「若非如此你会甘愿娶她,为她套上婚姻的枷锁?」她闲闲地说道,「你不是一向最重视自己的自由,还誓言终生不娶吗?」
「没办法,总要顾及老头的意愿。自从之鹤娶了清晓,他就把矛头整个对准我,谁受得了?」
她没有被他的藉口骗过,「若说黎伯伯催你结婚,三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吧?为什么偏偏遇到她以后你才忽然动了凡心?」
他一窒,唇边微笑一敛。
齐思思嫣然一笑,「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吧。」
黎之鹏沉默半晌,终于无奈地耸耸肩,「我什么也瞒不过你,思思。」他一面说,一面叹了口气。
「说吧!」齐思思觉得自己像小学老师诱哄着她的学生。
「其实我们的婚姻并非如你想像,」沉吟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缓缓开口,「是立基于爱情的基础上的。」
她皱眉,「那又是因为什么?」
黎之鹏咬紧牙,终于不甘不愿地招认,「她曾经拒绝过我的求婚。」
「什么?」齐思思忍不住扬高嗓音。
「因为我不够有钱。」
「你不够有钱?」她秀眉一扬,星眸燃起感兴趣的光芒,直觉有一段精采的故事可听。
他凝望她充满兴致的眼神,禁不住悄然长叹。
看来今晚他不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思思是很难放他清静了。他深吸一口气,认命道出事情原委。
一直到帕海贝尔的D大调卡农结束,莫札特第525号小夜曲响起,他才简洁叙述完毕。
虽然是言简意赅的解释,齐思思却一下子便切入重点,「所以你是因为她不肯答应一个穷小子的求婚,才回复富家公子的身分,并且故意用一纸契约引她入瓮,藉此修复你所剩无几的自尊?」
这女人说话简直该死的辛辣!
黎之鹏瞪住齐思思,眸光凛冽,带着浓浓的不悦。
但她根本把那两道足以让其他女人结冻的冰冷眸光视若无物,继续俐落的盘问,「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他无奈地大翻白眼,「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发挥你超级检察官的问案本色?」
她只是轻轻一笑,凝望他的眼眸璀亮,「你爱上她了吧?之鹏。」
他眉宇立即一轩,「才没有。」
「你爱她。」她肯定地重复一次,「否则不会主动向她求婚。」
「我说过那只是一时贺尔蒙作祟,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拒绝,而且是用那种理由——」
「可是你的确爱她,否则不会用这种愚蠢的方式骗她答应结婚。」
「那只是惩罚。」他迅速反驳,「我想惩罚她,我要教会她不是只要嫁入豪门生活就会幸福快乐的,人生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不错,你说得对。」齐思思不停点头,似乎颇赞同他,但随后加上的两个字立刻击败他,「爱情。」
「思思!」他长长叹息,实在拿她无可奈何,有种想仰天畏啸的冲动。
「你不肯承认?」
「你认为我会吗?」他哑声问道。
「为什么不会?」
黎之鹏深深凝望她,黑眸换过一道又一道雾彩,面色忽阴忽晴,「你认为有了早儿的教训后,我还会爱上这种贪慕虚荣的女人?」他摇摇头,嘴角半自嘲半讽刺地挑起,「我该死的是那种白痴吗?」
她没有说话,忽地若有所思。
「那种折磨我可不愿再来一次。」他语音喑哑。
「可是之鹏,」她低掩的眼睑倏地扬起,「爱情是很难掌控的,人总是爱上不该爱上的人。」
黎之鹏一凛,直觉齐思思会如此宣言并不单纯。他低头紧盯她,研究着她闪烁着某种异样光彩的美眸,她禁不住别过头。
他蓦地一惊。从小到大,思思还是第一次躲避他的凝视。
「怎么回事?思思,发生了什么事?」
她保持沉默,细白的贝齿咬住温润的下唇。
「这是你的肺腑之言吗?」他转回她秀致的脸庞,不让她逃避问题,「你爱上了某个人?是谁?」
她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而你,或许掉入了跟我一样的魔障。」
黎之鹏心脏一紧,俊朗的眉峰紧紧纠结。
他不喜欢思思如此说话,那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而最可怕的是,她对他的事情总预料得十分精准。
他不觉调转眸光,找寻着那个近日来扰得他心神紊乱的女人。后者不知何时已换了舞伴,正与他另一个好友严寒跳着舞。
而她的眼眸依然凝定在他身上。
黎之鹏的心忽地一痛。
她的眼神——像是预知到自己混沌不明的未来,蕴涵着微微的恐慌。
如果她知道他将会如何待她,那双眼怕会抹上浓浓怨怒吧?
