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会至死不渝吧。”柴晶晶翻翻白眼。
“真的吗?盼晴。”董湘爱问,毫不意外看见好友张皇地瞪大眼。
“我……我——”
“想爱就去追啊!”董湘爱与柴晶晶几乎同时开口,接着,两人互视,嫣然一笑。
“不愧是姊妹,有默契。”两人玩笑地伸手互握。
“别……别闹我了啦。”叶盼晴羞涩地凝眉,“我只是……很仰慕他而已。”
“所以宁可远远地看着他就好吗?”
“我没想过——”叶盼晴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想,虽然暗恋上司两年了,虽然柴晶晶老是有意无意替她制造机会,可她却从来不曾踏出一步。
是不想,还是不敢呢?
她蓦地闭眸,深吸一口气,“别说我了。湘爱,说说你跟殷贤禹吧。”
“对啊。”说起这,柴晶晶兴致同样高昂,“想想看,青梅竹马耶,这种感情想起来就浪漫。”
“这个嘛——”明眸又氤氲了,这一次,刷上更浓的迷惘,“他上礼拜向我求婚了。”
“什么?”两个女人同时尖叫,一左一右坐上沙发两侧夹攻她,“你再说一遍!”
“禹哥向我求婚。”
“真的?哇!太棒了!”柴晶晶连忙拍手,跳起来,将每个人的酒杯塞入各自手里,“来,咱们干一杯,祝福湘爱跟殷贤禹永浴爱河!”
“……我还没答应。”
“嗄?”正欲相互撞击的酒杯收了回来,四束惊愕的眸光射向董湘爱。
“我告诉他,我想考虑一下。”
“为什么?湘爱,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吗?”叶盼晴不解。
“是啊。而且殷贤禹有房有车有成就有地位,人长得帅,又温柔体贴,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白马王子……”
“我是傻瓜才会放过他吧。”董湘爱自嘲地接口。
“呃,也不是这个意思啦。”柴晶晶听出了她语中隐藏的苦涩,轻轻拢眉,“可能是你飞国际线,又老在头等舱晃,好男人见多了,所以不足为奇吧。”
“你真以为头等舱是钓龟池,金龟婿一抓一大把啊?”董湘爱睨好友一眼,“告诉你,自从我升上去头等舱服务后,还真没见过几个上得了枱面的男人。”她顿了顿,“起码,没有人能比得上禹哥。”
“既然如此,你还在龟毛什么?”柴晶晶不解。
董湘爱一窒,“我也……不知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想谈恋爱!”她冲口而出。
“谈恋爱?”柴晶晶一愣,半晌,才慢慢开口,“我以为你跟殷贤禹是在谈恋爱。”
“不,你跟钱家声才叫谈恋爱。我跟禹哥——”董湘爱顿了顿,“不是那种感觉。”
晶晶跟家声虽然经常斗嘴,口头老嚷嚷着彼此势不两立,局外人却能够轻易感受到两人之间几乎满溢的甜蜜。
可她跟禹哥,却不是如此。
“那是什么感觉?”
“像……好朋友吧。”
好朋友?柴晶晶与叶盼晴愕然,交换不解的一眼。
“……什么好朋友?”正当气氛微微沉寂时,一个轻快的嗓音蓦地扬起,“你们在说什么?”
三人回头,迎向穿着红色薄纱上衣、黑色迷你裙,毫不在意显露性感身材的女子。
她是汪明琦,四人中最明亮耀眼的一个,艳丽、率性,像火焰般燃烧出绚烂的生命力。
柴晶晶常开玩笑,说她像火,而那些男人便宛若不顾性命的飞蛾。
飞蛾扑火,却总是烧烙一身累累伤痕。可怜的男人呵。
“我们在说湘爱跟她的禹哥。”
“哦?”汪明琦秀眉一抬,眼眸掠过一丝异彩,“发生什么事了吗?”
“殷贤禹跟湘爱求婚了。”
“什么?”饶是汪明琦一向世故,此刻身于也不禁微微一颤。
“可湘爱没答应。”
“……为什么?”
“她说她想谈恋爱。”
“难道她跟贤禹不算恋爱吗?”
柴晶晶耸耸肩,“这你就要问她了。”
察觉到好友迅速落向自己的眸光,董湘爱不禁吐出挣扎的呻吟,“求求你们别再逼问我了。”
汪明琦没说什么,只是静静望着她,好半晌,“要不要试试我们店里的清酒调酒?”
“你亲自调吗?”
“不是。新来的Bartender,一个朋友介绍的,技术不错哦。”
“真的?”柴晶晶站起身,好奇地往霓虹闪烁的吧枱处张望,“在哪里?让我这个小股东也鉴定一下。”
“就在那儿啊,正在摇Shaker。”
顺着汪明琦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发绺散乱,白色衬衫的钮扣只随意扣上两颗的男子映入众人眸底。
“嘿!这个酒保看起来挺狂野的。”
“长得也不错。”汪明琦微笑。
仿佛要印证她的话似的,酒保忽地扬起头,性格的脸庞朝向这里。
董湘爱倏地倒抽一口气。
是——他!
