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转过身,双臂紧紧抱住一夜睡得惊醒不安的燕霜凝。
她立刻醒来了,讶然的眸光凝定那依然紧紧闭着眼睑的俊容。
“苍麒?”她沙哑着嗓音尝试叫唤他,“你醒了吗?”
他默然不应,灼烫的双唇却本能地开始寻找着她柔软的娇颜,一路细细碎碎地撒落教她心跳加速的轻吻。
“苍……苍麒?”
“……睡衣脱掉—一”模糊的嗓音回应她惊讶的抽气,跟着一双手臂急切地抚向她,寻找着丝质睡衣细细的肩带。
她心慌意乱,几乎忘了呼吸,屏着气息任由半梦半醒的陆苍麒卸下肩带,跟着大手一扯,将乳白色的衣襟推落腰际。
炽热的唇瓣立刻落向赤裸浑圆的玉峰,轻轻咬啮着其上纤雅秀气的粉色樱桃。
细微的呻吟悄悄逸出燕霜凝咬得紧紧的牙关,“苍麒,不要……”她无助地转动着颈项,明明是求着行动霸气的男人停止,可藕臂却不知怎地,紧紧攀住对方的肩膀。
“真的不要吗?”他哑声逗她,仿佛为她的口是心非感到好笑,右臂在床面一撑,身子换了个姿势,双腿不由分说地箝制她。
她倒抽一口气,纵然意乱情迷,仍然强烈地感觉到他勃发的欲望。意识到她的昏乱,他更加朝她抵紧,仿佛有意挑弄她。
她躲避不得,更不知该如何回应,玉腿却本能地夹紧他,双手紧紧拽住他背部的内衣。
“……别害怕,我不会吃了你——”他低喃着,右手却探入两人之间,再接再厉扯下她全部睡衣,扫落在地。
她闭上眸,“你想……想做什么?”压抑的嗓音细细地逸出。
“我想——”英挺的面庞一扬,湛眸居高临下俯视她惊慌迷惘的容颜,“吃了你。”俊挺的唇角划开邪气的弧度。
“可是……你刚刚说……不会——”
“傻瓜。”邪佞的微笑在他脸庞全面漫开,接着,不安分的右手覆上她灼烫异常的下腹,缓缓揉捏,“别相信男人的话,尤其在床上。
他说得对,别相信男人的话,尤其在床上。当日上三竿2,燕霜凝终于自朦胧的梦境醒觉时,全身上下的酸涩与疼痛立即令她回想起凌晨时分那场热情旖旎的欢爱,面颊几乎是马上渲染开一片红晕。
她倏地起身,重新恢复清明的眼眸迅速流转,这才发现身畔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起床了,如今另外半张床杳无人影,
可凌乱不已的床单仍然证实了他曾经存在,更何况还有她双腿令人尴尬万分的疼痛呢。
真的很痛。
亏他当时还口口声声向她保证绝不会痛——男人的话果真不能相信。
燕霜凝想,淡淡幽怨地叹了一口气。
女人的第一次本来就不好受,再加上那个带领她经历床第冒险的男人显然没有足够的耐性与温柔,让她几乎有种错觉以为自己会死在他仿佛永不停歇的霸道需索下。
可她活过来了,虽然疼痛不堪,却感受到某种充实与满足。
一念及此,她微微苍白的菱唇不禁泛开朦胧的微笑,蕴着淡淡的甜蜜。
这样看来,他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至少她的确享受到某种性爱的愉悦——
“你在想什么?”阴鸷的嗓音蓦地在静谧的卧房扬起。
燕霜凝定了定神,眸光一转,落向那个正从浴室出来,一面扣着衬衫钮扣一面瞪着她的男人。
她微笑加深,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在早晨半躺于床上看着他梳洗更衣的亲昵感觉——
那令她觉得,两人此刻是真正的夫妻了。
“你赶着去哪儿?”她温柔地问。
“上班。”
“上班?”她一愣,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
因为陆父身体状况的关系,两人决定暂时不度蜜月,可她没想到新婚才第一天,陆苍麒就急着回公司工作。
她掀被下床,却忽地惊觉自己全身赤裸,连忙抄起被单,密密实实地裹住身子。
在一阵尴尬的犹豫后,她终于深吸一口气走向他面前,“为什么这么急着上班?你昨晚喝醉了不是吗?今天肯定不好受,多休息一、两天再去吧。”
“我不能休息。现在爸爸已经不管事了,公司有许多事等着我处理。”陆苍麒冷淡地说。”面对镜开始打起领带,却不知怎地,老是无法打出整齐的结,他烦躁地低吼一声,“该死!”
“我来吧。”她轻声道,接过他用力扯开的银灰色领带,在他颈上一绕,专注而细心地系打着。
不到一分钟,一个几近完美的领结便整齐地躺在他领口。
“好了。”大功告成后,她这才扬起清丽容颜,朝他甜甜一笑。
他呼吸一紧,有半晌面色阴晴不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一会儿,紧绷的嗓音方才从唇间进落,“不要那样对我笑。”
“什么?”她眨眨眼,不解。
“不要那样对我笑。”他鸷猛地瞪她,蓦地退后几步,像远离某种讨人厌的东西似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什么眼神?”
