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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用餐期间,以肖洁一直抿着若有所指的笑容,淡淡的笑,却足以逼使人渲染满颊红霞。
燕霜凝屏住呼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干嘛一直这样看着我?”
“怎样看着你?”她若无其事地反问。
“那样。”她咬紧牙,“要笑就笑吧,别…—直这么盯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想笑!”肖洁依旧逗着她。
“你饶了我吧,肖洁。”燕霜凝瞪好友一眼,叹气, “我知道你要笑我昨晚的事。”
“昨晚?”肖洁挑了挑眉,“啊,你说我那通不小心破坏了某人好事的电话啊。”她的微笑更深了,“是我不好,霜凝,我该向你说声对不起,我活该被挂电话。”
“不是的。”燕霜凝放下筷子,有股冲动想掩住发烫的双颊,“真对不起,肖洁……是他……不是我要挂你电话的——”
“我知道,是我惹恼了某个男人吧。”肖洁点头,闲闲拿起水杆栈啜一口, “我不怪他。”她笑,星眸灿灿,“只怪我那通电话打得不是时候。”
“哦,肖洁。”燕霜凝忍不住求饶。
见她又是困窘又是愤怒的模样,”肖洁忍不住笑开了,决定自己的有意作弄应该就此收手,“好了,不逗你了,霜凝。”她举高双手表示自己的诚意。
燕霜凝睨她一眼,半晌,唇角一扬,也进落—串清雅笑声。
肖洁望着她,“看样子你跟你丈夫最近应该过得挺好的。”
“…算是吧。”燕霜凝墨睫一掩,想起昨晚与苍麒激烈的欢爱仍有些羞涩,“我们最近关系好多了。”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没问题的。”肖洁温和地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燕霜凝倏地扬起眼睫,“什么意思?”
肖洁沉默一会儿,“其实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向你道别的。”
“道别?”
“嗯,我的签证已经下来了,机票也订好了,下礼拜一就要飞往美国。”
“你要……到美国去了?”一股酸痛蓦地涌上燕霜凝心头,她眨眨眼,“这么快?”
肖洁听出她不舍的语气,“我也舍不得离开你,霜凝,虽然才认识你一个月,可我总觉得我们是认识多年的好友。”她诚挚地望着她,“我是第一次对人有这种感觉。”
燕霜凝深吸—口气,“我也是。”她勉强自己微笑,“肖洁,我真的……舍不得你离开。”
“我知道。”
“你要女子好保重自己哦。”
“我会。”
“到了美国,如果需要任何帮忙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在那儿有一些朋友。”
“谢谢。”
“你要常常打电话给我……不,我来打给你,反正是花老公的钱——”燕霜凝顿了顿,感觉眼眸染上淡淡湿润,她望着肖洁,心头有千三口万语想说,却只能化为这么一句, “你要保重。”
“我知道。”肖洁听着,再也忍不住了,她伸手握住燕霜凝微微冰冷的手,“你也要保重,霜凝,如果你的老公欺负你随时打电话告诉我,我会带把刀从美国飞回来找他算帐……不,美国买枪方便,我干脆偷渡一把回来……”
“你别胡闹了。”燕霜凝被她逗笑了·, “放心吧,我没事的,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了,一个人在异乡念书不容易。”
“嗯。”
“继续吃吧,莱都快凉了。”燕霜凝说,许是颤抖的手握不稳餐具,居然将筷子掉落在地,她尴尬地一笑, “看我笨手笨脚的。”
“我来替你捡吧。”肖洁微笑,弯下身子替她拾起掉落的筷子,胸前的项链一晃,露出璀璨好看的链坠。
嵌着碎钻的星星……
燕霜凝看着,在目光不经意捕捉到链坠的那一刻,脑海一阵迷惘。
“还是换一双吧,都脏了。”坐正身子后,肖洁首先招手请服务生换—双筷子,才注意到燕霜凝紧盯着她胸前的眸光。
“怎么啦?”
她仿佛心神一凛,摇了摇头,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你的项链好漂亮。”
“这个吗?”肖洁手腕一翻,捧起挂在胸前精致的星星链坠,“这是我的爱人送给我的,就在我们毕业那一年,算是我们的定情之物吧。”
“很漂亮。”燕霜凝浅浅地笑,“他肯定是送了一整套首饰给你吧,除了项链应该还有一对配套的耳环,对吧?”
配套的耳环?
肖洁心一震,明眸迅速腴向燕霜凝,后者清秀的容颜漾着甜甜的微笑,看不出任何异样,可经历过太多风浪的肖洁仍能看出潜藏在她眼底的波潮。
她不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吧?难道她找到了她遗失的一只耳环?天!前阵子她经常借故拜访陆家便是为了找回她不小心遗落的耳环,可一直找不到……
难道在霜凝手里?
