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跳狂跳,感觉到他暖热的气息吹拂在她颊畔,唤起某种性感的知觉,不觉微微羞赧,莹润的玉颊染上蔷薇红晕。
而当氤氲着雾气的暗眸一流转,发现他的身躯竟紧紧地密合她窈窕的曲线时,就连藏在衣衫下的胸部也瞬间敏感起来。
他就那样压着她,压着她柔软的乳峰……
“你……”她轻轻喘着气,借臂一曲抵住他宽广的胸膛,徒劳地想推开两人如此亲密的距离。“可不可以……”
“什么?”他凝望着她,明明知道她正试图推开自己,软倒的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仿佛自有其主张,选择依恋她曼妙的娇躯。
“能不能别这样压着我?”
她的嗓音轻细,墨帘低垂,掩去眸中神色,他却能由她染及颈项的红云轻易看出她的娇羞不自在。
他心中一动,一手固然撑住草地让自己身子稍稍离开她,另一只手却依依不舍地流连她鬓边,为她掇拾微微凌乱的发丝。
她倏地倒抽一口气。
而他,仿佛没察觉她身子的更加僵硬,只低低问道:“为什么要把头发染成这颜色?”
他问话的语音宛若向晚微风,轻轻朝她吹来,令她心跳不已。“什、什么?”
“头发啊。”他轻轻叹息,“为什么要染成这颜色?以前乌黑亮丽的多好!”
“染成……染成咖啡红不好吗?不好看?”她屏住气息。
“好看。”
“那……”
“可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黑头发。”他低低地,一面玩弄着她发丝,黑眸迷。“柔柔亮亮的,多动人。”
“你——”她凝睇他,话语梗在喉头。
他没看她,他看的是他正在把玩的秀丽发丝,他看的,是遥远的过往。
“我还记得你以前走在校园里的模样,步履坚定,下巴骄傲地微微抬高,被风吹拂的发丝常凌乱地贴向脸颊。然后你便会皱眉,不耐烦地将那些调皮的发绺重新拨回耳后——”
她嗓音沙哑,“你怎么会记得那些?”
“我记得的可多了。”他忽地一扯嘴角,收回凝定过往的眸光,看了她好一会儿,忽地翻转身子,躺落她身旁的草地。
她怔怔然,当他伟岸的身躯离开她的那一刹那,她竟有莫名的失望。
半晌,她好不容易捉回迷神智,侧转过秀丽容颜,明眸凝定他英挺有型的侧面。
他仿佛感觉到她的凝视,也侧转头,朝她微微一笑,“我还记得第一次听你读诗。”
“诗?”
“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我就是,那一只,决心不再闪躲的白鸟,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怀……”他低低念着,微笑加深。
那是席慕容的“白鸟之死”。
薛羽纯呼吸一颤,脑海不觉流转起这首十几年来在心中默念过千遍万遍的诗句。
“你若是这世间唯一,唯一能伤我的射手,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岁月,所有不能忘的欢乐与悲愁——”她跟着轻轻念着,忽地全身一颤。
他是这世间唯一能伤她的射手,而他,是否也记得所有关于她的青春岁月?
他说他记得年少时的她,记得许多关于她的事,他……难道别有用意?
她凝望他,有股热切的渴望想认清他瞳眸深处蕴涵的是什么,但他却忽然别过头,英挺的面容朝上,对着向晚天际绚烂的彩霞。
“我记得那回,你怀疑我是因为吸毒才被英国学校退学,回去台湾。”他忽地开口,闷闷地。
“啊,那件事。”她忽地直起上半身,急迫地想对他解释一切,“我后来知道不是那样了,无情告诉过我,那件事是我误会了你。”
“无情告诉你?”
“嗯,他告诉我你是被同学栽赃的,那毒品是被他们藏入你房间,你事先并不知情。”
“你相信?”
“当然。”
“是因为我还是无情?”
“嗯?”她一愕,不明白他问话的用意。
“你相信我没吸毒,是因为相信我本人,还是相信无情不会骗你?”他问,仍然没有看她。
“有什么差别?”
“差别可大了。”他嗓音沉涩,“如果是我亲口告诉你被人栽赃,你大概打死也不相信的吧?”
“我不会。”
“不会相信?”
“不会不相信。”她忽地凝眉,望向神情诡异难解的他,“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会相信?”
“因为你一向那样不是吗?”他拉扯着嘴角,微微自嘲地,“你早认定了我是不良少年,又怎么可能相信我的话?”
“我——”她一窒。
“我没说错吧?”
她沉默半晌,终于坦然承认,“我承认自己刚开始是对你有些偏见。”
“只有刚开始?”
“我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她怅然的语调惊怔了他,蓦地直起上半身,深不见底的黑眸凝向她。
☆ ☆ ☆
“任傲天,你还要继续踢?”