他真不想那样做,不愿意自己以那种方式伤害她。
可是他必须。
因为若不那样刺伤她,他就没办法保留自己一颗心完整无缺。
第八章
袁真澄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否则不会一直乖乖坐在房里等他,从子夜新月高挂天际开始,一直到东方熹微,绽出第一道晨光。
她仰起头,再度调转眸光凝定玻璃天窗。
第一次参观他这间独占一层楼的卧房时,她只忙着赞叹整个空间的阔朗豪气,却不曾稍稍注意到原来房里的天花板是可以向两侧滑开,露出完全用透明玻璃造成的拱形屋顶的。
直到黎之鹏第二次带她来到鹏飞楼,要她在婚前一个人住这里时,她才由床头柜边的按钮发现了这个别出心裁的设计,
她佩服设计这栋房子的人,这样的楼宇会是每一个女人的甜蜜梦想,尤其是那个用玻璃打造的拱形屋顶。
夜晚,不论是温柔的月华或者璀亮的星芒都会透过玻璃屋顶洒落,营造一室甜美浪漫。
她好喜欢那种沐浴在朦胧星光下的美妙感觉。
那是一种适合与最亲密的人分享的感觉,而她,却从来只有一人独享,不论是婚前或婚后。
袁真澄深深吐息,身子往后一倒,仰躺在舒适柔软的蓝色大床上,双手枕在脑后。
即便是两人婚后,他仍然将她一人抛在这里,就连婚礼当晚他都不曾与她同房,跟着一群世家子弟胡闹到天亮。
就连他自己的哥哥和他最好的朋友都看不过去,双双劝他少喝点酒,他却完全不理,喝得酩酊大醉,在送走所有宾客后,一个人沉沉入睡。
接着,便是数日数夜不见人影。
白天,是到黎氏位于仁爱路的总管理部上班,晚上则出入各家俱乐部,倦了,就回到他那层位于敦化南路的公寓。
她记得他说过鹏飞楼不是住的地方,是专门用来举行周末晚宴的。
他要她住这里,该不会也存着一星期见她一次的心理,其余日子照旧过他快乐逍遥的浪子生活?
那她和那种被金屋藏娇的情妇有何不同?而他,仍是不折不扣的单身贵族。
袁真澄明白自己无权抱怨,不应该怀有一丝丝委屈。
他们在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的,他不过是照着契约条款执行而已,只是她没想到他竟将契约上的条款实现得如此彻底!
他真可以如此毫不在乎地将她一个人冷落在鹏飞楼,问都不问一声?他真的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
那又怎样?袁真澄忽地双眉一轩,对自己不满起来。
他们本来就是各不相干的,他不必在意她,她也不必多理会他。
反正是契约婚姻,他们用不着束缚彼此的情感,他过他浪荡的日子,她也可以过她逍遥自在的贵妇生活。
她为什么要乖乖待在鹏飞楼足不出户?为什么还要夜夜期盼他忽然出现她面前?
她要出门!
她现在有的是钱,不好好挥霍一番岂不辜负上天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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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真澄疯狂地购物。
ESCADA的套装、YSL的小礼服、HERMES的丝巾、DKNY的裙子、LV的皮包、CATIER的钻饰,她买到几乎每一间商家的售货小姐都视她为上宾,急急忙忙送上贵宾卡,欢迎她下次再来。
而每一次听到刷卡机刷过黎之鹏给她的金卡,发出俐落声响时,她心里就一阵难言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