“那种仿佛你深深爱着我的眼神。”
“……爱?”
“我不需要女人爱我,我憎恨女人的爱。”他一字一句、冷冷地自唇间逼出,“我讨厌为了爱,死命地纠缠着男人的女人。”
她怔然,感觉原先温暖的胸膛因他莫名冷酷的言语逐渐冰冷,“你是……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请你不要爱上我,燕霜凝。”冰冽的宣言如利刃,毫不容情地划开她柔软的心房,“我不需要一株菟丝花,你最好别把你的心放在我身上。”
“你要我……别爱上你?”
“没错,你最好牢牢记住。”
他命令她不能爱上他,要她谨记无论如何不要把自己的心放在他身上!
他说,他不需要一个女人的爱,他最憎恨女人爱他了。
他讨厌女人,更讨厌爱上他的女人。
她知道,她都听明白了,完完全全领悟他这番宣称的意义……
但,来不及了。
她——已经爱上他了……
“霜凝,要是苍麒对你不好,你尽管打电话告诉我,妈妈会回来为你讨回公道的。”
临上飞机前,母亲曾这样爱怜地嘱咐她。
“放心吧,妈妈,苍麒他……对我很好。”她浅浅地笑,讶异这硬逼出口的谎言怎么没梗在自己喉头。
“老姐,有什么事可不要一个人在台湾硬撑哦,你只要吩咐一声,我绝对二话不说马上飞过来。”弟弟乔书也这么拍胸脯保证。
她以一个轻松的玩笑四两拨千金,“你不要乌鸦嘴,我看是你巴不得我出什么事让你有借口立刻飞到台湾来吧。”
“什么……什么意思?”
“江若悠啊。”
“你别——”一听这个芳名,燕乔书的脸立即红了,恶狠狠瞪她一眼,“胡说八道!”
她只是清脆地笑,在一阵银铃笑声中送走母亲和弟弟,可一颗心却在目送两人的背影逐渐淡去后跟着沉落。
她嫁给了一个在新婚之夜隔天便警告她不得爱上他的男人,竟然还能对自己的亲人笑着宣称自己肯定会过得幸福?
她是个多会作戏的女人啊。
一个能在自己的母亲、弟弟、朋友以及公公面前,微笑着演戏的女人——
燕霜凝深吸一口气,思绪自那天机场送别的一幕抽离,回到眼前躺在床上的老人身上。
他愈来愈憔悴了,她每见他一回,便觉生命力自他体内又流失一分:教她不能不为他难过。
“爸爸,喝点水吧。”她轻柔地问,一面将吸管递到老人干涩的唇边,
“嗯。”老人疲倦地点头,张嘴吸了一点水,即便是这样轻微的动作仿佛也用尽他全身力气,呼吸跟着一喘。
她拾起湿毛巾,拭着公公泛着细汗的额头,“再喝一点好吗?”
“不了。”老人摇摇头,眼眸半眯,似乎想睡了。
“那爸爸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她说着,一面就要起身。
“等一下.霜凝。”陆父沙哑的嗓音唤住她。
她停下动作,笑着望他,“有什么事吗?”
“霜凝,你——”苍老的眼眸凝视她好一会儿,“苍麒对你好吗?”
“很好啊。”她微笑不改。
“他最近工作很忙,一定冷落你了……”
“没关系的,我知道最近公司事情很多。”
“虽然我……决定把所有股份都留给他,可底下那些老臣不是好对付的,他必须格外小心……努力。”陆父喘着气,试图对她解释—切。
燕霜凝感觉到他的不安与焦躁,“我明白的,爸爸。”她淡淡地笑,清澄无瑕的星眸宁静地安抚着他,“放心吧,我不会怪苍麒的,我只怕他最近太忙了,会累坏身子。”
在她轻言婉语的安慰下,陆父似乎放心了,定定凝望她许久,“你……会是个好妻子。”他微微一勾嘴角,微弱地笑着,“好好照顾他,霜凝。”
“……嗯。”她应道,听得出有几分犹豫。
“怎么啦?”陆父皱眉。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微微苦笑,“不晓得该怎么帮他。”
“只要在他身旁支持他就行了。”
“支持他?”
“……听你妈说,你想考会计师执照?”老人突如其来地问。
燕霜凝一愣,片刻才微微颔首。
“想当会计师?”
“也不是。”她摇摇头,自嘲地说:“只是总必须找个工作来做……”
“别工作吧,”陆父提议,“留在家里好好照顾苍麒。”
“留在家里照顾他?”