夜晚,空落暗黑的校园只有操场上还有几条人影,一个正练习盘球的任傲天,一个在他身旁一面挥汁一面不可思议瞪他的男同学,还有,悄悄隐在一棵参天大树后的薛羽纯。
她不是有意窥视,只是刚刚结束了一个人的留校自习,信步经过操场,见到他还在踢球的身影,一时好奇凝住了脚步。
他是那么专注练习着,旁若无人,微微仰起的脸庞在柔和月光掩映下显得格外清秀。
他总是留得这么晚吗?她想起那夜,在凉亭里,也是大约这样的时分,两人短暂的交谈。
就是从那一夜起,两人的关系更加交恶了,到了对面不打招呼的地步。
他显然地讨厌她。
薛羽纯想,蓦地撇撇嘴。
那又怎么样?她也讨厌他!最讨厌那种自以为潇洒不羁的男生了。
她一甩头,正要转身离去时,忽然听见他身旁的男同学神秘一句,“怎么样?要不要来一些?”
“什么?”任傲天漫不经心地问道,开始规律地练习用头顶球。
“安公子啊。”男同学说,一面摊开手掌。
“什么安公子?”任傲天随意瞥了一眼,莫明其妙,在一旁的薛羽纯可是立刻就掌握了状况。
那男同学竟然建议他吸食安非他命!
“你不可能不知道吧?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娱乐圣品。”男同学眨眨眼,“你天天练球练得那么累,难道不想要一些提振精神的东西?”
他默然不语。
“听说你在英国也来这一套,不是吗?”男同学继续鼓吹。
他终于停球,转过无表情的脸孔,“什么意思?”
“任傲天,别装了。”男同学用手臂顶顶他的肩,“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他冷着语气。
“装傻?”那男同学似乎恼了,“你敢说自己不是因为吸毒被英国学校退学?”
他没答话,只那样静静瞪视着面前着恼的同学,黑眸深不见底。
那同学被他看得全身发毛,“看什么看?”
“我不吸毒。”他淡淡一句,惊得那男同学一愣。
“你不——”
“我不要。”
薛羽纯屏住呼吸,看着他抱起足球,俊拔的身形一旋,迅速离开球场。
他竟然没有接受。
他没接受男同学有意提供的毒品,就那么毅然决然离去。
为什么?他之前不就是因为吸毒才被退学的吗?为什么现今能对曾引诱他沉沦的毒品不屑一顾?
他戒了?
或者……根本不曾沾过?
☆ ☆ ☆
“我早该想到你不是那种会耽溺于吸毒的男孩子。”将思绪从青涩年少拉回,她幽幽地、沉沉地说道。
而他,怔怔然听着,黑眸紧盯着她秀丽颜,不曾稍稍放松。
她坦然回视他,星眸澄澈透明,“我向你道歉,傲天。我早该这么对你说了。”
“你向我……道歉?”他绷着嗓子,困难地自喉头吐出一句。
“嗯。”
“羽纯……”他凝望她,不觉轻轻叹息。
“你原谅我吗?”她问,十分十分认真地。
他心一紧。
他问他原不原谅她,用那般怅然低微的语调,用一对恍若沉淀着淡淡哀伤的眸子睇着他……
他该怎么回答?又怎能若无其事地淡然回应?
“别这么说,羽纯,别这样对我说话。”他焦虑地,急促喘着气息,却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慌乱什么、着急什么,只觉心脏有一股扭力,紧紧绞着。
她不该这样对他说话的,不该这样看他。
他承受不起,真的承受不起……
右手一扬,他忽地抚上她微微沁凉的玉颊,温柔地抚触着。
她震惊于他突如其来的接触,怔怔地瞧着,美眸逐渐氤氲水雾。“你……原谅我吗?”
“不……”他低哑地,摇摇头,却不是拒绝。
倾下上半身,他让自己俊挺的面庞缓缓地接近她,湛眸凝定的焦点是那两瓣宛若桃花般粉嫩的柔唇。
他缓缓地接近她,双耳清楚地听闻自己胸膛里狂野的心跳。
他想吻她。
这一刻他清楚地知觉胸腔的热烈想望,清楚地意识到那两瓣柔软芳唇的美好诱人。
还有她宛若两瓣粉红樱花的美丽玉颊——多动人啊。
“你们两个做什么!”
凌厉的语音忽地响起,尖锐划破旖旎气氛,如刮魔金属声刺耳。
陷于恍惚状态中的两人蓦地凝神,眸光同时望向声音来源——
薛羽洁!
第七章
“你怎么会来?”