JJ JJ JJ
“董湘爱?是懂得‘相爱’,还是懂得‘想爱’?”低柔的嗓音邪佞地挑逗她,“无论如何,你想要真正谈一场恋爱吧?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想谈恋爱,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他那晚对她说的话悠悠在她耳畔回荡。
是这样吗?
怔仲望着眼前正为她准备调酒的男人,董湘爱心神不定。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搞的?一知道为她们调酒的人是他,她便自告奋勇前来吧枱为几个好友端酒。
其实,只是借故想接近他而已。
为什么想接近他?
是否她其实也像只飞蛾,不知不觉中有着想扑火的渴望?扑向那美丽的、能够令人重生却也足以让人毁灭的火焰……
“这杯,是给你的。”
鸡尾酒杯推向她,杯中的液体在店里淡蓝迷蒙的光线下,是那么清澈——清澈得仿佛能让人看透,可一定睛,却莫名沉沦。
像是看透,却又看不透,明白,却又捉摸不定。
“这杯酒叫什么?”
“不悔。”他说,俯下身子,深幽的瞳眸锁住她。
她心跳一停,“为什么?”
“你喝喝看。”
她颔首,端起酒杯,啜饮。
日本清酒是基酒,似乎还加了梅子酒,一点酸,一点甜,一点涩,一点难以分辨的滋味……
“好喝吗?”
“嗯。”
“喝下它后侮吗?”
她摇头。
“所以叫‘不悔’。”黑眸笑意灿灿。
“嗄?”她愕然,蓦地恼怒。
又捉弄她了。这人,似乎以捉弄她为乐。
有些懊恼地瞪他,有些懊恼自己主动前来这里招惹他,有些懊恼呼吸急促,有些懊恼一颗心在胸膛里跃动不定。
可却不后悔。
“你是Bartender?”
“嗯哼。”
“只是Bartender?”
“怎么?你很失望吗?”他笑意深刻,“我只是个酒保不符合你为白马王子定下的标准吗?”
是的,对一个女人来说,他确实不合标准。
太放荡、太颓废、太邪气、太自以为是,他不温柔、不体贴,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
他只是个酒保,一个游荡于黑夜、卖弄性感的男子。
他是个酒保,只是个酒保……
“失望吗?”他忽地侧过头,在她敏感的耳畔轻轻吹气。
“我——”嗓音梗在喉头。
“比起那个向你求婚的男人,实在差太多吧?!”俊挺的鼻尖挑逗地擦过她的脸颊。
体温,瞬间直线上升。
她好热……
“或者我们玩一个晚上就好?一个激情的、火热的、永生难忘的夜晚,”鼻尖擦过她柔软的唇,“好让你带着这个浪漫回忆,甘心嫁为人妇。”
她紧紧咬牙。
“Onenightstand,有没有试过?”黑眸像两道魔咒,紧紧禁锢她。
她重重喘气,酸甜苦涩的酒味与他阳刚清爽的气息微妙地交融。
“看你这样子,想必没试过吧?”他低低地笑,“你的眼睛,纯洁得像只小白兔,丰满的嘴唇,大概没有几个男人尝过……有人尝过吗?”拇指压上她的唇办,缓缓揉搓,“你那个白马王子男朋友?”
“……没有人尝过吧?”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应,他哑声继续,“我真幸运。”凉凉的唇啄了她一口,舌尖缓缓舔过,“今晚跟我走,宝贝,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情欲,什么叫欲仙欲死。我会吻你,吻遍你全身上下,直到你的脚趾头都蜷曲起来。我还会摸你,用我的手,我的身体——啊,你全身发热呢,想要了吗?等一等,再忍一忍,我们不能在这里。虽然我很想当场要你,很想现在就一口吞下你,不过……”
啪!
清脆的声响倏地止住他低哑的呢喃,他扬起头。
“你……你不要太过分!”她怒瞪他,嫣红的脸颊不是因为情欲,而是遭人侮辱的愤慨。
伸手抚上微微热辣的脸颊,他忽地笑了。
还是那么潇洒,那么不羁、那么可恶,星眸灿灿的,闪着某种类似笑意的辉芒。
“你发起脾气来很迷人。我喜欢。”他淡淡地说。
她紧紧皱眉。
“只是跟你开玩笑的,湘湘。”他亲昵地唤,继续调酒的动作。不一会儿,四杯颜色不一的调酒搁上托盘,“拿去给你的朋友吧。”
她愣然,不动。
望着她茫然得近乎可爱的神态,他微笑更深,不觉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我们交个朋友好吗?湘湘。”
这么纯情的女孩玩不起你情我愿的成人游戏。
所以,当朋友就好了。
他看着她,看着她秀丽的背影踩着微颤的步履缓缓离去。他看着,忽地抑制不住冲动大喊——
“记住,那杯‘不悔’是专为你调的!”