“一个日日在外辛劳奔波的男人会希望有个妻子为他打理好家里的一切,让他回到家只感觉放松及温暖。”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听我的准没错——”
* * *
她听从陆父的话这么做了,可陆苍麒似乎并不觉得感动。
白天,她留在家里照顾公公,为他打理陆家坐落于敦化南路高级社区的两层楼房,她甚至跟管家商量了,整个换掉家里诸如窗帘、桌布、床罩等装饰品,重新布置,采用比原先更加柔和温暖几分的设计与色调。
她还要求家里日日保持窗明几净,客厅及餐桌上的鲜花要天天更换,也定期与管家共同商议菜单。
至于有关陆苍麒的一切,则是由她亲自经手的,包括他书房的整理、贴身衣物的换洗、衬衫的整烫,西装、领带的搭配,甚至连用什么样牌子的刮胡水她都亲自上超市选购,然后细心地在浴室盥洗架上定期更换。
她还夜夜为他等门,就算连佣人管家都睡了,她依然坚持在客厅里亮着一盏灯,一面读书,一面盼着他回家。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一心一意希望他过得舒适,过得开心,他却似乎无动于衷。
甚至觉得她多管闲事。
一晚,她因为极度疲倦,不经意在沙发上沉沉入睡,直到跟客户应酬到深夜一点多才进门的陆苍麒一把将她抱入卧房时才恍然醒觉。
“你回来了。”她勉力眨眨酸涩的眼眸,模糊地咕哝着,脸颊不知不觉更加偎紧他宽厚的胸膛。
他仿佛身子一僵,有数秒的时间凝定原地,好不容易才重新举足,抱着她来到柔软的床榻前,缓缓将她放落。
她呻吟着,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厨房里……有消夜,我去热一下……”
“不用了。”冰凉的嗓音截断她的话,像当头冷水,浇得她全身一颤,“以后如果觉得困了,尽管上床睡觉,不必硬撑着等我。”
她眨眨眼,迷蒙的眼眸逐渐清澄,却隐隐浮移令人心痛的酸苦。
“……你不希望我等你吗?”
“我不需要。”他答,一面转过身扯落领带,“我现在几乎每天晚上都有应酬,知道家里有个人等门只会令我觉得负担。”
负担?
原来他只觉得她对他的一番心意是让人无法承受的负担?
燕霜凝深吸一口气,墨睫低掩,感觉胸口倏地空落,虚无的感觉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明天有个宴会,你要跟我一同出席,我六点回来接你。”
“宴会?”
“很重要的,关系一件合作案能不能成功。”他简单地说,似乎这样便足以解释一切。
他不希望她等门,却需要她以妻子的身分陪他出席社交宴会?
为什么?
因为虽然在人后他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存在,可在人前他必须营造一个事业有成、家庭又和乐的成功男士形象?
是因为这样吧。
那她算什么?一个衬托他形象的道具?
她原来……只是个道具——
一念及此,燕霜凝再也无法压抑排山倒海袭向心头的落寞,她倒回床上,沁凉的脸庞深深埋人柔软的枕间。
颊畔悄然划过两行湿润。
* * *
她本来决定两人之间就这样了,她不要再挂念他、不再关怀他,不为他等门,更不日日夜夜为他担忧,怕他的身子不堪沉重的工作压力终于累垮。
她本来决定就那么依他,两人在人前做对模范夫妻,关起房门却各过各的日子,互不干扰。
她本来决定就那么与他维持相敬如“冰”的婚姻。
她本来那么决定了……
要不是陆父在两人即将结婚周年时乍然辞世的话。
老人就那么走了,走得安详、放心,毫不留恋。
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忙着应付公司内部的斗争,一个在实验室与医院实习来回奔忙,她这个长媳只得独力挑起葬礼的一切细节。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乍然得知原来陆家兄弟还有个继母陈月英,她自从老人得病后便借口滞留国外不归,直到确定他辞世了才匆忙赶回。
“你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对她,陆苍麒是毫不客气的,他冷冷讥讽,“急着回来分遗产吗?”
“我有权利得到我应得的那一份。”陈月英毫不退缩,以同样冰冷的态度回应。
“你该死的根本没有权利!”他低吼,烈眸狠狠瞪她,“自从你明知爸爸有病,还借故跟他吵架离家出走那一刻起,你就丧失了你那份该死的权利,明白吗?”
在他怒意逼人的气势下,陈月英终于动摇了,她苍白着脸色,“我跟你爸爸只是意见不合,我没想到……他会就这么走了。”
“你没想到?这一年多来你难不成活在外星球?会没听说爸爸重病的消息?”
“我以为……他只是借故要我回来……”
“而你根本不想回来伺候一个恶心的糟老头是吗?”他讽刺地说,眸光转为冰冷,阴森森地落定眼前年纪比他父亲足足年轻三十多岁的继母。
“总之,我有权利得到我那一份,我相信你爸爸会留给我……”
“他瞎了眼才会留给你!”
可陆父的确留给自己的妻子一份遗产,虽然不多,但足以让陈月英后半生衣食无忧。
而这样的行止似乎令陆苍麒相当愤怒,在律师宣读遗嘱后,如暴风般疯狂地卷至灵堂前。
对着案上陆父的遗照,他咬牙切齿地低吼:“我不会原谅你的,爸爸!绝对不会,永远……不会——”充满愤恨的言语在室内沙哑地回旋,纠葛着燕霜凝一颗不安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