任傲天面无表情,仰头看着他从未想过会再度主动现身他面前的女人。
她依旧美丽如昔,和羽纯一模一样的清俏容颜抹着淡淡粉妆,虽是在娱乐圈中打滚,她穿着打扮却一向清雅有致,不似一般女星俗艳不可耐。
而那对掩在墨密眼睫下的瞳眸也仍和从前一般微微氤氲着雾气——一教种教男人见了忍不住心疼,而想要全心呵护的娇弱雾气。
是的,那便是羽洁与羽纯最大的不同点——气质。
羽纯的气质是傲然自信的,落落大方的性格教人欣赏,却也奇特地教人难以任意亲近。而羽洁,和姐姐是完全不同的典型,娇柔文静,闺阁弱质的气息教人忍不住想将她拥在怀里细细呵护。
纵然她现今已是台、港等地知名的女星,那温婉柔弱的气质仍是一丝不走,和十几年前清纯少女的模样几乎没半点分别——
不,已经不一样了。
任傲天凝望着眼前他曾经爱过恋过的女人,清楚地知觉到她与从前的不同。
她已不再是那个一心寻求他温柔护卫的女孩了。
他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对她?她曾经拒绝他的求婚,坦承自己爱上他的亲弟弟,却又在他瘸了双腿,一个人躲在德国乡间时找上门来。
她来做什么呢?他并不希望她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啊。
“你不是在日本拍戏吗?”
“已经杀青了。”薛羽洁轻轻细细地回答,裹着飘逸白色裙装的身子朝他走近,然后他却迅速移退轮椅,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轻轻叹息,“傲天,你还恨我?”
“我从没恨过你。”他平淡地。
“那你怪我?”
“我也不怪你。”
“骗人。”她轻轻一句,星眸凝定他,微微哀怨地,“你怪我,甚至不愿我告诉你。”
“你为什么来?”沉默许久后,他仍是这么一句问话。
“你不高兴我来吗?我……不应该来?”
他不语,没回应她颤然的语声。
薛羽洁轻喘一口气,容颜蓦地刷白。“傲天,我来是因为我担忧你!”她急切地,“我一直在日本拍戏,足足半年,回台湾才听说你双腿受伤的消息,我很担心,立刻搭第一班飞机来看你——”
“我不需要你来看我。”他面无表情。
“可是我担心。”她颤着嗓子,星眸蕴着某种恳求,“我想来看你,我担心你的伤势。”
“你见到了,我没事的。”他平淡地,“我正在进行复健。”
“我听说了。”她颔首,轻轻咬住下唇。“无情告诉我羽纯几个月前特地赶来这里为你复健。”
“不错。”他点点头。
“你……”她温柔的眸光顺着他全身上下一阵流转,“还没全好吗?”
“已经进步许多了,你不必担心。”
“你的意思是要赶我走?”她变了腔调。
“我不是那意思。”任傲天俊朗的浓眉微蹙,“你当然可以留下来几天……”
她蓦地激烈摇头,眼中迸出某种异样神采,“不,我要留在这里陪你。傲天,我要在这里直到你双腿完全康复。”
“你不必那么做——”
“可是我想!”微微尖锐的嗓音打断了任傲天,也激起他莫名火气。
“你究竟想怎样?”他瞪她,“我们俩在两年多前就已经分手了,你没有义务留在这里陪我。”
她无语,只是静静地望他,眸中蕴着浓浓哀伤。
他心一跳,“说话啊。”
“我错了,傲天。”她低低地、轻轻一句。
“什么错了?”
“我那时说不爱你……我错了。”
“什么?!”
“我还是爱你。”舒缓的嗓音自薛羽洁柔软的唇间吐露,静静幽幽,却若一记闷雷狠狠击在任傲天心上。
他只能瞪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 ☆
她还是爱他!
这是什么意思?她爱的人明明是无情啊,两年半前她亲口这么告诉他。
为什么现在要来推翻从前说过的话?为什么到现在还要来扰乱他的心湖?
任傲天皱眉,湛深的眸直直瞪着起居室乳白色的大理石壁炉,思绪纷扰迷乱。
薛羽洁今日突如其来地造访,一席意料之外的言语弄得他好不容易重新上了轨道的日子又呈现一团混乱。
“任先生,任先生?”
杰生的语音拉他回神,他转过轮椅,望向管家略带迷惑的面孔。
显然他也被状况弄得糊涂了,竟然出现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任傲天摇头,微微苦笑,“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杰生点头,“我已经让夏绿蒂整理好一楼的客房,请那位小姐暂住那里,她现在应该正在整理行李。”
“嗯。”任傲天沉吟着,不发一语。
杰生可受不了他的沉默,他有满腹问题想问。“任先生,那位小姐是薇若小姐的姐妹吗?”
“双胞胎妹妹。”
“啊,难怪长得一模一样。”杰生颔首,继续下一个问题,“她也是从台湾特地来这里看你的?”
“她是那么说的。”任傲天低低地,语带玄机。
杰生一愣,主要莫测高深的表情教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
“羽纯呢?”任傲天突如其来地问。
“什么?”
“薇若小姐。”他换了个问法,知道管家一向是如此叫唤薛羽纯。“她不是先进屋了吗?人呢?”
“薇若小姐?”杰生微微犹豫地,“她——”
“我在这里。”
清朗的嗓音接续了英藉管家还来不及出口的话,他侧转头,眸子与站在门前的她相接。
“羽纯。”他怔唤着,涩涩地,说不出冒上心头的是股什么样的滋味。
薛羽纯微微一笑,娉婷的身影缓缓飘进,落定他面前不远处,星眸直直凝着他,澄澈见底,神情看不出一丝异样。