第二章
礼拜五。
刚从米兰飞回来,殷贤禹便开着车来接她。那辆白色拉风的跑车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尤其惹人注目。
很奇怪,他是那么温和世故的一个男人,她本来以为他对车子的品味会更内敛一些。
可不是,只有对车子,殷贤禹有某种狂热,某种坚持。就像一般女人抗拒不了名牌服饰的诱惑一样,他对性能优越的跑车同样无法抗拒。
也许男人都是这样吧。
想起开同款BMW的徐浪远,董湘爱不觉失神。
他只是个酒保,怎么买得起名牌跑车?跟朋友借的吗?或者,是举债赊来的……
怎么回事?为什么老是想起他?
她神智一凛,颦着眉,看着白色跑车潇洒地在她面前停定。然后,殷贤禹挺拔的身躯走下车。
“累了吗?”
“不。”
“急着看表演吧?”殷贤禹微笑,“时间有点赶,可能来不及吃晚餐了。”他一面为她开车门,一面说道。
“没关系,看完再吃也行。”她弯身钻进车厢。
在一个月之前,两人便计画今晚去看一场芭蕾舞表演,舞码是天鹅湖。
舞团来自东欧,相当知名,董湘爱期待已久。
可不知怎地,坐定跑车舒适的座椅后,她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转过头,她看着从小便喜欢的大哥哥钻进车厢。
他拾起眼镜挂上,端正的脸庞在无框镜架的衬托下,淡淡散发出一股优雅的书卷气息。
开车与工作时,他习惯戴上眼镜,而她总是觉得这样的他比平常还好看几分。
“系上安全带。”他交代她。
“嗯。”她照做。
车子平稳地启动,平稳地滑过路面,气定神闲地。
正如他的人——
两个看上同一款跑车的男人,开起车来怎会如此天差地远?他是那么优闲,他却那么狂野……
“怎么了?在发什么呆?”察觉到她异样的眼神,殷贤禹蓦地转头。
董湘爱一怔,视线忽地朦胧。
在恍恍惚惚中,她看到的是另一个男人,一个眼眸总是灿亮,嘴角总是扯着邪邪笑弧的男子。
“对不起。”她突如其来道歉。
“怎么了?”
“对不起,禹哥,我……一直没回答你的问题。”她颤着嗓音。
“你有答案了吗?”相较于她的慌乱,他依然镇静如恒。
她深吸一口气,“有了。”
他熄火,停下车,静听。
“我不能。”她道,语气迫切,神色苍白,“不能嫁给你,禹哥,我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我——”
“慢慢说,小爱。”他柔声安抚她,“别急。”
“因为我不爱你!”她绝望地喊,终于道出挣扎许久的心声,“因为我……我很喜欢你,但是不爱你。对……对不起,我……我真的很喜欢你,禹哥,真的,我从小就……崇拜你。”双手掩住脸颊,她忽地哭了,抽抽噎噎。
为什么拒绝禹哥?为什么拒绝自己最心仪的人?她是白痴吗?多年来埋藏在内心深处最绮丽的梦想难道不是嫁给他,成为殷贤禹夫人?
她一直那么那么仰慕他的啊。可现在,居然拒绝了他的求婚……
“对不起!”仓皇打开车门后,她跌跌撞撞地逃开。
WW WW WW
天,冷了。
到了深秋,位于亚热带的台湾总算也感到了凉意,夜晚,拂面的风也足够让不经心的人悄悄打个哆嗦。
夜,寂静。
将近十一点,即便是不夜城的台北也渐渐收敛风华,以另一种幽静妩媚的风情取代原先的热闹缤纷。
忽地,一辆黑色重型机车呼啸而过,宛如火箭迅速射进东区某巷弄,摆弄了个嚣张的姿势后,乍然停定。
一身黑色劲装的骑士以一个洒脱的姿势翻身下车,取出钥匙,锁上看来价值不菲的机车。
他脱下黑色安全帽,随手揉了揉凌乱的黑发。
正准备踏进EnjoyLife那以绿色盆栽隔出的门廊时,一个白色的人影忽地吸引他的目光。
他皱了皱眉,走近正以双臂紧紧怀抱自己取暖的白衣女子,伸手抬起她的下颔。
“是你!”发现映入眼瞳的果然是他猜想的容颜,双眉一松,嘴角扯开习惯性的笑痕,“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
“为什么不在里面等?”
“我不想让明琦知道。”她容色发白,嗓音发颤。
俊层再度拢起,“你在这里站多久了?”
“几……几个小时吧。”一阵寒风吹来,她不禁轻轻打了个喷嚏。
“你白痴啊!”他瞪她一眼,连忙脱下黑色皮夹克,覆上她单薄的肩膀,然后将她纤细的身躯揽入怀里,“在这边让冷风吹,你存心感冒是不是?”
她摇摇头,仰起容颜,“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我以为你辞职了。”
“有点私事。”他低头望着她,右手抚过她沁凉的脸颊,“你这几天都在这里等我吗?”
“嗯。”
“每天都等到这么晚?”
“嗯。”
“干嘛不在附近找一家店坐坐?”
“我怕错过你。”
“傻瓜。”他摇摇头,点点她微微发红的鼻尖,伸手为她拉拢皮夹克,然后深深睇她,“找我什么事?”
“嗄?”有片刻她仿佛醉在他眼波里,表情有些空白,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想喝你调的酒。”
“调酒?”
“不悔。”她说,“我想喝‘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