肖洁想,感觉手掌心逐渐泛出汗珠,可面上神情依然镇静,“你猜错了,只有这么一条项链而已,当时我们都穷,买不起什么真正的首饰,这链子其实也不贵,是那种到处都有的便宜货,只是因为它有纪念价值,所以我才一直戴着。”她解释着,一面仔细审视燕霜凝的表情,后者澄澈的星眸掠过一丝放松。
谢天谢地,她相信了她.!
确认燕霜凝不再起疑之后,肖洁悄然吐气,紧绷的心弦终于一松。
* * *
她相信她。
为什么不呢?她是她倾心相交的好朋友啊!
她一直待她那么亲切,耐心地倾听她的苦恼,甚至那么善解人意地对她提出真心的建议,她一直那么关心她过得好不好,关心她与苍麒的关系是否有进展……
天!她真该觉得羞愧,羞愧自己竟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肖洁就是苍麒在大陆包养的情妇。
那么坚强独立的肖洁,那么深爱她死去情人的肖洁,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肖洁不会的,那么甜美又温柔善解的女人不会的,她是她在北京交的第—个朋友啊,她不该有一丝丝怀疑她会欺骗自己。
哦,她真觉得羞愧。
—念及此,燕霜凝迅速转身,冲向两天前她还住在埋头的客房,翻出了那只藏在衣柜深处的星星耳环。
她剩着躺在掌心上璀亮的星星,感觉那一闪—闪的辉芒仿佛正嘲弄着自己——
不,她不该让这只耳环愚弄自己,不该让自己到现在还深陷于过去的阴影。
那个女人已经是过去式了!不论她是谁,她已经是过去式了,不是现在,更不会出现在她与苍麒的未来。
那个女人是个错误,是苍麒的错,也是她的错。
错误既已导正,她就该彻彻底底忘了它,不该还让它紧紧纠缠着自己。
她要忘了它……
想着,她忽地拉开窗户,举起手臂用力一抛。
璀亮的星星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度,不数秒,悄然坠落在熙来攘往的城市一角。
* * *
陆苍麒发现自己的妻子真是变了。
仿佛又回到三年以前,当她还未与他画清界限那时候,总是那么温柔和婉地待他,细心照料他的生活。
而现今,她甚至比当时更体贴,不仅亲自为他烹饪、整理家务,也试图真正来了解他,而不只是照料他物质生活而已。
她关怀他,想方设法来探知他真正的想法,却又以那么温和的方式,丝毫不咄咄逼人。
教他想逃也逃不了……
想着,陆苍麒不禁悄然叹息,目光不着痕迹地别向身旁正依偎着他的妻子。
如果她还是像从前一样,以那种自以为是的方法插手他的生活,他或许仍然可以狠下心来不理会她,冷漠地远离她。
可她偏不。
当一个女人那么深情地凝睇着你,唇畔漾着爱娇的浅笑,并且温柔地告诉你她爱你,可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你的负担时,你怎能不深深感动?
当她那么努力地为你尝试着以前不曾尝试的事务,一次又一次失败,却又假装着坚强不肯对你坦承她可怜的失败时,你怎能不为这样的她感到心动?
当她明明对着你笑,可衣袖理却藏着受伤的手指时,你又怎能不心疼?
他不能!
当亲眼目睹她一切的转变时,陆苍麒无法再假装铁石心肠,无法再像从前一样狠狠地将她推离自己。
因为他无法想像,如果自己再度辜负她一番情意,她的心会有多么酸、多么苦、多么疼!
他不愿令她心痛,他真的不愿……
“你在想什么?苍麒。”
清柔的嗓音轻轻拂过他耳畔,他定了定神,望向身旁正仰起一张秀颜朝他恬静微笑的燕霜凝。
她笑得那么好、那么甜,仰头望着他的模样仿佛自己正望着全世界的幸福——
他心一扯。
“没什么。我只是想我从不曾尝试晚上在北京散步,感觉还挺不错的。”
“嗯,我也觉得。”燕霜凝稍稍离开他一步,娉婷的身躯随着眸光缓缓转了——圈,仿佛意欲将周遭的美景全部收入眼底, “这所大学的校园很漂亮,在这里散步,让我不禁想起以前念书的时候。”
“这里是人民大学,北京三大名校之一。”陆苍麒淡淡地微笑,“你还没见过北大跟清大的校园呢,那才真叫好看。”
“你猜错了,那两所学校我早就去过了。”燕霜凝眨眨眼,星眸蕴着调皮,“不然你以为我白天的时候都在干嘛?”
“看来你收获挺多?”
“北大和清大是漂亮,不过这里的景色却最让我感动。”
“为什么?”
燕霜凝深深凝望他,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也许是因为有你陪在我身边吧。”语毕,她似乎颇感不好意思,身子一旋,快走了几步,假装正欣赏着路旁一株花丛。
他怔怔望着她的背影。
她真的好美,白金色的月辉在她身边浮移着朦胧的光影,令她纤细窈窕的倩影显得更加动人。
—个将近三十岁的女人怎还能美得像天真纯洁的少女一般?
陆苍麒不解,只觉得这样的她令他心悸,他走近她,下意识地牵起她在月色下泛着莹润光泽的手。
直到掌心传来她颤动的温暖时,他才猛然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牵她的手,就像一般的夫妻一样……
她仿佛也同样震撼,明眸疑惑地睇着他。
他觉得自己应该放开她,却不知怎地一直没这么做,掌心的美好温暖让他舍不得轻易放开。
她忽地微笑了,玫瑰唇角拉开美丽的弧度,玉手紧紧抓住他,带着他往前走,一面走,一面洒落清脆的嗓音。
“你这个礼拜天有空吗?苍麒。”
“怎么?”
“去爬山好不?”她转头望着他,“肖洁在E—mail里强力推荐我们去爬香山,她说那儿很美。”
他凝住步履,“你想去吗?”
“想。”她点点头,眼眸点亮期盼的光彩,“但要看你有没有空。”
他没有,礼拜天有一个重要客户从香港飞过来,他预定到他下榻的饭店亲自招待他,令客户满意一向是得到合约的秘诀……
“我有空。这个礼拜天我们就去爬山吧。”
陆苍麒微笑,望着燕霜凝瞬间灿烂的笑颜,他决定那个客户和那份该死的合约可以再等一等。
第八章
“如果你不介意告诉我的话,我真的很想知道,香山究竟是哪里漂亮?”半蕴着讽刺含意的话语沉沉地拂过燕霜凝耳畔。
她伸手掩嘴,忍不住想笑。
转头望向身旁呼吸随着每上一级阶梯便更加沉重—分的男人,她秀丽的唇角不禁微扬。
“你不觉得这儿漂亮吗?”
“坦白说,我看不出来。”陆苍麒凛着下颔,而在他以为自己俊挺的身躯终于落定平坦的地面,仰头却发现不远处还有一排阶梯时,连两道剑眉也跟着拧紧了, “该死的,这些阶梯难道永远爬不完吗?还有,我们天杀的究竟为了什么要跑来看这个早在几百年前就烧掉的破庙?这儿除了一堆石头跟树,什么也没有!”他抱怨着,犀锐的眸在环顾四周后绽出冷冽的寒芒。
见他如此不耐的模样,燕霜凝的反应不是惊慌,不是失措,而是轻启朱唇,毫不容气地进落一串珠圆玉润的笑声。
“这是香山寺的遗址,苍麒,这间庙可是很有名的呢,就连乾隆都在这儿题过字。”
“那又怎样?它现在就只是—堆石头。”陆苍麒咕哝,“为了一堆石头爬这么多阶梯,实在有些不值。”
燕霜凝闻言,实在笑到不行了,索性转过娉婷的身子,灿灿明眸流转陆苍麒全身上下。
“干什么这样看我?”
“我看一个身高一八O的男人,只爬了几级阶梯就怨声载道的模样。”她浅浅笑着,眸光嘲谵,“苍麒,看来你真是不折不扣的都市人,连爬山也不会了。”
“我不相信你不累。瞧你,还不是冒了一身汗?”说着,他伸展衣袖,替她拭去额上细碎的汗珠,接着目光一落,在她因运动而显得更加红润的脸颊流连了一会儿。
她一怔,被他突如其来的体贴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傻傻地站着,连反驳也忘了。
“怎么?我说你也累了吧。”陆苍麒显然误以为妻子的神情呆滞是因为疲惫,“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不用。”她蓦地回过神,为掩饰自己突然的发愣连忙望了望四周,“我们到哪儿了?”
“我看看。”陆苍麒应道,一面研究着手中票根背面的地图,“看来我们左手边的方向就是双清别墅。”
“双清别墅?啊,毛泽东住过的地方。怎样?要进去看看吗?”
“里头有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燕霜凝耸耸肩,“大概是他用过的文物器具这——类的东西吧。”星眸凝向陆苍麒,“怎样?”
陆苍麒不语,意味深长地回望她。
四束眸光在空中交会,半晌,燕霜凝再度洒落清脆笑声,“好啦,我知道,不会强迫你浪费脚力的——”她举高双手,一副投降的模样,“从现在开始我们只走必要的路行不行?不看无聊的文物,不看破庙,不看石头……”说到此,她忽地一顿,面上的神情仿佛陷入犹豫,可明灿异常的星眸却掩不住调皮, “不过阶梯大概不能不爬吧,既然都来到了香山,我们至少要在峰顶、鬼见愁。拍个照,表示到此一游吧?”
望着她调皮娇美的模样,陆苍麒也忍不住微笑了,双唇一场,半故意地开口,“所以我一开始便大力主张我们坐缆车上山啊,也不至于浪费这些精力了。
“对不起罗。”燕霜凝吐吐香舌,行了个表示歉意的童军礼,“可是人家真的久仰香山寺大名,很想见识一番嘛。”
“如果不能搭缆车上山,至少坐缆车下山吧。”
“是是,没问题,大人。”燕霜凝笑,一面伸手挽着陆苍麒的手臂,“我们继续走吧,还有一段好长的路要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